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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悸动

◎轻薄的腹肌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又到了敷药熏的日子。

两人坐在床上,舒窈手里拿着温烫的药熏,轻轻敷在季时净的背脊上,自下而上,从左往右,轻轻滚动,他苍白的肌肤开始慢慢泛红。

屋子里只有两人相交的呼吸声。

“咳咳,阿净,躺下。”尽管做过这么多次,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季时净握着那根红色发带乖乖的平躺在床上,他衣襟大开,暗红色里衣松松垮垮搭在白瘦的肌肤上,如清雪之中盛开的一株红梅。

轻薄的腹肌随着呼吸不断起伏,再往下,是形状优美的腹线……

舒窈收回视线,心跳加快,她把药熏轻轻放在他的小腹处,慢慢揉搓。

蜡烛滋滋作响,季时净忽然闷哼一声,双手紧紧抓着床单,表情隐忍,眼里染上一抹绯红。

舒窈停下手里的动作:“怎么了?”

他长呼出一口气,将衣服搂了搂,盖住了某一处蠢蠢欲动的地方,然后坐起身子:“今天就到这吧。”

舒窈摸了摸还有温度的药熏,直接把它塞进被子里,用来暖被窝好像也不错。

季时净下床把蜡烛熄灭,舒窈盖紧被子,自觉的缩到最角落。

一闭上眼睛,脑子里都是季时净薄而瘦的肌肉,她脸颊酡红,强迫自己入睡,可越想就越睡不着。

旁边没有动静传来,她以为季时净睡着了,于是偷偷睁开眼去看他

季时净平稳的躺着,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熟睡,她也转过身,闭上眼。

季时净睫毛颤了颤。

屋外,一道黑夜闪过,径直摸进了杨秀禾的屋里,紧接着,就传来了床板的“咯吱”声以及男女压抑的呻|吟声。

杨秀禾的屋子和舒窈的东屋相隔极近,那边的动静陆陆续续传了过来,忽然,声音停住了,可也不过两秒,就响起了一阵抽打声。

舒窈惊醒过来,她听着隔壁越来越大的动静,觉得有些不对劲,杨秀禾相公已经去世,那为何还会有这种声音传来,难不成是采花贼。

想到这,她立马坐起身开始穿衣服。

“怎么了?”季时净声音暗哑。

舒窈绕过他下床穿鞋:“杨嫂子屋里好像进贼了。”

季时净拉住她,冷静的说了两个字:“你听。”

她竖起耳朵听隔壁渐渐小下来的动静,一阵面红耳赤。

季时净幽幽开口:“男女之欢,两厢情愿。”

舒窈冷静下来,听声音好像那人并没有强迫杨嫂子,可这么晚了,谁会到一个寡妇家里来呢,难不成是村里的光棍?

她把窗户打开一条缝,看到一个肥胖的男人边系裤腰带边从杨秀禾的屋子里出来,他东张西望跟做贼似的,一转身溜进小路里,瞬间就没影了。

杨秀禾衣衫不整的出来关门,身上汗水涔涔,神色看起来有些不太好,嘴里骂骂咧咧。

舒窈把窗子关上。

杨秀禾果然和那个男人认识,幸好刚刚没有冲动去管闲事,村里的隐秘事还真不少,自己还是少看为妙。

窗户关好后,她一转身,直接撞到了季时净的胸膛上,她揉了揉额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他走路竟然没有声音。

他往后退一步,歪头看她:“嫂嫂竟喜欢听别人的房事?”

舒窈睁大眼睛,捂住他的嘴:“你胡说。”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床,用被子蒙住头,耳畔传来季时净玩味的嗤笑声。

她的脸更红了,蒙在被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第二日,舒窈正在院子里洗漱,抬头就看见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往这边张望,看到舒窈的时候,她有些踌躇。

舒窈疑惑,努力回想原主的记忆。

哦,原来是舅舅的女儿姜荷。

在原主记忆里,自己和姜荷从来不算亲近,她放下水盆走过去,把门打开,将人请了进来。

姜荷把篮子里的鸡蛋递给她,声音细弱:“姐姐,这是家里老母鸡刚下的蛋,爹爹让我拿过来给你。”

舒窈不好拒绝,接下鸡蛋,发现姜荷的双手满是皲裂,她进屋拿出一盒金润膏送给她:“姜荷妹妹,这个给你,涂在手上可以缓解皲裂。”

姜荷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京城里价格不菲的手膏,她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推脱:“这太贵重了。”

舒窈打开盖子,挖出一小块药膏涂在她手上。

膏体细腻,还带着好闻的香气,姜荷有些心动,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谢谢姐姐。”

舒窈笑了,扬了扬手里的鸡蛋:“刚好最近想吃鸡蛋了。”

季时净挽着袖子走出来,从她手里接过那篮鸡蛋进了厨房。

姜荷惊奇的望着季时净的背影:“姐姐,那是不是季府的二公子?”

舒窈点点头。

“那他以后都跟着姐姐吗?”姜荷收回目光,看向舒窈。

“是的。”舒窈边扎头发边回答。

两人不再说话,气氛一时之间有些沉默,姜荷小心翼翼的扯了扯舒窈的袖子:“姐姐,今日镇上赶集,你要去看看吗?”她很想亲近舒窈。

舒窈想了想,反正呆在家里也无聊,于是便答应了,想着去镇上买点东西,季时净的药熏也快用完了,刚好去买点。

姜荷有些开心,自从舒窈住到她家,她一直想跟这个姐姐亲近,但姐姐太冷漠,对她都是爱搭不理,想不到今日竟然答应了她的要求,姜荷赶忙拉住她:“姐姐,我们现在就去吧,不然都散场了。”

舒窈由她拉着,转头冲厨房喊道:“阿净,我去集市上看看,中午回来。”

季时净端着白粥的手一顿,再出来时,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杨秀禾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今日天色好,她穿了一件齐胸襦裙,露出来的肌肤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痕迹,她一点也不怕暴露在人前,反而招摇过市的从外面走过。

看到季时净时,她脚步一抖,像老鼠看见猫似的跑远了。

……

镇子就挨着东平村,走路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今日赶集,镇上十分热闹,虽然比不了京城的繁华,但大街上小贩卒商数不胜数,货物美食更是应有尽有。

