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宁儿去哪里了?”
沐宁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身量,柔声说道:“阿娘,我是您长大后的女儿。”
“待出了这幻境,女儿很快就能与真正的您、阿爹和弟弟相见了。女儿盼着能陪您听完这部话本。”
大学士夫人惊得合不上嘴。
沐宁看向对面,那漂亮姐姐正是宋梨,极英俊的哥哥正是越桓泽。
这是她的幻梦,自当由她作主。
沐宁站起身来,走到越桓泽身侧,双手捧起他的脸,认真说道:“阿泽,与其说那日我气你抛下了我,不如说是气你看到了我那般丢人的样子。”
“在你眼中,我要自己永远是明珠般的女子。”
“永远做你的,掌上明珠。”
越桓泽定定看着她,沐宁松开他的脸,微笑着结印,在密室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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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梨双手抱着篮子,低着头不知站了多久,好在另外三人皆未催她。
她呆立着,想到了许多事情。
忽然,她想明白了。
宋梨抬起了头,脸上红晕已退,平静地看向越桓泽,沉声说道:“越师兄,谢谢你。但我不爱吃葡萄,爱吃葡萄的是宁儿,我便借花献佛吧。”
语毕,她转向沐宁,微笑着将篮子递了过去。
沐宁疑惑:“梨儿,你这是做什么?”
宋梨:“宁儿,感情是难以遮掩的,我已发现,越师兄心悦之人是你,而你也倾心于他。”
沐宁轻声问道:“那你怎么办?”
宋梨爽朗地说道:“就算我仍心悦越师兄,我依然知道他是属于你的。况且,还有一个原因,”她看向赵景:“我发现自己心中已有了另一人,他在我心头的分量已超过了越师兄。”
赵景挠了挠头,憨声道:“梨儿,你该不会是在说我吧?”
宋梨叹道:“幻境中的你,竟如现实中的你一样,冒傻气!”
“幻境”一词一出,宋梨身旁的三人皆愣住了。
宋梨对他们说道:“越师兄对宁儿付出良多,又怎会忽然要与我携手?刚才我已记起,我本在密室中。现在,我要回去了。”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谢谢你们,令我认清了自己的感情。诸位,我们现实中再会!”
宋梨紧密双目,双手结印,她睁开眼睛时,已回到密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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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桓泽和段甜儿走进暗门,沿着一条黑暗的窄路前行,当眼前再次光明时,他们来到了一处院落。
院中青石板铺成的小路两旁种满了桂花树,弥漫出浓郁的桂香。
段甜儿深吸一口气:“阿泽哥哥,这里好香,桂花的气味真好闻……啊,好困,阿泽哥哥,我要睡……”
话还没说完,她趴伏在路边的花坛上,酣然入梦。
越桓泽眉心一锁,这股花香正是迷药,他服用过沐宁炼制的避毒丹药,此迷药对他并未生效。
他环视此院落,恰似自己小时候居住过的府邸。
此时,一间房门被轻轻推开,步出了一位华衣美妇。
望见美妇的第一眼,越桓泽周身的血液凝固了。
那人竟是他的母亲,褚夫人。
越桓泽僵立在原地,想到母亲十一载前便已亡故,又想到那白玉厅中虚幻的法器。他竭力平复情绪,声音依旧带着一丝轻颤:“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褚夫人轻叹一声,柔和的声音透出深深的悲哀:“泽儿,你不认识娘亲了?”
正是越桓泽记忆中母亲的声音,他眼含泪光,哑声质问:“家母已逝,你为何假扮她?”
褚夫人眼中有化不开的悲凉:“当年,我刺史府近百口遭灭门之灾,男子皆被斩首,女眷均被赐了毒酒。越参军的独子重病不治,甘愿代你而死。而乱葬岗上,为娘命悬一线,被慕容祖世伯救下。”
越桓泽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妇人,声音颤抖:“若真如此,为何十一年来,您从不曾寻我?就连星炼真人也从未提及您尚在人间……”
褚夫人心痛般捂住心口,声音哽咽:“慕容祖世伯先要为我解毒,后又将我安置于此,故而迟了几日接你,没想到就是那段时间,越参军竟也惨遭毒手,幸而祖世伯找到了躲藏的我儿,否则……”
她抬手掩面,啼泣几声,复又定下心神:“是我要祖世伯不告诉你为娘尚在人世。若你知晓我在此,必定分心。我要你心中牢记我褚家的血海深仇,早日报仇雪恨!”
她平复了情绪,接着说道:“不少人知晓褚家与慕容家有世交,为掩人耳目,祖世伯带你在外先避了两载,返宗后,每年结界开启的日子,他皆会来探望我。
“我已知晓他令你姓越,将你的名字从天泽改为桓泽,以越公子的生月为你的生月,既是为了给你新的身份,也是为了纪念越参军父子。”
“这些年来,我得知你修为精进,甚是欣慰。去年,祖世伯已与我商定,将在合适的时机引你来此,与我相见。今日得见我儿,看来时机已至。”
第37章
越桓泽默立,梳理着渐渐清晰的记忆。片刻后,他抬眼环顾四周,叹道:“外边那些法器的幻影,想来唯有师父能做。而这院落,竟建造得与昔年的褚府如此相似。”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处花坛,感伤道:“当年,您陪着我将大黄埋在了此处。”
褚夫人满是疑惑地问道:“泽儿,哪里来的大黄?”
