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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时跟着长老生活了八年,耳濡目染之下,也略有涉猎。无论两人命盘如何相合,总不是一个人,不可能百分百融合,唯一不可融合之处,就是心口的膻中。”

“无论阴魂怎么入体,入体多久,心主之处只能交叠,不可融合。”

“只需布一个五极极阳阵,将她困在其中,几位师兄替我压阵,再用驱阴灵符探入她的膻中,就不怕阴魂不现身!”

第36章 与修真界八字相克

◎常真师叔纵是给师妹做条被子盖也是枉然◎

林昨暮听他说了许多,一番犹豫之下,脚步仍是丝毫不动。

了尘一声叹息:“你如此,就不怕误了自己亦误了她,还误了万源宗?”

白聪心性狭隘,刚被林昨暮当众驳了,自觉丢了面子,又听得了尘这话,忽被触动了心肠,满心的愤懑再难压制,猛地跳起来,就向林昨暮攻去,口中道:“我与妖女势不两立,今日就是舍了这条老命,也要探一探真假究竟!”

白聪暴起攻过去,林昨暮只得接招相抗。白聪招式霸道,掌风如刃,两人且战且走。

林昨暮一离开榻边,了尘一个眼色,常真抓起那沓画好的符纸飞身过来。他手脚利落将符纸贴到华九周身几处大穴,必要让她动弹不得。

了尘抬手布阵,唰唰几下金光大阵立现。通微、常真分处两处阵脚压阵。

了尘对着常真微一点头,常真立时甩出一张黄符,其上红符如血飘飘荡荡就往华九胸口而去。

林昨暮想抽身阻拦,可白聪一时不好打发,出招迅猛摆明了是要拖着他。

就在这一瞬间,华九感到一股刺心的疼痛,仿若有一股力量在猛烈地拉她,要将她拉出去。可如今她与这具身子已融合大半,生拉硬拽地撕拉痛得她死去活来的。

好痛好痛,痛得她想骂人,下一瞬,忽然感到身后好像来了一股往回拉的力量。

她一回头,见到一只如枯木般干瘪的手在拽着她往回拉。

华九忙道:“老头你使点劲啊,我要是被他们拉出去就死啦!”

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你我相距千里,我能幻出力量助你就不错了,你自己不争气,这么些天就这点子进展。”

华九倒也想与那拉扯的力量抗衡,可她飘飘悠悠无处着力,半点力气也使不出。

眼看着一只手都要被拔出去了,忙大喊:“手去啦,手去啦!”

“闭嘴吧你!”老头气喘吁吁,气急败坏,“有趣个屁!魂魄拉出去被他们一锤子砸个魂飞魄散才当真有趣!”

华九闻言一愣,安静下来,盯着臂上这只枯瘦的手,倏尔一笑:“老头子你老得听不清了,我是说手去啦。”

片刻后,那声音方说:“胡闹个什么,多使些力气方是根本。”

外头拉扯的力量太大,难以相抗,手脚都已被拔出去一只,华九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昏昏沉沉快要昏过去。

老头一股子心火涌上来:“好不容易偷来一世,你且安静低调些,还跟上辈子一样整日里桀骜张扬的,怎么不叫人怀疑身份?纵是过了此回,下回又该如何”老头虽口中骂她,手上还是在尽力往回拽,只是终究难与那拉扯之力抗衡。

眼见着她就要彻底被剥离出这具身体。

突然,手心处红光大盛,那红光明亮却柔和,温柔又有力地将快被撕裂的魂魄包裹起来,安安稳稳地坐在膻中。

她虽闭着眼,但丝毫不见痛苦之色,想来这红光是能保她安然了。

“咦?”老头惊疑不定,“这是……”

外头那几人念咒施力在金光阵上,本来身体上浮现一层魂光,这是魂魄即将离体的表现。

几人无不神经紧绷,严阵以待。了尘祭出了宝剑,只要这魂魄一出来,就代表窦玉罗当真被人夺舍了,管她是谁,一剑了却了就是。

只是魂光大盛了一瞬,瞬间又熄灭了。

这是怎么回事?常真再甩了张符纸过去,窦玉罗仍旧躺在那里,周身平静得很。刚才还有些魂光,现在却一丝也没有了。

看到这情况,林昨暮也不急了,冷冷一笑收了掌,白聪也不再与他多缠,飞身过去金光阵相帮。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常真再次扔出数张起灵符,那些黄纸错错落落覆在窦玉罗身上,若她身中有异魂,早该觉得身上压了几座大山,苦不堪言,再不逃出只有被压死一途。

可等了许久,哪有什么魂魄逃出的踪影?

怎么回事?难道这丫头并未被夺舍?她性情大变,功力上涨都只是因原先有意隐藏?

林昨暮冷笑道:“常真师叔纵是给师妹做条被子盖也是枉然。”他从来是个清净不争的性子,能说出这番刻薄言语也是因气得狠了。

四位峰主面面相觑,常真面白皮薄,已先红了起来,这乌龙闹得委实有些尴尬。

了尘正要收了阵,偏华九此时睁了眼,见到四只手悬在她周身上方,立刻坐起来,叫喊了一声,又看到不远处的林昨暮,跌跌撞撞跑到他身后,才尖声问:“你们干什么?”她做出一副极害怕的样子,又害怕又愤然。

真真是尴尬欲死,这样子好像是他们要欲行不轨一样,正派门面碎了一地。

白聪不悦:“你莫要胡想,我们并没有碰到你。”

华九伸出脑袋,要信不信,露出狐疑之色:“那到底是要做什么?”

白聪语塞,总不能直说我们怀疑你是个妖怪吧?若有证据还好说,偏又没有。

前番几次,这窦玉罗牙尖嘴利不好相与,没有证据的说出来,还不被她闹个天翻地覆。

若传出去,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子,一惊一乍,大闹妖女夺舍重生,最后却是个乌龙,这才真叫把万源宗几百年的老脸都丢了个干干净净。

通微轻咳一声:“你莫要误会,适才你晕倒了,我们不放心过来替你诊看一番而已。”

华九还未说话,林昨暮就冷声问:“几位师尊师叔看过后,师妹可有不好之处?”

