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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没有永恒不灭(补更)……

周围顿时议论纷纷, 谁都知道修士的臭名声,除了喊打喊杀还会什么?也就一个医者能看。

特别是十二月宗,简直跟野人群一般, 秩序全无,连内部都是时常互相残杀,血流成河。

修仙界那时已经与凡界分开, 但修仙的方法还在摸索, 天才稀少,多的是摸不着门道的普通修士,宗门体系尚未成型, 那些流程拜师学习皆是修士一点一点摸索而出,还需要排除万难才可以将修炼方法收集并共享。

那时候远不比知珞他们, 入门还会教引气入体。

现在更多的人是自我摸索, 不愿意分享自己的方法,总体进度缓慢, 而百姓获得修仙界的信息只能从只言片语中得知。

各地方都有信息偏差,周府的人则是不相信修士能够上天入地,长生不老, 毕竟离他们最近的浮云谷就是一堆医者而已, 皇帝说下令斩杀就能够斩杀, 现在不也是隐居避世了吗?

木琼遥遥望去, 耳边满是人们的嘲讽与讥笑, 就连气愤的老爷也笑出来,叫她别白日做梦, 神仙可不是人能做的。

周怀瑾敌不过众多侍卫,最终还是被关回去。

木琼却在当晚,遇见了偷跑出来的周怀瑾。

她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办法, 居然从锁住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还绕过了侍卫。

木琼见她出剑,忙道:“我、我不会戳穿你的,我今晚没见过你!”

周怀瑾笑了笑,凌厉的眉眼带上几分随意的笑:“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可惜不能用剑杀人吗?

周怀瑾放下剑。

木琼冲动之下,担心地问:“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很容易不明不白地死去,在这里还可以好好地活。”

“这么说吧,”周怀瑾用剑背敲了敲肩膀,跟按摩一样随意,“其他的爹开明,所有人就都是人。可惜我这个爹脑子不好,在他这里,聪明的嫡子是人,聪明的庶子是人,不聪明的就是猪,是狗,是地上的蝼蚁,谁都可以踩一脚,过得无比艰难。”

“庶女是物,嫡女是上好的物,过得再好,路也是一条。某些说我比那些庶子过得好地位比他们还要高的人都是在放狗屁。都不是一条道上的,有什么好比的。”

她不像其他人,没有以生活富贵为条件来衡量,反而是用“机会”。

木琼脑袋发懵,愣愣地看着她,周怀瑾笑得过于放肆,语气慢悠悠。

“现在,我要去做猪做狗,做人人可踩的蝼蚁了,运气好就做个人吧。”

她说着运气,眉梢却尽是张扬自信。

周怀瑾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周府。

十二月宗收徒是人自己过去,修士御物飞行,凡人就登天梯,听闻天梯惊险,无人想去,众人皆说她肯定死在了路上。

木琼却总记得她那份洒脱自信。

周怀瑾就像一团火焰,兀自燃烧着。

“她就是吃的太饱,过得太好了,不像我们,知道生活艰险,才不做那种白痴事。”一人说道。

木琼小声:“不是的……”

那群人没有听见她的反驳,欢笑着继续说。

……不是的,她拥有的那么多,却全都舍去了,他们拥有的那么少,反而怕失去,到底是谁更厉害,一目了然。

周怀瑾明明接受的是更加严密的教导,却能如此。

仿佛是天生。

有的人看见蝴蝶就想到自由,看见一座山就想翻过。

周怀瑾的东西被当做垃圾扔出府邸,向那个王爷表明了态度。

许多人去捡,木琼也去了,只不过她不是为了当掉。

她将玉锁看了又看,小心地贴着胸口挂在脖颈,藏进衣物。

怀瑾握瑜,怀揣美玉,拥有美好的贤人品质,这是周怀瑾名字的由来。

虽说他们对她所期盼的“美玉”,是琴棋书画,是风光嫁人。

后来周府触怒圣上,一落千丈,木琼要被父亲卖给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庄稼汉。

她头一次反抗,偷偷跑出了家。

没有归处,她流浪了几天。

发现有的人对修仙却很是狂热推崇,赞扬崇拜那些修士,并称呼他们为仙人。

那就去十二月宗吧。

木琼忽然想。

修仙,修仙到底是什么模样,是否像周府的人所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是像说书人说的那般天花乱坠。

