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田安道:“你快送她去找郎中。”
“我?”袁山一愣,他脸上的易容还没除掉,外人眼里,他就是天峪县令萧伯瑀。
田安道:“我得留下处理剩下的事,万一还有山匪藏匿起来。”
袁山见状,便将上官绵打横抱起,快步朝山下走去。
这一幕,落在了一旁的监督使眼中。
那监督使热泪盈眶,被‘萧县令’和妻子恩爱所感动。
他立即拿出纸笔,用舌头润了润笔尖:天峪县令为妻子独自赴险,情深几许
至此,岭南一代叫得上名号的山匪全部覆灭,此事传到圣上面前。
这一回,节度使让监察使书写文书,要求写得详细一点,一点细节也不能放过。
于是乎,这份上千字的剿匪奏报呈到了皇帝赵从煊面前。
赵从煊紧紧地盯着那几个字看,手指几度想要将这份奏报撕碎。
天峪县令和他的妻子
第66章 扎心 皇帝心痛思悔、岭南新生儿
山匪尽除后, 岭南节度使正美滋滋地等圣上赏赐下来,结果,等来的却是一纸革职圣旨。
圣旨上罗列了他数条罪状, 欺压百姓、贪冒军功等,最关键的一点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 按例当斩。圣上看在他除匪有功的份上,功过相抵, 只革了他的职。
那节度使瘫软在地, 不可置信地夺过诏书, 让身边的属官再宣读一遍。可木已成舟,圣旨上的字不会因为谁去宣读而改变上面的字迹。
萧伯瑀得知此事后, 神色微微一愣。
岭南离长安太远, 朝廷对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山匪刚平, 本该论功行赏, 却突然降下雷霆之怒, 实在出人意料。
萧伯瑀不想揣测君意,毕竟, 君心似海,他早已切身体会过了。
天峪县在他的治理下,渐渐地, 民心安乐,县民们夜不闭户,不惧盗贼,只因县中衙役巡守严明, 路不拾遗已成寻常。
这一切,归功于新任县令,萧伯瑀。
这一年是永昌九年, 萧伯瑀上任仅仅一年多的时间,便深受百姓爱戴,连其他县令也纷纷效仿。
唯一让无数闺中女子心碎的是,县令大人家中已有妻儿。
而且,去年萧县令为了救自己的妻子,独自入林与山匪搏斗,此事已成当地佳话,还被编成了好几种民间话本子。
什么情比金坚、鹣鲽情深
一字一句,皆如尖刀剜心。
赵从煊不相信那节度使胡编乱造的措辞,便暗中派人去了一趟岭南,可事实的确如此。
他只觉脑中一阵嗡鸣,似无数根细针扎入颅骨中,又反复翻搅。
头好疼。
“陛下!”一旁的小酉子惊呼上前,见赵从煊额间冷汗涔涔,便连忙朝殿外喊去:“快传太医!”
皇帝的头疾已经有了一阵时日,今日是发作得最厉害的一次,太医们轮流上前施针。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赵从煊才勉强缓过来,他脸色是病态的苍白,眸中还透露着迷茫和一丝脆弱。
小酉子神色担忧,他小心翼翼捧上一盏温热的参茶,“陛下,您先喝口茶缓缓”
赵从煊没有接,他微微阖眼,声音沙哑,“都退下吧。”
小酉子轻叹一声,他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他隐约猜出,陛下也许是后悔了对萧大人的惩处,可不知是顾及什么,始终没有要将萧大人召回长安的意思。
就在小酉子离开时,赵从煊忽然开口道:“小酉子。”
“奴才在。”小酉子连忙应声。
“传令”赵从煊声音停滞了许久,“岭南一代的奏折,一律交由尚书台处置。”
小酉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陛下这是要彻底切断与岭南的联系,不再过问萧伯瑀的任何消息。
尚书台与萧家不合,定然不会让萧伯瑀有再回长安的可能。
陛下这一旨意,未免太令人寒心了。
小酉子劝道:“陛下,三思啊”
赵从煊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奴才,遵旨。”小酉子声音艰涩,却也不得不遵旨退下。
殿内,只剩赵从煊一人,他缓缓闭上眼睛,慢慢地,身体蜷缩了起来,明黄的锦被越裹越紧,却怎么也驱散不开心中的寒意。
满脑子,都是那一个人的身影。
他将萧伯瑀贬到千里之外的岭南,便是要彻底断绝两人的关系,萧氏失去臂膀,对皇权再无威胁的可能。
这一切似乎都如他所愿。
赵从煊应该高兴才对,可他却日渐麻木,唯有梦中旖旎,他才觉得开心是何滋味。
在梦里,他可以放下所有的顾忌,抛下身份,只和那一个人携手天涯。两人在日暮下纵马,在草地里嬉闹,在月下对酌,而后情难自抑
他在无数个梦里喊着萧伯瑀的名字,身体蜷缩在他怀里,久久不愿分开。醒来后,只余眼角一片冰凉。再后来,连梦中的身影也开始离他越来越远。
而这所有的一切,他怨不得旁人。
如今萧伯瑀有了新的生活,与妻子琴瑟和鸣,还育有一子
他该为萧伯瑀感到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
心好痛。
“大少爷,您今日是怎么了?”田安见萧伯瑀几度怔愣失神,不由地担忧问道。
萧伯瑀回过神来,他轻轻捂了捂心口,摇头道:“无事,心口有些闷罢了。”
“那还是叫郎中来看一下吧!”田安担心道,这里可不是长安,岭南湿热,万一熬出什么病来,那就遭了。
萧伯瑀见拗不过他,便随他去了。
庭院中,萧伯瑀拿着一本书继续看着,县里渐渐安定,他也闲了下来,偶尔处理一些邻里纠纷的小事,倒是清闲自在。
“县令大人,朔儿怎么睡不醒啊?”上官绵神色有些着急,她孤身一人在外,又莫名有了一个孩子,很多事情,她已经习惯性找萧伯瑀求助。
前些日子,外面沸沸扬扬传她是县令夫人,当时上官绵恨不得剁了那些说书人的爪子,她生怕萧县令发怒,就把她赶出县衙了。
可没想到,萧县令却和她说,若是她介意,便命人澄清此事,若不介意,便任由它去。
此事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没了记忆,不知亲朋是谁,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她心里自然是惶恐的,现在萧县令愿意当她的家人,她当然感激不尽。
于是乎,她便成了有名无实的县令夫人。
“让我看看。”萧伯瑀放下书,顺手接过她襁褓中的婴儿。
孩子名为上官朔,朔日出生,出生时,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骤然停了下来,天边出现了罕见的双虹贯日。
恰有算命的来府上讨一个好彩头,说这孩子命格极好,一生顺遂。
襁褓中的婴儿忽然醒了过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三个月大的孩子,正是睡得最深的时候,上官姑娘不必担忧。”萧伯瑀温声道,他轻轻捏了捏婴儿的小手,婴儿手指张开又合拢,像是要抓住什么。
上官绵松了一口气,她将婴儿抱了回来,又担忧他渴不渴、饿不饿,一整天的时间,脑子里那根紧绷的神经就没放松下来过。
“还好遇到了你们,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上官绵道:“待我找到了家人,日后定然会好好报答你的!”