集市上,基本都是老人牵着孩子,或是妇人抱着孩子,很少看见年轻力壮的青年人。

姜荷试探性的去挽舒窈的*胳膊,发现她没有拒绝后,姜荷笑嘻嘻的挽的更紧了些:“姐姐,你看我们东平镇现在只剩下了一些老人、妇女和孩子,体力大的男子都出去做事去了。”

舒窈点点头,毕竟镇上没有什么工作,只能外出谋生。

大街上,一阵香气飘过,舒窈摸了摸肚子,今天还没有吃早餐呢,她问旁边的姜荷:“我叫你小荷可以吗?”主要是“姜荷妹妹”这个称呼太麻烦了。

姜荷连说了三个“好。”

“小荷,我们先吃早膳吧。”

姜荷:“我听姐姐的。”声音甜甜腻腻。

舒窈心都要萌化了,她这个表妹也太招人稀罕了。

两人在一家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刚走不远,就听见背后的包子铺传来一阵呼声。

舒窈好奇的转过头,却不想在这里看到了熟人。

竟然是季招和葛永。

季招已经显怀,此刻正跪在地上拉着葛永的衣角,哭的涕泗横流:“永郎,求求你给我两个铜板吧,我实在饿的不行了。”

前面刚过年的那段时间,季招体态丰盈,但两月不见,她消瘦了一大圈,面黄肌瘦,眼睛深深凹进眼眶里,整个人看起来萎靡不振。

葛永嫌弃的踢开她:“我带你到镇上来是让你给有钱人做工的,今日一个子儿都没挣到,还想要钱吃包子,我呸,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快给我起来。”

“永郎,我已经两日没吃饭了,就算看在孩子的面上,你给我口吃的吧。”她跪在地上恳求。

包子铺的老板看不过去,用油纸包好一个热乎的包子送给季招:“来,趁热吃。”

季招看到眼前的肉包子眼睛一亮,一把抓过来,胡乱的塞进嘴里。

葛永十分嫌弃的看着她,一把拽起她就往旁边走。

姜荷见舒窈看着那两人,她说:“姐姐,你你认识那两个人吗?”

舒窈摇摇头:“不认识。”

姜荷语气有些怜悯:“他们是隔壁村的,那个女人可惨了,怀着孕还要被婆家逼着出来做工。”

舒窈有些出神:“那她娘家人呢?”

提起这个,姜荷似乎有些生气,她双手叉腰:“听说她以前是京城富贵人家的女儿,但从她嫁过来后,她娘家人从来没有来看过她,估计家里也是不喜欢这个女儿的吧。”

舒窈吃着手里的包子,有些唏嘘。

这就是季招死活要嫁的男人,也就这样,做人还是不要太恋爱脑。

两人又在集市上逛了一圈,买了许多大大小小的东西,糕点、卤菜……基本上都是舒窈帮姜福一家买的,毕竟他送给了自己一篮鸡蛋,自己总要回些东西,于是不知不觉就买了许多。

临近中午,集市上已经差不多散场了,舒窈去药铺买了点药,路过书铺的时候,姜荷停下脚步。

舒窈问她怎么了。

姜荷低着头,小声说:“我想买两本书给村里的教书先生。”说完脸不自觉的红了,怕被人发现,她还用手捂了起来。

舒窈瞧着她,这小妹妹不会喜欢村里的教书先生吧?

“走吧,刚好我也给阿净挑两本书。”

姜荷说着买两本,可转来转去手里却拿了四五本。

一路上,她都小心的抱着那几本书,生怕磕了碰了,舒窈看破不说破。

进村之后,舒窈又遇到了昨天的那个傻小孩,傻小孩欢快的朝她们跑来,一把抱住姜荷,流下的清鼻涕蹭到了姜荷的衣裙上,姜荷也毫不介意,她蹲下身,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吉宝,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哥哥呢?”

吉宝玩着她的小辫子,嘴里含糊不清的回答:“哥哥……哥哥在……在后面。”

姜荷听完立刻朝他身后望去,可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心下有些失落,摸了摸吉宝的头,从怀里拿出两颗糖果递给他。

吉宝开心的手舞足蹈。

舒窈想起了昨天他被村里小孩欺负的场景,要不是她刚好在溪边,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她有些后怕:“小荷,他是谁家的孩子?昨日我看到村里有一伙小孩都在欺负他。”

姜荷叹了口气:“他是我们村教书先生的阿弟,小时候发烧烧坏了脑子,他哥哥每日都会把他带在身边,但他还是会偷偷跑出去和村里的孩子一起玩,根本就看不住。”

“有一日,他被村里那几个调皮的孩子丢到了山上,先生找了他整整一夜,差点命丧野兽之口。”她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

舒窈把手里的水晶糕递给面前的小孩:“多吃点。”

吉宝笑嘻嘻的接过。

“吉宝。”不远处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

姜荷身子一震,脸上迅速爬满红晕,她目光直直望着前方,喃喃道:“先生来了。”

舒窈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第六十二章 遇险

◎可怕的男人◎

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旁边的小路而来,他穿着一件鸭青色的长衫,五官周正,面容温和。

走近了才发现他背上还有一个筐篓,筐篓里的东西似乎有些沉,他每走两步都要掂一下。

走过来时,已是满头大汗,他用衣袖擦了擦,把吉宝牵在手里,笑着对姜荷说:“姜姑娘可是刚从集市上回来?”说完才发现旁边还站着人,他微微欠了欠身:“这位是?”

姜荷拉过舒窈:“这是我表姐舒窈,前两日刚从京城回来。”

纪良礼貌地冲舒窈笑了笑,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舒窈亦笑着回应。

姜荷问他:“集市上差不多已经散场了,纪先生,你背篓里面背的是什么?是要拿到集市上去卖吗?”

纪良点头:“昨日上山挖了点萝卜,本来想着早点拿去卖,但今早有事耽搁了,所以现在才得空出来。”

姜荷提醒他:“纪先生,眼下已经散场了,要不明日再去?”

