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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子 南山客卿 27151 字 4天前

第111章 重逢

阮雨来这家幼儿园实习没多久, 这里的孩子都很喜欢这位漂亮的小老师。

学校在小区里,不过不是她们住的小区,是附近一个更大的小区, 很多家长都想把孩子往这家幼儿园送。

不是每个小区都有幼儿园,这里离家很近,阮雨每天骑电瓶车上班,几分钟就到。

五一过后,不冷不热,天气极好。

下班后,确保每个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阮雨这才去更衣室换衣服,明后两天休息。

她拎着包,一边舒展腰背, 一边往外走。

带孩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她的班里都是年纪最小的小朋友,上课的时候, 有无缘无故大哭的,突然满地打滚的, 还有到处乱跑的……

让人哭笑不得。

“阮老师, 什么事情笑得这么高兴?”迎面走来一位女老师。

阮雨停下脚步, 摸了摸脸。

在笑吗?

好像是在笑。

她嘴角的梨涡很深, 咧开嘴角, 笑说:“当然是喜事啊。”

女老师疑惑了一瞬, 看她的眼神透着好奇。

阮雨的年纪不算小, 跟她一起进来的女老师都要比她小几岁。

她长得漂亮, 人又温和爱笑, 上班第一天就有老师问她, 有没有对象啊?要不要我给你介绍?我认识好几个优质男。

阮雨说有,都谈十一年了。

大家惊叹,你十六岁就谈恋爱啦?

阮雨点头。

不过他们要是再想挖点什么,阮雨就糊弄着不说了,她嘴巴严,只要她不想说的,什么激将法套话这类法子也是没用的。

但今天,还没等女老师问,阮雨眨眨眼,神神秘秘地小声说:“我要结婚啦。”

女老师直接楞在原地。

阮雨笑着,欢快地往外跑。

她今天没骑车,想跑着回家。

女老师反应过来,追出来,笑着喊:“你怎么都没提前说,什么时候?在哪儿摆酒?”

阮雨回头,扬声笑道:“暂时不摆酒,等以后要是有机会办婚礼的话,我一定请你。”

洒水车响着乐声,水流击中了灰尘,清河市的空气越来越好了。

阮雨先去蛋糕店取蛋糕,她拎着蛋糕,哼着歌,抬起头,看着蓝天白云。

天边的晚霞像是一个姑娘羞红的脸颊。

明天是5月8号,是纪冰的生日,也是她出狱的日子。

是出生日,也是新生日。

在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人会因为她的出生而高兴,也因为她的难过而难过。

真幸运,拥有了可以同喜同悲的人。

明天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对纪冰是如此,对阮雨亦然。

虽然对那个雨夜的记忆仍旧深刻,但她逐渐学会了往前看。

偶尔允许自己难过几分钟,再迅速调整好。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不用大张旗鼓,不用请客摆酒,悄悄地。

她们悄悄地,走向未来。

爱情的形式多种多样,她们很热烈,又很安静。

不会像十年前那般,想告诉全世界,想到处跟人炫耀。

看,就是这个人,我们在一起了。

如今,别人不知道没关系,她们知道就行。

我爱你,你知道。

你爱我,我也知道。

这就够了。

回到家,董园正坐在沙发上,给气球打气,“快把东西放下,过来帮忙。”

阮雨把蛋糕放在餐桌上,放下包,董园起身说:“先把字贴上。”

接下来,母女俩的对话就变成了这样。

“歪了歪了。”

“没歪。”

“怎么没歪,你站远点看。”

“呀,好像是有点歪。”

“你看,我让你听我的吧,上回炒土豆丝你就不听我的,最后做成了土豆泥……”

阮雨听着她的喋喋不休,深深觉得董园要进入更年期了。

完全没察觉,自己也是个话痨。

在墙上贴好了字,她们又开始打气球。

‘嘭’

‘啪’

“不要打这么多气。”董园撇嘴嫌弃,“真不知道纪冰看上你什么了。”

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像是突然改变的,但又自然而然。

亲昵的时候粘人得很,嫌弃的时候也是真嫌弃。

有难时,可以为彼此付出生命,但在家时,也会吐槽你炒菜放这么多盐,想齁死我。

也会因为你笨手笨脚,毫不客气地大声嚷嚷。

董园担心阮雨一个人,一天恨不得给她打八个电话,但还是会因为阮雨进门忘记换鞋,追到卧室门口板着脸念叨。

阮雨夸张地抖着嘴装哭,你变了,你没以前那么爱我了。

董园直接丢下一句,“出来把地拖了,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阮雨立马回:“好嘞。”

阮雨心疼董园工作辛苦,在家的时候就会提前把饭做好,虽然被吐槽不好吃,但她还是会做,吃完饭主动收拾卫生。

只是偶尔会说上几句俏皮话,“董女士,我们去撸串吧。”

董女士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

“有你爱吃的烤猪蹄,多放孜然少放辣。”

于是,对饮食严格的董女士也会偶尔放纵一把,也会在撸串的时候不忘给阮雨端一碗小米粥。

过往的伤痛仿佛从未发生,谁都不会再提起,她们像是从平安顺遂的日子里走过来的。

第二天一大早,家里又跟打仗似的。

“我的盆,盆放哪儿了?”

阮雨也在找,“我的鞋呢。”

不得不说,母女俩在某方面还是很相像的,连找东西时歪头的方向都是一致的。

过去一直紧绷着的心情,一旦松懈下来,就跟开闸的洪水似的,连生活都会随之受到影响。

悠哉,惬意,躺平摆烂。

总算把要带的东西全部找齐,又开始手忙脚乱地打扮。

车已经在楼下等了,她们租的,只有一辆,是婚车。

阮雨穿好水晶鞋,把头纱往后撩了下,董园一手抱着盆,另一只手给她提裙摆。

等上了车,司机好奇地看了她们一眼,也没多问。

这是他当司机这么多年载得最特别的乘客了。

打开导航。

出发。

目的地:清河市女子监狱。

清晨的柏油马路上,有一辆黑色的宝马车匀速行驶,后视镜上挂着彩带,车头花是用香槟玫瑰围成的心形。

后面没有车队,就这一辆。

等红绿灯时,路人好奇伸头看,看见了穿着婚纱的新娘。

她打扮得很素净,没有华丽的装饰品,但特别漂亮。

纯白的缎面婚纱,一字肩的款式,露着圆润的肩头,她耳垂上戴着珍珠耳钉,头发盘起,刘海三七分,整齐地梳理好,贴着头皮。

头纱固定在盘发上,头上卡了几颗珍珠做点缀。

从侧面看,她妆容很淡,鼻子挺翘,额头饱满,睫毛很长,嘴角往上勾起。

倏地,她扭头看向窗外,眼眸含笑,勾起的嘴角处还嵌着两个梨涡。

路人想:新娘真漂亮,连她手里拿的玫瑰捧花都失了颜色,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福气。