越桓泽闻言一怔。
褚夫人将目光投向院中的一处秋千架,眼中闪过一抹怀念之色:“你小时候爱与动物交谈,同它们格外亲近。我记得,你特别喜爱其中一只斑鸠,唤它小黑。有一日,它被鹰隼重伤,死前飞回与你告别。你抱着小黑的尸体哭了许久,后来,我陪着你将它埋在这秋千架下。这件事,连你父亲也不知晓。”
“竟真是母亲……”
越桓泽喃喃自语,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任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脚步一动,欲向褚夫人奔去。
褚夫人的目光落在花坛边酣睡着的女子身上:“泽儿,刚才我自窗口观这姑娘与你举止亲近,我欲与你相认,便先令她睡下。她是何人?”
越桓泽停住脚步,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她是幻阵阁阁主段元真的女儿,名唤段甜儿。”
褚夫人闻言后神色骤变,退后两步。
“段元真觊觎我褚家阵法图册,与朝中奸佞为伍,栽赃你父亲谋反,害我满门遭戮!”她眼中带着震怒,质问道:“如今,你竟与仇人之女结交!”
越桓泽深吸一口气:“母亲,儿子与此女接触,是为了从她身上探得段元真的消息。”
褚夫人低头沉思,反复权衡,待抬起头时,眼中透出一抹冷厉之色。
她的声音透着不容置疑的严肃:“泽儿,你现在杀了她!”
越桓泽惊愕地看向褚夫人:“母亲,她是无辜的,咱们家被灭门时她不过几岁。儿子与她相处中更发现她是个纯真善良的女孩子。”
褚夫人眼中迸发出仇恨的火焰,凌厉地质问道:“她无辜?咱们褚家近百口哪个不无辜?她既然是段元真之女,还管她什么纯真善良,她就该死!”
越桓泽念及血海深仇,眼中似有恨意升腾。
“况且,杀了她有助于铲除段元真!”褚夫人的目光中透着思虑,“段贼布下的顶级防御阵连慕容祖世伯亦难破解,加之其修为高深。若不施以非常手段,恐难以撼动他。”
褚夫人厌恶地扫了段甜儿一眼:“她身上布有高阶防御阵,你可能破?”
往昔父亲教自己与母亲阵道的画面浮现于眼前,越桓泽心如刀割。他看向段甜儿,沉沉地点了点头。
褚夫人的目光寒凉:“很好,一会儿你便以撞击伤杀她,回去后称她失足坠崖。慕容祖世伯自会为你周旋,若以看护不力论处,惩戒不会太重。段元真痛失爱女,定会亲自上天剑宗问罪,他因悲痛而心绪紊乱之际,正是你与慕容祖世伯合力出手的最佳时机,必要叫他有来无回!”
越桓泽心叹,这确实是一个手刃仇人的良策,血债本该血偿,父亲的债,子女还,不算违背天理。
他将目光投向褚夫人的云鬓:“母亲,您还簪戴着父亲送的红玛瑙发簪。”
褚夫人抬起右手,轻抚同侧发髻上的簪子,眼中满是深情:“此红玛瑙发簪乃你父亲送我的定情信物,日夜伴我,犹如你父亲从未离开我。”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悲伤与思念。片刻后,她将重新变冷的目光投向段甜儿:“正是此女之父,害得你父亲与我们阴阳两隔。泽儿,你还不速速取她性命!”
越桓泽的眼中已敛去了最后一丝犹豫,他对着仇人之女抬起右手,一道灵力激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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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珩宸、沐宁和宋梨同时在密室中转醒,发现室内一如他们刚踏入时那般敞亮。
宋梨快步行至沐宁身旁,牵起她的手:“宁儿,我有话要对你讲。”
沐宁深知宋梨同自己一样,在情感翻涌的幻梦海中刚刚靠岸。她握了握宋梨的手,柔声说道:“梨儿,我也有话要对你说,但放一放,咱们先去看看沈师姐。”
宋梨看向沈雪凝,见她仍立在原地。
沐宁和宋梨走近查看,只见沈雪凝双目紧闭,双唇轻启,面色潮红,表情欢愉。
她的呼吸沉重,夹杂着呻|吟之声,身上的衣衫凌乱,时不时无意识地抬手拉扯着衣襟。
此时,陆珩宸也已走来,宋梨好奇地问他:“陆师兄,沈师姐这是在幻梦中泡温泉吗?你们昔年历练中到过哪处神泉?竟有如此舒坦的体验!”
陆珩宸的目光轻触沐宁,转身走开。
宋梨皱眉,自语道:“陆师兄怎么忽然走了?”
沐宁脸色微红,连忙结印唤醒了沈雪凝。
沈雪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未躺在青辰居的卧榻上,而是置身于一个空旷的房间,面前正站着她最厌恶的两人。
几息之后,她清醒过来,意识到方才的水乳交融不过是一场幻梦,心中涌起羞恼。
此时,密室门忽然开了。
杨天齐晃晃荡荡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从睡梦中被惊醒,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态。看清屋中四人后,他颇为惊讶,却并无恼怒之色。
“陆公子,你们怎会在此?奇怪了,你们没有进入幻梦吗?”