“不过,我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唉”说着,上官绵又长叹一声。
萧伯瑀缓缓开口道:“上官这一姓氏较为罕见,淮北有一世家,便是复姓上官,我曾派人前去询问,其族亲中有一幼女便是名为上官绵,不过,此上官绵自小体弱多病,于三年前就已病逝。”
就体弱多病这一点,就与她不符。
上官绵一怔,“难道我记错了?”
她从河边醒来时,脑子里闪过一个声音,那声音喊她:上官绵。
“河西、陇地还有几家上官氏族,我已经派人去问了,过段时间应有书信传回来。”萧伯瑀道。
上官绵连声道:“多谢县令大人!”
凭她一个人,单是调查上官氏在哪都得耗费她几年时间。上官绵不由地问道:“县令大人,您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这天下之大,寻常人怎会知道这些?
“略知一二。”萧伯瑀道。
上官绵看出来,萧县令出身应不凡,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到这个地方任一个小小县令。
她还想问些什么,襁褓中的婴儿忽然啼哭起来,上官绵只好先回房,不再打扰萧县令的清静。
没多久,田安还真请来了一个郎中,这个郎中模样看着年轻,却须长发白,一副鹤发童颜之样。
田安道:“大少爷,这是肖神医,您别看他模样年轻,实际上年过半百了,刚才我亲眼见到,一个半身不遂的老伯被他扎了一针后,走起路来,那是脚下生风啊!”
萧伯瑀抬眸打量着这位‘年过半百’的郎中,又听着一旁的田安吹嘘着他多么妙手神医。
“肖神医?”
田安以为他误会了,便解释道:“肖神医的肖,是生肖的肖。”
萧伯瑀不动声色道:“那便有劳了。”
肖神医捋了捋自己的长须,随即看了看萧伯瑀的面色,片刻后,他拈酸吃醋道:“这位大人可真是好福气啊。”
萧伯瑀笑着道:“肖神医还会算命?”
“略懂一点。”肖神医轻咳一声,眸间掠过一抹异色,眼前这个人好像能看透他似的。
田安道:“肖神医您快看看,我们大人是不是在岭南太久了,郁结于心什么的,您看看开点什么药合适?”
“话都让你说完了”肖神医幽幽道。
田安:“啊?”
“没什么。”肖神医从衣袖里掏出一张符箓,“将它烧了,放入一碗水中,三日后药到病除。”
田安连忙应是,还追问道:“您看什么时辰烧最好?”
肖神医道:“越快越好。”
说罢,他便捋了捋长须,随即转身离去。
田安将人送出去后,便去后厨准备符水。
萧伯瑀喊住了他,“田安,跟过去,看看他是什么人。”
“可这符水”田安迟疑道。
萧伯瑀道:“他不是岭南一代的人,所谓的神医,恐怕也是一个幌子。”
田安还有些不信,他可是亲眼看见肖神医治好了一个半身不遂的老伯。
就在他迟疑的时间里,田安再想追上去时,却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大少爷,人不见了”
萧伯瑀思忖片刻后,猜测道:“无妨,他会再来的。”
第67章 南巡 皇帝前去岭南遇神医
御书房内。
赵从煊眉心忽跳, 他放下朱笔,唤道:“小酉子。”
殿外的小酉子面色着急,快速对宫女太监吩咐着什么, 听到皇帝的声音,又急忙入殿, “奴才在。”
“这两日怎么没看见碎云?”赵从煊随口一问。
碎云便是他养的那只狸猫的名字,狸猫好动, 偶尔一两日不见踪影也不足为奇, 特别是最近一年, 碎云似乎不愿亲近赵从煊了,时常不知溜去哪里玩了。
小酉子忽地跪下身来, “奴才该死!”
赵从煊皱起了眉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
“碎云它它不见了。”
话一落地, 赵从煊霍地站起身来, 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什么时候不见的?”
“昨日卯时起,就一直没见到它的踪影”小酉子急忙道。
还没等他说完, 赵从煊便提步往外走去,他去了狸猫常呆的几处地方,却始终没有它的身影。
偌大的皇宫, 它还能跑出去不成
这个念头一起,赵从煊果断换了一身素色常服,亲自出宫寻猫。
碎云对他来说,早已不是一只猫这么简单。
日薄西山, 赵从煊来到了最初遇见它时的曲江池畔,岸旁热闹非凡,他站在市井的喧嚣中, 却觉得一片孤寂。
“陛下,西市那边也派人去找了,还是没找到”小酉子匆忙来禀报,却见赵从煊怔怔地望向曲江池,神色难掩落寞。
赵从煊轻唤道:“小酉子。”
“奴才在!”
赵从煊呢喃道:“它是不是也不要我了。”
小酉子心头一震,连忙回话:“奴才已经加派人手去寻,很快就会找到的!”
赵从煊仿佛失了魂一样,他沿着曲江池畔走着,忽然,一声猫叫传入耳中。
声音从树上传来,赵从煊抬头看去,只见他的狸猫趴在树枝上。
恍惚间,又好像回到了十年前,那时的小狸猫不适应宁王府,便偷溜跑了出去,它爬得太高,不敢下来。
那时的赵从煊在树下哄了它好久,直到萧伯瑀路过。
思绪回圜间,赵从煊已经站到了树下,他如十年前那般,笑着道:“下来吧。”
树上的狸猫一跃而下,跳入赵从煊的怀中。
赵从煊踉跄后退了几步,手中却紧紧地抱着它。
下一刻,狸猫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了出来,赵从煊心跳几乎一停,他连忙追了上去。
小酉子刚要吩咐禁卫拦住它,赵从煊忽然好像从狸猫的眼中看懂了什么,他抬手阻拦,果然,狸猫也不跑了。
它距离赵从煊一丈远,似乎是在等他跟上去。
赵从煊随它转了几条街道,这里是东边的夜市,商贩的声音此起彼伏。
狸猫停在一处小摊前,它用爪子拨弄着一根木制的棒槌,棒头缀着几缕彩线和两个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来是喜欢这个铃铛。
一旁的小酉子掏出碎银将其买下,摊主笑呵呵收下,“公子,可以再看看其他有没有心意的。”
听到声音,赵从煊才抬眸看着这个商贩,摊主是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叟,模样看着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过,从前他就常来夜市,对一些商贩眼熟也很正常。
“不必了。”赵从煊淡淡道,他将狸猫抱了起来,便准备回宫。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余光似乎瞥见了摊架角落里的一个木雕。
那是一对木雕成的猫儿,木色黄褐,像是雕刻好后,又放了许久。它们并肩而立,尾巴却高高翘起,又彼此交缠。
左边那只耳朵缺了个小角,看上去多了几分楚楚可怜。
不由地,赵从煊拿起了这个木雕。
摊主道:“这位公子,您若是喜欢,我重新给您雕一个,这一个木雕,我还等买主来取呢。”
“是不是永昌三年。”赵从煊垂眸道,声音些微沙哑。
那摊主一愣,仔细想了想后,回道:“好像还真是,公子你怎么知道?”