通微晓得他面上问的是窦玉罗身体,实际问的是他们之前说的妖女夺舍,摇摇头道:“窦玉罗身体康健,只是一时脱了力,并无大碍。”

林昨暮缓缓道:“师叔可瞧仔细了?师妹是我梁王府未过门的世子妃,身份贵重,若留下一二伤处就不好了。”

在场几人谁都能听出他的一语双关,是要他们今日咬定了,日后再不要反复。

方才几人施了法做了阵,什么也没探出来,还能如何,通微点头道:“是,并无不好之处。”

林昨暮是归鸿峰大弟子,了尘敬他身份高贵,又见他资质傲然,修炼一日千里,对他多有倚重。

林昨暮也不负他的期望,虽然性子冷些,但聪颖稳重,不仅理事井井有条,为人亦是守礼谦逊。

没想到今日却当众不给他这个师尊脸面,不由得沉了脸:“陌尘,谨记你万源宗大师兄的身份。”

林昨暮对他行了一礼,道:“弟子第一日入宗时,师尊所言清平、公正、贤能,不任辱一人,不任伤一人,弟子一日不敢忘怀。”

了尘脸色沉底,实在不好看。

莫名其妙,窦玉罗变得莫名其妙的锋芒逼人,林昨暮也跟着莫名其妙拿软钉子噎人。

果然俗尘之事麻烦又烦人,他正要甩袖离去。

谁知一个小童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道:“禀报宗主,邢长老来信,林家大爷有消息了。”

了尘派人去找林意,终于有了消息,气闷之中终有了丝喜悦:“快说,林意在何处?”

小童子兴高采烈回道:“邢长老信中说,探得林大爷如今正在韦邺州窦府。”

了尘眨眨眼,满脸的疑问:“哪个窦府?”

华九站了出来,轻笑一声:“韦邺州窦家还有谁?自然是我家。”

了尘晓得是她家,只是不愿相信就多问了一句:“林意在你家做什么?”

华九道:“师尊您是贵人多忘事,我窦家遭遇了鬼怪,请林大叔自然是为了襄助保卫。”

了尘皱眉:“胡闹,”对小童道,“快快去信让邢长老速请林意来万源宗。”

小童却面露难色:“禀宗主,邢长老信中说了,窦府门口五六里里外都布满了王府亲兵,邢长老已在外头待了两日,尚不得近前。”

这话一出,连林昨暮也有些吃惊,他看向华九,窦府这是出事了?所以父王派了亲兵里外护了起来。

了尘这才看向华九,道:“即便如此,便由你书信一封,请林意来万源宗走一趟。”旁的不可进,但寄家书回家总没有问题。

虽说这事在华九筹划之中,但了尘这理所应当的模样还是让华九失望至极。

正派,正道,不过如此。她冷道:“我家中出事了,被鬼怪所扰,死了好几个人。如今林叔独挑重担,他来了万源宗,我家上下几十口人怎么办呢?”

通微心中一动,想起早上寻她时她说的条件,问:“依你要如何?”

华九认真道:“万源宗派出数人保护窦府,这样才能换出林大叔替你们追查堆秀派的事情。”

“只要师尊答应了,家书以及药盒一并附上。”

白聪狐疑:“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找林意要做什么?”

华九摊摊手:“林家万里追踪的本事谁人不知,你们大费周章地找林大叔,总不会是请他找个小猫小狗。”

“前阵子大师兄在大牢中刚发现了段升所用的顾凝香,前后一想,寻找林大叔必然是为了追踪段升。”

白聪见她说得清楚合逻辑,没了别的话说,只好冷哼一声。

她原请求万源宗相助,了尘并未答应,如今却必须做交换,了尘不得不点下这个头。

“对了,刚才我不慎昏了过去,不知梦泽秘境的名额可有我一个?”

了尘并未说话,倒是白聪冷声开口:“你那套鞭法从哪里学的?”

华九晓得这事不解释清楚,总没个了结,不过他们亦没有证据,怎么说还不是任她:“前年我家后门昏死了一个可怜女子,我娘见她可怜,便舍了她几碗饭一斗水,那女子为了感谢我娘便指点了我几招,我看她舞得好看,就记下了。”只会招数,不会内里功法,也不算坏了传承。

窦家累世乐善好施之名广为传播,有不少艰难的修士在走投无路时都会去窦府结一份善缘。

白聪道:“沽名钓誉!救飞素宗的人算什么善事,简直是作恶!”

华九眼底一片冷然:“万源宗每两年要办一场施粥义舍大会,所来信众成千上万,也不知其中有多少恶人,每回做了多少恶?”

白聪大怒,大掌拍出:“放肆!我忍了你很久了,桀骜不驯,狂妄至极,今日非要让你好看!”

再活一世还是个个都想教训她,这与修真界相克的八字当真应验。

第37章 林昨暮害羞了

◎五彩斑斓四人组◎

白聪的雷霆掌并未如愿拍到华九身上,便让林昨暮伸手挡了下来。

白聪怒不可遏又无可奈何,终是瞪了了尘一眼,带着气道:“我百岳峰的弟子个个规矩,怎么敢如此不逊,要我说不守规矩就该赶出万源宗!”

了尘也不发话,他自己还黑着脸不高兴呢,可眼前这两人他摆摆脸色还行,赶走什么的却不行,一个是世子,一个是前阵子刚给他送了不少银钱药物的散财童子,哪里舍得赶走。

看了尘不理他,白聪气得手指直抖,师尊当初怎么选了这个脓包!

林昨暮见他颤抖不止,忙对通微道:“白师叔一直抖动不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病症,还请通微师叔费心给瞧瞧。”

他又对白聪十分关心道:“苗长老刚倒下,宗里七慌八乱的,这个时候白师叔务必要保重身体才好,如再添一处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华九在心中直呼,大师兄真是个妙人,不知白聪哪里得罪他了,能把他气得这么狠。

通微晓得白聪本就是个冲动易怒的,真怕他气出个好歹,当着众人就给他喂了一颗平气丸。

一个顶撞气他,接着一个阴阳怪气,再来一个马上塞药,好像慢一点他就要当场厥死过去似的。

白聪被这三连击弄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或许苗根师兄不是中了离魂术,而是被这些人生生气离魂了。罢罢罢,在座都是傻x,这些失心疯乱摊子谁再管谁是狗。

于是万源宗四人组,一个沉黑着脸,一个被气白了脸,一个闹出乌龙臊红了脸,最后一个连日诊治制药熬黄了脸。

同心一致而来,最后五彩斑斓而去,也算难见的风景。

林昨暮弯腰作揖送走几位峰主后,一回头见到窦师妹笑意盈盈看着他,瞬间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感。

“师妹这么瞧着我做什么?”