如果哪里都是弱肉强食,何不去一个凭借天赋与努力的地方。

周怀瑾去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模样。

*

燕风遥察觉到幻境再次轮回,四周环境扭曲,他没有眨眼,在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后,少年第一时间瞥向身侧的知珞。

知珞反应极快,她才刚睁开眼,就转身前往境眼所在的地方。

翊灵柯:“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进入宗门不是她的愿望?”

燕风遥看着知珞消失的背影,平静地收回视线,道:“她一过白桥必恢复记忆,也许恢复记忆的她,愿望不再是进入宗门。”

“也对……都知道自己死了,进宗门什么的肯定就是假的了。”翊灵柯烦躁地挠挠头。

宋至淮:“知师妹去哪儿?”

他在看燕风遥,燕风遥与他对视一眼,淡淡笑道:“不论如何,先接近境眼,找到她的愿望是最重要的。知珞就是知道这样才赶过去的吧。”

宋至淮赞扬道:“知师妹真聪慧。”

他又夸赞燕风遥:“燕师弟也是。”

“……”燕风遥没有及时答话,漆黑的眼瞳在宋至淮脸上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遍,没有发现除了赞扬以外其他的感情。

于是他笑了笑,平淡地转移目光:“没什么,比不上知珞。”

翊灵柯看透了一切,虚着眼注视宋至淮。

宋师兄,还好你的少男心没有遗落到知珞身上,幸好你对知珞是朋友情,朋友情万岁。

……

知珞上次不清楚具体的路,晚了一些,这次再去,就比上次的时间早很多。

这时候,木琼甚至还没有遇见王婆。

到达新的城内,她正感到胸闷,面前突然来了个修士。

知珞御剑而来,在她面前落地,不顾木琼的讶异,直接问:“你现在已经死了,正在幻境里,最想要做什么,说吧。”

“……什么?”

“你现在已经死了,正在幻境里,最想要做什么。”知珞重复。

木琼还没兴奋地叫一声仙人,就被这段话砸懵了。

并且这仙人完全没有她需要反应惊讶的意识,还催了一声:“想好了吗。”

“……不,我……”木琼搞不清楚状况。

知珞却已经没了耐心,提起她的后领让她站在剑上,一路飞到白桥。

落地,木琼被迫恢复了记忆。

没等她整理好那些冗杂的记忆,知珞再次问道:“所以,想要什么?”

“……”木琼茫然地看了看周围,又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她已经死了,死在了路上。

木琼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然镇定。

“我也……不知晓。”她缓慢地说,“仙人,十二月宗是什么地方?”

“修仙门派。”

“有没有一个叫周怀瑾的人?”

“你问过了,我不认识。”

“你说的是周石瑾?”燕风遥刚巧赶到,收起长枪,神色淡淡。

“周石瑾……”木琼愣愣道。

燕风遥上回也没有只是监视,他独自去调查了很多,譬如木琼入城时交于城门侍卫的姓氏,是周字,酒楼说书人一遍一遍重复着十二月宗与周家……当然,有些线索他需要用些威胁手段才能获得,不必多提,也就是他常做的事情而已。

这只是个猜测,不过他需要做的是由此引出她真正的念想。

“对,周石瑾。同样是几百年前入宗门,时间对得上,她是十二月宗的仙尊,也是知珞的师父。”

燕风遥面不改色,看木琼提起周怀瑾面上只有期待没有恶念就知道她想要什么结果。

他当然可以不动声色地套话,然后随便编一个人告诉对方,但是知珞在这里,他莫名地就不想这么做。

不是什么道德方面的问题,而是他怕套话时间过长,她等的不耐烦。

……也怕做得不够好。

燕风遥分明最擅长骗人,可在她面前又不由得怀疑起自己的能力,就像最擅长写作之人,在重要的人面前却依旧担心写的不够好。

所以,还是动脑子去探索好了。

思及此,燕风遥笑意更深。

他问了几个问题,木琼将她的过往一一讲述,也描述了她的长相。

燕风遥思考片刻,说道:“应当就是她。”