纪良笑着摇头:“我现在赶过去应该还不算太晚。”说完拉过还在舔手指的吉宝,“吉宝,我们走吧。”

吉宝愣头愣脑,只知道冲着大家傻笑。

姜荷又给了他两颗糖。

纪良拉着吉宝,两人脚步一深一浅的往集市上走去。

姜荷把怀里的书抱紧了些,想着今天晚上再给他送过去,到时候还可以单独跟他说会儿话,想到这,她不禁弯了唇角。

瞧她一脸幸福的样子,舒窈用胳膊肘戳了戳她,意味深长的“哦”了声。

姜荷有些害羞,“哎呀”一声:“姐姐,你可不要乱想。”说完快步往前走去,生怕自己心里的秘密下一秒就被戳破。

舒窈哭笑不得,也跟了上去。

把东西送到姜福家里的时候,秦娥正在屋外收被子,看到舒窈,她没好气的“哼”了声,被子没收完就回了屋,似乎不想看到舒窈。

姜荷在一旁有些尴尬,她努力找补:“姐姐,吃完晚饭再走吧。”

舒窈把东西放到圆桌上:“不了,家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等她走后,姜荷走进屋里,看着秦娥:“娘,为何你要这么对姐姐?”

秦娥听到这话,把手里叠好的衣服往床上一扔:“要不是她爹,我们现在至于过的这么苦嘛。”

“可是那也不是姐姐的错。”姜荷真不明白,明明是姑父犯下的错,母亲偏要牵连到姐姐身上。

秦娥走到她面前,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她脑门:“有其父必有其女,你以后少跟她来往,不然哪天被她卖了都不知道。”

“我觉得姐姐和姑父不一样,我喜欢亲近她。”

秦娥眼眉一挑,说着风凉话:“当初舒窈那丫头为什么会嫁给季府那个病痨子,还不是因为你。”

姜荷心里咯噔一下,突然就不说话了。

秦娥看到她的反应,语重心长的跟她说:“说不定人家心里还记恨着你呢,你别巴巴的每天跟在别人后面,有时间跟娘去看看隔壁的陈小子,你生病那段时间媒婆来过一次,等彻底开春了,你再跟娘去一次陈家村。”

“你也到了出嫁的年龄,娘为你真是操碎了心,这方圆十里,也只有陈小子能入得了娘的眼。”

姜荷着急的直跺脚,高声反驳:“娘,我不嫁他。”说完提起裙摆气呼呼的跑了。

秦娥气的直拍大腿,真是女大不由娘啊。

……

舒窈回去的时候抄了近路,这条路有些偏僻,连虫鸣鸟叫都没有,边上都是一些久无人住的房子,窗子屋门大开着,里面空空荡荡。

她一个人走在这条路上,四周慌慌凉凉,她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走这条小路了,走了一半,一个人都没碰到,两边都是一些废弃的房屋,她不敢往那些屋子里面看,生怕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

舒窈硬着头皮小跑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她转过身,可后面只有空旷的荒地,鬼影都没一个。

可她心里还是涌起一股不安感,不自觉的又加快了脚步。

乌云遮盖,天空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走到一座破庙门口时,舒窈突然停住了步子,一股惧意顺着尾脊骨往上直窜天灵盖,只不过两秒钟的功夫,她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有……有人拉住了她的腿。

她定在原地,一时之间都忘记了逃跑。

现在她相信了那句话,人在极度害怕的时候根本跑不了,她的双腿开始打颤,空气中静的能听到她吞咽口水的声音。

握在她小腿上那只肮脏的手突然加大了力度。

“啊。”舒窈终于叫了出来,鼓起勇气往下看去,只一眼,她又差点叫出来。

只见地上趴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满脸污秽,头发乱糟糟的挡在脸上,根本看不清面容,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旁边还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碗,身上弥漫着一股臭气。

舒窈拿腿踢他:“你放开我。”

可男人却越抓越紧,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紧紧的抓住她。

舒窈压下心里的恐惧,认真打量起他来,看他这个样子,难不成是个乞丐?

她试探性的问:“你是不是饿了?”

男人抓着她脚腕的手松了一点,舒窈一咬牙,拿出一两银子放到他旁边,再从油纸包里拿出两块糕点递给他。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抢过她手上的糕点,一把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他的样子,好像许久没有吃过饭一样。

舒窈怕他噎着,又递给他一壶水。

男人拿起来就喝,粗大的喉结来回滚动,一口气下去没了一大壶。

舒窈低头看着还缠在自己脚腕上的那只粗手,她开始挣扎,男人的手立刻收紧,抬头,死死地注视着她。

舒窈被他看得一惊,男人的脸虽然被泥土糊住了,但剩下的那双眼睛深邃冰冷,还带着淡淡的浅蓝色,就像冬日里的冰花。

舒窈怕他伤害自己,赶紧说:“我不跑,我不跑,大……大哥,您是图财还是图色?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男人一愣,继而,眼神又看向她手上的吃食。

舒窈立马会意,把手上的东西全部送到他面前:“大哥,这些都给你,我可以走了吧?”

男人依旧没有松开她,只是低头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大快朵颐,吃相极其豪迈。

舒窈看着男人的头顶,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如果一脚下去,他应该会吃痛放开自己吧。

说干就干,她抬起另一只可以自由活动的脚,卯足力气踹了下去。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舒窈额边的冷汗顺着脸颊流到了下巴上,“滴”的一声,落到了尘土里。

男人目光凶狠的盯着她,那双犀利的眼眸就像野兽一样,发着森森蓝光。

他把舒窈两只脚都给握了起来,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她的骨头一样。

舒窈大口的喘着气,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那个,我刚刚就是活动一下脚。”

男人将她狠狠一推,舒窈来不及反应,身子直挺挺的朝着一边的水泥地倒去。

一股失重感袭来,她重重的摔在地上,一些细碎的石子摩伤了她的背,传来一阵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她全身的骨头就像散架了一样,手掌蹭在地上破了好大一块皮,血珠不断的往外冒。

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立马爬起来,慌不择路的跑了,可是跑着跑着,她突然停下来,糟糕,给季时净买的药还在庙里面。

要不要回去取?

可是庙里的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怎么办?

思来想去,她还是悄默默的折了回去。

来到破庙门口,她躲在一旁的柱子后面往里面看,男人似乎已经吃饱喝足,正躺在稻草堆里休息,两三个药包就散落在他脚边。

舒窈很是踌躇。

她在外面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躺在稻草上的男人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这才一咬牙,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脚步极轻,生怕吵醒他。

终于来到了他脚边,舒窈小心地拿起药包,临走时,悄悄看了他一眼。

男人一手放在腹部,另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呼吸均匀。

她松了一口气,走到庙门口的时候拔腿就跑,一刻也不敢多留。

破庙里,男人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蓝色的瞳仁颤了颤,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

舒窈气喘吁吁的跑回家中,直到靠在自家的院墙里,她才彻底放下心来。

季时净正在收拾家务,在她赶集的这半天里,他把家里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现在连角落里的板凳都铮亮铮亮的,一点灰尘都没有。

看到舒窈惊魂未定的模样,他忍不住快步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舒窈刚想把自己舍身取药包的事情告诉他,想让他感动感动,说不定又可以增加信任值,可是看到他一脸担忧的模样,她还是摇了摇头,闭口不言。

“这是半个月的草药。”她把药包递给他。

季时净一眼就看到了她手上的伤,他眉心蹙起,平静的看着她,可心底却暗暗揪成了一团:“疼吗?”