华九笑道:“我原以为高岭之花必然冷淡无趣得很,今日才知道,原来是我刻板了。”

林昨暮没想到她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愣在原地,男子可为高树,傲然屹立于天地,亦可为坚石,坚不可摧,无可动摇。

可高岭之花又是什么意思?高山崖壁上怒盛的花,难道…难道是夸他好看么?

粉红难得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脸颊。

华九没想到自己简单一句话就将他夸红了脸,这大师兄还真是清纯天真。

游走周身的真气陡然有力不少,华九大喜,有心再撩拨几句,偏偏一旁还有个虎视眈眈煞风景的徐伂,再者书到用时方恨少,她看的浓情蜜意的话本子还是太少,尺寸拿捏不准,就怕太腻了反而不美。

华九打定主意要回去好好找找话本仔细研习一番,遂偷偷溜了。

这头林昨暮好不容易压下脸热,转头过来:“师妹刚刚醒来,身子还虚,我送师妹回去吧。”却只看到孤零零立在堂中的徐伂,哪里还有窦玉罗的影子。

徐伂暗暗翻了个白眼,还师妹呢,师妹早跑了。

他看了半日的热闹,先前几个峰主不知为何铁了心,神神叨叨搞了个乌龙阵,什么动静也没整出来,自打脸面这种事也算少见。

随后世子春心萌动的模样简直比刚才的斑斓四人组更少见些。这半日的热闹叫他长了半辈子的眼界。

走到一半的通微忽然想起。那是我的千苏堂,我为什么要走?拍拍额,这几日真是昏了头了。

昏了头的不止他一个,徐伂眼见着林昨暮舌战众峰主,为窦玉罗敲定了梦泽秘境的名额,也同样觉得林昨暮是昏了头了。

白聪:“窦玉罗此人无礼不逊,不该给她名额。”

林昨暮:“咱们当初遴选条件只说以实力为准,以武竞争,并没说对礼数的要求,况且师妹率性,并非是对师长们不敬。”

常真:“窦玉罗武艺出处还有疑虑,确实该慎重一些。”

林昨暮:“师妹与霍师弟和我还有苗师妹的比试,用的皆是本门最基础的功法,以低阶之法胜了高阶之法,可见其精妙。后来凭着一根鞭子抽翻了一台子人,虽招式有异,但我细看而去,仍是本门最基础的吐纳功法。”

通微:“窦玉罗这人个性恣意放肆,出门在外更是无法约束,只怕闯了祸反而连累本宗。”

林昨暮:“师尊和几位师叔信任,点了弟子带领他们,弟子必然时刻约束几位师弟师妹遵道守义,况且窦师妹性情开朗,乐于助人,许是能结出数份善缘也是可能的。”

了尘黑着脸冷眼瞧着,可无论他如何看,也看不出来他中了桃花迷的痕迹。最终不得不板着脸,在名单上写上了窦玉罗的名字。

退出议事堂,徐伂试探着问:“我赶紧去告诉窦玉罗这个好消息,也好要她知道大师兄的苦心。”

谁知林昨暮只道:“我不过就事而论,师妹她实力超群,该是她的便是她的,哪有什么苦心,选定之事自有小童报给她,你也不必多跑一趟。”

瞧他模样冷淡肃然,徐伂又有些拿不准了,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

华九从千苏堂出来,她刚才脱力晕了过去,又在魂山识海之中与常真他们相抗半晌,方才强撑着做了出戏,如今出来,身上的劲都松了下来,方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的。

还好刚才与林昨暮说话几句,碰巧入了他的心坎。他一开心,她的身体加速修复,也能缓解不少。

想到这里,她想起还有个躺了几日的元照星,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元照星体内邪气太盛,一长一消,凡胎身子受不住,便一日弱过一日。清心的功法、丸药也只是些微缓解作用,如果找不到好的办法,接下来当真棘手。

华九走进元照星屋里,就看见他坐在榻上闭目打坐,只是身上衣裳潦草了些,衣襟领口敞开,能看见大片的肌肤。

他平日虽看着弱,没想到肌肉也是饱满紧实的。

贪看春光踌躇徘徊,一时反应过来,红霞覆面。

元照星听到动静立即睁开眼,看到是华九,粲然一笑:“姐姐来了。”

华九笑道:“昨日过来你还只能堪堪坐起,今日能打坐了,看来是好多了。”

元照星歉然道:“姐姐要忙的事情多,还得挂心我,是我拖累姐姐了。”而后又想起什么,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我听说姐姐今日在高台之上大杀四方,威风得很。”

华九失笑:“听谁胡说的,可是吴凉他们?”

吴凉那几人恶行累累,没想到碰到了更恶的元照星,上次在执戒堂告黑状不成,发现就连苗长老都没能奈何她二人,反过来元照星折磨他们更狠了。更甚的,听说苗长老都中了离魂术,还不知哪天能好。

反复折磨惧怕之下,他们倒老老实实起来,这次也是他们前前后后殷勤照料。

元照星一脸向往:“姐姐英姿飒爽,力战群雄,我却躺在床上,遗憾不能亲眼看见。”吴凉怕他,只敢捡好听的说,着重说了前头,后头晕过去就自然略过了。

华九尴尬笑笑,什么力战群雄,她当时不过是一时没控制住自己,入了心魔,反将自己的老底都亮了出来,好在遮掩了过去:“胡乱闹了一通,算不得什么。”

元照星见她兴致不高,担心她受了伤,正想牵住她看看,靠近了没有血腥气,刚安下心来,忽闻到一股清香。

不同于草木之香,是一种古朴的,淡淡的香味,偏偏他好像闻到过,在执戒堂时,那人不顾安危要英雄救美。

那人身体康健,长相俊美,就连出身都比旁人强上不少,自己孑然一身,还是个病秧子,如何跟他比?