眼看着就快到了,突然从路边窜出来一个老头,司机迅速踩下刹车,险些撞到人。

由于惯性,董园和阮雨身子前倾,险些磕到前面的椅背。

司机下车,去问了几句,又回来,跟董园说:“拦车要钱的,讨个喜气。”

董园没提前准备红包,就从口袋里掏了十块钱,司机拿着钱递给那老头。

老头不乐意,嫌少,张口就要二百。

董园皱着眉,又掏出十块钱,“就二十,爱要不要,意思意思就得了,哪有这么要钱的。”

老头拿着二十块钱骂骂咧咧,直接坐在地上,愣是拦着车不让走。

阮雨看了眼时间,心急火燎,她戴上眼镜,打开窗户伸头看,隐约能看见监狱的大门,“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她把眼镜递给董园,推开车门,下车。

确定了方向,阮雨双手提着裙摆,在马路边跑起来。

脚上的水晶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声,她目视前方,微风吹起她的头纱。

太阳出来了,温柔地洒在她身上,连头发丝都被镀上一层暖光。

二十八年前的今天,有一个女孩降生了。

二十八年后的今天,这个女孩终于有家了。

我穿婚纱来嫁你,用婚车接你回家。

从此,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妈妈就是你妈妈。

阮雨跑累了,站在路边喘气,鼻尖突然泛酸。

然后又扬起笑容。

以后,每年的今天都是好日子。

……都是好日子。

她提起裙摆又跑起来。

蓝天,白云,绿树,花草,河流……

我看到了这世间的美好,但还是不及你好。

我们一起看,才是最好。

在这个最普通不过的早晨,离清河市女子监狱不远处的马路边发生了一道奇景。

几十只蝴蝶在阮雨的身后排起了长队,她跑过的地方形成了一条窄窄的路,散发出的爱意都是带着香味的。

这条路像是与那晚纪冰身后的血路交织在一起,香味把血腥味冲刷干净,掉落的红色头绳与刀柄再次缠绵在一起。

那根纽带重新相连,注入爱意,坚不可摧。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阮雨站着不动,就这么看着。

‘啪嗒’眼泪滚了下来。

纪冰左手拎着黑色行李袋,头发跟十七岁那年夏天一样短。

她看着阮雨,先是愣住,然后被惊艳,接着红了眼眶。

阮雨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但她知道,是她。

下一秒,提起裙摆朝她奔去。

纪冰松开手,行李袋掉在地上,单手把人接了个满怀。

阮雨紧搂着她,闷声哭,纪冰单手轻抚她的背,哑声说:“别哭,我回来了。”

“我好看吗?”阮雨退开些,看着她问。

纪冰的手搂着她的腰,没松,笑着点头,“你最好看。”

一直都是最好看的。

阮雨又哭又笑,骂了句:“傻子。”

然后微微用力,勾着她的脖子,往下拉。

吻了上去。

纪冰浑身僵硬,感受到唇上柔软的触感,眨巴着眼,盯着阮雨的长睫,呆愣着,不知道怎么办了。

阮雨抵着她的唇,“闭眼,张嘴。”

“哦。”她嘶哑的声线都发抖,乖乖照做。

唇舌纠缠,难舍难分。

但同时也解答了阮雨十六岁那年好奇的问题。

激烈了……真的会咬到舌头。

唇舌分开,阮雨张开嘴,伸出舌尖,痛嘶了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纪冰忙道,虽然她也被咬了好几下,但她觉得还是不说的好。

见她没生气,小声提议:“要不然,再试一次,我保证不会咬到你。”

阮雨噗笑,点头。

唇都快黏上了,突然被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打断,“怎么还亲。”董园端着盆跑过来。

两人忙分开,尴尬地轻咳了声。

纪冰的耳根都烧红了。

董园把盆放在地上,拿出火柴,点燃盆里的木炭,“先迈火盆,回家再亲吧,不急这一时。”

完了,这下连脸都红了。

阮雨在一旁偷笑。

纪冰按照董园说的,从火盆上迈过去,听见董园念叨:“去灾消祸,从此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刚才的尴尬被感动所取代,她眼眶发热。

忽地,视线被遮挡,阮雨在她耳边笑说:“新娘子,跟我回家吧。”

纪冰定睛一看,是头纱。

阮雨把自己头上的头纱取下来,戴在她头上。

接着,手里又被塞了一束玫瑰捧花。

含在眼眶的热泪终于掉了下来,她看着母女俩,千言万语化成了一个字。

“好。”

回到家,站在门口,董园拿柚子叶泡的水让她洗手,在她身上掸了几滴水,说是驱邪化煞,祈福转运的。

又不忘叮嘱一会儿再洗个澡,换身新衣服。

纪冰踏进门,先入眼的是放在餐桌上的蛋糕,是写着字的蛋糕,她现在已经能认识不少字。

‘祝纪冰生日快乐’上面写了这七个字。

对,今天是5月8号,纪冰才猛然反应过来,今天也是自己的生日。

她扭头去看阮雨,阮雨冲着她笑,“傻愣着干什么。”牵着她手走到客厅。

沙发的背景墙挂着气球,中间贴了四个大字,【欢迎回家】

纪冰看着那个‘家’字,不知道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一时失语,又去看阮雨。

阮雨亲了下她的嘴角,给她擦眼泪,郑重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纪冰垂眸看她,嘶哑着嗓子,磕磕绊绊地重复了一遍。

阮雨给她擦着眼泪,自己也想哭了,“对,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她轻声说:“纪冰呀,我给你一个家。”

纪冰的情绪猛地崩裂,抱着她,哭起来。

她曾经梦想着能有一个温暖的家,终于在她二十八岁这一天实现了。

今天真的是个好日子。

【作者有话说】

PS:俺在想,阮雨这天一定会穿着最漂亮的裙子去接她,什么样的裙子最漂亮呢?婚纱,那就直接结婚吧。

【阮雨的记事本:】

我很严肃地警告她,“生日礼物和结婚纪念日礼物不可以抵消,我送你生日礼物,你也要送我结婚纪念日礼物。”

她想了想,在我以为她会直接点头说好的时候,没想到她说:“我跟你结婚,纪念日为什么只有你有礼物?”