舒窈笑着抽回自己的手:“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的。”

见她不说,他也不多问,又转过身去开始擦桌子。

舒窈去屋里换衣服,季时净看到她背上破烂的衣衫,握着抹布的手逐渐收紧。

……

晚上,舒窈特意把季时净给支了出去。

她脱掉上衣,从镜子里面看着伤痕累累的后背,忍不住“啧啧”两声,原本白皙滑嫩的肌肤,此刻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她剜出一小块药膏,吃力的涂在后背上,伤口虽然没有流血,但碰一下还是剧痛无比,她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为自己上药,可伤在背部,她自己一个人压根就不方便,有很多地方都没有涂到,正在她为难的时候,季时净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舒窈吓得立马搂紧衣服。

季时净走到她旁边坐下,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我帮你。”他说。

“不用不用。”她慌忙拒绝。

季时净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一样,一把拿过她手里的膏药,见她还紧紧抓着衣服,防他跟防贼一样,他语气冷了下来:“防我?”

舒窈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季时净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衣襟,拉下来一点,帮她涂着蝴蝶骨处的伤口。

他指腹微热,轻轻按在她肌肤上,竟然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舒服。

可舒窈还是坐立难安。

衣服又往下拉了一点,舒窈双手捂住脸颊。

季时净脸色平静,眼中只有她背上的这些伤,伤口密密麻麻,他抿了抿唇,眼底极快的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终于,在蜡烛烧完一半的时候,季时净为她穿上了衣服。

舒窈走出屋子去外面透气,却发现厨房里还燃着火堆,她有些奇怪,大晚上的他还生火干什么?

这夜,她因为背上的伤只能趴着睡,终于在后半夜的时候睡着了。

……

第二日,只觉得屋外吵吵闹闹,舒窈披上衣服想出门看看,还没有打开院门,杨秀禾就隔着矮墙跟她讲昨晚发生的事。

舒窈惊恐的捂住嘴巴。

村子里出大事了。

第六十三章 肚兜

◎几朵开的正好的桃花◎

“杨嫂子,你说的可是真的。”她声音都在发抖。

杨秀禾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瓜子,边嗑边说:“杨小妞就那么赤裸的躺在自家门口,还把路过的邻居给吓一跳呢。”

“听说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人也开始变得痴痴傻傻。”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真是造孽。”

舒窈咬了咬下唇:“村里出现了采花贼为什么大家都不报官?”

杨秀禾“啧”了一声:“就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县官根本不会管我们,我们穷人命贱呗。”说完自嘲一笑。

舒窈许久没有出声,低着头,脸色凝重。

杨秀禾只当她是被吓傻了:“窈妹子,以后大晚上的尽量少出门。”话说完,手上的瓜子也嗑完了,她掸了掸落在衣裙上的瓜子壳,扭着丰满的腰身走了。

舒窈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采花贼到底是谁?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

季时净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背后,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舒窈转身看着他:“阿净,昨晚村里又有姑娘遇害了。”

“你莫慌,不会有事的。”

舒窈瞧着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想法,季时净长的这么好看,容颜胜女子三分,不会被采花贼盯上吧。

她赶紧摇了摇脑袋,摇走这些乱七八糟的奇怪想法。

二人在院子里面待了半天,下午的时候,舒窈突然想起早逝的爹妈还给自己留下了几块地,眼下,刚好开春,正可以用这些地种点瓜果蔬菜。

说干就干,她拿起小锄头就准备去地里除草。

季时净也背了个框篓和她一起出去,他不放心她一个人。

三月的天,阳光和煦,连风也少了一丝凛冽,舒窈一路哼着歌走到记忆里的那块土地,似乎早就忘记了上午的提心吊胆。

季时净默默的跟在她身后,听她唱着有些奇怪的曲子,竟然出奇的好听,他的心情似乎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但是很快,舒窈就唱不出来了,看到眼前的空地,准确来说是一片荒地,暗黄色的杂草足有三尺之高,一片连着一片,旁边其他人的地都干干净净种着粮食,只有她的这块地“奇丑无比”,杂草连天。

仿佛看到了未来几天的工作量,她手扶额头,感觉买菜也挺好,并不一定要自己种菜。

但是,这些地荒在这里实在难看,来都来了,还是稍微清一清杂草吧。

她把手里的大锄头递给季时净,讨好的对他笑了笑。

季时净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有些哭笑不得,乖乖的接过,然后一言不发的开始除草,但毕竟除草这件事情他还是第一次干,所以有些生疏。

舒窈拿着小锄头在另一边挖呀挖呀挖,挖半天都还没锄几棵草。

她把小锄头一丢,屁颠颠的去了季时净那边。

季时净已经逐渐熟练,杂草堆在地上,露出了本来的黄土地。

“哇,阿净你好厉害。”她在一旁不住的夸奖。

“加油。”

季时净弓着腰,洁白的衣袖上染了些许泥土,似神明落入了人间烟火中。

舒窈夸累了就坐在田埂上休息,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家里有个男人真不错,想不到他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可是现在除了这么久的草竟然都不喊累,手脚依旧稳当。

这小伙子体力可以。

舒窈打开水壶喝了几口,季时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径直走了过来,拿起刚刚她顺手放在田埂上的水壶,仰头喝下,喉结处的曲线如锋利的山峦一样,在太阳光的阴影里更加挺拔。

舒窈抬头看着他,本来想提醒他这个水是她刚刚喝过的,但,看他喝都喝了,她也就没有多说。

“阿净,坐这里。”她招呼他坐在旁边,“干了这么久的活儿,休息一下吧。”

季时净坐下后,嘴角处淌下的水珠顺着下颚流进了衣襟里,水珠混着汗珠,他觉得有些难受,便扯了一下衣领,露出好看的锁骨和半截胸膛。

舒窈移开目光,双手枕在脑后往后一躺。

季时净侧头看她,他逆着光,舒窈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昨日我听姜荷说村里有一个很厉害的教书先生,阿净想不想去跟着他学习?”她薅下旁边的一株草,在手里折着星星。

他沉吟片刻:“不去。”

舒窈把折好的小星星递给他:“我觉得有老师教总比自己一个人自学强,如果你以后想走科举这条路,还是要系统的学习一下。”

说完,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季时净手里握着那颗星星:“你想让我参加科举?”