华九见元照星方才明明是要来拉她,忽又愣愣瞧着地上出神,便道:“你这是怎么了?”

元照星回过神来,也不知是对谁生气,又是惶恐又是气闷,最终冷冷一笑:“我还担心姐姐受伤,想来有他在,姐姐必定无虞的。”

轮到华九一愣,他?他是谁?

元照星见她不语,更是气闷不已:“姐姐既已有妙人相陪,还来瞧我做什么?就是哪日我死了,寻个土包埋了干净,何必多费心神。”

莫名其妙,他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又生起气来,说话阴阴阳阳。得,谁让她摊上这么个傲娇祖宗。

“你便是妙人,哪里还有什么妙人了。”

元照星也好哄,只要她哄一句,心头的气就平了一半,只是还剩下一半,他不绕弯子,直接问:“姐姐身上为什么会有林昨暮的气味?”

原来是为这个,早知道他鼻子灵,又常用药物,对气味最是敏感。

“你也知道我一个人跟好多人打,力气用完了,大师兄可怜我,扶了一把而已。”华九并未隐瞒,当时台下熙熙攘攘全是人,瞒不住的东西何必扯谎。

元照星听她说来,晓得当时肯定也是险象环生,心疼得紧,不愿再让她生烦恼,便道:“那林昨暮表面冷冷淡淡的,内里还不知道是什么颜色的心肠,姐姐莫被他骗了去。”

华九刚想说林昨暮是人中龙凤,自己有什么值得他骗的,又怕他多想歪缠,便也不说了,只抓过他的手里外看了看,道:“离魂术对身子负担太大,你轻易莫要再使了。”

元照星呼吸滞了一瞬,方低声问:“你都知道了?”

华九叹道:“若不是离魂术,怎能让通微不知不觉替你做了假证,事后依旧懵然不知。”

“苗根也是你做的吧?那日在荒地时,你手上青筋暴出,正是施术后的后遗症。”

元照星眨眨眼,看她面色严肃,笑笑:“是,姐姐这是要问罪?”

问个屁的罪,华九瞪着他:“我只是想告诉你,离魂术对血脉经络负担极大,高修为的修士尚且难以负担,你如今这个情况若想有南山之寿,还是少用些吧。”

“有姐姐陪我,寿元自然是越长越好。”元照星笑得开心:“我要是知道姐姐早撒了毒粉,也懒得费这个事了。”

有仇必报的双毒二人组对毒粉,毒术进行了友好交流,随后元照星笑眯眯问:“姐姐随后要去梦泽秘境?我听闻那秘境是极珍之处,内里珍宝机缘无数,姐姐带我去见识见识可好?”

【作者有话说】

师妹夸我好看~林世子开心转圈圈

第38章 我要同你长长久久

◎那小倌,是何模样?◎

谁想他这话一出,华九面色微凝:“梦泽秘境实际是太威派的东西,太威派素来行事霸道,只有他吃人,没有人吃他的,秘境这等好东西数百年来未曾开放过,此番却突然开放给外人,里头不知有什么猫腻,你身子虚弱,何必去蹚这浑水。”

元照星只道:“既是浑水,就是去的人越多越好了,水越浑鱼才越多。”他眨眨眼,漾开一抹笑意,“姐姐不也有摸鱼之意?”

华九心中一凛,元照星极为聪慧,她从未表露过真实身份,但他却总能依稀猜到那么点她的真实意图。

那么他以为她还是窦玉罗,还是已猜到她早换了芯子?

而*他要去秘境,真正的意图又是什么?离魂术不是一般的术法,他是怎么会的?

元照星身子虚弱,常常似小白花一般可怜,却又与魔头段升相识,邪神转生的元家幼子,身上如迷雾笼罩,叫人怎么也看不清。

无论如何,她总不愿自己先捅破窗户纸,转了话题:“可你未参加名额遴选,没有名额如何进得去?”

元照星以手托腮,叹了口气:“正是呢。”说完斜眼瞟了眼华九。

华九忙摆手笑道:“你莫打我的主意,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必不肯让的。”

“我若要姐姐让,算什么本事。”元照星笑眼眯眯,“我只是想跟姐姐约好,到时候莫要不认得我了才好。”

华九心道,咱们同吃了朱厌泪,你若在我数里以内,我自然找得到你:“你且放心,咱俩这等亲近,哪里还能不认得你。”

元照星勾了勾唇:“就怕到时候姐姐有了师兄,就忘了弟弟了。”

这话倒像拈了几分酸意,华九思忖他自小艰难,又失了亲人,不安霸道总比旁人更甚,也耐着心再次道:“你放心,任谁总越不过你的。”

再次得了她这话,元照星笑得如沾了蜜一般满足。

华九见他精神头不错,面色红润,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放下心又闲说了几句话,便起身要走。

元照星看她起身,心头一阵空落,忙道:“姐姐,我忽觉头晕得很。”

华九不疑有他,忙扶他躺下:“大概是还未好全,血弱气虚了些,多说了几句话费了神思便觉得头晕。”

元照星躺在床上,看着华九,轻声道:“这个样子,我又想起了在窦家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自从上了万源宗,多了好多人好多事,就算跟姐姐说话相处,也都是匆匆几句,今日难得,姐姐就再陪陪我吧。”

天色已黑,窗外月华如水,静静洒落在雕花的窗棂上。

屋内一盏孤灯,元照星躺在床上,他本是张扬明快的俊美少年,如今又透出一股子病弱之感。

对着这样的他,再硬的心肠也会软和下来。

华九坐在床边,柔声道:“嗯,我跟你说说今日我是如何大杀四方的。”

华九今日也是真累了,上午打了三场,力气用尽。

后来就连内魂也没能安生,在五极极阳阵中挣扎了好一番,是身体也累,心魂也疲,是以话说了没两句,就靠在床边沉沉睡了过去。

元照星笑笑,这就更像那夜了。

他矫健起身,哪有半点虚弱的样子,将华九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他站在床边,想了半晌,随后弯下腰,把唇轻轻吻上华九素白的手背,轻声低喃:“我刚想明白,我想姐姐陪我,不在一朝一夕,而是长长久久。”

“可我还有些事得做,还有些人得杀,姐姐且等等我。”

他说完,深深看了眼沉睡着的华九,一个翻身跳出窗外。

等到第二日华九醒过来,屋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元照星的身影。

她匆匆走到外间,吴凉正好遇见她,大为惊异:“窦师姐这么早就过来了,可是有要事吩咐?”

