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鸢的眼睛一下子睁大。
被她刻意忘掉的记忆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夜幕华灯下,醉酒的她主动印上了某个讨人厌的家伙的唇。
而现在,那个混账就这样明张目胆地将此事大刺刺地摆在他们跟前,还要求她故技重施。
“想都别想。”
“那不成,你管不了我的想法。”他重新躺回去,优哉游哉地勾着她的一点发尾把玩,“晚点再亲,也是无妨的。”
“呸。”她剜他一眼,用力将把药丸塞进他嘴里,“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封家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过来,你还有心情再这里贫嘴。”
明鸢特制的药丸效果虽好却奇苦无比,墨玉却像是没事人将药丸推到舌尖,“哎呀,牡丹花下死……”
“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说这些。”
“成,我不说。”他见好就收地闭上嘴,目光却依旧黏腻,“省得小绿大夫生气。”
“我才没有生气呢。”
瞧把这家伙得意的,他从前可不是这样,现在都快要上天了。
可是,他又说他喜欢她。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谁这样大刺刺地告过白,心里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方才和封原对峙的时候就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现在她满心只想着逃避。
墨玉却不许她逃,一次又一次地逼着她直视自己的内心,
“你别这样看着我。”他悠闲地捻起她的一点发尾把完,“会让我误会你回心转意了。”
“我呸!”她一拳头轻轻砸在他肩膀上,故意板起脸,“你不怕我还怕呢,封前辈好歹也是修真界首屈一指的高手,要是她真的发起火来把我俩都杀了怎么办。”
“杀就杀。”
“和你说正经的!”
墨玉不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明鸢隐约察觉到不对:“说起来你好像之前也和封原说过差不多的话。”
什么就算他把封原杀了封岚也不会拿他怎么样之类的。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嘴硬,现在越看越觉得他说的该是实话。
“那女人还需要我,暂时不会对我如何。”
“说起来我从很久之前就觉得奇怪。”明鸢古怪地看着他,“你身为封家家主的亲生儿子,为何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在她的印象里,封岚平易近人温柔宽厚,哪怕是对她这个萍水相逢的小辈都照顾有加,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她偏偏要对墨玉这样。
墨玉对此的回应就是闭上眼睛装睡。
“起来,别装死。”她没声好气地在他的肩上戳来戳去,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若是再不起来,我就往你的伤口上撒万毒酒。”
他双手一摊,表示随意。
“你别以为我不敢。”明鸢眼睛瞪圆,作势就要掏药粉的样子,可快要打开瓶塞时她像泄气一般地放了回去,改为一声轻啧。
“没劲。”
墨玉眼皮轻撩,转身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不是不敢,是舍不得对不对。”
“滚。”
墨玉轻咳两声,突然一本正经地看向她:“小绿,有时候好奇心别那么重,你现在孤身一人在仙盟之中没有师门庇护本来就容易被人盯上,若是再与封家结下梁
子,后果不堪设想。”
“说的好像现在就没有结下梁子一样。”封原方才的表情她可都记得清楚呢,他们追过来也是早晚的事。
墨玉见她眉头皱得紧紧的样子,忍不住笑。
他将拇指抵在她的眉心处,将其一点点揉开。
“别打岔。”她拍开他的手,撇撇嘴,“再说,什么叫孤身一人,我不还有你么。”
“我?但我已经不算你师弟。”
“那又怎样。”明鸢想也不想地就反驳,“当不成师姐弟也没事,我们还可以……”
明鸢猛地咬住舌尖,同时紧张兮兮地看向墨玉,满心期待他还反应过来。
但事实并没有如她所想。
他不仅意识到了,还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洋洋得意地将她的发尾放至唇边轻轻一碰:
“可以如何啊?”
“不告诉你!”
明鸢一把将自己的头发夺回来,提起裙摆二话不说就朝门外走去。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潮湿得快要滴出水的木门后传来少年清亮的笑声。
***
明鸢一路来到仙盟的医修药庐之后才被告知王彩彩不在。
其他的医修她也不认识,好在他们也还算好说话,一听说她的来意便慷慨地将自己的药材都掏了出来,有人怕她没带炼丹炉的,还主动问她是否需要。
“说起来,前些日子也有个小郎君来找我们借东西呢,你认不认识。”
“小郎君?”明鸢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长什么样子。”
“是个蛮俊俏的后生咧,个子也高,比你高一个头还要多。来我们这里不看病也不找人,就要药材,说是要做什么香囊。”
“香囊?”
“是了。”那医修笑得见牙不见眼,在那里哎呀哎呀的,“我们也奇怪呢,什么香囊需要药材来做,就听他说啊,他那心上人也是名医修,戴上这香囊,就像她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一般。”
“是,是么。”明鸢捏紧手中的药杵,总觉得胸腔里的心跳得有些快。
怪不得她在进入船舱的时候就闻到有股熟悉的药香味。她常年浸润在各种药材之中,不论是衣物还是身上都沾染了药味,但她自己没察觉,如今这样一说起来,才恍然大悟。
她埋头咚咚捣药,只觉得这灵草真是灵草,丹炉真是丹炉,眼观鼻鼻观肺,就是不敢观心。
“哎呀小娘子,药杵要被你弄断了哦。”
“啊抱歉抱歉。”察觉到自己险些出丑第二次,明鸢赶紧道歉。
“不打紧不打紧。“医修大叔倒是好脾气,“不过看你这样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就是彩彩说的那名从下界宗门来的道友吧。”
“前辈您怎么知道的。”
“咱们一群老东西,最喜欢听你们年轻人的故事了。来,说说看,你追上那位小郎君没有啊。”
“这个嘛……”
明鸢欲言又止地看向石臼里的草药粉末,拈起一点轻嗅。
她竟在不知不觉之间做出了与香囊一模一样的味道。
“我也不太清楚我现在算追上没有。”她掏出一枚崭新的香囊,将药粉倒入其中,小心翼翼地包装好。
说话间,有个小药童急吼吼地跑来:“有个道友在外面候着呢,说是来接人的,但又不说接的是谁。”
明鸢立即起身:“我去看看。”
她走得很快。
上次走得那么快的时候是她不小心撞见李兰菁与段衡暧昧,与其说是退让不如说是逃跑。
那这次呢?