陆珩宸:“我等在调查中不经意发现了此地,皆入了幻梦,刚从幻境中醒来。”
杨天齐更为惊讶:“我用了六载光□□心完成此阵,名唤‘一梦浮生’,其制造出的幻梦足以以假乱真。”他的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此阵启动时手串向我示警,虽然我赶来的并不快,你们也不该这么快便能清醒……可是你们自行醒来的?”
陆珩宸、沐宁和宋梨同时点头,沈雪凝则低下了头。
杨天齐沉思片刻,眼中有了浓浓的钦佩之色,夸赞道:“各位的思维之敏捷,心智之坚定,意志之强韧,远超常人,在下实在佩服!”
宋梨:“杨号主,你别只顾着夸我们了。我问你,你造这‘一梦浮生’做什么?”
杨天齐沉声说道:“这半载来,我借此阵与亡妻重逢。我愿在此……大梦不醒!”
陆珩宸问道:“如今的杨夫人,乃继室?”
杨天齐点了点头:“我心中的夫人唯有一位,已于七载前亡故。如今名义上的夫人,乃是我的妻姐。”
沐宁听到“七载”时,脑中瞬间浮现出那些紫色小花,紫花开遍月升林之时,不也正是七载前?
她沉声问道:“杨号主,不知先夫人因何病亡故?”
杨天齐的眼中泛出极深的痛苦之色。沉默良久后,他低声说道:“婳婳并非死于疾病。她的死……都是我的错……”
陆珩宸:“杨号主,你可愿将此事与我等道来?”
杨天齐思索片刻,下了决心:“各位,请随我到偏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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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灵力飞驰,本是向着段甜儿而去,却在半途骤然改变方向,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直扑褚夫人。
就在这道灵力即将击中褚夫人之际,她的身影骤然消失。
虚空中,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哎呀呀,真吓死我了!再慢一点可就被打到了。”
越桓泽冷冷斥道:“装神弄鬼!你究竟是谁?如何知晓我家中如此多隐秘之事?”
童声:“你是如何识破的?我所说的那些,难道你不信吗?”
越桓泽:“你的说辞虽不算无懈可击,但乍听之下却也合理,加之我心绪激荡,一开始也很难不相信。”
童声:“最后为何不信了?”
越桓泽:“我母亲仁善,昔年常教导我应敬女惜弱,对女子要言语温和,举止守礼,不可轻慢,更不可亵渎。她不怎么可能命我杀害无辜的段甜儿。”
童声:“但那毕竟是血海深仇,段女是仇人之女呀。”
越桓泽叹了口气:“我也想过,也许这些年来,母亲因深陷哀恸而改变了性情。但既然心中又生疑虑,便少不得再细细审视你。于是,我发现了发簪的问题!”
童声:“那发簪可是跟你记忆中的一模一样啊。”
越桓泽轻哼:“这么说来,你果然是读取了我的记忆!我与段甜儿刚进山洞时,脑中的嗡嗡声,便是你在做手脚吧。”
童声充满了愉快:“我看上的人,果然如我一般机智!”
越桓泽:“你这点小伎俩,我却看不上你!你为何要我杀死段甜儿?”
童声充满了委屈:“我能有什么坏心眼呀!我不过是一见到你就想与你做朋友,这才帮你出主意。我的主意不好吗?你不想尽快手刃仇敌吗?”
越桓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况且,你尚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还妄谈什么想与我做朋友。”
沉默片刻后,童声再次响起:“你这是要激我现身,这样吧,你若能一次就找出我,就给你看看我可爱的模样。”
声音一落,院子里出现了上百位褚夫人,她们齐齐望向越桓泽,用童稚的声音齐齐说道:“这里只有一个是真正的我,其他不过是镜中的我。你能找出我的本体吗?”
第38章
越桓泽环视,忽然,一道灵力自他指尖射出,迅雷不及掩耳地缚住了其中一位褚夫人。
其他褚夫人瞬间化回了镜子,而这位被缚住的褚夫人则变成了一只半人高、半人宽,浮在空中的大白饭团,上部有两只水汪汪、黑溜溜的大眼睛,身体两侧有两只短短的小胖手。
越桓泽:“你是什么东西?”
白饭团说话时,眼睛下面出现一张樱桃小嘴:“大约是天材地宝中的一种吧。来这里的人喊我上古法器。”
越桓泽:“你是男是女?”
白饭团眼睛向下看,大约是看了看对应胸的位置,又看了看对应着下|体的位置,答道:“不男不女吧。”
越桓泽:“多大年纪了?”
白饭团:“五位数。”
越桓泽:“那你装什么嫩?”
白饭团脱口而出:“你以为你年纪比我小?”话一出口马上后悔,天机不可泄露的道理它还是懂的,赶紧岔开话题:“你这两次都是怎么识破我的?”
越桓泽:“第一次倒也不是你的问题。”他顿了顿,沉声说道:“我母亲的发簪不是红玛瑙的,那是白玉簪。”
白饭团:“怎么可能是白玉簪呀……你记忆中,那根簪子是红色的呀。”
越桓泽眼中浮出悲伤之色,闭上双目,颤声说道:“行刑当日,我母亲在我父亲身侧,父亲的血飞溅上去,染红了白玉簪。从此,在我记忆中,它就变为了红色。”
白饭团沉默片刻,缓缓说道:“这局,我输的不冤。
它又问道:“第二局,你又如何那样快找到了我?”