糟糕,被她找到漏洞了,我反驳:“可你有生日礼物了呀。”

“生日礼物是生日礼物,纪念日礼物是纪念日礼物,怎么能混为一谈。”

哦,她是在跟我争论吗?我惊讶不已,她什么时候这么斤斤计较了,就听她说:“我不要生日礼物,我要结婚纪念日的礼物,一份就好。”

我真是一点就通,明白了,她不是在意礼物,她是在意送礼物的由头,在她心里,纪念日比她生日要重要。

我偷笑,面上不显,状似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以后每年的5月8号,我都会准备两份礼物,一份生日礼物,一份结婚纪念日礼物。

第一年,是我激情朗诵的情书和一枚素戒,她送给我一篇手写的文章,做了一桌丰盛的大餐。

第二年,是我深情的一个吻和一套新衣,她送给我一条自己手工做的项链,当时右手没好全,全靠左手,做了很久,又做了一桌丰盛的大餐。

……

第五年,是我深情的一个吻和我自己,她送给我一块情侣手表,做了一桌丰盛的大餐。

……

第七年,是我深情的一个吻和我自己,她送给我一枚钻石戒指,差点闪瞎我的眼,又做了一桌丰盛的大餐。(啧啧,不得不说,她的厨艺比五星级大厨做的都好吃,虽然我也没吃过五星级大厨做的,没错,我是专业的十级冰吹)

第八年,是我深情的一个吻……没了。

她不满,委屈地抗议:“你越来越敷衍了。”

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送礼物什么的,简直太难了,直接就说:“我实在不知道送什么了。”然后又提议:“要不然我从头再送一遍?”

她皱了下眉,好像很勉强的样子,点了点头,“那就从第五年开始送吧。”

我:“……”第五年我送的什么来着,哦,明白了。

切~~~我瞪她。

又跟我玩心机。

“你你你,别拽我衣服,这是带扣子的,不是套头的……你别这么使劲扯……啊啊啊啊……”

第112章 重逢

董园和阮雨去上班, 纪冰就一个人待在家里。

方芳给她介绍的专家,她的嗓子倒是没那么难治,就是胳膊需要慢慢调理。

每天早上, 董园和纪冰起床做早餐,阮雨如今的睡眠质量好了很多,但还是很容易被吵醒。

“唔。”阮雨揪着脸,嘟囔了声,翻个身,继续睡。

纪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下了床。

开门出去。

董园已经洗漱好,“还没醒呢?”

纪冰点头,小声回应, “让她多睡会儿。”

本来董园不让纪冰早起跟她一起做早餐的, 可纪冰非要起来,总想帮上点什么。

她洗漱完就径直去了厨房, 董园见她进来,笑了笑, 指了指灶台上的锅, “你把里面的米淘了, 早上煮粥, 我再摊个鸡蛋饼。”

纪冰笑着应了声, 开始麻溜儿的干活。

她哪怕是一只手, 动作也很干脆利索, 这是当初在那村子里练出来的, 只要不是那种很细致的活, 比如切丝儿, 她就做不了。

但炒菜可以。

快做好了,就听见餐厅传来声音,纪冰拿着碗筷出来,就看见阮雨睡眼惺忪地站在餐桌旁。

“去把外套穿上,今天挺冷的。”嘴上这么说着,放下碗筷,就进屋去给人拿衣服。

阮雨打着哈欠跟过去,进了卧室,反手把门关上。

“刚才李福哥打电话给我,来弟下个月结婚,问你去不去。”

纪冰拿外套的手一顿,顺口问道:“他干嘛不打给我。”她把外套递给阮雨。

阮雨一边穿一边说:“怕你不好回应吧,来弟从家走,再接到市里摆酒。”

纪冰出狱已经快一年,这段时间她们跟李福也经常会联系。

这还多亏了阮雨那次回去,纪冰当初来清河市的时候走得急,重新买的手机,办理的新号码,她当初的心情和境况都很糟糕,就没跟李福联系。

中间断了两年,直到阮雨回去,李福问她要了联系方式。

纪冰回来后,阮雨也通知了李福,后来李福还去监狱看过她。

出狱没多久,李福带着老婆孩子,来弟和旺弟一起来清河市,他们一起吃的饭。

李福是在纪冰失踪的第二年结的婚,老婆就是当初谈的那个姑娘。

现在有一对双胞胎闺女,已经三岁了。

阮雨穿好衣服,看着她,“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就不去。”

纪冰没答,问:“来弟夫家是哪儿的人?上次来也没听她提过。”

“南江本市的,男方在政府工作,市里有套房,小两口以后就住在市里,房子离来弟工作的地方也近。”

“挺好。”纪冰点头,“去,来弟结婚,当然要去了。”然后捏了捏她的脸,淡笑道:“出去吃饭。”

她笑容有些僵硬,阮雨又不想去了,拽住她,说:“我们不去了吧,我去给李福哥回个电话。”

“我没事。”纪冰握住她的手,“我真没事,去吧,人多热闹。”

吃完饭,董园和阮雨去上班,她在家先把卫生打扫好,阳台的花浇一浇,再趴在桌上写字,看书。

她如今认得很多字,看书已经毫无障碍,最近在攻克文言文,对这方面很感兴趣。

说话的时候,嗓子还是有点沙哑,不过已经恢复得很好了,明年这个时候应该就能痊愈。

胳膊的话,能抬起来,但使不上力,五指勉强能握在一起,她每个月都会去做两次复健,再配合着中药调理,在家的时候阮雨也会给她做按摩。

方芳介绍的医生医术很高,这已经算是恢复得很快了。

不过她还是心急,想快点好,出去找点事做,能挣些钱。

刚开始,她被这么养着,心里发愁,还跟阮雨提过想找残联问问,看有没有适合她的工作。

阮雨气得好几天没理她。

从那以后她就没敢再提过,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休养,看看书写写字,做做家务。

有时会跟阮雨一起去她工作的地方,看她带小朋友们跳早操,纪冰就站在门口笑。

小朋友好奇地看她,阮雨介绍说:“她是我的家人。”

等阮雨进去上课,她再慢慢走回家。

日子很舒适,自在,她偶尔会感慨,能认识她们母女俩,肯定是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

来弟结婚那天,她们直接去了市里的酒店。

对了,来弟已经不叫这个名字,早就改了,叫李来。

旺弟叫李回。

来,回。

人生不过就是一个来回。

婚礼结束后,李福要带着老婆孩子回去了。

他看着纪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纪冰和阮雨正在逗孩子玩儿,见状,笑说:“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李福对她老婆说:“你先带孩子出去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什么事啊?”纪冰问。

“你爸……”李福一顿,看着她,继续道:“纪永华前几年中风,人瘫痪了。”

纪冰愣了下,也没说什么。

李福叹了口气,“你当时走得很突然,那两年一直在外面,不知道他们的情况,纪年出国读书,王春梅他们倾家荡产也只能拿出一年的费用,纪年就说自己勤工俭学。”