地上的泥坑,溅起点点泥点子,她却连施个清洁咒都懒,心里只想快点跑到这不要命的家伙面前。
“你身上还有伤呢,为什么要过来。”
她明明说着责怪的话,眼中却不停闪烁着,胸腔上下不停起伏,一面是因为方才跑步,一面是因为眼前人。
“快下雨了,来给你送伞。”他顶着明晃晃的日头说荒唐话,半晌后又笑起来,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朵花别在她耳后,“顺便送你一朵花。”
是灵心花,却又不是从前段衡送她的那一种。
花瓣红得似骄阳,稍稍一碰便能感受到有无穷灵力从指尖传递而来,若说灵心花给人带来的是如月光一般的清冷,那便如烈焰一般的炽热。
“这是灵缘花,灵心花的变种,你从哪里找到的。”
墨玉仍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盯着她半开玩笑道:“小绿大夫问别人问题连一点诚意也没有么,好歹也先帮我把香囊找到吧。”
他等着她像从前一样嗔他怪她,可没想到她却突然向他靠近,猛地压下了他的脖颈。
“你说的对。”
明鸢踮起脚尖,在他的唇边如蜻蜓点水般地一碰,随后趁其不备时将香囊塞进他的手心。
“亲一亲你,就能将它找到了。”
第67章 两相欢(七)贴贴贴贴贴
见墨玉僵在那里一动不动,明鸢心里难得升起了几分恶劣的情绪。
于是她又故技重施,在他的右边脸颊上也轻啄了一口,没想到却在她即将退回原位时后脑勺突然被人按住。
“明小绿。”墨玉低头与她额头相抵,嗓音沙哑得不像话,“我是不是说过你别随便惹我来着。”
他眸中晦暗不明,隐隐有某种情绪将要爆发,偏偏明鸢却还是要不信邪地去招惹他。
“你啥时候说过。”她昂起下巴,屈指在他下巴上轻轻一点,“有说过吗?”
“啧。”
他嗤笑一声,下一瞬明鸢就感受到一阵天旋地转,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背就已经被抵到了树上,桃花哗啦啦地往下掉,像是掉进了墨绿色的海。
而现在,海洋被他所颠倒,他长指在她的下巴上不住摩挲,每蹭一下都会让她的心跳加快几分。
“不成,你身上还有伤——唔!”
不等她将话说完他便已经整个覆上,平日里与她斗嘴的利齿如今学会了与唇舌缠斗,却不打算深入,叼着她唇边的软肉就在那儿不轻不重地磨着,直至将海上的每一处火焰都彻底点燃。
于是海上也被点了一把大火,从唇边蔓延到心底,将她的理智一点点焚烧干净。
他实在是个好学生,从前亲她的时候只会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猛咬个不停,眼下却已学会引诱,将她勾得口干舌燥醉眼迷离。
等到明鸢快要窒息之时他才勉强松开她,贴着她的唇畔喃喃低语:
“那本书,其实我有看过。”
“什么?”她仍在迷离之中,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你说的刚不会是……”
“对啊,就是那本桃花秘籍。”
他好笑地看着小姑娘震惊的神色,拈起她发尾一点在鼻尖嗅嗅,气息若有若无地在她耳边蹭过:
“那本书写得不错,生动且好懂,不如改日你再借来我们一同研究研究。”
他话音刚落,从前在书里看到的画面就像是约好似地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怎么忘也忘不掉,明鸢羞愤欲死地抬腿狠狠给了他一脚:
“你再这样胡说八道,我就给你下药。”
“什么药,是能让我动弹不得任由你为所欲为的那种——嘶。”
“喂!”
