19、司礼监(2 / 2)

卫敬忠只瞟了两眼,便道:“干爹,儿子可看不懂这个。”

“叫你平日多读读书,这是洋学士译的《几何原本》,此章是说在一张纸上,至少得画三个点才能连出一个稳定的形来,两个点就只能是条线,其中一边被攥住,剩下一边就只能跟着动了。”

卫敬忠不懂几何,但却听得懂话,明白干爹是在暗指原本司礼监、内阁、黎太后乃三元并立互相掣肘,可若其中一元消失,势力便会失衡。

卫敬忠停下捶腿的手,急忙磕一响头:“干爹,元宵法会一事是儿子失察,让刑部抢了先。”

“怪不得你,我也没料得,离这新皇出世还有至少数月,太皇太后便会这么急着动手。”

冯智叹了口气,递给卫敬忠一封信。

“梁总兵实在不负九边第一将之称啊,咱们这位新太后有她父亲的千一百个人头作保,岂会再有异议,谁总也不想跟嘉盛朝似的,让外蛮的铁蹄,踏到咱京城的城门外吧。”

卫敬忠看着手中,辽东平河西部叛乱大捷的军报,明白太皇太后定是早收到捷讯,只能想办法抢先杀掉这腹中胎儿。

不然等到朝野皆知,仅凭着这太国丈梁成印立下的军功,梁太后的位置就能坐得稳如磐石。

“梁太后身边皆是那位大人的安排,咱们插不进去,但那位大人总归更在乎前朝的事,后廷还是咱们十二监六尚的地方,好好关照关照其她几位太妃,那撞过剑和打过你的,可都不是平凡人啊。”

“多谢干爹提点!”听完冯智一席话,卫敬忠连连又磕了几个响头。

或许是磕得太多,粉蹭掉了些,他一出司礼监的门,急忙找个没什么人宫道,拿出放在袖袋中的镜子水粉,补起妆来。

卫敬忠拍粉的手似乎一向很重,啪啪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在打自己的脸。

补着补着,月亮似乎正好转到了卫敬忠头上,光彻底照亮了他的面容。

卫敬忠愣了一下,忽然把手上的粉,在衣服上拍了拍,重新伸进袖中攥紧一张纸,一张与那份被烧掉的名单一模一样的纸。

就像干爹冯智说的,司礼监、黎太后、白首辅,三方互为犄角之力。

那他卫敬忠,为每一方都尽一份忠心,又有何不可?

——

乾清宫,深夜。

“当、当、当。”

梁拾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外面都打三更了,也没能睡着。

她的心被傍晚见黎永惜那一面,搅得很乱。

一方面梁拾意想,黎永惜也是白居岳的棋子是件极没道理的事。

如果白居岳已经有一个现成听他话的太后,还有潞王这位更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岂会舍近求远、舍好求次,来捧着她肚里压根不存在的婴孩做皇帝。

可另一方面,黎永惜短短两日之内,便从高高在上睥睨一切的太皇太后,跌落得简直如同阶下囚般凄惨不堪,整个紫禁城中,除了白居岳还有谁有能力做到呢?

尤其是她那被人架着完全身不由己的模样,肖像极梁拾意那日,被架出乾清宫时的情景......

或许整个紫禁城,乃至天下,还真都是这位首辅大人用来取乐的掌中玩物。

梁拾意脑中划过这么一念头,但旋即她又立马摇了摇头。

梁拾意是看不透白居岳究竟想做些什么,但那绝不可能是享乐。

白居岳那双深潭似的瞳眸,总会时不时的浮现在梁拾意的眼前,一汪死寂的潭水,只会单调地映照出所见,而其中绝不包含半分乐趣。

梁拾意想来想去找不到答案,最后直至天蒙蒙亮,才勉勉强强睡着。

侍女们早晨来叫过她一次,但见梁拾意满脸困倦,精神头不好,连忙又扶着她重新睡下。

然而没隔两时辰,梁拾意又被外面来来回回许多脚步,还有些叮呤咣啷的声音,再次吵醒。

自她独自居于乾清宫后,这儿是个没什么外人来的冷清地方。

梁拾意既困得厉害,又有些奇怪,勉强将眼皮抬了抬,瞄了眼床头的侍女是谁,即刻又耷拉下去嘟嘟囔囔地问了句:“冰心,外面这是做什么呢?”

但听:“内阁的大人们要搬来南书房办公,宫人们正在打理搬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