越桓泽睁开眼睛,不屑地看着它:“那是你太蠢!你自己说了假的皆是镜像,只有你一个的簪子戴在右侧,其他都在左侧。”
白饭团捶胸。忽然,它与越桓泽四目相投,急急问道:“你看我用的这是什么眼神?你不会想要湮灭我吧?”
越桓泽挑了挑眉毛:“你这装神弄鬼的东西,留着能有什么用?”
白饭团忙道:“别看我法术不强,我可是天命工匠!”
它全力自我推销:“一方面,我的设计灵感独步天下,其中的一小部分创意你在外边也看见了。另一方面,我的精神力极强,能助你精准控制锻器时的火候。我愿住进你的识海,成为你的本命法宝,今后辅助你炼器!”
越桓泽思索片刻后问道:“从你的那些设计来看,你对外面的世界颇为了解,你曾经离开过这座山吗?”
白饭团摇头:“未曾,只是有人进山后,我有时会从这山洞里出去,钻进他们脑中,读取记忆解闷。却也不是每次都这样做,今年我忙着造镜子呢,直到你们解开山中大阵后才匆忙往你们脑子里钻,钻得急了,方让你有所察觉。”
越桓泽:“你能读取任何人的记忆吗?”
白饭团:“元婴境以下没问题,修为再往上或者开启了顶级防御阵,就不好办了。”
越桓泽:“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再去读取任何人的记忆!每个人的记忆都是此人的隐私,不容他人窥视。你能做到吗?”
白饭团正在迟疑,忽然灵光一闪:“你这么说,便是愿意与我结契,让我做你的本命法宝了?”
它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喜悦和期待。
越桓泽严肃地看着它:“你先回答,是否能做到?”
白饭团赶紧点头,激动地说道:“我答应你!我说话算数!以后能跟着你亲眼去看这大千世界,我也没必要再去读别人的记忆了。”
越桓泽点了点头,给它松了绑。
白饭团凌空蹦跶了几下,对越桓泽说道:“你们都有名字,你也给我起个名字呗。”
越桓泽看着它白胖的身子和圆溜溜的大眼睛,提议道:“你觉得白珠珠这名字怎么样?”
白饭团兴奋地在空中转了好些个圈圈:“白珠珠!真好听!这名字可太符合我的气质了!以后我便唤你泽子了,咱俩最亲!”
越桓泽见如此潦草的一个名字竟令它*心花怒放,觉得它倒有几分可爱。
一炷香的时间后,越桓泽结印,白珠珠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使了好一番劲儿,双方缔结好了契约。
白珠珠收起了镜子,给了越桓泽一粒解药后,兴高采烈地入住进了他的识海。
越桓泽将解药喂给段甜儿,少倾,段甜儿醒来。
“阿泽哥哥,我刚才怎么忽然睡着了?”
“许是这两日太累了。”
段甜儿想了想:“我感觉睡了挺久的,阿泽哥哥,你在这里有什么发现吗?可有找到上古法器?”
越桓泽:“并无发现,咱们回去吧。”
段甜儿伸了个懒腰,两人沿着来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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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河镇杨宅的偏厅中,杨天齐刚讲完一个悲伤的故事。
在他十五岁那年,父亲骤然去世,家中已三代单传,家族的重担一下子压在了他的肩头。
不久,远方的亲戚也遭遇不幸,两名远房表妹亡故了双亲,前来投奔杨老妇人。
这是一对孪生姐妹,姐姐叫蒋姽姽,性格沉稳内敛,妹妹蒋婳婳则敏感多思,性情柔软。
两姐妹在姨母家中住下,朝夕相处后,均对表哥心生爱意,他爱上了其中的婳婳。
按照长幼之序,杨老夫人本打算让儿子迎娶姽姽,而他坚持选择了婳婳为妻。
婚后,婳婳三载无所出,姽姽心中放不下杨天齐,也一直未嫁,杨老夫人便要儿子娶姽姽为平妻,以求诞下子嗣。
那时,姽姽已经答应,而他考虑到家族责任,态度也有所松动,但婳婳坚决不允。
他对母亲说,除非婳婳答应,否则,他宁愿无嗣。杨老夫人情急之下,竟给儿子与姽姽下了药,将昏迷后的二人摆在卧榻上,引婳婳来看。
杨老夫人料定婳婳见木已成舟,只能答应。
谁知婳婳伤心欲绝,夺门而出。
杨天齐清醒后同一家上下在月河镇遍寻婳婳不着,又去了月升林寻找,月升林极大,他们一时也未能找到人。
那时,他曾对着林子呼喊一切皆是误会,求婳婳相信自己,无人应答。
黄昏时,突如其来的大雨让他们以为婳婳会自行回家,众人便返回了。可是,整整一夜,婳婳依旧没有归来。
第二日,有人在月升林中发现了一具被侵犯过的女尸,仅剩一只眼珠,脸也被刀划得稀烂,他们认出了那是婳婳。
杨老夫人内疚万分,此后一病不起。临终前,她强撑病体主持了儿子与姽姽的婚礼,心中唯一的牵挂便是杨家不能绝后。
他与姽姽为了完成母亲最后的心愿而成婚。
姽姽深深自责,对他的感情似乎已退回兄妹之情。