他话还没说两句就朝她倒了下来,明鸢赶紧手忙脚乱地将他接住,还好背后有棵大树抵着,才不至于让他们俩一起摔到地上。
她这才发现他和其他成年男子比起来简直轻得可怕。
鲜血从衣襟缓缓流出,温热的液体滴滴答答地流过她的指尖,却很快又渗入布料之中消失不见。
她没来由地想起来一件事,以前大师兄出任务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穿黑衣服,倒也不是因为耐脏,主要是因为不容易见到血色,受伤了也不明显。
如此一来就不会在对手面前露怯,也不会让身边人担心。
“真是的。”她手臂缓缓收紧,手指用力扣住他衣服上的布料,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处低声喃喃,“你这家伙怎么总这样。”
他前面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她还以为他没事呢,结果都是装出
来的。
她垂眸看着他清俊的眉眼,心里有三分无奈七分庆幸。好在她学医术学的用心,他就是受伤再重她都有办法将他从鬼门关里拉扯回来。
另外庆幸的是……
这里不是封家阴暗的地牢,而是阳光明媚的午后院落。
***
“大师兄亲启,我没事,在仙盟过得很好,这里的人都很热情,一切还请放心。”
明鸢正准备将写好的信折起,思来想去又还是把它重新摊开,将上方的大师兄换成了杜前辈,并在最后加上一句:
“我不会再回凌华宗了,你们一切安好。”
确信信里再没有其他问题后她才交给负责传讯的灵鸽,用鸟语和它叽叽喳喳地叮嘱了几句,而后才将目光从身后桌上那堆得像小山似高的上挪开视线。
这已经不是杜琮他们第一次给她寄信劝她回去了。
不如说自从她拒绝与段衡回去之后,他们就给她写信,以关心她近况为开头,以劝她回去为结尾。
说不动摇是骗人的,但一想到对她的算计她就清醒了,于是毫不犹豫地在信上写下拒绝二字。
她将信折好正准备寄出时,突然觉得肩膀一沉。
她也不回头,直接伸手按住他的脑袋往旁边一拨,没声好气地呛:“你醒了就躺回去,别乱动,省得又给我添麻烦。”
“原来小绿觉得我是麻烦啊,那我可要伤心咯。”
他埋在她的颈窝处蹭个没完,气息胡乱喷洒在她的颈侧,带来一阵又一阵的痒意。
明鸢有时候觉得墨玉就是故意的。
自从她主动亲他之后,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不少,而他也搬到了她的药庐附近,美其名曰是方便疗伤。
明鸢觉得别扭想让他走,他便黏着她赖账,说她既然救了他就得对他负责到底,否则就是始乱终弃。
说是这样说,实际上他戏弄她的次数远比她要多得多。
就比如现在。
“写的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他长臂一伸就把信捞了过来,待看到抬头处又嫌弃地把它扔了回去,“啧,怎么是写给大师兄的,我当是写给我的呢。”
“写给你做什么,咱们天天见面。”明鸢翻个白眼。
“能写的东西可多了,就比如……”他弯下腰,将冰凉的唇贴在她的后颈上,“写你有多心悦我。”
“墨玉!”
明鸢心头重重一跳,赶忙面红耳赤地将他推开。
她有时候真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这里面是不是都装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墨玉也不急着黏上去,盘腿在她身侧坐下勾着她的一点发尾把玩,似笑非笑道:“嗯,我知道,我们家小绿这是害羞了。”
“呸。”明鸢嗔他两眼,低头把凌乱的衣襟整理好,同时命令道,“你赶紧回去躺好,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
墨玉仍赖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没骨头似地趴在她身边的软枕上,语气慵懒:“那大夫不去照顾病人而是跑去给其他男人写信,是不是也很不像样子。”
“那是大师兄。”
“那又如何。”他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勾住她头发的手指却猛地一个收紧,“还是说你到现在都还没放下段衡,想要回去找他。”
“哪跟哪啊。”明鸢完全没注意到他情绪的不对劲,撇撇嘴,将头发从他手里解救出来,撇撇嘴,“说的好像那不是你师兄一样,我记得你们以前关系不是还挺不错的么,怎么,他没给你来信?”
“忘了。”他曲指在膝盖上不紧不慢地一敲,语气嘲讽,“我记性不好,不相干的人和事通常都记不住。”
明鸢不打算继续和他吵下去,轻飘飘地说句“懒得理你”之后便也一起在他身边躺下,墨玉转头看她片刻,突然一伸手就将她轻轻松松地捞了过来。
她哎呀一声从他怀里抬起头,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来,生怕会碰到他的伤口。
“放心,压不到我。”墨玉不由分说地又将她按回来,撒娇似地抱着她不撒手,“抱一下,就抱一下。”
明鸢没办法,只能任由他抱着,不过这股黏人的劲儿倒是让她想起了那只不知去向的蛇,也不知它现在近来可好。
墨玉察觉到她失神,抬头在她的下巴上自然而然地偷了一口香,又趁她失神的功夫退回原位,似笑非笑道:“你想不想回凌华宗看看。”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她剜他一眼,“封前辈现在还没有动作,你就不怕他们会突然来袭击我们?”
见他笑而不语,她心中越发窝火。
“墨玉!”