舒窈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也不是。”

他歪着头疑惑的看向她。

舒窈想了想,郑重的说道:“科举,或许可以逆天改命。”

逆天改命,窥不见天光的恶鬼可以站在阳光底下受万人景仰吗,真是有趣。

他忽然觉得手心里的那颗星星在微微发烫。

许久之后,他点点头。

舒窈眼睛一亮:“那我们明天就去找那位先生。”她冲他笑了笑,“万一哪天我们阿净高中了,可不要忘记我哦,咱俩苟富贵莫相忘。”

季时净嘴角溢出一个淡淡的笑:“好。”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哭声,声音一抽一抽的,听起来极其压抑委屈。

舒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还真是一个小姑娘在哭。

听了一会儿,她沐着阳光闭上眼睛,别人或许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哭一哭就好了,她打算小憩一下,可渐渐的,她发现那小姑娘的哭声越来越不对。

哭声戛然而止。

舒窈猛的睁开眼,这不对劲,她起身想过去看一看,可季时净却拉住了她,不想让她多管闲事。

她拂开他的手:“没事的,我就去看看。”

季时净不远不近的跟着。

她拨开草堆,看到一个穿着灰色补丁衣裙的小姑娘站在断崖边,瘦小的身板不停颤抖。

他们这里地势较高,断崖随处可见,刚刚爬上来可花了不少力气,要是从这里掉下去不死也得残。

或许是她刚刚跑过来的动静惊动了小姑娘,小姑娘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回头,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瞧着面前并不常见的面孔,她不安的问道:“你……是谁?”

舒窈连忙说:“小姑娘,那边危险你先过来。”

小姑娘嘴巴一瘪,眼圈泛红,又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趁小姑娘不注意,她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她问。

谁知她这一问,小姑娘哭的更凶了,舒窈手忙脚乱的给她擦眼泪。

舒窈朝季时净挥了挥手,他知道她的意思,转身走远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小姑娘停了下来,她坐在黄土堆上,抱着膝盖,将头埋进□□,断断续续的抽泣。

舒窈怕她做傻事,就一直陪在她身边。

终于,小姑娘抬头看她,泪眼婆娑:“你是谁?”她去年才和母亲搬到这个村子,眼前的这个漂亮姐姐她没见过。

舒窈用衣袖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我叫舒窈,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好不好?”

小姑娘望向远方已经快要落山的太阳,神情木讷:“我叫杨小妞,昨夜……昨夜……。”她实在说不下去,又埋头哭了起来。

舒窈心里咯噔一下,杨小妞,这不是上午杨嫂子提到的名字吗?难道这位小姑娘昨晚遭到了……她不敢再想下去。

杨小妞抬头,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恨恨的说:“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非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舒窈轻轻抚着她的背,许多话梗在喉咙里,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

杨小妞睁着一双泪眼看她:“姐姐,你晚上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昨晚我娘发高烧,我去找郎中拿药,结果……等再醒来的时候……该死的采花贼。”

舒窈抱了抱她:“我们一定会抓住坏人的。”

杨小妞苦涩的笑了下,点点头,她站起,大脚趾从破了洞的布鞋里钻了出来,她有些羞涩,转过身跑下了山。

舒窈本想问一下她昨日那些事情,但一想到问一次就要揭开别人的伤疤一次,她还是选择闭口。

回来的时候,发现季时净已经除了一小半的地,她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赞。

直到太阳完全落山,二人才收起锄头从山上下来,走到半路上,季时净把锄头拿去小溪清洗,舒窈在路边等着他。

等他的时候,她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对方挑着一担粪水,粪水泼了几滴沾到了她的衣裙上。

舒窈有些生气,她明明都已经避让对方了,可他那边那么宽的路不走非要贴着自己,这不是有病吗?

她看向挑粪水的人,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挑粪的是一个矮个子男人,眼睛瞎了一只,嘴巴也是歪的,整张脸蜿蜒扭曲,此刻,他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舒窈。

迎着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舒窈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刚想开口质问,就看到旁边的大婶端着饭出来,边嚼边说:“哟,这不是舒家妹子吗?要不要到婶婶这里吃晚饭?”

舒窈摇摇头:“不了。”

等她再回过头时,挑粪的男人已经走远了。

旁边的大婶靠在门边的柱子上,好意提醒:“妹子,刚刚撞你那人是隔壁村的,脾气怪的很,你可千万不要招惹他。”

舒窈看着衣服上的污点,只能自认倒霉。

季时净回来的时候察觉到了她的不高兴,舒窈只说是衣服脏了。

晚上,她洗好澡躺在床上,听到院子里有哗哗的流水声,她披上衣服出来一看,只见季时净正在认真搓洗她今日脏了的那件衣服。

她欲言又止,还是没有告诉他其实衣服上沾的是粪水:“阿净,明日我自己洗吧,你快休息。”

季时净抬头,他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贴在颈窝处,衣服也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乍一看,还真有几分风流的味道,她竟然觉得不输沈镜桉。

“马上就洗好了,你先回屋。”

舒窈也没再说什么,喝了一杯热水继续回去躺着。

季时净把外衣洗好,忽然发现了盆里的那一抹红色。

他顿了顿,刚刚直接把衣服卷作一团就给抱了出来,没想到里面还有肚兜,红色的肚兜散开在水里,上面还绣了几朵开的正好的桃花。

他眼底情绪微动。

又想起了那日雪山上的红梅,他从水里拿起她的肚兜,摸着上面的桃花,忍不住放在鼻尖闻了闻。

第六十四章 惊讶

◎姐姐,你不会是看上纪先生了吧?◎

他贪婪吮吸着上面的味道,足足半刻钟才停下来,而后重新把它放入水中,不断的揉搓、揉搓……

次日,舒窈带着季时净去了纪良的私塾。

“先生,这个送给你。”姜荷把手里的书放到台案上,偷偷看了一眼纪良,眼里全是小女儿的娇羞。

纪良慌忙拒绝:“姜姑娘,这使不得。”案台上的书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但白受人家恩惠他实在做不出来,况且,这姜姑娘三天两头来给自己送东西,男女有别,这样下去必招人闲话,他万不能再收她的东西。

姜荷托着下巴看他:“先生,这些书都是你用得到的,你就收下吧,好不好?”