婳婳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爱她,深悔自己的态度曾经松动,才令婳婳不愿意相信他。
他与姽姽至今未同房,至于子嗣,他早已不在意。他打算待阳寿将尽之时,从远房亲戚中择选一人承继家业。
自杨老夫人过世后,他便开始造这“一梦浮生”,阵法完成后,他夜夜入阵与婳婳相聚。
听了杨天齐的故事,陆珩宸开口说道:“杨号主,你的身体亏损严重,皆因受这幻梦阵侵蚀。若继续下去,恐怕你撑不过两载。”
沐宁看向杨天齐:“如果你就此停止再入幻梦,我可用丹药帮你调理恢复。”
杨天齐默然片刻,开口说道:“感谢各位的好意,我早已生无可恋,长寿对我而言反而是一种残忍的折磨。”他抬起左手,看向紫金手串,“若非这陨石手串在我入梦至一定程度时便强行唤醒我,我恐怕早已一梦不醒。”
陆珩宸:“这手串竟是陨石所制,倒也特别。”
杨天齐:“我乃是破例告知四位,此物是我杨家祖传之宝,唯有历代家主夫妇方知其来历。每任家主佩戴此手串,唯至弥留之际方可取下,传于下一任家主。多少个世代,它忠诚地护佑着我杨家血脉。”
他悲哀地接着说道:“如今,它却成了将我从美梦中硬生生拉回来的枷锁,我不知该感激它,让我尚且活着,还是该恨它,令我不能长久地伴在婳婳身边。”
语毕,杨天齐再也承受不住身体与精神的重压,匆匆告辞:“诸位,我实在是无力再谈,容我先回屋歇息。”
他起身后缓步离开。
第39章
沐宁提议去看看感染者。
在镇压感染者的密室里,五十六具身躯僵直地躺着。
沈雪凝轻嗤:“沐师妹,这有什么好看的?”
宋梨听她语气不善,心中不悦:“沈师姐,你还是稍安勿躁吧,宁儿要来此自有道理。”
沈雪凝叹道:“宋梨,若不知你和沐宁是同修,我还以为你是沐大学士府上的一个婢女。”
宋梨:“你怎么说话的!”
陆珩宸淡声制止了二人的口舌之争。
沐宁全神思索,并未留意到空气中的火药味,她走到一名感染者身侧,射出一道灵力,打开了他紧闭着的眼帘。
里面是一只诡黄的眼珠,没有瞳仁,亦没有焦点,仿佛在注视,却又好像什么也看不见。
沐宁的语气透着激动:“我可能已经找到炼制解毒丸的主材了!”
其他三人齐齐看向她,她从灵蚕荷包中取出一朵日前在月升林中摘下的小花。这朵小花如刚采摘时那般鲜活,四片暗紫色花瓣托着的花蕊一半是绿色,一半是黄色。
沐宁解释道:“夜间感染者身上出现的每块尸斑皆是四瓣形状的,颜色和形态类似此花的花瓣,而这双色花蕊,又对应着他们的眼珠在夜间和日间的色彩。故而,此花极有可能可解他们所中的尸毒。”
宋梨啧啧称奇。
陆珩宸:“宁儿,可以一试。”
沐宁点了点头,从花中萃取了一滴精油,送入这名感染者的口中。
那人颤抖了片刻,虽仍未清醒,其肌肉却放松了不少,痛苦的表情也大有舒缓。
沐宁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解毒丸的主材正是这四瓣紫花。接下来,她需将其与不同辅材搭配后炼制成丹,再观察感染者服用后的反应,以确定最合适的配方,彻底解除这可怕的尸毒。
四人商议一番,准备前往月升林采集更多四瓣紫花。
此时,密室外一阵响动,接着,密室门开启,杨宅管家指挥着几名家丁抬进了三张地铺,每张地铺上躺着一名昏睡中的汉子。杨天齐跟着走了进来,看他的状态,实在是被折腾得够呛。
杨天齐对天剑宗四人说道:“昨夜,月威镖局出现了一名新感染者,是近一个月来的第一例。他发病后咬伤了另外两名常跟着他的镖师。幸赖镖局里一众人等皆有武艺,迅速用长枪和绊网将三人困住,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祸患。镖局之人心有余悸,观察此三人直至今日午间,见确实不再动弹,方敢靠近,将他们搬运过来。接下来,我要将他们封锁入阵。”
陆珩宸对杨天齐说道:“杨号主劳神费力,辛苦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先行告辞。”
杨天齐:“各位请便。”
四人将要走出密室时,耳中传来两名家丁的窃窃私语声。
“郭镖头可算是恶有恶报。”
“被他撕咬的两人常随他逞凶斗狠,也不是什么好鸟。”
四人闻言,脚步一顿。
陆珩宸问道:“昨夜的第一名感染者,是前几日害得一名女子跳井的那个镖头?”
家丁:“嘿,没成想陆公子您也听闻这事了。可不就是此人吗,这也算是老天开眼,给他报应喽!”
宋梨:“活该!”
陆珩宸与宋梨、沈雪凝虽然觉得事情未免凑巧,也未多作停留,接着向外走去。沐宁站立不动,似在深思。
陆珩宸停下等候,沈雪凝道:“沐师妹这是觉得自己立了什么大功,架子也端起来了。宋梨,还不速去请你家大小姐移步。”
宋梨瞪了她一眼,走上前去轻轻推了推沐宁,沐宁回过神来,喃喃自语:“恶有恶报,所以,这是报应吗?”