“别担心,区区封家而已,还没资格让咱们明大人费心思。”他将她紧皱的眉心揉开,两根手指抵在她的唇角处往上提,“笑一笑,动作别那么僵嘛,好像我要把你怎么似的。”
“说的好像你没那么想过一样。”明鸢没声好气地将他讨人厌的手拍开,刚想再说几句便见他脸颊逐渐失去血色。
她赶紧掏出法器给他护心脉。
“瞎说八道什么。你看你,还在说大话呢,身上又疼了吧。”明鸢嘴上虽骂骂咧咧个不停,手里动作却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地就已经将他身上的伤口大致检查了一遍,就在她想要脱掉他的里衣之时,却再次被他按住。
“虽然我不介意和你做那种事,但不是现在。”墨玉改扣为抓,自然而然地与她的小指勾在一起,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等时机成熟再说,别着急……嘶。”
明鸢二话不说上去又给了他一个爆栗:“你再乱说试试看呢。赶紧的,把衣服脱掉,我要检查你的伤口。”
“不成。”墨玉态度坚决。
“为什么。”明鸢瞪起眼,居高临下地站在软塌边看着他,“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他能有什么理由。
墨玉无奈地勾勾嘴角,同时不动声色地将衣摆往下稍微拉了拉。
“没有理由,就是不行。”
毕竟他也不可能告诉她,之所以不让她看是因为他的小腹上藏着层层叠叠的龙鳞。
——那是属于半妖的象征之一。
第68章 两相欢(八)风雨欲来
距离秘境之行过去接近一个月后,仙盟大会也逐渐落下帷幕。
依盟主的话说,做事得有始有终,既然办了那就要把它办好办彻底,所以在中止三日后又将比赛重启了,就是奖励不再是滴血冥佩,而换成了一个高阶法器。
因为大部分人都在密林幻境中惨遭淘汰,所以剩下的人比起来毫不浪费时间,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能够得出结果。
最后是封原胜出,据说第二名再被他打败后直接跪在地上哭了起来,谁拉他都不起,最后还是他师尊上前给他打了俩大耳刮子才将人拖走。
“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第二也不错了。不过阿鸢啊,要是你们不退赛就好了,以你和墨玉师兄的实力,还有那家伙什么事啊。”
姬望舒轻快的声音从传讯符那边传来,明鸢却没什么心思听,一直在搓着手里的剑穗发呆。
“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们居然会主动退出门派。你知不知道我们在知道你们退出后有多失望,尤其是杜琮师兄,听说他还时不时去你以前的房间门口转转。”
“是么。”想到那个铁面师兄担心自己的样子,明鸢的脸上依然没有太多表情。
“望舒,你不用劝我了。”明鸢捏着快要燃尽的符纸,苦笑道,“虽然理由不方便告诉你,但你只需要知道,我往后再也不会回到宗门就可以了。”
那边沉默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
“以后啊,我可能会回昆仑山吧,或者和墨玉一起……”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她猛地咬住舌尖。
不成不成,虽然他俩现在已经在一起了,但还是先不要告诉望舒比较好。毕竟之前她可没少在好友面前说他坏话,要是被她知道他们偷摸在一起后,估计要飞到仙盟来点着她的鼻子骂个三天
三夜才算完。
都怪他。
自从他那他说了那种话之后,这几天她几乎夜夜都能梦到他,并且在梦中还和他行尽苟且之事,简直不知廉耻!
好在姬望舒并没有注意到她话语中的不对劲,依旧在自顾自地说着别的事。
说到最后突然感慨:“想不到你居然心意那么坚定,但不管怎么说我都尊重你的选择,只是今天你得稍微注意一点,因为我听说……”
符纸在这一刻彻底燃尽,明鸢只听到了前半句。
她眨眨眼,想重新掏出传讯符点燃,却发现刚刚的就已经是最后一张了,没办法,只好先到倒杯茶缓缓。
她推开窗透透气,就和一只歪头歪脑的鸽子对上视线。
“大赛颁奖仪式晚朝会将于今夜申时,还请道友按时参加。”
鸽子扑棱扑棱翅膀飞走了,只留下一封邀请函与一份名单,明鸢将其打开,这才发现名单上写了很多人,有她也有墨玉,还有……
她盯着那熟悉的字眼,心头猛地一缩。
“段衡也要来?”
***
“你还真是悠闲。”
“不如你。”墨玉微半睁开眼,确定来者只有封原一个人后又将眼睛闭上,“大少爷是没事干?一天天往我这个杂碎这里跑。”
“明知故问。”
封原用力攥紧拳头,眼神愤恨地盯着他。
不是没有医修愿意替他把断掉的手指头接起来,但他都拒绝了。他要把这当做一个耻辱的印记,定要在墨玉身上加倍讨伐回来。
然而对方却完全不在意这些,甚至还故意说话激他:“让我猜猜你这些天经历了什么,母亲在知道我和明鸢离开后大发雷霆,不仅没有心疼你的伤势反而将你痛斥一顿对不对,说不定还让人把你的月供给断了。”
封原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个的。”
“不成,我就偏要和你说这个。”他笑眯眯地坐起身,拈起一枚葡萄随意把玩,“哎呀呀,封少爷真是可怜呢,都不知我这些天过的都是什么神仙日子。”
“闭嘴。”若不是实力不允许,封原这会儿早就已经扑了上去,但眼下他只能忍耐,“你不要以为明鸢是真心待你,她不过是因为受到情伤所以想找人开解罢了。一旦等她走出来,你以为你们还能长久下去……唔!”
“少爷真是不长记性,上次都被我打过了,还不会好好说话呢。”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封原眼角边上新鲜的伤口,随后把葡萄扔回盘子中,“这么有闲心管别人的事,怎么不去想想看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
墨玉抬眸在空无一人的房檐上轻飘飘地扫上一圈:“省的出门还要带一堆的护卫,少一个都不行。”
“总比你强,到现在都还不敢告诉你那位小娘子你的事。”
“你以为你说她就会信?”
“那你要不要试试看。”
几句话之间,墨玉已经逼至他跟前。他比封原要高出小半个头,压迫感也随之而来,仿佛只要他再说上一句话,剑刃就会把他的脑袋给割下来。
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眉心簌簌而下,封原甚至已经做好了召唤护卫的准备。
但很快,墨玉又笑着退回原位。
将猎物逼到绝境却又像没事人一样将对方轻飘飘放过是他最喜欢做的事,属于父亲那一半恶劣的妖龙之血永远刻在他的骨髓之中,令封原对他又恨又怕。
从小到大封原都不知道试图杀他多少次,但每次他都能够在千钧一发逆转翻盘,将他派去的那些护卫全部抹杀干净。
有时候封原甚至觉得,自己的这位堂弟与其说是人,他更像一只善于伪装的野兽。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的感情都可以随便牺牲掉。
思及此处,封原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你们的事我管不着,但我得提醒你,我们打算在三日后动手夺取滴血冥佩,你最好做些准备,别出什么岔子。姑姑还说,要是你要是这回做的好,她可以原谅你之前逃跑一事。”
“啧,谁稀罕。”他冷笑一声,满脸的不屑,“我实力如何你们不清楚?还用得着你来特意提醒我?”