当时,赵从煊说晚些来取,后来却忘了这回事,这一忘就是六年。原来,这个摊主一直在等着他。
摊主惭愧道:“一年多前,我家小儿不小心打翻了它,这才摔了个角,实在不好意思了!”
这个木雕已经好几年没人来取,摊主便觉得,再重新雕一个,恐怕也是白费时间。
没想到,今日竟又见到了当年那个公子。
“无妨。”赵从煊将一枚玉扳指放下,随即将那个木雕带走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已经迟了六年。
回宫的路上,赵从煊忽然想通了什么,他开口道:“传令,朕要南巡。”
此番,赵从煊微服南巡,为避免行踪暴露,南巡之事,只有几个心腹大臣知道。
知晓此事的大臣心思各异,前任宰相萧伯瑀就身处岭南,很难不让人怀疑,陛下此举是有意要将萧伯瑀召回长安。
若真如此,长安的天恐怕又要变了。
几位重臣劝谏陛下以龙体为重,如今后宫无子嗣,天子微服出巡,若突生变故,恐
可赵从煊意欲已决,“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朕欲效仿父皇南巡洛水。”
洛水不经过岭南,宋百鸿暗中得知此事后,还是与太仆寺串通一气,为天子规划出巡路线时,刻意避开岭南一代,若是陛下问起,便说是:岭南乃瘴疠之地,不宜涉险。
但赵从煊并没有过问此事,早在离开长安城后,他便已经安排了假的皇帝沿着洛水出发。真正的赵从煊,率着十几名扮作家仆的影卫,沿着官道往南出发。
仅两个月不到,赵从煊便来到了岭南。
长久赶路和岭南气候湿热下,赵从煊生了一场病。
糊里糊涂,他又梦见了萧伯瑀,梦中,他想带萧伯瑀回长安,可萧伯瑀的身边已经有了妻儿
‘你来晚了。’萧伯瑀推开了他的手,旋即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赵从煊于梦中惊醒,他的额头冷汗涔涔,醒来后,他的心情越发烦躁。
窗外下着大雨,可周遭的空气还是燥热无比。
“公子,听说客栈来了一个神医,可要属下请他前来?”一影卫开口道。
赵从煊断断续续地病了几天,脸色也越来越差,请来的郎中只道要好好休养,迫不得已,他才留下此地休养。
这里,离天峪县仅有二十里左右,半日的时间便可赶到。
赵从煊越是心急,他这病就越是反复,像是冥冥之中不让他去打扰萧伯瑀平静的生活。
“请他来。”赵从煊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
“是!”
不多时,一个鹤发童颜的男子大步踏入房内,此人正是前些日子在天峪县走动的肖神医。
他的小把戏被县令萧伯瑀看穿,结果县衙以他诓骗百姓为由,下令要将他抓进牢里,他不得已离开天峪县暂避风头。
现在两个月过去了,那什么萧县令应该放松警惕了,他便寻思着,想个办法回到天峪县。
恰逢遇到赵从煊这一行头的人,他稍加打听,便得知这些人要去天峪县,但他们身后的主子似乎身体抱恙。
肖神医便又故技重施,果不其然,他们中的一人找上门来。
肖神医捋了捋长须,故作高深道:“这位公子,看你面色,像是心有郁结,气血不畅啊。”
每个大夫几乎都这么说,赵从煊听后没什么反应,只问道:“先生可有良方?”
肖神医定了定神,笑道:“我老夫行医多年,专治疑难杂症。公子这病,需得内外兼治,就是得耗费一些时日,不过明日我得赶去天峪县寻一个老朋友。”
赵从煊道:“既然如此,不如同行?”
肖神医眉稍微挑,没想到这么轻易达成目的,他故作惊讶道:“公子也要去天峪?”
赵从煊轻轻颔首,“嗯。”
肖神医眼珠一转,故作叹息道:“这天峪县什么都好,就是那个县令唉”
“他如何?”
肖神医卖足了关子,强颜欢笑,又咬牙切齿道:“这个县令生得俊朗不凡,只可惜人面兽心,听说啊他趁虚而入,强娶了别人的妻子”
赵从煊眸色一沉,“是吗?”
“绝无虚言!”肖神医添油加醋道:“老夫那位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亲口说的。”
赵从煊抬眸看了一眼,“先生消息倒是灵通。”
肖神医轻咳一声,便不再多言,他也只能在天峪县外败坏一下萧伯瑀的名声,以此泄愤。
就在他转身出门时,赵从煊轻瞥了一眼身旁侍卫,下一刻,一侍卫猛地朝肖神医动起手来。
肖神医反应极快,他侧身避开,随即两人便交起手来。
打斗中,侍卫撕扯掉他脸上的伪装,两人均是一怔,很快,门外侯着的侍卫也包围了上来。
肖神医看向榻上的赵从煊,神色骤冷,“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赵从煊看着他的面容,眉头微蹙,一时忘记了要说些什么。
肖神医趁他怔愣之际,忽然朝地上丢了一样东西,霎时间,屋内烟雾弥漫。
“保护公子!”
待烟雾散去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影卫无处追寻。
见此,影卫齐齐跪在地上请罪,“属下无能。”
赵从煊思忖良久后,他揉了揉脑袋,“无事,此人只是一个江湖骗子罢了。”
若他不提及萧伯瑀,赵从煊兴许一时还看不出他的伪装。
失去易容的肖神医越跑越远,直到跑到河边才低低地啐了一口。
他在河边洗了把脸,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犹如惊弓之鸟般转过身后。
待看清来人后,他暗骂道:真是阴魂不散。
来人是天峪县的衙役,正是奉萧伯瑀之命,前来捉拿他这个肖神医的衙役。
此时,恰好撞上他一脸怨气无处发泄,肖神医咬了咬牙,正欲先下手为强。
那几名衙役拿着‘肖神医’的画像,问道:“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肖神医一愣,他下意识摸了摸下颌,终于反应过来,他脸上的伪装恰好除去了
“喂!发什么呆,见过这个人没有?”衙役又问了一次。
肖神医故作反应过来,“哦!这人是不是叫肖神医?”
“你见过?!”衙役神色一喜。
“当然,肖神医嘛,来我们这边好几天了,就住在前面那个悦来客栈呢。”
衙役相视点了点头,“走!”
他又道:“对了,他住在天字一号房。”
闻言,衙役郑重点了点头,“多谢告知!”