宋梨:“宁儿,你说什么?”
沐宁回身看向杨天齐:“杨号主,能否告知我们,先前感染的五十六人中,哪些是初代感染者,也就是无法确定感染源头的原生感染者,又有哪些是被初代感染者袭击后的继发感染者?”
沈雪凝颇为不耐烦,却见陆珩宸和宋梨闻言后,用恍然与赞许的目光看向沐宁。
一炷香的时间后,四人走出密室,每人手上持有一份感染者名单。除了今日新送来的三人外,前面的五十六名感染者中初代感染者有九人,皆为壮年男人,在月河镇中的住址较为分散,继发感染者有四十七人,男女老幼不一,大部分是初代感染者的家眷和亲朋,还有几名倒霉的路人。
陆珩宸沉声安排道:“接下来,宁儿去往月升林采集四瓣紫花,陆师妹、宋师妹和我各调查三名初代感染者,了解其生平,重点访查其私德。三位师妹务必在傍晚前完成任务,届时在我房间的外厅汇合。”
四人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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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桓泽和段甜儿正在玄灵山顶的传送阵前,刚才,越桓泽多番尝试,传送阵竟失效了,他们回不去,也无法向外传递消息。
段甜儿喜思:说不定要与阿泽哥哥在此山共度一载寒暑呢。
越桓泽在识海中与白珠珠对话。
“白珠珠,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当然知道了。你在这里的事还没办完,办完就可以走了。”
“什么事?”
“这我不能说。不过,两个时辰后你肯定能走。”
“两个时辰后传送阵就能重新开启吗?”
白珠珠想了一会儿:“有一半可能。”
越桓泽:“那另一半可能呢?”
白珠珠坚定说道:“反正两个时辰后,你肯定能离开这里!”
越桓泽:“……”
白珠珠转移话题:“泽子,你怎么就那么喜欢沐宁呢?爱得真是又纯又痴!”
越桓泽怒道:“你又翻我的记忆!”
白珠珠:“还是先前读的,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再随便读取记忆。”
越桓泽:“算你识相。”
白珠珠搓着小胖手说道:“你在天剑宗与沐宁重逢时心生欢喜,可最初也只是想陪伴她、保护她,直到十七岁,有一日在玉芝峰,你见她本在采灵芝,不知为何忽然开始拔草,你观她不知为何怒气冲冲的娇憨之态,觉得她可爱得紧。待她离去,你将那些草一株株种了回去,你那心里头啊,倒像是被她种了草,只念着她本就是你的未婚妻,早晚定要她是你的人!”
越桓泽闭目,心中浮现出那日的画面,天樱花在湛蓝的天空下绽放,微风拂过,落英缤纷,自己的目光越过碍事的白芷,只见沐宁的身影在那花瓣飘飞的光影交错里,执拗地拔着草。
他叹了口气:“听你将我的心事说出来,还真有点别扭。”
白珠珠笑道:“行了,不说你了。过往岁月,我可是读取了不少趣事,你想不想随便听一桩秘闻?”
越桓泽:“不想。”
白珠珠:“好咧,那我就说了。云澈爱慕过甜儿小姑娘的一位先祖奶奶。”
越桓泽不禁问道:“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五百载前,云澈尚在金丹境,和他那个迂腐又严肃的师兄,也就是如今的元澄宗主来过这里,那时,云澈心中总在想一位女子,那女子的相貌与甜儿小姑娘有八九分相似。”白珠珠满脸自豪,“我将云澈记忆中那女子的模样与段甜儿记忆中家族祠堂里一位先祖奶奶的画像对比了一下——一模一样!我厉害吧?”
越桓泽由衷赞叹:“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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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珩宸最先调查的是镇衙的一名师爷,他走访了这师爷的亲属、邻里、同僚,又去了一处风月之地探诘。
风月场的姑娘们第一次见到如此俊逸的贵公子,争抢着不要钱也要伺候。
陆珩宸很快打听到了消息,脱身时不得不稍稍施了些法术。
宋梨调查的第一人是居住在镇郊的一名教书先生。她不愿耽误时间,在前往郊外的路上服下了一枚灵饴丹。
沈雪凝名单上最前面的是主街一家肉铺的屠夫。她一想到肉铺的气味,心头就一阵厌恶。
正郁闷地走着,她看见月华豆坊开着门,定是豆花尚未售空。
她本是极看不上此般小店,但昨日品尝后发现店中豆花甚是美味,便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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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宁定出了三种最可能的配方,有把握其中一种可以完全解除尸毒。她估算了感染者所需的药量,并预留了充足的备用量,得出结论,尚需十朵四瓣紫花。
她将灵力注目双眸,在林中仔细搜索,两个时辰后,采到了十朵四瓣紫花,此时,她已行至月升林的最深处。
她本要返回,出于谨慎,决定多采两朵备用,于是继续向前搜寻。
又走了不远,她突然感知到前方有人,其气息隐晦不明,像是用符咒进行了掩藏,令她行至近处方才察觉。
她立刻将自身气息压至最低,隐匿身形,悄然靠近。
密林中一片空地上,有两人不知已交谈了多久,其中一人是破庙中出现的落魄道士,另一人正是杨夫人。
沐宁屏息倾听。
道士:“他们是否已怀疑上了你?”