说罢视线往下一转,不紧不慢地落在封原断掉的指尖上。
“墨玉,你最好别太得意。”他将拳头握紧,脸色有些难看,“据我所知,三日后的晚朝会可不只有玄天州的修士会来,九州的各门派掌门也会来此赴宴,包括你那好师尊。”
听到段衡的名字,墨玉脸色微变。
封原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我听说他也是为了滴血冥佩的事来的,你猜你们师徒二人会不会对上?”
“那又怎样,我会处理干净。”
封原昂起下巴:“是么,不过我这里还有条更有意思的消息,你想不想听听看。”
“少废话。”墨玉的耐心明显已经达到顶点,眉心拧得死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瞥见他的浮躁,封原心里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但他究竟还是不敢太过放肆,清清嗓子后道:“探子说禁地的法阵是段衡设计的,并且他还在其中掺了青鸾的一魄……”
墨玉猛地抬起头。
封原察觉到杀气,赶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誓:“我以封家的名义向你担保,我方才所说绝无半句虚言。”
说完后他便迅速离开,一丁点逗留的意思也没有。
墨玉深吸几口气,将攥紧的拳头缓缓打开。
他之前就疑惑为什么明鸢身为神鸟之后,修行速度却如此缓慢,到现在都没突破元婴。
失去一魄就像被人剪了羽翼一般,虽然并不会影响心智,却足矣让她的修行效率大打折扣,好让她能更加安心地待在他身边当一只笼中雀。
可是……
他若是贸然闯入法阵,引起明鸢察觉不说,他更在意的是这样或多或少的会伤到她的神魂。
他将脸埋入掌心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突然之间,他只觉肩上一沉,紧接着耳边就被人哈了口热气。
他赶紧转过头,用力握住身后人的手。
“做什么呢。”明鸢看他不禁觉得好笑,“怎么,你现在也体会到被人调戏的感觉了?”
墨玉不说话,只是将她用力一扯,很快她就坐到了他腿上。
这种亲密无间的感觉让明鸢有点紧张,却并不讨厌,明鸢挨着他蹭蹭,试探性地问道:“我刚刚看到封原从你这里出去,该不会是封前辈来找你算账了吧。”
“没有。”
他敛下眉眼,抬手拂去她头上的落叶,“小绿,若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如你所想,你会不会怪我。”
“怎么个不如法?”明鸢挑眉,“你杀人放火的时候有避过我吗?”
见墨玉语塞,她难得大胆地捧起他的脸在他左右两边都各亲了一口,亲完后才不好意思地重新缩回去。
“别太担心,咱们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封家和晚朝会解决了,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嘛。”
“也是。”
他注视着她漂亮精致的眉眼,扣在她腰上的手臂逐渐收紧。
以后么?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将自己的不堪全部遮掩好,倘若有朝一日不幸败露,他也有后手。
“小绿,小绿。”他撩起她柔软的头发,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落下一串细碎的吻,一直到明鸢快要喘不过气才勉强放开。
他想,他不会像段衡那样想办法将她囚禁在他身边,毕竟鸟是困不住的,哪怕笼子再大也有出逃的一天。
还不如将他永远捆在明鸢身上,与她绑定在一起。
束着,锢着。
这
是独属于他们的“主仆契约”。
第69章 两相欢(九)就这样讨好般地贴着她,……
明鸢总觉得墨玉最近变得有点奇怪。
自从那天封原来了以后,他差不多是亦步亦趋地黏在她身边,就连睡觉都放弃了,站在她床边一盯就是一整夜。
明鸢大半夜醒过来看到这么个黑影站在自己床前差点被吓到原地走火入魔。
“你好好的做什么呢。”她拍拍自己砰砰乱跳的心口,施法将房间点亮,“大晚上的不睡觉站在这里,想干什么,吓人也不带这样的。”
墨玉不说话,只是依旧用阴恻恻的目光盯着她。窗外的雨声一阵大似一阵,连带着房间里的烛火也摇摇欲坠。
这画面实在是太像凶杀现场。
她壮起胆子朝他看去,刚想开口询问便突然被他捏住手指,灵力被阻断,于是房间四处的火光也随之熄灭,一切又陷入到黑暗之中。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明鸢咽咽唾沫,紧张地去探他的脉搏,确信他没有走火入魔后才长舒一口气。
见他不说话,她干脆抬腿踢踢他,不料却被人一把抓住脚踝,她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倒在被子上。
对方身上的寒意迎面而来,明鸢下意识向后一缩,却被他扣得更紧。
“不欢迎我?”墨玉低下头,一寸一寸像她靠近,直至与她眉心相抵,声音又低又哑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这样也不行吗?”