“可一年过去,他又问家里要钱,说是等毕业之后回国,可以直接进国家单位,一年的工资就可以在南江的市里买套房,让王春梅给他拿钱。”

“王春梅他们哪懂这么多,又偏爱纪年,光想着以后的好日子了,又怎么会怀疑呢,到处借钱,最后实在没办法,去借了高利贷。”李福说:“纪年跟她保证,一毕业就能把钱还上。”

一说到这,李福两手一拍,都不知道是该唏嘘,还是该乐了,“可这一毕业,纪年啪叽一声,跟他们断了联系,喝干了血,嘴一抹就走人,自己过好日子去了,估计是攀上什么高枝了,嫌弃家里双亲丢人,上不了台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是个白眼狼。”

“王春梅和纪永华见联系不上人,就去报警,可人家在国外呢,一毕业都不知道到哪快活去了,警察怎么可能找得到。”

李福:“后来,他们迟迟不还钱,要债的找上门,把家里都快搬空了,纪永华被气得中风,瘫在床上,话都说不了。”

“只能说是自食恶果吧。”李福说:“纪夏本身就不满王春梅偏心纪年,家里又欠那么多钱,纪夏小学没念完就辍学了,整天跟一群小痞子混在一起,没钱就回家要,不给就抢,王春梅如今也被折磨得疯疯癫癫,没有人样。”

去车站的路上,纪冰一直沉默不语,阮雨担忧地看着她,也没说话。

到了车站,临上车前,纪冰才说:“陪我去一趟吧。”

阮雨紧握住她的手,说:“好。”

到了地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纪冰觉得这里比以前荒凉了很多。

她走到锈迹斑斑的大门前,有一扇门是敞开的,她犹豫了下,走了进去。

阮雨站在外面等她。

院子好像也比她记忆中小了很多,开裂的水泥地上落了枯叶,风一吹,散的到处都是。

“没钱了,小夏,小夏,你给妈留点,给妈留点,你这是想让我死啊。”屋内传出王春梅的哭声。

接着响起另一道含着怒气的吼声,“我当初让你给我留钱,你给我留了吗?全部都给了你大儿子,现在没钱了,你找他要去,从小你就偏心,给他吃最好的,穿最好的,我想要一间单独的房间都没有,你没钱关我屁事,我拿的都是你欠我的,我他妈上个月哮喘犯了都没钱治,差点死了,找你大儿子要钱去,他不是厉害嘛,你们不是总夸他嘛,要去啊。”

纪冰站在院子里,看见从屋里跑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一头乱糟糟的黄发,跟杂草似的。

他看见纪冰,装钱的动作一顿,惊讶地楞在原地,随即迅速挪开视线,从纪冰身侧跑出去。

这个曾经叫过她姐姐的小男孩,如今比她高出半个头。

进了堂屋,王春梅的哭声更显凄惨,屋内有一股很难闻的尿骚味儿。

卧室门开着,王春梅抹着眼泪,脚步踉跄地走出来。

她比以前还要瘦,头发白了一半,整张脸苍老得吓人。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王春梅看见她,神色慌张,怒吼着把手里缺角的碗往她身上砸。

纪冰闪身躲过,碗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王春梅怒瞪着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气,她像是一根即将朽掉的木头,一口快要干涸的井。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你是个杀人犯,不是我生的孩子,我没有你这样的孩子。”

她叫嚣着,声音都哑了,张牙舞爪地朝纪冰扑过来。

纪冰蹙起眉,她真的疯了,纪冰往侧边挪了两步,王春梅踩着地上的碎片,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她本就摇摇欲坠,体力不支,此刻只能趴在地上哭。

纪冰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她很平静地说:“王春梅,你就不配有孩子。”

她这次来,既不是不舍,也不是要回忆什么。

大概是想告别吧。

不是跟王春梅,是跟过去的她自己告别。

如果上次回来是跟她和阮雨的回忆告别,那么这次,就是她自己跟这个地方告别。

从此,这里跟她毫无关系,也不再是她的家。

她突然有点心疼十几岁的自己了,为什么要固执地在这种人身上寻求一点亲情,关爱。

那天晚上,十八岁的纪冰就已经死了,死在了这间屋子里,被王春梅用麻绳活活勒死的。

“我不是来笑话你的,我没这么闲。”她说:“我就是来祭奠一下十八岁的我,她是你女儿,最后死在了你手里。”

纪冰看着王春梅的那双泪眼,她的情绪竟然真的毫无波动,不是强忍着,也没控制,是自然而然的。

她说:“王春梅,你要永远记住,你杀了你女儿,从此以后你没有女儿,我跟你毫无瓜葛,这个地方。”纪冰一字一顿道:“我永不再来。”

纪冰转身,没有多看王春梅一眼,走出堂屋,看见阮雨站在大门口冲着她笑。

“纪冰,槐花开了吧。”

“嗯,你生日快到了。”

她们牵着手走出大门,走进巷子里。

傍晚的风泛着凉意,阮雨说:“我想吃蒸槐花了。”

“好,回家给你做。”

她们越走越远,身后的巷子很长,她们谁都没有回头看。

这个地方虽然有过美好,但同时带着沉重的伤痛,没什么好留恋的。

回忆是要积累的,以后她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成为回忆。

纪冰停下脚步,弯腰,“上来,我背你。”

“不要,你胳膊还没好。”

纪冰笑说:“又不是没背过。”

阮雨也跟着笑,“那我来喽。”她原地起跳,直接跳到她背上,双腿夹在她腰侧,两只脚在前,交叉。

纪冰背着她往前走,她下巴磕在纪冰的肩头,蹭了蹭脸颊,蹭完这边又去蹭另一边,接着又伸出手指去摸她的虎牙。

玩得不亦乐乎。

有一只飞鸟从她们头顶飞过,猛地俯冲下来,张开嘴,衔着墙根下的一根野草,飞走了。

飞到了垒好的窝里,闭上眼,轻轻蹭了蹭这根野草,仿佛在笑。

走到巷子的尽头,阮雨贴着她的脸说:“妈妈说要等我们回家吃饭,问我们想吃什么?”

纪冰转弯,消失在巷子口,笑说:“听咱妈的。”

【作者有话说】

PS:还有最后一章!