华九总不好说自己昨夜就歇在这里,只说:“我来看看照星,他人呢?”

吴凉懵然:“这么早,应是还在睡呢,师姐没进去么?”

华九皱眉,催动体内的朱厌泪,半点反应也没有,看来元照星至少已在数十里以外了。

想起他昨夜说的话,还以为他是要乔装跟着,没想到竟是连夜走了。

去了哪里?要做什么?她是一概不知,心里一时有些空落落的。

三个邪神,一个走了,还有一个未找到,如今只剩下林昨暮了。

现下她也没太多时间多愁善感,要进入梦泽秘境,那里头还不知会有多少险难,如今的她不比当初,灵药和阵印该多做些带上。

各人都忙着自己的事,元照星不知所踪,华九忙着去后山找灵草制药,林昨暮则忙着处理宗中事务,再抽出时间谋划去梦泽秘境的种种事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过了期的消息传来传去,如同长了翅膀,飞得飞快,又变了模样。

这日徐伂抱了玉骨扇与凤彩软甲进来。

林昨暮盯着手上的纸,头也未抬,问:“父王母妃可都还好?”

徐伂点点头:“大管家说王爷王妃都好着呢,王爷一顿可吃四碗饭,王妃不见岁月之痕。”

林昨暮笑笑:“这便好。”

徐伂道:“对了,世子第一次从堆秀派寻到的带蓝褐血,家里已将其炼化,王爷说其毒性举世罕见。”

林昨暮沉吟片刻道:“传话回去,妖风不曾止歇,还请父亲不要大意,做好百姓防护。”

徐伂应答下来,又道:“对了,王妃特让林二管家带了这把双影扇过来。”

这双影扇是个极难得的灵物,乃是用最精贵的千年赤玉所制,又请了炼器大师刻了符文,精心锻造了九十九日才造出了的玉扇。这扇子最有灵性,只要注入一缕气息,哪怕相隔千里,也能知人是否安好。

这是他们王府代代相传的定情定婚之物,双影取两心相系之意,平时在库府好好收着,怎的忽然给他拿过来?

徐伂道:“林二管家说这是之前王妃送去窦府给窦玉罗的,不知为什么竟被窦府退了回来,王妃说她管不了,便让林二管家拿过来交给世子。”

林昨暮眼睫微微一垂,半晌道:“你且好生收起来吧。”

徐伂见到林昨暮仍在规划着去秘境之事,他实忍不住愤愤不平:“大师兄您在这里替她筹谋,还从家里弄来这金贵的凤彩软甲要送与她,而她却在那里逛小倌馆,真是气死人。”

林昨暮皱了眉,这才停了笔抬起眼看他:“小倌馆?”

徐伂这才反应过来,世子自幼清净修心哪里晓得这些腌臜之地,忙住了口。

谁知林昨暮却不放过:“小倌馆是什么地方?”

徐伂摆摆手道:“也没什么,说出来反污了你的耳朵,王妃若晓得了,定要打死我的。”

林昨暮却放下笔,一本正经:“我日后既然要担替父王分忧的担子,便不能再与从前一般,这梁地的万般事若事事不知,日后岂不是随意被人摆弄欺瞒?你只管细细说来,也算给我助力了。”

世子既然这么说,他也不敢再藏着,只好一五一十同他解释清楚。

林昨暮听明白小倌便是花钱买的男宠,可以花小钱买几个时辰、几天,若真上了心,也可花大价钱替小倌赎身带回家中。

林昨暮眉头越皱越紧:“你是说,窦师妹买了个男宠?”

徐伂点点头:“正是,这女人不知羞耻,听说那小倌原还是个红牌,许师弟说窦玉罗当日在里头调笑连连,恣意非常。”窦玉罗果然是个流氓,这才几天便暴露了,好人家的女子谁逛小倌馆,谁买小倌。

林昨暮感到一股子莫名的失落又愤怒,手中的毛笔差点子折断,仔细想来却又想不明白,只觉得那小倌两字格外刺心。

徐伂看出他不高兴,觉得此番让世子看清她的真面目也好。

谁知林昨暮默了片刻,忽抬起头轻问:“那个小倌,是何模样?”

【作者有话说】

林昨暮委屈:“师妹有了我,还嫌不够吗?”

第39章 大师兄想吃兔子

◎我难道是色中恶魔?◎

这日华九刚从荒地挖到几株龙血草,极宝贝地收起来,忽感一阵清风拂过,灰头土脸一抬头,就看到林昨暮站在近前,笑吟吟瞧着她。

“原来师妹在这里,叫我好找。”

华九讶异:“大师兄找我做什么?”

林昨暮刚去山下办完宗里的事回来就找她,给她送凤彩软甲。

来之前就已想好,她赠药救他一命,他回赠她一件衣服实在是正常不过,不必想太多。

可如今当着华九的面,看着她笑眼弯弯,声音似带了蜜,问他找她做什么?

林昨暮忽觉嗓子似被那蜜糊住了,要说的话一时又不知如何说好了。

泰然淡定了多年的林世子忽然有些无措:“这下头有妖魔,煞气重,师妹身子刚好,不宜逗留时间太长。”

华九挖到了想要的龙血草,心中正开心,笑道:“多谢师兄提醒,我正要回去呢。”

林昨暮看她眼睛亮亮,瓷白的肌肤沾上了点点泥渍,更显那丹唇朱红可爱。

林昨暮不由自主想到了那夜梦中,他是如何对她索取无厌,他好像怎么也忘不掉那蜜桃一般的甘美,不仅忘不掉,这份感觉、渴求此时却越放越大,大得他恨不能再次将她抱在怀里,一亲芳泽。

华九看着林昨暮眼神越变越奇怪,她见过如刀锋一般尖利的,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的眼神,也见过感激涕零,对她千恩万谢的眼神,却从未见过这般迫切的,好像恨不能立时将她吞入腹中的眼神。

心头咯噔一下,坏了,莫不是这山下的邪煞气勾醒了他体内的邪神,失了神志?