他了解知珞身边的任何人——不是指他去以某种目的主动接触那些人,而仅仅是跟着知珞与他们相遇而已。

被知珞带着与对方相遇时,他会观察,也会注意许多细节与信息,并在他人言语评价中适当判断,自然而然就知晓了许多。

为主人排除她周围任何的隐患,是仆人的职责不是吗。

“周石瑾……周石瑾……也对,她当初对着周府说过自己就是一块顽固不灵的石头,哪来他们所说的美玉……”木琼说着说着又笑出声,“现在她又把石头放在美玉前面,狠狠压他们一头,真是记仇。”

知珞没有说话,燕风遥一来她就当甩手掌柜,催促的对象变成他。

“快点解决。”知珞揪了揪他的衣袖,燕风遥一顿,把储物袋递给她。

知珞从他储物袋里拿出一块糕点几下吃完。

“……谢谢,知道她的归处不是像我一样,就足够了。”木琼笑道。

知珞闻言疑惑皱眉:“这是你的愿望?”

“嗯……可能?”

她的身影在变得透明。

知珞看着她,忽然道:“你哭什么,师父她肯定会去地下陪你。”

“……”木琼讶异于她的口无遮拦。

知珞理所当然道:“我们也会。”

木琼:“可是修仙不就是长生不老吗?”

“只是活得更久而已,几千年几万年还是得死。”

“可是听说修仙真的能渡劫成仙?”

“仙就不会死吗?”

“……我、我不知道。”

“只有死物才可以永存,人是活着的,没有活物是永恒不变的,修仙的尽头也不是永恒。”知珞平静道。

她不想死,不是指真的不死不灭,而是活的更久,寿终正寝。

燕风遥偏头看她。

木琼愣了半晌,随即眼眸微弯。

“这是你的道?”

“唔……不是,”知珞想了想,举了个例,“就跟凡人被杀就会死一样,是一个众人实践的道理而已。”

“好吧,我想我知道你为何是她的徒弟了。”

“……谢谢。”木琼轻声说。

让永别不再是永别,离开不再是永远。

她的身体愈发透明,幻境在崩塌。

知珞提醒道:“你可以说我在下面等你们,这样会心情好一点。”

“……”木琼顿了顿,捏了捏玉锁,笑道,“……还是慢一点下来吧。”

知珞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木琼唇畔带笑,感叹:“修仙,真是世间留下的最漂亮的宝物了……”

她一生是凡人,一生是幻象,从未见过修仙者眼中的山川河流、波澜壮阔。

那定是美不胜收,一见难忘,那些曾经的苦难都变成了石头,被甩在身后,以至于能让周石瑾径直前往,那弱肉强食的残酷,在她心底比锦衣玉食、后宅富贵重要得多,如同泰山与鸿毛的差距。

一旦见过烈烈火焰,便再也无法忘记。

所以木琼曾经明知晓那艰险,依旧选择前往,她可以选择嫁给一个普通人碌碌无为却平平安安,也可以选择留在一处店里求老板收留,学习手艺。

却偏偏不自量力地去寻找十二月宗,死也许是必然,可她也从不后悔。

既然人与仙皆会化为尘土,不如放手一搏。

木琼彻底消失,幻境化为灰烬,陶县内的翊灵柯他们已经出了水晶秘境。

但在木琼消失的那一刻,一缕魔气从她身体里蔓延,在半空中飘荡。

少年长枪一勾,枪锋有灵力包裹,将魔气扯了过来。

燕风遥神情自若,他早有了猜测,嘲讽道:“看来的确是有魔修捣鬼。为了破开明镜海封印,真是煞费苦心。”