【阮雨的记事本:】

我们今天到家已经很晚了,妈妈做了糖醋排骨,还有红烧茄子,她吃了两大碗,我也吃了很多。

洗完澡躺在床上,我们紧紧抱着对方。

她说:“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我说:“想吃蒸槐花。”

她说:“这算什么礼物。”

我说:“这当然是礼物了。”

灯关了,过了一会儿,她睡着了。

我摸摸她的脸,却摸到一手湿濡。

我知道,这是她为十八岁的自己流下的眼泪。

我决定以后不叫她傻子了,那个傻丫头去了天堂,在我身边的这个人是新生的。

她没有经历过苦难,没有过撕心裂肺的痛。

她是完完全全新生的,也完完全全属于我。

晚安啦!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第113章 正文完

又是一年冬。

纪冰的胳膊完全好了, 找了一家饭店当学徒,准备以后开店单干,自己当老板。

她没有文凭, 工作不好找,董园就建议她开店,反正她手艺好,去饭店当学徒也就是学习学习新菜式。

以前在饭店的时候只知道闷头干活,这次就得去学学经验了。

纪冰也想开店,但她知道开店需要本钱,董园知道她怎么想的,就说让纪冰出技术,她出钱,给人打了一辈子工, 不想干了, 也想自己当老板试试。

董园跟阮大成离婚的时候,也拿了不少钱, 这些年又一直在工作,她和阮雨平时花不了多少钱, 离婚时拿的钱一直存着没动, 全拿出来是够盘下一家小店面的。

纪冰也没推辞, 平时更加努力, 不敢懈怠, 怕辜负了董园和阮雨对她的期望。

她工作的饭店也不远, 虽然说是当学徒, 但也跑跑前厅的活, 如果遇到闹事的客人, 她会跟着学习是怎么处理好的。

开店不是只会做菜就行, 这里面还有很多门道值得学习,虽然她们只是想开一家小菜馆,除了要把味道做好,也得学着怎么揽客。

味道好,态度好,自然就会有回头客,遇到难搞的客人,彼此也别伤了和气,开店最怕有人来闹事。

纪冰想着得把前期的准备工作做到位,有一定把握了再开,万一被她搞砸,那就完蛋了。

大早上,董园都把早饭端上桌了,这两人还没起床。

她只好去敲门,“纪冰,小雨,都几点了,上班要迟到了。”

纪冰猛然惊醒,看了眼时间,瞪大眼,倒吸了口凉气。

“饭都做好了,快点起来吃饭。”董园在门外继续道。

“哦,好。”纪冰一边掀开被子穿衣服,一边扬声回:“妈,你先吃吧,我们马上就来。”

她穿好上衣,一边提裤子,一边去叫阮雨。

阮雨闭着眼哼唧,“不想起,太冷了。”

纪冰穿好衣服,趿拉着棉拖鞋去拉窗帘,久违的太阳洒进来,瞬间感觉暖和不少。

棉拖鞋是董园买的,她们三个一人一双,都是粉色,只不过鞋头的图案不一样。

董园的是小猫,阮雨的是兔子,她的是胡萝卜。

室内明亮,她们添了新家具,虽然房子是租的,但生活是自己的。

进门右手边就是衣柜,中间放一张一米五的双人床,左右各一个床头柜,靠窗的拐角还能放一张小书桌。

衣柜里塞满了两人的衣服,床头上方挂着两人的大幅婚纱照,这是纪冰的嗓子和胳膊好了之后去拍的,当时纪冰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化妆师给两人都盘了头发,婚纱也选的同一款。

复古款,蕾丝半袖的。

不过拍完第二天,纪冰就把头发剪了,她觉得洗头太麻烦,就剪了个齐肩的中短发。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张全家福,是拍婚纱照那天,她们三个人拍的。

照片上,每个人笑得都很开心。

纪冰赶紧把照片旁边那盒没用完的指套,塞到抽屉里。

昨天两人闹到很晚,今天早上闹钟响了都没听见。

“快点起来了。”纪冰给她拿好衣服,先在被窝里给她把袜子穿好。

阮雨翘起脚,配合着,睁开眼长叹了口气。

她也不是困,就是懒劲上来了,冬天上班实在太折磨人了。

要是搁以前,纪冰肯定让她睡到自然醒,可如今要上班,也是没办法。

穿好后,阮雨刷牙,纪冰站在她身后给她盘头发。

这是跟董园学的手艺,后来她自己也从网上看了不少视频,会的花样也多,但今天时间太紧,只能给她简单盘个丸子头。

她自己就拿根黑色皮筋,把头发随意扎在脑后。

吃饭的时候,两人正狼吞虎咽呢,就听董园说:“你们晚上声音能不能小一点,万一邻居听见了来问,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纪冰差点把嘴里的粥喷出来,捂住嘴咳了好几声。

董园端着碗去了厨房,阮雨捏住纪冰的大腿,使劲掐,小声道:“都怪你。”

纪冰眉眼含笑,红着脸,含糊着说:“我又没叫。”

结果被狠锤了一拳。

受着吧,谁让咱被美色所迷呢。

吃完饭,换好鞋,戴着围巾,再来个出门吻。

‘啵~~~’

一扭头,就见董园直勾勾地盯着她们。

纪冰倒是很不好意思,但阮雨一副厚脸皮,破罐子破摔地架势。

‘啵~~’又亲了口。

董园立马别开脸,“哎,我就说我眼睛老花了,什么都没看见。”

‘噗!’两人对视一眼,笑出声。

出了门,纪冰先去车棚里把电瓶车骑出来,她每天顺路送阮雨去上班,然后再去自己工作的饭店。

阮雨下班比她早得多,有时候会先回家,有时候就去找她,等她下班。

骑上车,阮雨见她戴好了手套,头盔,围巾也戴好了,这才搂紧她的腰,上半身紧贴着她的背。

“出发。”

昨天起了雾,今天雾气散了,太阳出来,暖洋洋的,很舒服。

她们骑着车,顺着小区内的水泥路,路过花坛,树木,这条路有人走着,有人跑着,有人买菜回来遇到熟人停下脚步聊天,有孩子背着书包去上学。

她们从中间经过,很普通,不会成为被关注的对象,她们跟其他上班族一样,都在为了生活而努力着。

总算到了休息日,集体睡个懒觉。

下午,纪冰和阮雨一人搬了个板凳坐在阳台晒太阳,董园说晚上包饺子吃,正在厨房剁馅儿。

阮雨单手托着脸,扭着腰,特别做作,“我这个姿势怎么样?”

纪冰手里的刻刀不停,头都没抬一下,嘴里说着,“嗯嗯,特别好。”

她胳膊好了之后,有一回跟阮雨去逛街,看到有卖木雕玩具的,觉得很有意思。

阮雨当时见她眼睛都亮了,就送了她一套工具和木头块,让她自己刻着玩。

没想到在这方面,她还真有些天赋,雕刻出来的东西,有模有样的。

“你敷衍我。”阮雨气得踢了她一脚。

纪冰吹了下手上的木屑,把手里已经雕刻好的人像举起来,笑说:“你的样子,不看我也记得住。”

阮雨拿着人像,嘿嘿笑,笑完又傲娇地哼了声,“还是没我好看。”

“你俩别玩了。”董园从厨房伸出头,说:“去小区对面的超市,给我买一瓶生抽,一瓶料酒。”又说了买什么牌子的,特别叮嘱别买错了,其他的都不好吃。

下了楼,阮雨提议:“骑车去吧,懒得走路了。”

可是不知道被太阳晒的,还是被风吹的,到了超市,两人都有些懵。

“买什么牌子的来着?”