华九暗暗打起精神,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以防他突然暴起攻击。

林昨暮向来冷静自持,虽说暗地里也回想过,也痛斥自己下流无耻,可从未如今日这般难以按捺住胀满心口的渴望。

殊不知是其体内的邪神对妖魔的邪煞之气甚为敏感,在他毫不知觉时无限放大心底的欲望。

“大师兄,你怎么了,可还好?”

不好,不好!

“我们赶紧走吧,听说这下头压了个什么大妖,怪吓人的。”

镇压的是一只诱灵,还有一只狼妖,狼最喜欢吃的就是白嫩白嫩的兔子,特别是有嫣红嘴唇,有蜜桃香味的兔子!

那样甘甜的滋味最叫人上瘾,尝到了就再也戒不掉。

林昨暮极力控制着,他从来都知道,人不能被欲望所驱使,不然与鸟兽何异。

他反复默念清心咒,好歹是勉强控制住了自己。

华九知道此地对他影响颇大,不可久留,只是她絮叨了半天,林昨暮仍是一动不动。

她不是啰唆人,见劝他不动,只好来硬的,不然时候一长,彻底没了神志,她手头又没有神仙倒,岂不是刀俎上的鱼肉。

华九伸手抓住林昨暮手臂,想将他拉走。

她的手一碰到他,林昨暮微微一抖,只觉得她触到之处忽而滚烫,这股烫意又迅速往上一直蔓延到胸口,烧得他的理智步步后退。

林昨暮咬着牙,一段清心咒被他念得缺词少句,颠来倒去。

他从袖中掏出乾坤袋,猛地把凤彩软甲拿出来递给她,匆匆道:“前几日师妹救了我一命,今日将这软甲赠你聊表谢意。”

一语说完,拔腿就走,再不敢耽搁,不敢回头,只怕再一秒,自己就忍不住变成了狼妖,对着可口的小兔子毫无理智地扑上去。

华九看他步履匆匆,头也不回,纳闷低语:“他这是第一次送礼不好意思,所以奇奇怪怪的?”

她展开手中的软甲,乃是用极韧又极细的天蚕丝并岚鸟筋混合织就,穿在身上可抵挡利器,刀剑不入,且又软又轻,真是个难得的宝物。

“大师兄果然大气。”今日真是收获颇多,是个好日子,华九笑眯眯地将软甲也收入囊中。

这时天边飞来一只小雀,落在她肩上又成了纸雀,看来是癞蛤蟆精那有消息了。

华九将纸展开,上书“燕卿壶、太威派”六字,还贴心地附赠了一张地图,她略略思量,将地图记在心中,反手祭出一道真火将纸焚了——

林昨暮匆匆回到屋里,盘腿坐在榻上,打坐半晌,这才觉得些微平心静气了。

他思虑半晌,终起身去了了尘的翠流阁,小童子很快迎出来:“师尊请大师兄进去。”

里头了尘一派风仙道骨立在堂中,林昨暮行过礼,他方点点头,问:“苗长老怎么样了?”

林昨暮道:“我早些去看通微师叔用了药施了针,毒已解了大半,只是离魂尚未有良法,苗长老虽说不能立时醒过来,但也算稳定住了。”

了尘道:“通微医术高明,有他在定无大碍。”又叹道,“近日宗里诸事繁多,多仰仗你了。”

林昨暮道:“弟子懂什么,不过是跟着师父师叔们多学了两天本事,尽力而为罢了。”

见林昨暮又恢复了正常的谦逊有礼,不似先前那般噎死人不偿命,了尘满意地再次点点头。

“你此番过来,是有什么事?”

林昨暮斟酌半晌,略过与华九的那一段,只道:“弟子刚才出去经过后山那片荒地,发现点蹊跷,特来报与师尊。”

“荒地?你说的可是镇压着妖魔的那处?有何蹊跷?”

林昨暮想了想,道:“那下头原有重重大阵镇压着,虽有邪煞气外露,到底有限。”

“可今日我却发现那里妖魔气息比平时更重了几重,我只待了片刻,便差点被迷了心智。”林昨暮翻来覆去想了许久,虽说自己对窦师妹确实是有些不能宣之于口的龌龊心思,但他又不是色中恶魔,怎会一见师妹就控制不住,必然是被妖魔气息给影响了。

了尘听他所言,立刻肃了脸色,那下头压的可是两个恶贯满盈的极凶妖魔,况且林昨暮修为不低,连他都受不住,可想那处邪气有多重。

先师祖在外围设置了重重大阵将他们困在此间,原先万源宗还派了人看守,只是寻常修士受不住浓重的邪煞气,不少人看守不过数月,就开始呕血。

慢慢地便再没有人愿意去,不仅没了看守,平日里大家宁愿绕路也不愿经过那处。

了尘疑道:“难道是天长日久的,那外头的阵法失了些效用?”

林昨暮道:“苗长老被人故意暗害,荒地那里的阵法会不会也是被人动了手脚?”

了尘想了想,却摇头:“应该不会是有人蓄意而为,里头那两只妖魔被震断了经脉,妖气再不能凝结,只能外泄,若再想凭借它们掀波搅浪是不中用的。”

林昨暮道:“弟子不敢断言,但涉及妖魔,总归还是谨慎些好。”

荒地下头的阵法详细,只有历代的宗主才晓得,了尘一瞬思量,便道:“过几日我再去瞧瞧。”

了尘此时道过几日去瞧,可几日后,苗根病情反复,宗里又出了几件事,而林昨暮他们已启程去了梦泽秘境。

了尘忙得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荒地那的大阵,可谁知就他这一丝疏忽,反在后日酿成了滔天大祸。

【作者有话说】

林昨暮:师妹,我想吃兔子。

华九:正道修仙,讲究清净雅素,不食荤腥。

林昨暮:我不管,我就要吃兔子。

第40章 彼谷岭

◎你要脸,你要脸你尿裤◎

华九这些天埋头制药、做阵印,连此行的同伴也未做打听。临行前她辞别了无思,又送了她两枚益气补功的丸药。

很快便到了出发去秘境的日子。

今日到了宗门口才晓得其余四人都是谁。

除了带领几人的林昨暮以外,其他几人都可算是她的手下败将。

苗木芓、审旦支看见她,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只有霍川雷冲她微微笑笑,唤了声师姐。