知珞也神情淡定,她是压根不在乎,反正都是要破,她要的是阻止外面的魔修,不让他们进入醉人湾。

“去杀了他。”

燕风遥笑道:“是。”

在灰烬之上,知珞把他的长枪拿过来,燕风遥顺势松手。

她看着那枪尖的魔气。

嗯……跟燕风遥上次爆发的魔气相比,很弱。

魔气逐渐消散,长枪在她手中安静得跟死了一样,就算魔气有一些破开了灵力碰到了枪身,它也一动不动。

待魔气彻底消失,知珞甩了甩长枪,把枪尖上剩余的黑气甩掉。

秘境已然是一片黑暗。

知珞干脆用长枪一挑,挑破一块虚空,形成通道。

燕风遥瞥他的武器一眼,又看向知珞。

她还没有注入灵力,它就迫不及待地利用主人残留的灵力为她所用、为她办事。

听话得很。

第78章 第 78 章 恳请

“不不不, 怎么能自己去,万一打不过呢!”

翊灵柯听闻有魔修捣鬼,忙劝她。

“我们先给宗门传信, 让他们派人来解决!”

知珞并不在意谁去杀魔修:“随便。”

翊灵柯狠狠松了口气。

她真怕知珞和燕风遥这两头独狼自顾自去对抗,不知道寻求帮助,很容易出事。

“那些从幻境里出来的百姓全都出现在城外, 被涂蕊七收留迁走了。”宋至淮低头看一眼传音符。

水晶秘境虽说是在城内, 可这秘境成长至今,已是覆盖极大。

秘境既碎,百姓被吐了出来, 涂蕊七好不容易才稳住局面。

也就是她经常处理这类事情,倒也不算太难, 很快便联系到附近最近的一个县, 打算将这些人先迁到那处暂时安身。

几个阵修也出现在城外,几人恍惚一阵, 似还在沉浸秘境,眼底清明后则又慌张不已。

“怎么就……!”

“那现在的封印如何了?”

“不行!我得回去看看!你们快知会醉人湾宗主!”

一阵修急得满面冒红,匆匆向涂蕊七道谢, 就要往城里走。

涂蕊七没有拦他, 明镜海阵法封印本就重要, 理应先去解决。

谁知那阵修到了城门口, 冲过去, 却撞向一面透明屏障,咕噜滚地。

“什么东西!?”

他站起来, 用手摸了摸这屏障,神情凝重:“是结界。”

涂蕊七蓦地停住脚步,眉目一凌, 抬手一挥,剑应声出鞘,刺向城门。

剑尖与结界摩擦出锐利光亮,分毫不让。

无人发觉这结界,表明罪魁祸首的修为比在场的人都要高。

涂蕊七破不了结界,心急如焚,她的师妹师弟还有同门师兄皆在里头,如同瓮中捉鳖,极其危险。

“完了……这封印是没救了……”阵修懊恼得揪住头发,垂头丧气。

“不行!我们去找醉人湾!让他们来破结界!”

“说得对,封印绝不能破。”

另一个阵修对涂蕊七说:“道友,你不如与我们一同前去。安置好平民百姓后,就和我们走,这里已经被魔修占据,无法安宁,不是你我能够阻止的。”

涂蕊七沉声:“不,我朋友还在城里。”

她咬唇盯视结界,倏地收剑,即刻反身去安置百姓。

那阵修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并未多言,与其他阵修去往醉人湾。

……醉人湾,几百年都没有回去了啊。

那阵修愣神一阵,摇了摇头。

他们不是什么大能,只是活得久的普通修士,当年的守阵职责,能顶上去的人很少、愿意去顶的人更少,所以他们这群不那么厉害的人才来镇守,一守便是几百年。

封印阵法乃醉人湾第一任宗主开辟而成,他甚至是阵法的开创者、引领者,封印也是因此极其复杂,他们也是在守阵期间不吃不喝不间断地钻研,才在这几百年间堪堪看懂一半。

他还记得一切的起因。

是醉人湾发展愈发强盛之后,便有新鲜血液可以来到此处,与他们共同镇守——当然,有的修士只守了几年就去追求自己的道,有的干脆直接在陶县结婚生子,不求道了,有的更是在外出时被妖魔杀死,剩下的一直坚守的也寥寥无几。