纪冰想了想,摇头,“要不打电话问问?”

两人一摸口袋,都没带手机,就揣了几十块钱零钱。

阮雨看着货架上好几种牌子,就在她准备挑外包装最好看的两瓶时,纪冰已经问老板借了电话打给董园。

问清楚后,两人买好东西,阮雨又想吃棒棒糖。

看着一盒子绿油油的包装纸,阮雨跟老板说:“有没有草莓味的?”

“好像没了。”老板边说边找,没想到从最下面真的找出来一根草莓味的,阮雨又拿了一根苹果味的。

纪冰站在门口看着车,等她。

超市内挂着一台小电视机,是一个访谈节目,采访的对象是许氏集团董事长,许雅。

“许董,你离婚后一直没有再婚,大家都很好奇你对另一半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许雅仍旧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头发比以前短了些,她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不少。

“这个问题大家就不用好奇了,我没有再婚的打算。”她说:“许氏以后会交给我女儿,如果她不愿意,我会另选接班人。”

主持人又问:“你这几年一直在做公益项目,其中有一个项目是‘受侵犯女性的帮扶计划’,能具体给我们介绍一下吗?不少人都很关注这个项目。”

许雅说:“这个项目总共有三个方向,第一、给受到侵犯的女性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第二、给未成年人普及性教育知识和加强自我保护能力。第三、呼吁大家提高自身素养,宣传法律知识,得先学会做人,才能成人。”

……

纪冰看了眼,听着许雅说的话,翘起嘴角,笑了。

阮雨拿好糖,刚付完钱,就凑过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我也要吃草莓味的棒棒糖。”

老板说:“没了,就这最后一根。”

小男孩哇得一声哭出来,男孩的妈妈见状,跟阮雨打着商量,“那个,你能不能让给我们,我们把钱给你。”

“不给。”阮雨把棒棒糖攥在手心,说得很干脆,“我也爱吃草莓味的。”

小男孩的哭声更大了,阮雨没理,转身走了,站在门口迅速把棒棒糖剥开,塞进纪冰嘴里,“喏,你爱吃的草莓味。”

同时,一辆白色轿车停在不远处,车里的人透过窗玻璃看着她们。

“一根棒棒糖就能笑成那样。”

方芳皱着鼻子,“我怎么觉得有点酸。”

苏伊琳眯起眼,阴恻恻地看着她。

方芳笑了笑,“你呀,就是对待感情太过于急躁。”她看着阮雨在说着什么,纪冰嘴里叼着棒棒糖,笑弯了眼睛,也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二十岁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年轻,一旦对一个人有了好感,恨不得立马在一起,可经过了解之后,发现对方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慢慢的,你忍受不了对方的缺点,就会离开。”

“现在的爱情很多都是快餐式的,顺序反了,应该先了解,再确定关系。”方芳说:“不排除一人定终身的可能,但很多人都是谈一个分一个,再谈一个,再分,次数多了,感情消耗得太厉害,最后就会觉得跟谁谈都一样,不过还是那些流程。”

“等到了三四十岁,就开始羡慕别人的爱情,觉得自己这辈子都遇不到真爱了。”

“就像养花一样,你觉得花很漂亮,想带回家,觉得只要随便浇浇水,它就可以永远这么漂亮,殊不知还要松土,施肥,晒太阳,是要用心照顾,花才会开得漂亮。”方芳叹道:“有的人呢,太在乎回报,觉得我今天对你好一点,你明天也应该对我好,我给你买了礼物,你应该回馈给我同等价值的。”

苏伊琳说:“这不是应该的吗?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感情上大家都应该是平等的。”

“是平等的没错。”方芳说:“但就是太执着了,执着我爱你没你爱我多,在乎你给我买的礼物没有我给你买的贵,时间长了,就会忘了,其实最开始,你是对这个人心动的。”

苏伊琳:“可有的人的确做不到尊重,感情上也做不到平等,会觉得这是应该的,理所当然地享受福利。”

方芳:“那彼此之间就不合适,感情的事不要强求,更不要觉得自己有多大的能力能让对方改变。”

“我觉得最好的状态就是,你付出,我也付出,我对你好,你也对我好,我送礼物,你适当地给我一点小惊喜。”方芳看着她说:“其实就是用心,用眼看,用耳朵听,这些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就是用不用心,还爱不爱。”

方芳说:“你最大的毛病就是太急了,你可以把感情放慢一点,年轻的时候非要追求什么热烈,现在又喜欢平淡,还是得先了解,觉得能忍受对方的一些小缺点,那就可以再进一步。”

“你总是盯着其中某一个优点去放大,觉得其他都不重要,可真在一起后,时间长了,你喜欢的这个优点就会逐渐变小,等消失的那一天,你的喜欢也就跟着消失了。”

方芳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圆,笑说:“不要紧盯局部,要看整体。”

苏伊琳笑着锤她。

访谈节目结束,电视机换了频道,有歌手在唱歌。

阮雨嘴里叼着棒棒糖,坐在前面,握住车把,“你拿好,别打碎了。”

纪冰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拎着塑料袋,“不会的,放心吧。”

她下巴磕在阮雨的肩头,不知道是不是此刻心情太好,把嘴里含着的棒棒糖从左边换到右边,竟然破天荒地,小声问:“今天晚上能不能叫的小声点?”

阮雨愣了下,忽地笑了,侧过头,努着嘴,“就叫就叫就叫。”

她声音可不小,纪冰立马催促,“快走,妈妈在家都等急了。”

阮雨哈哈大笑。

车轮转动,歌声飞扬。

【青春流逝于指缝

倾城一回眸

消失无影踪

谁在等风来

驱散阴霾

谁在路灯旁

念念不忘

那些迷惑的光影

重复昨天

今天

那些苍老的面容

有你和我

从前

寻找遗失的章节

半梦半醒

之间

遇见相似的灵魂

某年某月

某天】——

正文完。

2023/03/18

【作者有话说】

PS:这首歌叫《遇见相似的灵魂》歌手:代鑫/陈鸿宇。

正文到这里就全部完结啦,感谢大家一路相伴,不嫌弃我的乌龟速度。

后面先写《人物篇》等写完过两天一起发,最后还有几章番外小甜饼。PS:《人物篇》不算在内容里,会放在作话。

总结:

其实下卷推翻了很多方案,在上卷写完的时候,我就感觉下卷的大纲也许不能用了,全部推翻重做的,想了很多种。

1、纪冰和许雅交朋友?可能性几乎没有。

2、纪冰真的能通过菲菲顺利进入许家,不被察觉?那就把许雅想的太弱智了,她可是个有钱的商人,人生阅历在那呢。

3、那就让纪冰牛逼一点吧,可……怎么牛逼?不好意思,亲妈给的配置太低了!(捂脸jpg.)