杨夫人皱眉道:“尚无法确定,但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尽快让他们离开此地,以免被他们识破真相。”
道士:“关于此事,你俩谈过了吗?”
杨夫人摇头:“尚未。我不敢逼得太紧,你先前也是一样吧。”
道士点头:“皆是因为我,镇中才有了感染者。”
杨夫人:“事情已不能再拖,明日寅时三刻,我设法将其引至此处!”
道士:“好,届时,我们务必处理干净!”
两人密谋好后各自离去,沐宁又等了一会儿,待他们走远后方返程。
第40章
两个时辰后,越桓泽终于明白了白珠珠所说的肯定能离开是什么意思。
周遭在一瞬间昏暗,乌压压的雷云从四面八方压向玄灵山。层叠的黑云间闪动着紫色的雷光,轰鸣的雷声震耳欲聋。
“你说我定能离开,一个意思是渡过雷劫,活着离开,另一个意思是被雷劈死,魂魄离开?!”
白珠珠:“我可是实话实说啊。”
越桓泽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你既知我金丹雷劫将至,何不直说?这两个时辰你东扯西扯,没有一句话是提醒我准备的!”
白珠珠两只小胖手搓来搓去,一脸无辜地说道:“这种事儿哪能让你准备?若是泄露了天机,天道定会给你补一场更大的。我完全是为你好。”
越桓泽气消了一半:“你就是没义气。”
白珠珠看了一眼汹涌的劫云,颤声说道:“你可以说我贪生怕死,但你不能说我没义气。我已与你结契,你死了我也会消亡。泽子,还有半盏茶时间,你倒不如稍作准备。”
越桓泽顾不上再与白珠珠多言,赶紧将段甜儿安置进附近的一处山洞,叮嘱道:“雷云消散前,万万不可出来。”
段甜儿虽不修仙,但家中与仙门来往甚密,知晓越桓泽这是要渡劫。
她连忙从金缕囊中取出一只镶嵌着五行宝石的金筒,急急说道:“我爹给了我一道无敌防御阵,我还没舍得用,给你。”
越桓泽看了一眼:“是雷系防御阵吗?”
段甜儿摇头:“尚未附加五行属性。”
越桓泽:“非雷系之属,于雷劫效用微茫。你留着吧,自己躲好了。”
语毕,他迅速出了山洞,在外面找了一块儿空地打坐。
他体内的真气开始凝聚结丹,第一道劫雷从天而降。
他立即调动灵力,生成一道防雷盾罩住周身,防雷盾刚刚造好,便被雷电直劈上去。
灵盾迸发出一道防御白光,越桓泽五脏巨震。白光散去后,盾上有了隐约的裂痕。
三道金丹劫雷一道比一道强,他不敢松懈,调动灵力加固盾牌。
很快,第二道霹雳斩下,盾牌迸发出更为炫目的白光,越桓泽被震得五脏似要移位。
他没有时间调息,将神识投向已有明显裂隙的护盾,用精神力填补裂缝,保持对盾牌的控制。
第三道劫雷劈下,盾牌在耀白的光芒中破碎,越桓泽的五脏痛得似已被撕裂。
雷劫终于过去了,他长舒一口气。
他抬头望天,奇怪了!
滚滚黑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电闪雷鸣得更加骇人。
越桓泽问白珠珠:“这是怎么回事?”
识海中,白珠珠颤巍巍地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呀。九重雷劫,自然是九道,还剩六道呢。”
“金丹雷劫不是三道吗?怎么变成九重雷劫了???”
白珠珠:“九道自然比三道高级不少,这是你的荣耀。”
越桓泽来不及再语,第四道惊雷已下。他将周身尚能调动起的灵力紧急汇聚于头顶上空形成一道光障,生生去扛此雷。
“轰!”
伴随一声巨响,他猛地喷出几口鲜血,血量不小。
其中多少有一些是被白珠珠气出来的。
第五道劫雷与上一道间隔极短,瞬间又轰击在光障上。越桓泽狂喷鲜血,脸色已白得骇人,头顶的光障也变得若隐若现。
白珠珠痛哭流涕:“这样下去,大约第七道,最多第八道,你就死了,我也要陪你而去。呜呜,出山未捷身先死啊……泽子,我仍不悔遇见你……”
越桓泽吐出一口血沫:“哭什么呢,我这还没死呢!那个……渡劫时允许帮忙吗?”
白珠珠止住啼哭:“只要不泄露天机,渡劫过程中可以帮忙,甚至可以代受。”它又哭了,“可我能帮上什么忙呀,我那些本事你在山洞里也都见识了,除了造出了一堆灵镜,其他法器皆是幻影。”
越桓泽叹了口气,将大量精神力注入上方暗淡的光障中,光障重新闪耀,第六道天雷咆哮而至。
伴随着利刃划过鼓膜般的耳鸣,他侧翻在地,面若金纸,鲜血自口中汩汩流出。
更糟的是,他发现上方的光障已经消散,而雷电的强击使得他心肺麻木,识海剧烈震荡,一时间无法调动起足以防御的灵力。
白珠珠在识海中被颠得七荤八素,不知是不是被颠迷糊了,反倒安慰起越桓泽:“你金丹已成,只要能活,用竭了的灵力就像用竭了的体力一样,休养几日便能恢复,不必担心啊。”
越桓泽以手撑地重新坐起:“我担心的是能不能活。”
白珠珠:“事到如今,剩下的三道劫雷,只能智取了。”
越桓泽见头顶雷云中紫光密集闪烁,第七道天雷随时将下,当即凝神思索:出秘境后,自己全力为沐宁打造发簪,在她出发前堪堪完成,那时说自己也有天雷防御法器只是不愿她担心。
恰逢玄灵山结界开启,来不及再造渡劫法宝便已入山,没想到天雷来得这样快,竟还是九重!