他身上明明凉得可怕,呼出的气息却热得要命,明鸢好半天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也不能大半夜来啊。”
虽说她身为修仙者没有什么贞操观念,但这也不代表她被人半夜爬床也无所谓的好不好,哪怕对面是自己喜欢的人也一样。
“会吓到人。”她无比认真地点点头,话音刚落就听到黑夜中传来他放肆的笑声。
“笑什么呢你。”她下意识想给他一脚,动完之后才想起来自己的小腿还被他捏着,这么一动直接将他们的距离贴得更近,衣摆衔接处紧密相间,她只需要再往上一点就能触碰到某物。
墨玉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唇齿间隐约有气音漏出,轻飘飘地钻入她的耳朵里,将她平静无波的心一下子搅乱。
这声音与她在书中听到的大差不差,却好听许多,简直暧昧得不像话。
这下明鸢是彻底不敢动了。
“小绿,我刚刚那样不算吓人。”他轻轻勾住她松松垮垮的衣带,若有所指道,“这样才算。”
“喂!”明鸢脸涨得通红,一句登徒子立即脱口而出。
墨玉看着她瞪圆的杏眸,突然一本正经地向她靠近。
窗外的雨声噼里啪啦敲个不停,就像她心跳混乱的鼓点,一下又一下轻飘飘地敲打着,把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思全部搅得乱七八糟。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擅自期待什么。
可当他向她凑近后却什么也没做时,明鸢还是忍不住感到有几分失落,他甚至连亲都没亲,只是在她的睫毛上轻碰了一下,若不是她刚巧睁眼逮住他的动作,她还以为刚刚那样只是错觉。
“开个玩笑而已。”
看他轻松自在的样子,明鸢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甩起枕头朝他扔过去。
“这样耍人很好玩吗。”
墨玉随手把枕头接住,依然笑个不停。
明鸢被他笑得心里一股无名火,干脆隔着枕头锤他。
“你这家伙。”她咬牙切齿地坐直身子与他平视,恶狠狠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要杀要剐的赶紧来吧!”
说完后她自己也在一瞬间后悔了一下,生怕他真会扑上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却敛起了笑意,脑袋一歪便靠在她的肩头。
明鸢搂住他的肩膀,眨眨眼。
“小绿。”墨玉沉闷的声音从她的颈窝处缓缓传来,扣在她腰上的手缓缓收紧,“我只是有点不知所措。”
“什么啊?”
她难得见到他脆弱的一面,一时间觉得新鲜又困惑。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自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怪怪的。”她咂咂嘴,还是没把怪黏人的那四个字说出去,“你想问什么就问啊。”
“我怕问了你会厌恶我。”
“我嫌你嫌得还少么。”明鸢反唇相讥,同时低下头轻声道,“而且我们多互相了解一下对方也不坏啊,”
毕竟现在他们的之间的联系实在太过脆弱。
欢愉注定是片刻的,冷静下来之后必然要面对许多的问题。
他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迄今为止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坦诚。
“明鸢,我想知道。”他难得全名全姓地叫她,“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就算是你这样问我,我也……”她越想心里越是别扭难受,干脆倒打一耙,“还说我,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想我的?”
墨玉沉默良久,片刻后黑暗中才传来他迟疑的声音:“我不知道。”
他素来都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兴许是因为遗传了父亲凉薄的性子,比起情爱他更喜欢杀戮,手上永远是黏腻的血,怎么洗也洗不掉。
来自昆仑山的小医仙干净圣洁,明明嘴上说着嫌恶的话,却没来由地对他好。就像飞蛾趋光一样,他会被她吸引也是再理所应当不过的事。
可那又如何。
她将他身上的伤治好,却永远也不能把他骨子里的血脉彻底冲刷掉。
“若有换血之术就好了。”他低声喃喃。
“你胡说什么呢,这可是禁术,正经修士谁用这个。”明鸢撇撇嘴,一把将他的脑袋扭过来,“是不是封原那厮又在你面前胡说八道了。”
见墨玉发愣,她便干脆用力揉揉他的脸颊,甚至非常恶趣味地在他的胸口上抓了一把。
捏完之后她自己都觉得惊讶,难道是因为近墨者黑,所以她现在也变得和他一个德行了吗。
明鸢干笑两声想将手撤回去,还没等挪动半分就被一把扣住手腕。
“不是喜欢捏嘛。”墨玉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要不再捏捏看?”
“不不不,那还是算了。”
捏捏什么的,她真生怕再捏下去要出事啊。
明鸢连连摆手想要往回缩,却忘了床只有那么点大,他们一个进一个退,他的唇也这样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的嘴角。
这是他们第三次亲吻。
第一次她神志不清,只记得模糊的片段。第二次又太过生涩,牙尖嘴利两个人都把双方啃得生疼。
唯独这第三次。
不只有放肆与炽热,还有数不尽的缠绵。
黑暗剥夺了她的视线,能让她更加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亲的很小心,从唇珠一点点向下挪,喊着那一点软肉亲了又亲,等到她放松警惕之时从撬开她的唇舌长驱直入。
明鸢忍不住想起儿时在水塘里见过的游鱼,滑溜溜的一点,怎么抓也抓不住。
就像现在。
往她的嘴里钻,往她的心里钻。
直至将她亲得双眼迷离,喘不上来气,身体一点点失去力气,可攥着他衣襟的手指却越抓越紧。
她听见自己同样发出暧昧的声音。
就在她即将彻底失去理智之时,对方突然松开了手,同时将她松散的衣襟给拉好。
明鸢低头一瞧,才发现前襟不知何时已经凌乱了一大半,他只需要稍微低一低头就能将春光尽收眼底。
“你……”
“对,我看到了。”他的语气听起来毫无波澜。
“滚。”明鸢终于缓过劲来,气急败坏地瞪他。
可见人真要走时,她又下意识将他拉住。
少年的掌心带着薄薄的一层茧,比她想象的还要凉。
“做什么呢。”墨玉偏过头看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怎么,舍不得哥哥啊。”
“才不是。”明鸢警告似地斜睨他一眼,“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就允许你今夜留下来——喂!”