4、如果能直接找到证据,那让警察来就行,她不会比警察都厉害,而且在许家,她不可能游刃有余地查,真要销毁证据,她不可能查到。

5、不找呢?陪着阮雨一点点走出来,那这件事永远梗在她心里,以后看个新闻报道什么罪犯了,都会怀疑是不是这个人,这是一个心结,得解。

……

所以,想来想去,作者的想象力有限,只能是这种‘被动追凶’‘掉入圈套’,故意让她找到。

结果也想了好几种。

1、许赋坐牢,出来还年轻呢。不行,憋屈。

2、直接杀,也不行,同归于尽了。

3、晓之以情,直接说服许赋自首?算了吧,纪冰没有这样的能力,许赋也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最后许赋废了,警察找来,他也不会坦白,已经到末路,无所谓了。

……

所以就直接干吧,给留一线生机。

温馨提示:故事是故事,现实中遇到事情要找警察哦,冲动是魔鬼。

第114章 许赋1

姓名:许赋曾用名:沈赋

生父:许昌运(许氏集团董事长)

生母:沈思楠(从农村跑到城市打工, 曾做过按摩店的技师,后逃离生子)

同父异母的姐姐:许雅(许氏集团总经理,后任董事长, 国外名校的高材生)

PS:正文放在作者有话说,先写许昌运和沈思楠的故事(第三人称),再写许赋(第一人称自述)。

★再次声明:不会为任何人物洗白,既然写了角色,那么就得有故事,配角也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写这个人物篇是为了让书中的人物形象更丰满,故事更完整。

【作者有话说】

“沈思楠,有客人点你。”

同事蹭了蹭她的肩头,笑眯眯道:“谁呀?是不是上回那个大款?”

沈思楠摇头:“不知道。”

同事冲她挑了挑眉,“肯定是啦,把握住机会哦。”

沈思楠懵道:“什么机会啊?”

同事颇为无奈地啧了声,凑近,小声说:“要是傍上他,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哪还要窝在这鬼地方给人按摩。”

沈思楠明白过来,脸一红,完全不理解她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年纪都跟我爸差不多大。”

沈思楠刚满十九岁,在这家按摩店工作了快一年,是村里的老乡给她介绍的工作。

她初中毕业就没再读,在家干了几年农活,上面有一个急着结婚的哥哥,下面还有两个正在读书的弟弟。

沈思楠来的时间短,虽然技术上还不成熟,但人长得漂亮,点她的人也不少,基本工资加上提成的话,每个月到手的钱也挺可观的。

她的长相偏可爱一点,脸很小,但肉肉的,还没褪去婴儿肥,一双水润润的杏仁眼,这一年在城里养的,皮肤很白,她的右边耳垂上有一颗小痣。

黑长直,刚过眉的齐刘海,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

不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很惊艳的女孩子,她是属于很耐看,越看越好看,很乖,说话轻声细语,一看脾气就很好。

“年纪大点有什么关系,对你好不就行了。”同事还想继续说,沈思楠不太想听了,忙道:“我该走了,客人等急了。”

看着她慌忙离去的背影,同事啐了口,撇嘴嘟囔着,“装什么清高。”

在这地方,眼红是常事,背地里议论起来嘴巴不干不净,沈思楠刚来没多久就遇到毛手毛脚的客人,她很害怕,想过离职,但走了之后就很难找到工资这么高的工作了。

她每个月都要给家里人打钱,剩下的钱也只够自己的日常花销。

但她是真的不想干了,每天都在忍耐,这种地方对她来说堪比魔窟,她不是没见过同事跟客人勾勾搭搭,要是遇到大方的客人,还会塞点小费。

沈思楠单纯地想,只要自己不跟她们学就行了,再坚持坚持,等下个月发完工资,就跟爸妈商量商量,换个工作。

推开房间门,许昌运已经脱了衣服,正趴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声音,眼睛都没睁,“怎么这么慢。”语气略有不满。

他是到这地方出差谈生意的,上个星期来,合作方安排好了,一条龙服务。

本来心不在焉,打算签完合同就回去,可来到这家按摩店,一眼就看上了沈思楠,他就让助理带着签好的合同先回去,自己就留了个司机在这。

沈思楠心里一抖,生怕惹恼了他,忙道歉。

许昌运这才睁开眼,笑看着她,“我就随口一说,看把你给吓的。”

他有过很多女人,见过比沈思楠更漂亮的,但他就是看上了沈思楠身上的纯,做事畏畏缩缩,低着头很安静,摸一下手,脸都红。

那天晚上合作商提前给他安排好了床伴,他都没兴致,把人打发走了。

他们平时玩得开,可不会在乎什么年纪大小,床伴也都是年轻貌美的,他要人,对方要钱,就是各取所需。

不过他这把年纪,倒是没那个功夫学年轻小伙子去追求人,他耐心即将耗尽,准备摊牌。

沈思楠正弯腰给他按摩肩背,许昌运舒爽地嗯了声,“思楠,你今年多大啦?”之前来的时候已经问过了,他装作闲聊一般,又问了一遍。

“十九了。”沈思楠老实道。

“家里还有哪些人?”

沈思楠眉间轻皱,有些谨慎起来,含糊道:“哥哥和弟弟。”

听出她的紧张,许昌运想笑,“想不想换个工作?”

这可说到沈思楠心坎上了,“我没什么文凭,也没手艺,做不了其他工作。”

“难道你想一辈子在这家按摩店打工?”

沈思楠抿了抿唇,只说:“以后的事情也说不定,再看吧。”

许昌运也没再多说,他就只是来按摩,临走的时候还给了沈思楠不少小费。

他出手大方,沈思楠挺感激他的,但要是像同事说的那样,跟他有什么牵扯,她是肯定不愿的。

许昌运来了几次,给她的印象不错,沈思楠对他也不反感,只是把他当成一位善良儒雅的叔叔。

第二天傍晚,老板把沈思楠叫过去,“许老板不小心把腰给扭了,让你上门去给他按按。”

店里是有□□的,只不过费用要比在店内高不少。

沈思楠立马摇头拒绝。

老板笑着的脸顿时垮了,接着又道:“有好事我可都想着你,许老板出手大方,这一单做完,给你提八万块。”

沈思楠眼睛一亮,倒吸了口气,不确定地问:“八万?”