林昨暮温声道:“窦师妹也到了,咱们准时出发吧。”

这一路走得磕磕绊绊,苗木芓、审旦支都极不喜欢华九,没事都要找点事出来,不是讥讽几句就是使点小绊子,偏华九又是个不肯吃亏的,几人一路就这么不和不睦地赶路。

这日他们行到彼谷岭,放眼看去,只见峻岭重叠,起伏有致,其中山岭高处萦绕着大片白雾,叫人一眼看不清其峰峦走势。

彼谷岭与太威派所在的康里镇同属滇州,相距不过数十里。

几人一路风尘仆仆,越走越难,特别是彼谷岭中凶兽遍地,几乎是走一路打一路,他们连日赶路,本就疲惫不堪,谁知今日还要与凶兽相斗。

又打死了一条巨蟒后,霍川雷就不肯再往前走了:“大师兄,一连赶了好几日的路,我脚上都磨出了水泡,实在是走不动了。”

林昨暮看了看四周,这彼谷岭中山草茂密,远处可见薜萝密密麻麻攀附在山壁之上,山谷之中走兽遍地,号呼不止,面露冷色。

苗木芓眼睛瞪大,不可置信:“你总不能要睡在这里吧?这里到处都是虫豸,恶心死了。”

霍川雷几乎要哭出来:“可我真是走不动了。”他身上带着不少器物,包袱自然比别人来得更重,况且他素来娇生惯养的,并没吃过这样的苦。

华九刚才剖开大蟒的肚子,也不知在看什么,此时抬头道:“方才我在路边见到了一把生了锈的铁锹,想来附近应有人烟,你再坚持坚持,寻到了村落便好了。”

其他几人都同意了找到村落歇息一晚再上路。

苗木芓本也觉得累惨了,只是见他们都听了华九的话,又气个不止,走着走着忽语带讥讽,意有所指:“这里野兽真是不少,咱们也不知是不是到了狐狸的窝洞,到处骚气得不行。”

华九身体里尚有数处堵塞不通的地方,这番高强度的赶路对她而言确也是有些难以支撑,这些日子都是苦撑过来的。

这时不知苗木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本不欲理她,谁知她越靠越近,鼻子嗅了嗅,语气夸张对着华九道:“怎么离你越近骚味越重……”

华九嫌弃看她一眼:“是你尿了吧?越尿越多,你可不就觉得骚气重?”走着又往旁边挪了两步,嫌弃之意溢于言表,“你若自己尿了都不知道,这是失禁了,赶紧找个郎中看看吧,这么年轻也是可惜了。”

“你!”苗木芓脸色一片涨红,她本想讽刺华九,却没想反被她羞辱个彻底。

她抬眼看看周边其他人,也不知道他们听到没有,实在难堪,也无人替她出头,毕竟这一路只要有骂窦玉罗的都被她怼回来。

苗木芓怒道:“你这下等卑贱的人,果然粗俗难耐得紧。”

华九满不在乎笑笑:“我粗俗难耐不打紧,反正我又不尿裤子。”

这深山老林之中,走兽遍地排泄,再加上树木腐烂,混合着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但无论多不好闻,总不会有人真的相信是苗木芓尿了,可她最重脸面,自持出身体面,高傲了一世,反被窦玉罗这么个无赖诬赖,越想越气不过:“呸!你不要脸!”

华九轻飘飘盯她一眼,气死人不偿命道:“你要脸,你要脸你尿裤。”

无论如何她总跟尿裤子干上了。

霍川雷忍了半刻,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一声笑犹如火上浇油,苗木芓内心的怒火噌一下冲到天灵盖,她举手就要打过去。

忽听审旦支喜道:“果然有个村子!”

就这一瞬间,华九的短刀已架上苗木芓脖颈:“你早就是我的手下败将,怎么,被打的滋味尝不够,上瘾了?”

霍川雷见前面真的有村庄,终于可以休息,喜得不行,连忙分开她二人,做个和事佬:“两位师姐消消气,咱们如今赶紧去村里填填肚子,歇歇腿脚才是正经呢。”

苗木芓又气又苦,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反被她羞辱一番,眼泪都要掉下来。

审旦支与苗木芓相处不错,见她委屈,忙拉着她走在前头,柔声安慰道:“你二人云泥有别,何必与她这种粗鄙人置气。”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这一路过来,可算是领教了窦玉罗牙尖嘴利,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林昨暮慢走几步,与华九并肩走着,他低声道:“师妹身手不错,只是……”

他一语未完,被华九眉眼一横,冷声打断:“师兄这是来教训我了?每回都是她招惹我的,你不知道?”

林昨暮忙道:“我不是此意,我几次看你招式精妙,动作迅疾,只是内里功力却稍显不足。”

华九眼波斜来,他只好直接道:“秘境之中危机四伏,师妹若不嫌弃,到时便同我一路,我必然会保护好师妹的。”窦玉罗上次在舟山秘境里吃了大亏,险些丢了性命。当初他不觉如何,可如今再一想,不由冷汗淋漓。

他想了一路,必不能放任她一人在秘境里冒险,他要跟着才放心的。

谁知华九冷冷一笑:“保护我?大师兄未免有些托大,上次同大师兄讨教过,谁胜谁负你难不成忘了?”

林昨暮被她说得哑然一顿,而后微微一笑道:“是我说错了,到时候许是还要师妹相帮,总之你我守望相助总是不错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脾气好笑眯眯的,她便也冲他弯了弯嘴角。

前头果然有个村庄,远远地就能看见村落中错落有致的房屋,青瓦白墙,墙上烟囱中冒出缕缕青烟。

霍川雷大喜回头:“师兄师姐们快些,咱们运气好,赶上饭点,也好祭祭五脏庙。”他吃了几日干粮,如今再闻到干粮的味道,肚子里便滚酸水,真是梦里都想吃顿热饭。

苗木芓与审旦支也高兴得很,热饭软床谁不喜欢。

只是林昨暮看了几眼村落周边古木参天,林荫蔽日,其后山峦墨黑,叠嶂间云雾缭绕,不觉皱了眉:“且慢,深山老林之中乍然冒出一座村落,若是多有破败还好说,可他那处屋瓦簇新,实在是奇怪。”

华九亦道:“俗话说,林深多鬼,山高有妖。咱们一路过来,所遇猛兽不少,这村落中除非都是住的能人异士,不然村口连个遮挡之物也没有,村里的人如何抵御猛兽袭击?”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苗木芓只觉她和林昨暮二人一唱一和,就算有理,也不肯依,定要往那村子里去:“修士怕什么妖啊鬼的,真是堕了宗门威名!”