十几年前有一个新弟子,守阵之人不会轻易出去,陶县的一切与他们无关,除去一开始他们还会给予那些凡人丹药,现在已经是泾渭分明,有些凡人甚至从生下来就不知晓附近有阵法,一直到老死成墓。

那个新弟子尚且有新奇之心,他有时候会在陶县内逛逛,就是在那时,他发现了在树林内摔死的木琼。

离她死去已经过去了整整三百年,只留下一副白骨,深埋荒野。

那阵修也是在练习布阵时发现的她。

“……唉。”阵修还年轻,看不得尸体,他将她的白骨收敛,又看她身上四肢骨有裂痕,就这样曝尸荒野,被日复一日的风雨吹打,以至于就埋在死去的地方,连墓碑都没有,只有胸前挂着的玉锁还存在着,想来生前没过过好日子,于是便将一块水晶放进她头骨齿中。

“……这是水晶秘境,很弱小的幻境,如果你生前执念过深,魂魄还没有完全消散,就可以把你扯入你最想要的幸福幻境,幻境终了,你的魂魄就可以解放。”

他只是想给予她一个“美梦”,给予她“幻境”的一生。

木琼本不该在幻境内觉醒,不会恢复记忆,可带有目的的魔修来到此处,心生一计,将她的幻境污染。

水晶秘境兀自扩大,早已不是最初的低阶秘境,将平民百姓——甚至那些阵修,逐渐囊括进秘境内。

那魔修是想破坏阵法?

阵修神情微凝。

……可是谁都知晓醉人湾内的封印才是最主要的。

狂风肆虐,吹得阵修衣袖鼓飞,他遥望前方,似乎能望见远在天边的醉人湾。

……那么,现在的醉人湾,到底是何种境地,连这里的阵修是冒名顶替的傀儡都没有人发现。

*

涂蕊七强迫自己冷静,处理完平民的安置问题后,就极速赶往十二月宗。

十二月宗。

望华君刚闭关而出,溪水潺潺,蝉鸣悦耳,他立在溪旁,浅淡色的瞳微移,看向小道尽头。

涂蕊七碰巧御剑落地,她越焦急,神色就越发冷凝,这是她成为剑门首席之后,长此以往养成的习惯。

望华君衣袖内的指腹微动。

今日是他的生辰。

像他这类修士,一般已经遗忘自己的生辰,也不会去浪费时间过什么生辰,但自从涂蕊七来了以后,每一年她总会送些小礼物,以至于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关心。

涂蕊七送礼物时总会用孺慕的目光看他,脸颊微红,望华君从未在意过,这次却想要好好看看。

……虽说这些时日,她与他的关系冷淡了不少,可上次生辰涂蕊七还是习惯性当做尊师重道,给了礼物——是直接放在他洞口,没有见他。

涂蕊七径直来到望华君身前,恭敬垂首,并未直视他的脸。

“师父,我的朋友深陷陶县魔修圈套,还请您……出手相助。”

“……”

男人唇角更是结冰一般凝固,他半晌才启唇说道:“……朋友?”

“对,朋友。”

“上次来找你的宋至淮吗。”

他的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波动。

“是,还有……”她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似乎以前我就对你说过,”望华君胸腔莫名带有一股没有由头的愤怒,可偏偏无处发泄,也不知道如何发泄,他只说道,“不要做超过自己能力的事。你们太胆大妄为了。”

少女垂首没有多言,重复道:“请师父相助。”

“醉人湾出事,十二月宗所有的仙尊都需要待命,不可随意行事。”

望华君语气生硬。

可是他可以,作为剑尊就是有特殊的权力,他可以去救他们,不过是一击的事情。

救了他们再去醉人湾也不迟,只是那群宗门年老的仙尊生怕这些厉害修士出去有了意外被绊住脚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所以才让众多修士待命,毕竟封印一破,如果不及时遏制住,让魔修们打开了魔界通道,到时候不仅是生灵涂炭……他们自己的小命也不保。