她盯着那恬不知耻地占了自己大半张床的家伙,没声好气道:“从我床上下去。”
墨玉就像是没听到一般,不仅没下去,还非常
自来熟地抢走了她大半边枕头,随后双目一闭上就开始装睡,任由明鸢怎么推他都赖着不走。
她没办法,只好也挨着他躺下。
仙盟的客房并不大,床更是小,远远比不上她在凌华宗的那一张。她只要稍微一翻身就能碰到他。
当真奇怪。
明明他们已经做过比这要亲密得多的事,可当她真的与他躺在一处时,还是会觉得紧张。
不知过去多久,她缓缓睁开眼,没想到一抬眸就撞上他幽深的目光中。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他又闭上了眼,转过身去不看她。
“墨玉。”她毫不犹豫地朝他蹭过去,戳戳他的后背,“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他不置可否,只用清浅的呼吸声回答她。
明鸢也不恼,笑道:“你呼吸和脉搏都乱了,骗不了我的。”
“是么。”
他嗤笑一声。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医者仁心,所以在你眼里除非罪大恶极之人,否则都罪不至死。”墨玉直起身子,将双手枕在脑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要是这个罪大恶极的人是我呢?”
“比如?”她歪头看他。
“比如……我其实是你最讨厌的那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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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要真是这样的话。”明鸢学着他的模样也用一只手支起脑袋,月光映在她的眼底,照得亮晶晶的一片,“那我就躲起来,一辈子都不见你。”
第70章 两相欢(十)掉马前兆
“你这……”
墨玉被她这理所应当的语气弄得气不打一处来,干脆觉也不睡了,干脆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你给我好好想想。”
“不是你一直在问我。”明鸢毫不留情地同样给他瞪回去,“你看你,不说又一直问,说了你又不爱听。”
“你!”墨玉生生气笑。
“那你想听什么。”她冲他翻翻白眼,故意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哎呀好卿卿你就放心吧,不管你怎么样人家都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绝对绝对不会站在你对面。”
明鸢说完后自己都忍不住笑,她翻个身趴在被子上,用锐利的目光将他从上扫到下:
“可我敢说,你敢信吗。”
大抵是因为月色太好,又或许是他们刚刚亲近完,明鸢大着胆子扑向他,没骨头似地将双臂挂在他的脖颈上。
他顺势将她托住抱在腿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她的腰带打转。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当真?”他一挑眉,捏着她的下巴就要往下亲,明鸢赶紧躲避,却还是被他得逞了一下,右边脸颊被他碰过的地方烫得要命。
眼瞅着他又要故技重施,她赶忙慌里慌张地将他推开。
“不是你说我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么?”他扣住她胡乱摆动的手,“怎么又反悔了。”
“但也不是让你这么办啊。”明鸢嗔怪地瞪他两眼。
这家伙知不知道现在是大半夜,再亲下去搞不好一发不可收拾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她的膝盖方才好像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虽然她并不是很想去回忆那玩意到底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还是点到即止比较好。
墨玉垂下眼帘,弹弹她头上毛茸茸的羽毛。
“那你也少招我。”
“我才没有。”她背对着他躺下,低声道,“修真者不打诳语,我方才说的都是实话。”
她出身名门正派,学的都是些除魔卫道的心法,这辈子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就是叛出师门和对抗封家,但即便如此,她心里依然有一杆秤,那条底线永远都不能被突破。
就算是她喜欢的人也不行。
“这也不是不能理解吧……”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底线啊,她不信墨玉没有。
“是么。”墨玉扯扯嘴角,没有再说话。
于是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小绿。”
片刻后,他突然叫住她,没等明鸢反应过来手里就被不由分说地往塞了一物。
毛茸茸的,上方的灵气却很是精纯,她借着月光打量,才发现是碧青剑穗。
“你给我做什么。”她又不是剑修,也用不着剑穗啊。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么,还你。”
“但是……”
明鸢迟疑。以前她是想拿回来没错,因为那是她送给段衡的“定情信物”,但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它现在也就是一枚必要时刻可以当护身符用的法器而已。
“收着吧,有机会把它补回你身上去,别老想着给别人拔毛。”他把玩着她的头发,轻声道,“明日就别去凑热闹了,那什么晚朝会也没什么好去的,还不如在屋子里捣药。”
“什么啊。”
明鸢被他这一出弄的有些莫名其妙,咂咂嘴。
她还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让她去晚朝会,可身后的人将剑穗交还给她后便沉默了下来,双眸紧闭,似乎已经沉沉睡去。
困意涌上心头,明鸢也无心再去追问,本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的心态也跟着沉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她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道:
“明鸢,可你就是我的底线。”
***
翌日一大清早醒来时,明鸢就发现墨玉已经不在了。
被褥也被叠得整齐,捋得好像完全没被人躺过一样,若不是剑穗还在她枕边,她只怕会误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明鸢起身简单梳洗后朝门外走去,果不其然,在她刚出门的瞬间纯白的灵鸽就这样飘飘忽忽地落到了她的头顶。