审旦支也道:“正是,若真有什么鬼妖的,咱们替他们拿了,也算得一件功德。”

“前头有蹊跷,后头有凶兽,既都是凶险,不如选个舒服些的。”霍川雷更是头也不回,急急走在最前头,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睡野地吃干粮。

得,三比二。好说不成,林昨暮正要拿出大师兄的款来约束他们,却见那村头有几人看到他们,匆匆迎了过来。

“几位仙人可是路过?”村民手上拿着茶壶,十分殷勤,“仙人路过,快请去我们村中歇息片刻,也让我们沾沾仙福。”

林昨暮原在岐虫精身上吃过亏,此番是警惕不少,放出神识在他们周身掠过了一圈,未查出半点精怪妖气,确实是人。

霍川雷开心不已:“祖师爷垂怜,我正又饿又累。”

村民边笑边请:“仙人快请,饭食、客居之所尽有的。”

审旦支问:“看你们这样子,倒像是特意在等人?”

村民笑道:“不瞒仙长,这段时间常有似你们一般的仙人路过此处,我们村长都让我们请了进去,结个仙缘积福呢。”

这修真界,妖魔不少,民间对可捉妖控魔的修士多有推崇,现在正好是梦泽秘境开启前夕,路过此地去太威派的修士应该是不少的,他们这话倒也合理。

三人顿时放下了戒心,欢欢喜喜跟着走了。

林昨暮尚还犹疑,只是天公不作美,渐渐黑云压日,暗雷滚滚,好似就要下大雨了。

下着暴雨确实不宜赶山路,只好跟了进去。

华九仔细瞧前头村民走路,皆是脚步虚浮,确认都是些没有修为武艺在身的普通人。

村中一路行来,屋舍两旁站着不少人,或两两聊天,或嬉戏打闹,衣着无不平整干净,半点下地做活的样子也没有,见到他们一行人,一个个喜笑颜开,热情得不得了。

“又来仙人了?”

领着他们一行的村民连连点头,很是骄傲的模样:“正是,我请这些仙人去村长那里呢。”

华九冷眼看来,愣是一个练家子也没有。

更有甚者,他们走了大半个村庄,一个店铺也没见到,这里的人,既不做农活,也不开店铺,村子外头虎狼成群,他们在这里却有吃有穿,过得滋润,东西不知从哪里来的,虎狼不知如何驱除?

走到村子中段,拐到一间高门大户的大门前头,门前有个老者正同人说着话,见到他们,顿时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一团:“这是哪里来的仙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蓬荜生辉。”

老者自称姓代,此乃代家村,他正是代家村村长。

林昨暮忙拱手:“代村长,我们是万源宗的修士,路过宝地,叨扰了。”

代村长引他们进屋,边走边说:“仙人这是什么话,你们能来才是我们的福分。”他说得笃定又诚恳,好似真的对他们的到来感恩无比。

说话间便将他们带到饭堂,笑道:“真是巧了,我家刚用过饭,今日做得多,柜橱里还有些未动过的新鲜吃食,便拿出来给各位仙人享用。”

霍川雷拿出一锭银子:“多谢村长,这银子就充做我们的饭钱,村长别嫌少。”

村长说什么也不拿,只道:“仙人们能来,已是我们的莫大荣光,怎么还能要钱,快快收起,莫削了我们的福报。”

霍川雷出身好,出手大方。一拿就是一锭银,这一锭银子看着约莫有十两左右,可去大酒楼买上十桌席面了。

倒是村长一脸喜意,看也不看银子,只盯着他们发笑。

审旦支摩拳擦掌,豪迈道:“一会子我们吃过饭,便替你们在村子周边竖道灵墙,好让你们不受外头的猛兽袭击。”

审旦支以为自己能说中村长心事,谁知代村长拼命摆手:“实在不必,我们代家村在此处近百年,与山上的灵兽和平相处,并未出过伤人事件。”

“和平共处?”审旦支难以相信,脱口而出。

“正是,不曾伤人,不曾伤人。”代村长连说了几遍不曾伤人。

这就奇了,华九心道。若说这份奇怪在村口时只有五十分,到了此处便有一百分。

他们一路行来,碰到的都是些凶猛异兽,半点也不通人性,不知这代家村整个村子的普通人是如何与满山满谷的野兽和平共处的?

况且代村长视金钱如粪土,满屋子外头时兴的器物也不知拿什么买来?

“无功不受禄,村长既不受钱财,也不用我们办事,这顿饭我们倒不好吃了。”林昨暮起身就要走。

“师兄!”霍川雷心头着急。

还有一个同他一般着急的竟是代村长:“仙长莫要这么说,我们这里代家村世代受上天护佑,发过誓愿,不取一分一毫,要招待来往过路的神仙,以结福缘的。”

霍川雷急急跑过去拉住林昨暮,将他拉回座位,小声道:"大师兄,方才进来时,我都瞧过了,全村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况且代村长说得有理,咱们实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话音一落,便有丫头端着香喷喷的热饭热酒进了屋,霍川雷眼睛都盯直了,无论如何也不走的。

饭菜已摆了一桌,香味四溢,村长招呼他们赶紧吃饭,笑得合不拢口:“我还有几坛子美酒,取了来与仙人共饮。”

村长刚出去,霍川雷已是忍不住,伸筷子就夹了一块肉,华九拦住,沉声道:“这村子处处蹊跷,饮食上最好谨慎些。”

苗木芓一筷子菜已吃进嘴里,冷笑道:“只有那自己不是好人的,便看谁都不像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