待他们离开后,肖神医勾唇笑了笑。天字一号房,住的正是赵从煊。
第68章 相见 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趁热喝了……
悦来客栈, 处于三县交界之地,平时仅有过路的商旅打尖住店,生意不温不火。这几日招待了十来个客官, 这些人出手不凡,掌柜的眉开眼笑, 手中的算盘珠子打得啪嗒响。
若这些人再多留几日,那他后院马厩的修缮之事可就有着落了。
正思量间, 客栈门口进来两道人影。
掌柜的下意识堆起笑容迎了上去, “客官是要打尖还是”
话音一塞, 掌柜的脸上的笑意凝滞,“二位官爷莅临小店, 这是”
来人正是天峪县衙的衙役, 其中一人拿出一幅画像, 盘问道:“这个人, 有没有住在这里?”
掌柜的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他可不想惹是生非,可还没等他想好措辞, 两名衙役便像看穿了他似的,“快老实交代,此人坑蒙拐骗, 我们是受命前来将他捉拿归案,你若敢隐瞒,便是同伙!”
“不敢不敢!”掌柜的连忙摆手,他压低了声音, 小心翼翼问道:“这人真是江湖骗子?”
“那还能有假,你莫不是在给他拖延时间?”一衙役上下打量着他。
掌柜的连声否认,又仔细辨别了一下画像中人, 随即道:“此人住在玄字一号房中,小的这就带您上去。”
两名衙役对视了一眼,一致觉得掌柜的有所隐瞒,这掌柜的极有可能就是那肖神医的同伙。
为了不打草惊蛇,一衙役留下看着掌柜的,以防动什么手脚,另一衙役独自上楼。
天字一号房和玄字一号房,一字之差,但相差甚远。
那衙役越发觉得,这客栈掌柜有所隐瞒,河边那小子说,肖神医那江湖骗子住在天字一号房。
于是,那衙役拐了个弯,朝着天字一号房走去。
房间外有两名持剑侍卫守着,那衙役心底一怵,但一想到岭南一代的山匪已经尽除,残余的党羽听到官府的名号,恐怕也得吓得屁滚尿流。
那衙役轻咳了一声,随即拿出县衙令牌,开口道:“官差办案,闲杂人等一律退开!”
没想到,门口守着的两人眉头都没皱,只道:“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速速离去。”
那衙役越听,便越觉得可疑,“本差奉县令大人之命捉拿要犯,尔等若敢阻拦,便视为同伙!”
两名侍卫面无表情,只是右手同时按住了剑柄。
见状,那衙役神色一紧,连忙大声朝楼下道:“老钱!上来帮忙,这有硬茬子!”
楼下看守掌柜的衙役闻声冲上楼来,两人并肩而立,那姓钱的衙役年长一些,他眯着眼打量着这两名侍卫,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找那江湖骗子吗?”
“依我看,要么是河边那小子说得没错,这什么神医就住在天字一号房。”另一衙役连忙回道:“要么就是这些人心里有鬼,否则,里面的人怎么不敢出来。”
两侍卫耳尖,这衙役的话都传入了他们耳中,顿时,两人面色骤冷,低喝一声:“放肆!”
“我看放肆的是你们!”那衙役脾气也上来了,“天峪县衙办案,谁敢阻拦!”
这两个月来,他们被那江湖骗子耍得团团转,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将他逮住。
楼上动静惊动了整个客栈,楼下用膳的几名商旅纷纷抬头张望,几个胆小的已经缩到了墙角。掌柜的焦头烂额,却又不敢劝阻,可若真打起来,他这客栈可经不起折腾。
两名侍卫拇指轻推,剑刃微微出鞘,寒光逼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字一号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何事喧哗?”
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声音清透,与那江湖骗子的声音截然不同。
赵从煊打开房门,门口的侍卫立即收剑,恭敬行礼:“公子!这两人是天峪县的衙役,奉县令之命抓拿要犯。”
听闻天峪二字,赵从煊的目光瞥向了衙役,竟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那年轻的衙役不由地后退了一步,他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道:“既然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便不打扰了”
话音未落,那衙役余光瞥见屋内一团霜白须发,这不正是那什么神医的吗?
难道,真有这么巧
两衙役离开客栈后,年轻的衙役道:“老钱,你觉不觉得,这个公子就是那什么肖神医?”
钱衙役也若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疑惑,“可这公子气度不凡,衣着华贵,也不像啊,万一我们认错了”
两人一合计,便决定在客栈外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没多久后,一个人影将一团白花花的东西丢到后院去了,两衙役偷偷跟上去,从一堆杂七杂八的垃圾中找到了那团花白的须发。
拿到‘证据’后,两人笑着点了点头,“这下露出真面目了吧。”
两衙役漏夜赶回县衙禀报此事,声称此江湖骗子背后定有一个庞大的组织,还带刀持剑的,一看就是非匪即盗!
萧伯瑀闻言,虽然他觉得那肖神医最多就是一个江湖骗子,但还是命县衙差役画出此人的真容。
次日,天峪县衙内。
“不对不对,他的眼睛要更大一点!”
“那人是薄唇,你画得不像。”
“总感觉不对,这眼神不对”
两衙役你一言我一语就快吵起来了,那画师额头直冒汗,他就没试过这么难画的人像。
画师见萧伯瑀进来,连忙搁下笔,起身朝他道:“县令大人,老朽才疏学浅,实在难以堪当此任,大人还是另寻他人吧。”
说罢,画师便拎起自己的箱子快步离去。
萧伯瑀走近画案,目光不经意间瞥见案上的画像,含笑的唇忽然一僵。
两衙役也不敢争吵了,争先道:“大人,这画像就在这了,我们什么时候将他捉拿归案?”
萧伯瑀沉默良久,才道:“你们确定,没认错人?”
这话一出,两衙役也开始怀疑起来,“我就说不像吧”
还没等两人分出个所以然来,萧伯瑀沉声道:“此事暂且作罢。”
两人均是一愣,“为何啊大人?”
连盘踞岭南多年的山匪,县令大人都不惧,这区区十几人,怎么就不敢继续追查下去了?
“你们先下去吧。”萧伯瑀没有多加解释,这画像之人,与当今天子有几分相像。天子容貌,无论像或是不像,都不容冒犯,更何况,要将画像张贴于市井之中。
两衙役虽不明缘由,但县令大人这么说了,他们也只好应声退下。
萧伯瑀定定地站在画像前,良久,堂内传来一声轻叹。
他将画像收好,放在木柜上。
恰在此时,田安从外面急匆匆回来,着急道:“大少爷,上官姑娘不见了。”
今日一早,上官绵见天气不错,便带孩子出门赏花透气。萧伯瑀虽知她身手不凡,但带着孩子,总会有诸多不便,他便命田安陪同。
“怎么回事?”萧伯瑀眉头微蹙。
田安连忙解释:“今日午时,上官姑娘在凉亭休息,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忽然撞上来,说是要找娘亲,我便陪他去找了,可等我回来后,上官姑娘就不见了”
说着,田安忽地想到了什么,“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对!是他!就是他!那人裹得严实”
当时,田安差点还撞到他了。
那人只道:家中妻子染了疾病,要赶去找郎中。
田安还给他指了路,现在想想,那人恰好就是出现在上官绵失踪的前后时间里。
与此同时,天峪县的一间客栈内,两道身影正打得热火朝天。
归其原因在于,上官绵醒来后,眼前这个迷晕她的人,声称叫肖承焕,是她的夫君,想要带她和孩子回家。
这是上官绵第二次被迷晕了,她恨得牙痒痒,先不管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她夫君,她不发火是不是都当她是好欺负的了。
于是,上官绵假意装作认出了他,实则待他给出解药后,趁他不备,忽地从后面偷袭,可没想到,肖承焕警惕心极高,竟轻松躲过了她的攻击。
两人就这样打了起来,期间,肖承焕一个劲地说,自己是她的夫君,两人于三年前相识,一见钟情、两情相悦、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闭嘴!”上官绵不再留情,“无耻之徒!”