这时,吉宝擦着鼻涕从桌案下钻了出来,他手里还拿了一条蠕动的毛毛虫,“嘿嘿”笑着放到姜荷面前。

姜荷最怕这些虫子了,绿色的巨虫在她眼前爬行,距离近得她都能看到它脚的数量,虫子爬过的地方留下像鼻涕一样的液体,她两眼一翻,“啊”的一声,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

“姜姑娘。”纪良连忙过去扶住她,瞧她陷入昏迷,顾不得男女有别,伸手去掐她的人中。

吉宝像是发现自己做错了事,呆呆的站在一旁,旁边的毛毛虫跑了他都不知道。

纪良转头摸了摸吉宝的头,语重心长的说:“下次不许再拿虫子吓唬人。”

吉宝抹了一把鼻涕,歪着脑袋,挠了挠头。

纪良皱眉看着怀里的人,正在发愁该怎么办时,姜荷突然咳了两声,缓慢的掀开眼皮,有转醒之势。

“姜姑娘。”

耳边是纪良的呼唤,姜荷瞧着面前放大的俊脸,竟一时回不过神,就这么看了他许久。

“咚咚咚。”屋外传来一阵轻缓的敲门声。

屋里的人终于反应过来,纪良松开她,姜荷也从他怀里出来,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整理着衣襟和头发。

纪良退到窗边,轻轻说了一句“请进”。

“嘎吱—”

门被推开,舒窈小心翼翼的朝里面张望:“请问纪先生在吗?”话刚一说完,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姜荷,她有些讶异。

姜荷见来人是舒窈,不知怎的,她越发尴尬起来。

纪良轻咳两声:“舒姑娘。”

舒窈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轻轻扫过,凭借多年的吃瓜经验,这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对劲。

她带着季时净走进来,现在还早,屋子里只有他们几个。

“舒姑娘,请坐。”纪良给她和季时净倒了一杯热茶。

几人围着小圆桌坐下,倒是姜荷先开口了:“姐姐,你来找先生是有什么事吗?”

舒窈端着茶杯暖手:“久闻纪先生大名,我家阿净想参加今年的春闱,故特意来找先生,想让先生帮忙辅导。”

纪良早就注意到了季时净,毕竟他的气质太过突出,冷冷的站在那里,就像块冰雕一样。

“是这位公子?”纪良看着季时净问舒窈。

舒窈点点头,用胳膊肘捅了捅季时净:“跟先生打个招呼。”

季时净朝纪良微微颔首。

纪良轻轻笑了笑,继而问他:“敢问小公子姓名?”

季时净面无表情的吐出自己的名字,随后纪良又问他读过什么书?

他回答的很简单,每次舒窈都要在旁边帮他多说点。

纪良了解了大致情况,他说:“小公子今日就来上课吧,我这里有两拨学*生,第一拨是要参加今年春闱的考生,上午辰时来听课,中午下课,第二拨是刚启蒙的孩子,上课时间在下午。”

听到纪良愿意收下季时净,舒窈松了一口气,她真为季时净的性格捏一把汗,不管别人问多少问题,他永远就只有一两个字,真是让人捉急。

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学生,看起来都和季时净差不多大,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巨大的书筐,比人都还要高出一个头,越过门槛的时候总要被上面的门梁卡住。

纪良开始收拾讲桌,准备给学生们讲课,看到案台上那几本书时,他拿起来还给姜荷。

姜荷有些生气,把书推过去。

舒窈一眼就看出了那些书是她陪姜荷买的,两人之间的拉扯她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她帮着姜荷把书推回去,笑着说:“先生,这是我家妹妹的一点心意,您就不要拒绝了。”说着她稍微凑过去一点,用只有纪良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然人家小姑娘会伤心的。”

季时净瞧着舒窈靠近纪良,心里莫名有些郁闷,越发不喜欢这个中年男人。

舒窈后退一步:“况且先生今日收了我家小弟,我们感激不尽,这些书就当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望先生笑纳。”

纪良见下面的学生已经坐定,又听舒窈这么说,便不再推辞,他对姜荷道了一声“谢”。

姜荷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纪良要开始讲课了,舒窈和姜荷退了出去,关门的时候,舒窈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季时净,朝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直到门关上,季时净才收回目光。

舒窈和姜荷走到外面,太阳慢慢升了起来,二人搬了小板凳坐在草坪上晒太阳。

舒窈打量起面前的这座私塾,虽然屋子很小,但整个院落干净整洁,周围摆满了花草,门框上还写了一副上好的对联,一看就知道屋子的主人很会生活,这倒是让她想起了一句诗。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姐姐,你怎么想到送他来听课。”姜荷搬起搬凳靠近舒窈,她想不明白,那个少年不就是姐姐的小叔子嘛,为何姐姐对他如此上心。

舒窈笑了笑,反问她:“小荷,你觉得读书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不假思索:“当然是好事。”

舒窈挑眉:“既然是好事,那为什么不去做呢。”她觉得季时净非池中物,定能在读书这件事上闯出一番天地来。

姜荷一开始没听明白,但是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

舒窈向她打听:“这纪先生的教学能力到底咋样啊?”她不太了解纪良,主要是这十里八乡只有他这一个私塾。

姜荷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说:“姐姐,纪先生可是我们这方圆百里内唯一的秀才。”说完她抬起下巴,很为纪良骄傲。

舒窈配合着应和了两声,秀才也还好吧。

姜荷见她没什么反应,很不解地问:“姐姐,你不觉得秀才很厉害吗?”