只要她再说一句。

只要她再说一句,或者说一句软话。

他就会答应。

望华君因情绪波动,脱口而出的恶言无法收回,他不会去自己打自己的脸,注视着涂蕊七,等待她再次开口。

冗长的沉默。

时间不等人,涂蕊七只感到遗憾与释然,还有更加的急迫。

这才是剑尊。

不是她幻想中的人。

涂蕊七:“我知晓了……那么师父,我先退下了。”

望华君惊愕住,见她转身离去,下意识前进了一小步,立时回过神停下。

少女的背影决绝,很快便消失在尽头。

“……”

溪水声潺潺,望华君的剑在洞内暴躁的振鸣。

他望向她离开的地方。

心头莫名涌出一股轻微的涩意。

无事,她的命灯还在这里,只要她出了事,他自然有办法得知并及时赶去。

他本就不是什么古道侠肠之人,背负着剑尊职责已经是最大的让步,望华君从未想过宋至淮的命。

在他眼底,涂蕊七还是那个在宗门里和所有人关系都尚可,却没有任何更加亲近人的女孩子。

他甚至为之感到愉悦过。

即便宋至淮死了,他也不认为她会就此一蹶不振。

……罢了,总归等她遇见危险,他也会去救。

望华君强迫自己将心神放在醉人湾上。

他低头看着纹路清晰的手掌。

……他的修为,停滞许久,现在竟因为剑灵与心境,产生了动摇。

*

追仙殿。

烟雾缭绕,座上有十几位仙尊,皆是白发,道骨仙风,这是十二月宗修为最高的那些人,掌管着宗门各处,暗地里在逐步吞食宗主的权柄。

“你是说,知珞他们在陶县遇见魔修,被困住了?”

令之欢回过身,宽长的衣袖洒落在阶梯。

“是,恳请宗主派修士去相助。对方恐怕是金丹期的魔修,知师妹他们无法抵抗。”

令之欢正欲说话,一位白须白发的老人最先开口:“不是说过,我们十二月宗要为了接下来的危机储备修士,修为高的修士稀少,本就没有多余的帮手,你们……”

他叹了口气,似在恨铁不成钢:“为何在这个节点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涂蕊七恭敬低头拱手,全程未抬眸直视,她知晓这群仙尊最喜欢被恭敬对待,自然不会违背:“我们是不知晓那里有魔修才去的。只以为宋师兄被困在秘境里。”

令之欢方才被截断话,面容神色微顿,不论她心下如何想,面上却依旧是不露声色。

等这群仙尊七嘴八舌点评完,她才慢悠悠开口:“知珞燕风遥等人本就是我们宗门最优秀的弟子,理应去搭救。”

“宗主可不要因一时心软,而误了大事,这样全天下都不会原谅我们。”一仙尊嘲讽道。

舒凝从不喜欢参加这等麻烦事,并不在仙尊座内。

偶尔有一个良心未泯的仙尊出言说派一个人去救也并无不可,却被另一个仙尊挡回去。

宗门内早已有了流派,那些所谓修为高的修士,大多都被这些仙尊拉拢了过去,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人出意外。

至少也要在万众瞩目的醉人湾明镜海里大出风头。

而令之欢座下的人,早就前往醉人湾待命。

她面色微冷:“宗门是靠他们这些年轻修士,如果见死不救,宗门如何发展?”

“宗主不要太过夸大,我们自是对年轻修士有拳拳爱护之心,只是要有轻重缓急,以大局为重。”

令之欢灵力在体内乱窜。

冠冕堂皇,他们根本不在乎宗门发展。

这群老不死的东西,一爬到这个位置就长袖善舞,弄派别对抗争抢资源,令之欢从前不擅长此类事情,忽视了这一点,长此以往,竟然被他们形成了风气,宗门高层如此,修仙又动辄是百年千年,他们盘踞在宗门头顶,让宗门内部处处充满隐形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