眼见两人的动静传了开来,肖承焕无奈,他手中稀奇古怪的物什极多,趁上官绵一个愣神的功夫,便再度将她迷晕了过去。
待肖承焕将她抱回房间时,只见房内站着几道熟悉的身影,房间内,坐着的人正是赵从煊。
肖承焕后撤一步,便有人将他围住,而此时,客栈楼下也传来阵阵脚步声,是县衙的人赶了过来。
前后夹击之下,肖承焕自知无路可逃,便将上官绵轻轻放在房内的床榻上,又将婴儿放在她的身旁。
他先声夺人,朝赵从煊道:“你上回莫名其妙对我动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赵从煊细细地看着他的面容,直至看到他额角处的一道疤痕,他霍然起身,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关你什么事。”肖承焕瞥见萧伯瑀朝这边走来,忽然脸色一变,大声道:“县令大人!快救救草民!”
萧伯瑀一进门,肖承焕快速道:“县令大人!我方才瞧见这个人鬼鬼祟祟将夫人带到此处,我觉得不对劲便跟了上来,这才发觉,这人想要对夫人图谋不轨,被我发现了还想对我动手,县令大人快给草民作主啊!”
“满口胡言!”赵从煊身边的侍卫怒斥一声,说着便要拔剑割下此人的舌头。
肖承焕指着他们道:“县令大人,你也看见了。”
说着,他便步步后退。
在吵闹声中,萧伯瑀的目光落在屋内之人身上,神色一怔,那人背对着他,和记忆中的人影渐渐重叠了起来。
下一刻,他心头不由地笑了笑,那人远在长安,又怎会屈尊来到岭南。
钱衙役认出了屋内这一行人,正是在悦来客栈遇见的人,便连忙朝萧伯瑀道:“大人,他们就是悦来客栈的江湖骗子。”
肖承焕眸光一转,张口就来:“对!没错,他说他是肖神医,还骗了我十两银子,县令大人快给草民作主啊!”
侍卫紧蹙着眉头,这些人怎敢污蔑当今圣上,而且,其他人认不出圣上的身份,萧大人还不知道吗?
“公子”侍卫小声道,他们都在等赵从煊下令。
赵从煊没有说话,他背对着门口,明知道门外站着的是他心念之人,可时隔几百个日夜,他又迟疑着,萧伯瑀会不会已经不愿见到他了
萧伯瑀眉头微蹙,他缓步朝着赵从煊走来。侍卫见状,欲上前阻拦的手还是收了回去。
脚步声在周遭的喧嚣中似乎格外清晰地传入赵从煊的耳中,他缓缓转过身来。
萧伯瑀的脚步猛地顿住,四目相对,天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赵从煊的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他微微张开唇,似有话要说,又哽在喉间。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朝萧伯瑀走去,却见他后退了一步。
意识到这个,赵从煊浑身一僵。
萧伯瑀转头看向已经悄然退到门口的肖承焕,声音多了几分沙哑,下令道:“抓住他。”
肖承焕:“啊?”
衙役一愣,“大人?”
肖承焕心头一阵暗骂,这两人明明一句话也没说,怎么突然就把矛头指向他了?!
眼见衙役包围上来,肖承焕连忙朝客栈外跑去,然而,赵从煊身边的侍卫也追了上来,一行人你追我赶,将街道弄得一片狼藉。
此时,田安带人赶来客栈,只见客栈内安静至极,他快步入内,大声道:“大人,找到上官姑娘了吗”
话音未落,便从人群中看见了当今圣上,田安神色惊愕,险些话都说不出来了。
陛下怎么会在这里?
他诧异地看向萧伯瑀,舌头发烫似的,说话磕磕巴巴,“大大少爷”
“田安。”萧伯瑀看向床榻的上官绵,吩咐道:“先带他们母子二人回去。”
“是”
屋内,赵从煊屏退了旁人,只剩他和萧伯瑀二人。
“别来无恙。”赵从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觉得脸颊僵硬得不是自己的。
萧伯瑀垂下眼眸,随即后退一步,恭敬下跪行礼:“微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从煊脸色的笑意凝滞,他上前扶起萧伯瑀,却被他悄然避开。
“你这一年来,过得怎么样?”赵从煊的手僵在半空,随即又讪讪垂落。
萧伯瑀抬眸看向他,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太过浓烈,可他却不敢相信了,毕竟,眼睛也会骗人的,他垂眸道:“谢陛下关心,一切皆好。”
屋内陷入了沉默。
“我听说你已经娶了妻子,是吗?”赵从煊轻声问道,目光紧紧地落在他的脸庞上。
即便他已经无数遍确认了这个答案,可他还是不愿相信。
萧伯瑀沉默片刻,缓缓道:“方才陛下不是已经见到了吗”
话落,赵从煊脸色煞白,他强扯出一个笑意,“原来如此”
萧伯瑀看着他脸上病态的苍白,眉头微蹙,心头无法忽视地疼痛起来,他不是在长安吗?为何消瘦得如此厉害?
他的手微微抬起
“大人,人抓到了!”房间外传来衙役的声音。
听到声音,萧伯瑀才恍然回过神来,他差点忘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县令,君心莫测,他若是越矩,那下一次,陛下要的是不是他的性命。
思及此,萧伯瑀垂下眼眸,躬身行礼,“若无其他要事,微臣先行告退。”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慢着。”赵从煊脚步不由地上前迈了一步,声音难以压抑地颤抖起来:“你就这么不愿见到我?”
萧伯瑀没有回头,轻声道:“不想见到微臣的,难道不是陛下吗?”
“我,我”赵从煊哑言,他想说,他后悔了,他想带他回长安,可这一句话,是不是已经太迟了
萧伯瑀没有听到声音,便是默认了,他自嘲一笑,不再停留,他刚才有那么一刻以为,陛下是为了他而来。
他怎么忘了,眼前的赵从煊是大晟的帝王,不是从前那个会在他面前笑,在他面前哭的宁王殿下。
第69章 入住县衙 庭审、住客房、近水楼台先得……
县衙公堂。
田安轻咳一声, 大声宣道:“将嫌犯带上来!”