舒窈点头:“厉害,按道理说中了秀才就应该去考举人,纪先生为什么不接着考呢?”毕竟中了举人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姜荷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肩膀耸下来,语气里满是惋惜:“本来那一年纪先生是要去考举人的,但是考试的前一天他们家突发大火,除了吉宝其他人都葬身火海。”

“纪先生听到消息后便也没有心思再参加考试,跌跌撞撞的跑回家,家里只留下了被吓傻的吉宝。”

“这天过后,纪先生就带着吉宝离开了村子,一直过了七年,他们才又回来。”

说完,她又特意强调一句:“要是纪先生继续考,没准还能中个状元,真是可惜了。”

舒窈听她说完,叹了一口气,世事无常,突如其来的变故谁也预料不到。

“姐姐,要糖。”吉宝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流着鼻涕,一双脏兮兮的小手伸到舒窈和姜荷面前。

舒窈仔细看着面前的吉宝,细看之下确实和纪良有几分相似,她从怀里拿出一颗油纸包好的糯米糖递给他:“吃吧。”

吉宝拿着糖笑嘻嘻的走开了,一个人蹲在角落玩沙子。

“这小孩有十岁了吧?”舒窈问道。

姜荷点点头:“今年刚好十岁。”

舒窈听说古人十年为一次大寿,她看着摸摸屁股又摸摸脑袋的吉宝:“吉宝过不过十岁生日?”

姜荷摇头,她不知道,按道理说是要过的,但吉宝毕竟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恐怕办了酒席也不会有什么人来祝贺,她苦笑了下,还是说道:“可能会办。”

舒窈:“那到时我给他做一个好吃的糕点。”估计这里的人都不知道蛋糕是什么。

村里的小孩不愿意跟吉宝玩,那到时候看到蛋糕估计都会羡慕吉宝吧。

两人坐在外面晒太阳,身上暖和和的,舒窈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神神秘秘的问:“小荷,这纪先生看起来年纪不小了,可有家室没?”

万一自己的表妹喜欢上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那可万万使不得。

姜荷“啊”了声:“纪先生也不老,才二十八罢了,还没有娶妻呢。”

二十八岁,比姜荷足足大了十一岁,可能这个年龄差放在现在不算什么事,但这是在古代,这十一岁确实差的有点远。

况且这纪先生年纪这么大了还不成家,莫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姜荷是自己的表妹,她打心底喜欢这个妹妹,所以总免不得为她多想一些。

看她一副深沉的样子,姜荷突然不可置信的捂住嘴巴:“姐姐,你不会看上纪先生了吧。”

舒窈:“啊?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吓得她赶紧否认,“这话可不能乱说。”

姜荷拍了拍胸口:“那就好,那就好。

“小荷,你老实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喜欢这个纪先生?”舒窈问她。

话刚出口,姜荷就吓得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同时眼睛不断向那扇紧闭的屋门望去,脸颊刷的一下红透了。

舒窈把她的手拿下来,偷笑:“我知道了。”

姜荷站起身,手捂住脸,轻轻跺了跺脚。

舒窈拉她重新坐下:“放心啊,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姜荷紧紧抓着她的手:“姐姐,你可千万不要告诉我爹娘,我娘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逼我嫁给那个陈二的。”

舒窈有些疑惑:“舅舅舅母不喜欢纪先生?”

姜荷有些低落,似乎并不想多说。

舒窈也就识趣的没有多问。

日头逐渐大起来了,闭了两个时辰的屋门终于缓缓打开,一个个学生背着书框从里面走出来,一两个学生脚步踉跄晕乎乎的样子,似乎是听课听晕了。

舒窈觉得有些好笑。

季时净是最后一个出来的,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拿了两本书。

舒窈笑盈盈的走向他:“阿净。”

季时净以为她已经走了,却不想还在门口等他,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暖意。

回去的路上,舒窈问他:“阿净,今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季时净嘴唇有些干涩,他用舌尖润了润,沉声:“还行。”上午这堂课,他竟觉得纪良讲的还不错。

两人一路上又聊了许多,舒窈蹦蹦跳跳的走在他身边,快乐的就像一个小麻雀一样,季时净嘴角时不时微微扬起。

路过一个分岔路口时,舒窈忽然顿住脚步,心里升起一股密密麻麻的恐惧。

只见前面又是那个挑粪人,他挑着粪站在不远处,用仅有的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第六十五章 夜半

◎刚解开裤腰带,就发现门外有人◎

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眼见着挑粪人越来越近,那根陈旧的扁担随着肩膀的抖动发出古老的颤音。

不多时,他已走到舒窈面前,一股臭味也随之而来,她下意识的掩住口鼻,有种莫名的窒息感。

季时净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把她往自己这边拉。

挑粪人目不斜视地从二人身边过去,脚步一深一浅,背影越来越远。

季时净低头,这才发现舒窈脸色煞白,他心里一咯噔,忙问:“你怎么了?”

舒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脑子有些发晕,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这个挑粪人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慌:“没什么,只是觉得刚刚那个人有些奇怪。”

季时净回头看向小路的尽头,措不及防的在拐角的围墙边看到了挑粪人还没收回去的眼睛。

看到季时净望了过来,他才从拐角处消失。

季时净紧紧盯着那个地方,刚刚那只眼睛里面的凶狠他看的清清楚楚。

呵,这人,有点意思,他捏着书角的手渐渐用力。

“怎么了?”舒窈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对她说道:“早些回去吧。”

舒窈点点头,或许刚刚被那个人吓到了,她一路无话。

刚一回家,就看到杨秀禾在门口和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打情骂俏,一口一个“没良心的。”男人也不恼,趁机在她身上揩油,眯眯眼弯成了一条缝,笑容很是猥琐。

他们将大门当做了床,路过的村民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指指点点,但二人都不放在眼里。

看着他们的行为,舒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本想快点进屋,哪知杨秀禾突然叫住了她。

“窈妹子,你这是和小郎君到哪呀?”问话间,她眼神悄悄看向季时净,看到他那副俊美的皮囊时,她还是忍不住晃了神,但一想到那日的事情,她忽然浑身一惧,赶紧移开了眼。

舒窈望过去:“去外面走了走。”

杨秀禾旁边的胡屠户看到舒窈时,眼神不自觉的亮了起来,他“嘿嘿”一笑:“这不是窈丫头吗,听说你嫁去了京城,怎么又回来了?”说完又悄悄摸摸补了一句,“真是越发水灵了。”

他的眼神让舒窈浑身不适,杨秀禾往男人胸口捶了一下,娇笑着说:“窈妹子男人死了,听说那季府也倒了,这不就回来了嘛。”

胡屠户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摸了一把杨秀禾的脸,□□道:“那不和你一样都是寡妇了,哈哈哈哈。”

舒窈眉头蹙起,刚准备说话,突然一阵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她一个激灵,猛然回头,就看到那个挑粪匠挑着两个粪桶往这边走来。