虽随身带了不少雷系法宝,却不是为防御雷劫设计的,级别不足以抵挡天雷。不过……
他隐约有了主意,忽然听到又娇又急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阿泽哥哥,我来救你了!”
越桓泽望去,段甜儿虚托着一张银色光阵,急匆匆地朝他奔来。
光阵上,符文缠绕着雷霆,阵纹闪烁着霹雳,气势恢弘。
原来,越桓泽离开山洞后,段甜儿便开始用金筒上的雷系宝石将无敌防御阵改造为雷系法阵。
当越桓泽渡过第三道天雷时,她稍稍停歇,随着第四道雷鸣传来,她立刻咬紧牙关,手指在法阵上翻飞,终于在刚才完成了天雷防御阵。
段甜儿奔至越桓泽身旁,释放光阵至他二人上空。
越桓泽侧首看着段甜儿被汗水打成一缕缕的发丝,心中一叹。
第七道天雷劈下,轰击在防御阵上。
“砰——啪——”
段甜儿这位天才阵法少女在短时间内改造的防御阵,竟奇迹般地抵挡住了这道惊天劫雷,阵下的两人仅感到轻微震动。
可惜,她没有法力加固雷系宝石,随着这道天雷的消散,此阵也化作漫天银色晶片,悠悠飘落。
段甜儿跪坐在越桓泽身边轻轻抽泣,声音却透着坚定:“阿泽哥哥,甜儿陪你一起死。”
越桓泽看着洒落而下的亮闪闪的晶片,温声说道:“相信我,你我皆不会死。”
紧接着,他在识海中吩咐白珠珠:“召唤出你所有的灵镜,亮面朝上拼接,在我们上空能铺几层就铺几层。快!对准天空!”
白珠珠机智,立刻明白了。
刚刚布设好灵镜,第八道天雷已至。
一片碎裂声中,这道劫雷被直直反射回天空,镜子也全碎了。
白珠珠来不及心疼自己本就不多的财产,望见天空中肆虐的雷云仿佛被这道回击彻底激怒,威压压顶而来,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刺鼻的电荷味,它明白这最后一击——威力无穷!
它闭上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樱桃小嘴一张一合:“若能侥幸不死,你我也必定重伤,不知多久后才能恢复交谈,在此提前道一声——泽子,珍重!”
越桓泽:“行了,行了,我已有应对之策,你睁眼看看。”
刚才,他在第七道天雷劈落前萌生的想法已经清晰。
他的那些雷系法器单独使用固然抵挡不住天雷,但若联合来用,可就不一样了!
他从空间玉中祭出全部雷系法宝,将它们在头顶上空自下而上、由大到小连接起来,形成尖塔状,又用数十根霆澜索从最下层的法宝连通到大地。
他刚刚布设好法器,最后一击犹如苍天一怒般气焰万钧地落下,正中叠放在最上层的法宝。
雷系法宝们疏导雷电的能力极强,迅速将劫雷的巨大能量自上而下传导至最底层,霆澜索湿润引雷,瞬间又将到达最底层法宝的能量均匀传导至周围大地。
整座玄灵山剧烈一震,第九道天雷的力量被山体完全承接!
随着最后一道劫雷的消散,这座神山稳固了万载的结界随之崩毁。
白珠珠惊叹道:“泽子,你太厉害了!就算再来几道天雷,你也定能应对!”
越桓泽吓得一个机灵,赶紧抬头望天。
劫云正在迅速消散,他放下心来,踉跄着就要站起。
刚一用力,胸口传来剧痛,他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段甜儿赶紧扶住他:“阿泽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白珠珠:“你这是急什么呀?”
越桓泽在识海中回答:“没想到雷劫竟是九重,我得赶去救沐师妹。”
白珠珠:“哎呦,你这个人夫感!你当谁的金丹雷劫都幸得九天神雷?唯有天地间的至高……”
它话没说完,赶紧捂住嘴,换了个说辞:“相信我,沐宁只需渡三道劫雷。”
白珠珠时不时说出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所言却从未出错,越桓泽当即放下心来。
他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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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天剑宗众人看到了玄灵山顶异常浓重的劫云。
星炼真人派越桓泽寻找上古神器,没曾想爱徒遇了雷劫,看样子竟是九重天雷,他冲进宗主阁,求元澄宗主相救。
元澄当即欲入玄灵山,却一时难以突破此山极强的结界。
第九道劫雷后,玄灵山的结界随之消散。元澄与星炼赶到,惊喜地发现越桓泽性命无虞,且已突破至金丹境。他们妥善地将他与段甜儿带回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