很快,衙役将肖承焕粗暴地押到公堂内,周遭百姓窃窃私语。
“没见过这个人啊!县令大人是不是找错人了?”
“对啊!那江湖骗子须白霜发, 这也不像啊”
“肃静!”田安朗声道,随即又抬手示意将那乔装的发须给肖承焕戴上。
衙役胡乱地粘上假须, 肖承焕嫌弃地摇头,“给我解开绳子, 我自己来。”
说着, 他抬头看向堂上高座的萧伯瑀, 笑着道:“县令大人,我保证不跑, 你给我解开绳子呗, 勒得难受死了。”
不给他解开绳子, 他就不配合, 脑袋乱动, 不让衙役给他粘假发。
萧伯瑀微微摆手,衙役迟疑片刻后, 便给他解绑,反正这里这么多人,他还能插翅逃跑不成?
肖承焕松了松筋骨, 目光不着痕迹地瞥向四周。
“老实点!”衙役怒斥一声。
“急什么。”肖承焕好整以暇地粘着须发,直到那鹤发童颜的‘肖神医’出现在众人面前。
周遭顿时传来一阵唏嘘,“肖神医!”
“呸!什么神医,他就是个骗子!”有人气得要冲上来揍他, “就是他,骗了我家老爷一百两!”
肖承焕笑着,神色无半分畏惧, “这怎么能说是骗呢,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无耻!”
眼见都快打起来了,田安连忙大声道:“肃静!”
周遭顿时一静,肖承焕笑着道:“敢问县令大人,草民犯了什么罪?”
“诓骗百姓,蛊惑人心。”萧伯瑀开口道。
肖承焕拒不认罪,“我骗谁了,我那符水就值这个价,县令大人不妨问问他们,那符箓是不是他们求我,我才给的。”
田安道:“强词夺理!你那符水毫无效用,却骗取百姓钱财,还敢狡辩?”
肖承焕不慌不忙,笑道:“这位大人此言差矣,符水灵验与否,全凭心诚则灵。他们若心不诚,自然无效,怎能怪到我头上?”
“更何况”肖承焕笑了笑,“县令大人怎么不问问,我给他们喝的那些符水是何功效?怎么知道是毫无效用?”
堂内指认肖承焕的几位老爷面色铁青,只指着他怒骂道:“死不悔改,大人,我看给他用刑才会认罪!”
“对!”
他们本以为今日是来看这江湖骗子哭爹喊娘悔过的,没想到,肖承焕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那几位老爷煽动着周遭的人,要对肖承焕用刑。
田安看向萧伯瑀,却见他微微摇头,公堂之上,切忌屈打成招。
“肃静!”田安看向几位乡绅老爷,问道:“各位可详细交代一下,此人是如何行骗的?”
几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其中一人愤然离去。紧接着,其余几人恶狠狠地看向堂内的肖承焕,随即也紧接着离去。
周遭看热闹的人没见过这种情况,这要怎么继续审下去?
“肖承焕。”忽地,一道女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县令夫人上官绵一脸怒意,二话不说,上来便拔剑架在肖承焕颈侧,“你这无耻之徒!”
萧伯瑀眉头微蹙,开口道:“公堂之上,不得擅自用刑。”
上官绵虽有不愿,却不得不收起了剑。
旁人只道县令夫人秀外慧中、嫉恶如仇,与县令大人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人群外,赵从煊后退几步,离开县衙后,他朝身旁之人道:“去查一下那个肖承焕。”
“是!”
肖承焕,承焕,乃早逝的九皇子的名讳,一般民间百姓都会避讳,但岭南离长安几千里,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兴许是巧合也说不定。
可那人额间恰好也有一块疤痕,真有这么巧吗?
思虑间,他来到一间茶楼歇息,可茶楼的说书人,说的还是县令英雄救美的故事。
赵从煊只觉头疾又犯了,他皱起眉头,拿出一块银锭,朝茶楼小二道:“让他闭嘴。”
说书人收到这么大方的‘打赏’,便知这就是今日的贵人,他乐呵呵上前,“这位公子,不才说不上精通韬略,但若说解闷,这奇闻轶事、家常邻里,那是信手拈来。”
赵从煊抬眸瞥了他一眼,示意侍卫将他赶走。
说书人见状,连忙道:“公子若是为情所困,不妨一说,不才或许有办法能帮您!”
赵从煊神色微动,他轻轻抬手,淡淡道:“你说说看,破镜如何能重圆。”
说书人眼睛一亮,立刻坐到赵从煊对面,压低声音道:“公子有所不知,小的虽是个说书的,但走南闯北这些年,见过的痴男怨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破镜重圆虽难,却非不可能。”
“你有何高见?”赵从煊道。
说书人道:“关于重修旧好,我有四策:改头换面、投其所好、患难见真情、坦诚相待,还有最后一招”
“说下去。”
“烈女怕缠郎。”说书人轻抿一口茶水。
赵从煊若有所思,“若他已经成亲了,又当如何?”
话音一落,说书人险些被茶水呛到,他咳了几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赵从煊。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
没想到,这公子看着相貌堂堂,怎么还想着做出挖人墙角这种事情。
说书人放下茶杯,讪笑道:“公子说笑了,若对方已成亲,那便该放手才是,强求不得啊。”
赵从煊眸光一冷,“送客。”
侍卫正要送人离开,说书人连忙改口:“其实公子若执意如此,也不是不行!但首要之事,便是看对方对您是否还有情意,否则这实在是有违天理人伦。”
他越说越小声,也见赵从煊神色越来越冷。
赵从煊在茶楼静坐了一下午,县衙外看热闹的百姓早已散去。
茶客们谈起今日公堂问审,有人好奇,为何那几位乡绅老爷匆匆离去,很快便有人回话:“听说,那几位老爷高价换来的符水,是壮阳之用。”
几人轰然大笑,“这也有人信。”
“县令大人只关押那小子三天,等他出来,可有他好受的了。”
“话说那小子什么来头,我一开始还真被他那一行头给骗了。”
“这种招摇撞骗的人,呆一个地方没多久就得跑了,哪能看出他是什么人。”
“”
夕阳西沉,窗外华灯初上,此地远没有长安热闹,只有三三两两的店铺尚未打烊。
赵从煊来到县衙,他借故住在客栈不习惯,想要住进县衙里面。
萧伯瑀实在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他只好吩咐田安收拾一间客房。
田安连忙应声,他一边带着赵从煊往厢房走去,一边说着萧伯瑀这一年多来在天峪的政绩。
在他看来,只要皇帝金口一开,那他们指不定就能回长安了。
田安说得极为详细,就差把萧伯瑀的日常起居也说了。
赵从煊听着,却一个字都没说。
田安心脏骤然一停,心里生出了一个细思极恐的想法,他想起上回圣旨下达岭南,命他们两个月内剿匪,若是失败,便极有可能人头落地。
那这一次,皇帝该不会就是为了找到萧伯瑀的把柄,彻底赶尽杀绝吧
他越想,越觉得如此,原本滔滔不绝的嘴也停了下来。
赵从煊见他安静下来,便转头看向他,“怎么不说了?”