她同灵鸽子闹了好一会儿才将它衔着的邀请函取下,入目是一手漂亮的小楷,点一点便能听到仙盟弟子俏皮的笑声。
“明鸢姑娘医术超群,实乃修真界青年才俊……”她快速地略过中间一大堆阿谀奉承的话直奔最后一行,“还请姑娘于今日申时赴会。”
邀请函后面还有一封写着墨玉的名字,想来是灵鸽察觉到这里有他的气息后就干脆一起送过来了。
她随手将其往怀里一揣,刚准备出门找人,就用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来人。
明鸢脚步一顿,果断往回走。
可究竟还是晚了一步,就那么一晃儿的功夫他已经看到她,并精准地叫住她:
“阿鸢。”
明鸢想装作没听见快步往前走,可脚却像是被绑了千斤坠一样,半分也无法挪动。她只能无措地站在原地,看他一点点朝自己逼近。
瘦了。
她注视着他微微凹陷的眉眼,暗暗想。
或许这些日子他过的也不好,修无情道的修士心里却偏偏藏着情,还想用情来杀人,实在是犯了大忌中的大忌。
但这些事现在也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明鸢定定心神,对他拱拱手:“晚辈见过段掌门。”
段衡忽视她话里话外的疏离,仍是用那副亲昵的口吻唤她:“阿鸢,你这些天在仙盟过的还可习惯。这灵岛浮于九天之上,会觉得不适应也很正常。”
他下意识想去摸摸她的头,却被她果断躲过。
段衡瞥见她眸中的排斥,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抱歉。”他轻笑着后退两步,“是本座唐突。”
明鸢不想再和他说话,生硬地将脸转过一边。
“若前辈没什么事的话,晚辈就先告退了。”
“阿鸢。”段衡突然叫住她,“这些日子本座给你的信你可有收到。”
信?明鸢皱皱眉,心说这是什么玩意。
“没有。”她头也不回地答,藏在袖子中的拳头却在一点点收紧,几乎是用尽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再颤抖,“前辈还有什么其他事情么。”
他顿了顿才道:“本座只是想提醒你,别和封家的人走得太近,他们比你想的要复杂得多。包括墨玉。”
“不老您费心。”
“这样啊。”段衡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墨绿色的长发良久,突然开口,“阿鸢,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明鸢没有回答,只是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树丛打下一大圈的阴影将她全部笼罩在其中,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阿鸢,为师真的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吗?”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侧,“你应当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重新回到凌华宗……”
“啧。”
明鸢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适可而止吧,段衡。”
这是她第一次全名全兴地叫他,段衡不由得冷在原地。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她走得很快,步子比她跟着他来到凌华宗那天迈得要大得多。
她想,段衡总是装作很了解她的样子,其实他根本就不懂。
鸟本就是要翱翔于天际的,怎么会嫌弃天高呢。
***
晚朝会布置在仙盟的主殿处,也是整个岛屿的最中心。
明鸢转了一整个下午都没找到墨玉,干脆也懒得找了,将邀请函交给信得过的小童子后便随着人流走进了主殿之中。
众弟子依次落座,明鸢也根据提示寻找位置坐下,等找到时她这
才发现自己的位置竟然还挺靠前。
看着坐在她周围都是来自各大门派的大弟子,她这个心里不免升起几分小小的得意。
不过令她糟心的事她好像看到裴霖了,就在刚刚他还差点和她撞上,好在她眼疾手快往旁边一躲才没和他正面对上。
倒也不是因为怕他,主要是他们要是对上肯定会发生口角,她现在心情烦闷的要死,才没功夫和别人吵架。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令她格外在意的事。
“这家伙到底去哪里了。”她看着身边始终空空如也的座位,心道该不会是那个小道童没有把邀请函送到,害得墨玉进不来吧。
越想越烦躁,桌上的茶盏也已经不知不觉空了好几次,可身边却还是一点动静也无,急得她恨不得想出去找人。
但晚朝会已经开始,她就是再急也只能坐回去,看封原装模作样地上台发言。
“虚伪。”她在心里呸一声。
但不得不说这家伙今天打扮的很是像模像样,光看他那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完全想象不出他前几天被墨玉整得有多狼狈。
长老一一宣读获胜者名单,弟子们依次走到传送阵来接受奖励,每宣读一个名字,天空中的烟花就会绽放一朵。
像这样的活动明鸢已经参加过不知道多少回,对此她早就见怪不怪,甚至还觉得有点犯困。
就在她喝干净第三杯茶时,周边的烛火突然在一瞬间熄灭。
众人对此并没有很在意,甚至还以为是颁奖仪式的某项议程,直到台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叫声。
“不好!有半妖偷袭!”
霎时间屋内其乐融融的氛围直转而下,众人皆警惕地掏出武器准备战斗。奈何敌暗我明,对方数量又极其庞大,哪怕在坐的都是来自各大门派的高手,也不免感到吃力。
一开始他们只以为这不过是半妖们一次心血来潮的袭击,但很快就发现并非如此。
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快,也太有预谋,看似乱无章法,实则目标明确。
“医修全部后退!!退到阵法之中去。”
有人终于发现不对劲,叫喊着想要救人,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短短一眨眼的功夫,明鸢就已经被黑气所包围。
还没等他开始内疚,那抹黑气又瞬间一哄而散,像是在畏惧什么似的,完全不敢靠近她。
“道友,您没事吧。”
“没事。”
明鸢轻轻摇头,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立在长老身侧的那抹黑影。
他比其他半妖更加危险,身上的魔气也更重。
但也更令她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