舒窈连忙打开院门,把季时净一把拉进来,然后利落的落了锁。

杨秀禾看到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当是面前的男人唐突了她,于是对胡屠户说:“你看你,都吓到人家了。”

胡屠户没有回答杨秀禾的话,他隔着那座矮墙看向舒窈,肥腻的手指摩挲着下巴,眯缝的眼睛意味深长。

舒窈不想看到那个挑粪匠,她躲进房间里,把房门打开一条小缝,小心的朝外面张望。

季时净站在她身后:“你很怕那个人。”虽是疑问,但他却说得肯定。

舒窈没有回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杨秀禾那边的情况,因为挑粪匠已经进了杨秀禾的院子。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我就觉得很不舒服。”她回答道。

“那就让他消失。”季时净喃喃。

舒窈注意力都在那边,没有听清他的话,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他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只见挑粪匠和杨秀禾交谈了几句,然后一起进了屋子,那肥腻的男人在杨秀禾进屋之前狠狠揉了揉她的屁股,一脸满足的离开了。

杨秀禾和挑粪匠在屋子里待了许久,舒窈有些担心,正想着要不要去看看,就看到杨秀禾的屋门开了,挑粪匠挑着东西从屋里出来,装在桶里的东西显然有些重量,把扁担都压歪了。

杨秀禾从衣袖里拿出一个铜钱捂着鼻子递给他。

挑粪匠用衣服擦了擦手,接过那枚铜钱放进最里面的衣服夹层里,然后重新挑起地上的粪水,面无表情的走了。

见他走远,舒窈迫不及待的打开房门,来到矮墙边:“杨嫂子,刚刚那人是?”

杨秀禾不在意的说:“隔壁村一个挑粪的,我家后面的茅厕满了让他来弄一弄,一枚铜钱一次,窈妹子下次你也可以找他。”

舒窈连忙摆了摆手,她不敢。

看到她的抗拒和害怕,杨秀禾接着说:“你别看他长的奇丑无比,可做事一点都不含糊,为人也很老实,就是脾气有点怪。”

“杨嫂子,他是隔壁村的为什么会来我们村挑粪?”舒窈有点想不通。

杨秀禾靠在墙边:“掏粪这么肮脏的事谁愿意干呀,这方圆几百里也就他一个挑粪匠,说起来呀,这人还挺可怜的。”

舒窈:“啊?”

杨秀禾和她唠嗑:“他叫黄二狗,家里就一间破草屋。”说完她打量了一下舒窈的屋子,“啧啧”了两声,“比你这屋子还破哩。”

舒窈:……

“对了,他家里还有一个半身不遂的大哥,他那哥真不是个东西,年轻的时候好赌,把家里的田地都给输了出去,父母也被他活活气死了,那些催债的人眼见要不到钱,就把他打了个半死,下半身瘫了,还挖了黄二狗的一只眼睛,你说这不是造孽吗。”

“这二狗人也是个好的,他哥都害他丢了一只眼睛了,他还是好好的养着他哥,昂贵的药材十天半个月就去买一次,买药的钱都是他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的,可怜呐。”

杨秀禾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二狗脾气怪的很,这里的小孩见了他都怕。”

舒窈有些惊讶,这么说的话,这黄二狗确实挺可怜的,但是她看到他就是怕,也不知道为什么。

杨秀禾又凑近了些,目光不断的往房间里面瞟:“窈妹子,嫂子问你,你要一直养着你的那个小叔子吗?”

舒窈:“什么意思?”

杨秀禾好心提醒:“毕竟你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村里人是要说闲话的嘞,而且,你家那个小叔子也不是个善茬。”

“怎么说?”

杨秀禾清了清嗓子,刚想把那天的事情告诉他,就看到季时净冷不丁的从屋里走了出来,她面上闪过一阵慌乱,连忙转身回自己的屋子,连招呼都来不及和舒窈打一声。

舒窈歪着头,有些不解,季时净不是善茬?

她不信。

“起风了,回屋吧。”

季时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舒窈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已经刮起了北风,一阵冷意袭来,她搓了搓手臂。

回了屋子,她稍稍有些困,便想着睡个午觉:“阿净,一个时辰后叫我。”说完就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盹儿。

季时净拿出今日纪良给他的两本书,坐在她对面仔细翻阅起来,翻书的声音极小,生怕吵醒了她。

屋子里慢慢暗了下来,确定舒窈睡了后,他把书放下凑近她,耳边是她均匀的呼吸声。

他瞧着她的眉眼,渐渐出神,直到舒窈在梦里呢喃一句,才将他的思绪拉回来,看她微微发抖的身体,他轻轻的叹了口气,小心的把她抱到床上。

谁知舒窈竟搂着他的手不放,嘴里还叫着“我的大鸡腿。”

季时净怔愣了一瞬,嘴角挑起一抹浅薄的弧度,他俯身弯腰帮她整理枕头上的乱发,而后轻轻将抓着他的那只手放进被子里。

系统:[经检测,信任值为40%。]

舒窈迷迷糊糊嘟囔一句:“信任值。”

季时净疑惑,她刚刚在说什么,什么信任值?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他有点不开心,沉默了许久,还是帮她把暖壶放到被窝帮她暖脚,然后又一言不发的捧起书看。

舒窈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她脑袋昏昏沉沉,睁开眼睛,屋里只有她一个人,她起身穿好鞋子,刚打开门,就和季时净撞了个满怀。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还能闻到他衣服上清冷的香味,她一直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很特别,不是皂角的味道,更不是熏香的味道,她说不上来是什么,只觉得非常好闻,有点像冷檀香。

季时净胸膛起伏,刚刚他的唇离她的额头只有一寸,差点就亲上了,莫名的,他竟然觉得有些失落。

舒窈抬头冲他一笑:“你怎么不叫我呀?”

季时净往后退了一步,她明媚的笑脸有些晃他的眼,他看向别处:“我在做饭,忘了时间。”

舒窈脸上的笑容更甚:“你把饭煮好啦,哇塞,我们阿净真能干。”

他抿着唇,喉咙里面发出两声咳嗽。

不太会做菜,只做了辣椒炒肉和白菜豆腐汤。

辣椒炒肉有些焦,白菜豆腐汤里面的豆腐全部都碎了,舒窈本来还想夸一夸他,但看到菜的卖相,她默默打好饭,还是硬着头皮夸:“这菜肯定很好吃。”

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