“说说完了。”田安勉强笑道。
赵从煊轻轻颔首。
田安这才醒悟过来,怪不得方才萧伯瑀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安置下来后,田安连忙回去和萧伯瑀禀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大少爷,我们怎么办啊?陛下该不会真的要赶尽杀绝吧?”
萧伯瑀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多想了。”
“大少爷,你刚才是没看见,陛下一个字不说的时候有多可怕。”田安委屈道:“早知道安排陛下去东厢的客房了,这样至少离得远一点”
萧伯瑀手上的笔尖一顿,“你安排去了西厢?”
“对啊,西厢环境清雅,不对”说着,田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完了,上官姑娘也在西厢,万一半夜孩子哭闹声吵到陛下,陛下一发怒,我是不是完蛋了?!”
皇帝肯定正愁找不到把柄,这下好了,他这是亲自将把柄送过去。
“我我马上收拾东厢,让上官姑娘移居过去!”田安甚至没来得及听萧伯瑀说一个字,便匆忙朝外面走去。
西厢内。
赵从煊隐约听见庭院传来说话的声音,他从窗外看去,只见一个女子站在连廊下,正逗弄着地板上练习爬行的婴儿。
婴儿咿咿呀呀地笑着,小手拍打着地面。
忽然,婴儿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身影,他好奇地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和赵从煊的视线对上。
上官绵连忙起身将孩子抱起,神色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西厢住了客人,是不是吵到公子了?”
她不认识赵从煊,赵从煊却认识她。一个与萧伯瑀、肖承焕都有关系的女子。
“无事。”赵从煊道。
婴儿似乎不怕生,咿呀地朝他伸手。
上官绵看他衣着华贵,又住在西厢,便问道:“公子是县令的朋友吧?”
朋友
赵从煊不置可否,“算是吧。”
上官绵面色微疑,这算什么答案?
“你和他何时成的亲?”赵从煊忽然问道。
上官绵有些意外,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这人着实奇怪,若是萧伯瑀的朋友,却又不敢大方应下,若不是,为何能住进客房里?
她只好含糊道:“一年多前。”
萧伯瑀来到岭南也就一年多的时间,也就是说,他来这里后不久,便娶妻生子了
赵从煊身形微晃,霎时间头疼至极,仿佛无数根针扎入颅骨。意识模糊间,他好像看见了萧伯瑀,他想抓住这虚渺的幻影,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那人还是从他手上挣脱开来。
只错了一步,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
第70章 真心难寻 陛下强取豪夺不成,借酒消愁……
屋内, 烛火轻摇。
郎中开了几副安神汤药后,便朝萧伯瑀摇了摇头,“老朽只能暂时开些安神之剂, 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萧伯瑀蹙眉道:“这怎么回事?”
郎中看向榻上之人,轻叹道:“这位公子的头疼之症应有些时日了, 已成顽疾,只能调养, 难以根治。”
“病因为何?”萧伯瑀从未听说过赵从煊有头疾之症。
郎中道:“怕是思虑过深, 夜不能寐, 兼之郁结于心,久而成疾。”
郎中离开后, 萧伯瑀朝赵从煊身边的侍卫问道:“陛下这病,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侍卫迟疑片刻, 如实回道:“去年五月起, 起初只是精神疲乏, 再后来就成这样了。”
“太医也束手无策?”萧伯瑀眉头紧锁,一个头风之症, 竟熬成了顽疾。
侍卫摇了摇头,“陛下每日都睡不足三个时辰,又食少事烦, 太医们再怎么调理龙体,也无济于事。”
萧伯瑀目光落在榻上紧闭双眼的赵从煊身上,轻叹一声:“罢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
屋内寂静无声。
萧伯瑀缓步走到榻边坐下, 他伸手替赵从煊掖了掖被角,随即在一旁看起了书。
不知何时,赵从煊睁开了眼睛, 但他眸光涣散,似醒非醒。
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赵从煊唇边浮起一丝恍惚的笑意,他从锦被中缓缓伸出手,却在即将碰到他的刹那,又缩了回去。
仿佛只要轻轻一碰,眼前的幻影便会消失。
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萧伯瑀转头看去,见他醒了却一句话不说,便问道:“陛下,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但赵从煊还是没有说话,萧伯瑀便伸手探去他的额间,也没有发烫。
无奈,萧伯瑀只好先出去看看安神汤煎得如何了,这个时辰,也差不多煎好了。
他转身离去,并没有听见赵从煊那句轻如呢喃的声音,那声音带着不解和委屈:“为什么你还是要走?”
他已经学会收回手了,这一次,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待萧伯瑀回来后,只见赵从煊半倚在床榻上,手中拿着的正是方才他看的书。
他连忙放下汤药,开口道:“陛下,药熬好了。”
赵从煊什么都没说,接过汤药一口一口灌下。
见他脸色好了许多,萧伯瑀拿起汤碗,放轻了声音:“陛下早些歇息。”
他熄灭了屋内的几盏烛火,只余一支残烛勉强照着光亮。
“萧伯瑀。”赵从煊忽然唤道,他声音凝涩:“我是不是做错了?”
古往今来,朝代更迭,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个戏码在天子与权臣之间反复上演。
赵从煊熟读帝王策,为了执掌皇权,他一步步算计,情爱也成了为权力铺路的一环。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一个帝王应该做的。
他做错了吗?
他不知道,没人能告诉他对与错。
屋内安静良久,萧伯瑀缓声道:“陛下是天子,天子怎会有错。”
陛下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他分不清。稍有差错,便要赔上萧家数百人的性命。
赵从煊不知萧伯瑀何时离开了房间,他浑浑噩噩,半梦半醒,那碗安神汤竟无半分效用。
次日,上官绵想要去探望一下赵从煊,萧伯瑀却抬手阻拦。
“县令大人,你和那位公子怎么奇奇怪怪的。”上官绵纳闷道。
萧伯瑀一怔,“过几天他应该就走了,这些天先委屈你搬去东厢客房。”
上官绵住哪都无所谓,对她来说,有一个住的地方就行了。
然而,上官绵没去探望赵从煊,赵从煊反而是派人找上门来了,“上官姑娘,我们公子有请。”
待她来到西厢客房后,赵从煊将一盘金银摆在她面前。
上官绵两眼发亮,刚要伸出手,但很快又收了回去,天下哪有掉下来的馅饼,哪怕这人是县令大人的朋友。
她轻咳了两声,开口道:“公子有话直说。”
赵从煊又将一封信纸递过去,“与他和离。”
“和谁?”上官绵还没反应过来。
赵从煊眉头微蹙,但还是耐着性子再说了一遍,“与萧伯瑀和离,往后你和你的孩子,自可尽享下半生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尊荣无忧。”
上官绵一愣,天下真的掉馅饼了?
思忖良久,她神色严肃,“你这人真奇怪,看你的样子,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你若当萧大人是朋友,为何不去帮他,反而来劝我和离,莫不是就是等着看他妻离子散的笑话?”
萧伯瑀对她有恩,她绝不能恩将仇报。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去,可门口的侍卫横剑拦截,一副她不签下和离书就不让她走的架势。
上官绵神色一冷,正欲动手,便见庭院里田安快步走来,他瞪大了眼睛,大喊道:“住手!住手!”
在田安身后的,是萧伯瑀。
萧伯瑀开口道:“田安,先带上官姑娘离开。”
上官绵义正言辞道:“大人,我留下帮你,他不就是仗势欺人吗,我可不怕,我今日——”
“上官姑娘,你少说两句吧”田安听得心惊肉跳的,这可是当今天子啊,他若是想砍你的头,你还得跪下谢恩。
田安将她带走,一边走一边小声提醒道:“那位你惹不起的。”
上官绵愤愤不平,“田大哥,你得好好劝一下县令大人,有些朋友不能深交!”
房间内,萧伯瑀微叹一声,“微臣代她向陛下赔罪。”
赵从煊声音微颤:“你代她?”
“是。”
赵从煊喉结微滚,语气强硬道:“好,那你与她和离。”
萧伯瑀没有立即应声,他看着赵从煊,良久,他缓缓道:“陛下想做什么,普天之下无人敢阻拦。微臣想知道,两年前,微臣问的那个问题,陛下可否解惑?”
两年前的牢狱中,是赵从煊亲口承认,他对萧伯瑀都是利用之情,时至今日,又为何来惺惺作态?
赵从煊半天没有回答,萧伯瑀眼里的希冀也一点点破灭,他到底还在奢望什么?
“我”赵从煊也不知道,他与萧伯瑀的感情到底算什么,这段感情于他而言,无论如何不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他是帝王,他为何不能强求一份感情?
赵从煊眼底泛着血丝,他着急地拆开信纸,让萧伯瑀签下和离书。
只要萧伯瑀和上官绵和离了,一切就能重新开始,他和萧伯瑀再回到长安,回到从前的生活,这两年来发生的一切就当是一场梦
萧伯瑀看着他,心底涌起一阵寒意,眼前的陛下太陌生了,又或是说,这才是真正的赵从煊。
赵从煊看着他签下和离书,眼底的血丝越发瘆人,他一把攥住那张薄薄的纸,确认萧伯瑀签字后,便立即派人将和离书送到上官绵手中,不止赏赐了那盘金银,还应允赠她几座扬州宅院。
萧伯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句话没有说。
沉浸在欣喜中的赵从煊,缓缓挪移到萧伯瑀身前,神色雀跃,而后倾身向前,仰首吻住了他的唇。
两唇相贴,这个吻很轻,他几乎是小心翼翼的,怕是惊扰了什么。
可萧伯瑀没有反应。
他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赵从煊的唇贴着他的,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
赵从煊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他缓缓退开,指尖微微发颤。
萧伯瑀看着他,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进赵从煊的心口,“陛下,现在满意了吗?”
赵从煊脸色一白。
萧伯瑀眼底浮过一丝疲意,他也会累,也会痛,他曾经对陛下满腔爱意,换来的却是跌入深渊的痛苦。
情这一字,是世间最不可相信的东西,更何况,是帝王的情爱。
他们走到今日这一步,是赵从煊一手酿成的,可他后悔了,他以为只要让萧伯瑀回到长安,这一切就能重来。
相比于高高在上的皇位,他太轻易得到了萧伯瑀对他的偏爱,这十年来,他满心算计的唯有权力二字。
今时今日,萧伯瑀的眼里对他再无当年的情意,他才觉得痛彻心扉,他指尖颤抖地抓着萧伯瑀的手,“我只是,要你回来我身边。”
“然后呢?”萧伯瑀道:“陛下是要微臣做您的娈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赵从煊否认道:“不是”
萧伯瑀轻轻抽回手,目光平静了下来,“陛下,到此为止吧,您已经得到了您想要的,微臣告退。”
他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冷风。
次日。
上官绵将那盘金银送了回去,她从田安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份后,想要和他解释清楚她和县令大人的关系,否则,那可是欺君之罪。
但赵从煊不想见她,他不想见任何人。
赵从煊在县衙里住了几天,这几天,萧伯瑀天色一早便出了县衙,待他歇下了才回来。
他知道萧伯瑀在刻意避着自己,索性他便搬到了客栈住下。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量着萧伯瑀的话,也认真在想,萧伯瑀问他的那个问题。
可始终,他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这日,二楼客栈内,赵从煊喝着酒,一道身影急匆匆闯了过来,那人二话不说便坐在赵从煊对面。
侍卫见状,正欲驱赶,赵从煊抬眸见到这人的面容,便抬手示意不必阻拦。
此人正是刚从县衙里放出来不久的肖承焕。
楼梯口处好几个人追了上来,他们拿着大刀,四处寻找着肖承焕的身影。
肖承焕坐下后才看清他面前的人是赵从煊,真是冤家路窄,他正欲跳窗逃跑,赵从煊身边的侍卫已经按住了他。
“喂!我哪得罪你了,我又没骗过你钱!”肖承焕压低了声音,充其量也是行骗未遂而已。
赵从煊满心烦闷,“闭嘴。”
两人的动静引来了几道目光,追杀肖承焕的几人朝着这边走来,但赵从煊身边的侍卫一看就不好惹,便又移开了目光。
肖承焕见赵从煊不搭理他,便夺过他手上的‘茶壶’,大咧咧道:“给我也来一口,渴死我了。”
他一口灌下,只觉喉间火辣,差点一口喷了出来。
要不是赵从煊将酒当茶来喝,他也不至于一点防备也没有。
肖承焕下意识道:“小二,来壶茶!”
话落,他才觉得不对劲。果然,来追杀他的几人很快就认出了他的声音,拔刀便往这边来。
肖承焕正欲逃跑,侍卫已经挡在他的面前,仅凭眼神便将人恫吓住。
那几人落荒而逃后,肖承焕拍拍手,准备离开,刚站起来,他又坐了下来,“我这人是有恩报恩,有仇抱仇,今日你帮了我,说吧,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搞定的就一定帮你搞定。”
赵从煊放下酒杯,看了他良久,随即缓缓道:“真心。”
肖承焕霍地站起来,“你不要狮子大开口啊!帮个小忙而已,你就想要我的命!”
赵从煊抬眸看向窗外,淡淡道:“何为真心?”
“哦,为情所困是吧。”肖承焕缓缓坐下来,他长叹一声,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唉!同是天涯沦落人,来,干一杯!”
紧接着,肖承焕一杯接一杯,喝得比赵从煊还厉害,他将手搭在赵从煊肩上,醉意上头,“你说,她怎么能这么快就变心了!曾经还海誓山盟呢,说变就变了!”
两人喝到日薄西山,夜幕降临。
“哪有什么真心,呜呜”肖承焕又灌了一口酒,边喝边哭喊:“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她都和别人有了孩子,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