老板瞧她这样,有戏,继续猛攻,“对,工资我另外发你,就这一单,单独给你提八万,你爸妈不是急着给你哥娶媳妇嘛,这单做完应该够了,以后你也可以多为自己打算打算。”

八万,加上之前陆陆续续往家里打的钱,够了。

沈思楠想,这样的话,解决了爸妈的难题,就可以缓下来,跟他们商量换工作的事。

沈思楠同意了,她没往复杂的地方深想,一下子就可以拿这么多钱,这种机会来之不易,她舍不得放弃。

老板咧嘴一笑,许昌运给的钱肯定是不止八万的,他自己从中吞了不少。

“去把这个换上。”他递给沈思楠一个装衣服的袋子。

没明说,只说:“人家可是大老板,你总不能穿着工作服去,你自己那些衣服上不了台面,太掉价。”

沈思楠换好衣服出来,站在镜子前笑了,忍不住去摸身上的连衣裙。

这是一件鹅黄色的雪纺裙,圆领的,袖子是几乎透明的纱,摸上去滑滑的,质感很好。

肯定不便宜。

“老板,这条裙子多少钱?我……”

老板摆手打断她的话,催促道:“快走吧,别让客人等急了,这裙子是送给你的。”

沈思楠拎着工具箱,走起路来都小心翼翼,生怕弄脏了裙子。

这条裙子她很喜欢,还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门口已经有车在等她了,沈思楠一愣。

“我是许老板的司机,叫我老林就行,沈小姐请上车。”

这人她见过,给许老板送过东西,看着拉开的车门,沈思楠咬了咬唇角,撩起裙摆,上了车。

车子一路开到了一处别墅区,这是许昌运前些年在这买的房子,不怎么住,平时都有专人打扫。

沈思楠下了车,站在一栋别墅门前,拎着工具箱的手紧了紧,老林率先推开门,“沈小姐,里面请。”

“你,你不用叫我沈小姐。”她拘谨地站着,听着别扭极了。

老林笑说:“您请进。”

沈思楠走进去,门被老林关上,她心里咯噔一下。

“你来啦。”许昌运的声音响起。

沈思楠看着他从楼梯上走下来,室内灯光昏暗,主灯没开,只开了几盏壁灯,玄关处很暗,餐厅倒是明亮不少。

她看着许昌运,紧张地吞咽了下口水,结结巴巴道:“老,老板,说,您扭伤了腰。”

许昌运点头,“是有点扭伤,你一会儿帮我按按,先过来吃饭。”说罢,他转身往餐厅走。

沈思楠把工具箱轻轻放在地上,弯腰把鞋子脱了,地上没有家用拖鞋,她只好赤脚踩在地上,拎起工具箱朝里走。

她心里咕咚咕咚跳着,有点想打退堂鼓,但想着钱到手就能辞职了,又硬着头皮往里走。

她想着,她一个大活人,总不会死这吧。

走到餐厅,许昌运已经坐在椅子上,见她过来,招呼她坐下,“快吃吧,一会儿要凉了。”

沈思楠直接愣住,看着餐桌上的蜡烛,红酒和牛排。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这是……烛光晚餐?

她没敢坐,“许老板,我吃过了来的。”

“那就坐下陪我吃一点。”许昌运淡淡笑着,他保养得很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是个很英俊的男人。

他的笑容里没有一点令人不舒服的地方,沈思楠不敢得罪他,只好轻呼了口气,坐下。

她挺直背脊,双手放在腿上,没敢碰桌上的任何东西。

半晌,许昌运放下刀叉,端起酒杯,抿了口红酒,才说:“这条裙子果然很适合你,你穿上很漂亮。”

沈思楠哑住,张了张嘴,“这是,您,您买的。”她还以为是老板嫌她的衣服上不了台面,专门给她准备的。

许昌运笑着点头,“我去店里一眼就看中了这条裙子,就觉得你穿上肯定好看,一时没忍住,就买下来了。”

沈思楠浑身紧绷,额头冒出细汗,为了搭配这条裙子,她还专门编了鱼骨辫垂在脑后,齐刘海被她擦汗的动作弄得有些乱。

她心口咚咚跳个不停,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

她想逃了。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许昌运问她,“你喜欢这里吗?”

沈思楠嘴巴蠕动了几下,不知道说什么。

许昌运直接开门见山,“你要不要跟我?”

“什么,什么意思?”

“做我的情人。”许昌运又笑说:“如果你乖乖听话,我也可以考虑把你扶正,我太太几年前就去世了。”

沈思楠猛地瞪大眼,颤声道:“我,我,我不合适,不合适。”要是打开主灯,一定能看清她惨白的脸。

“你别急着拒绝,思楠,我挺喜欢你的,你要是跟了我,以后就不会为了钱发愁,不用出去工作就有钱花,有人伺候。”许昌运说:“这样不好吗?”

沈思楠忽然起身,椅子差点被她掀翻,她忙把椅子挪回原位,“许老板,您,您这样的大人物肯定有很多人喜欢,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按摩技师,真的不合适。”

“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我。”许昌运挑眉,嘴角的弧度变了,像是陡然换了张脸。

沈思楠能感觉到他生气了,瞬间汗如雨下,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面,忙鞠躬道歉,“我,我有点不太舒服,我先回去了。”

箱子都没拎,急忙跑到门口,门一开,老林正站在门口抽烟。

她扭头,许昌运笑着朝她走来,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思楠,我叫你来,可不是为了征得你的同意。”他脸色一沉,眯起眼,“我是通知你。”

下一秒,‘嘭——’的一声,酒杯碎在地上。

老林看了一眼,又把门关上。

沈思楠腿一软,跪在地上,哭求,“我真的不,我,我。”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偷偷从包里摸出手机,被许昌运夺走,阴沉着脸往墙上狠惯,手机立马四分五裂。

沈思楠尖叫了声,吓得捂住耳朵,直发抖,“许,许老板,我回去,回去考虑考虑,过几天,不不不,明天,我明天给你答复。”

许昌运缓缓点头,沈思楠心里一喜,“谢谢许老板,谢谢许老板。”说着转身往门口爬。

突然头皮一疼,她被许昌运拽住头发往后拖,“那就在这考虑吧。”

善良儒雅的叔叔变成了面目狰狞的恶鬼,沈思楠拼命挣扎,许昌运不耐烦地攥住她的手腕,他还没遇到过这么不识抬举的女人,怒道:“少跟我耍花招,过了今晚,你不愿意也得愿意。”

就这样,沈思楠被许昌运一路拖上楼,拖进了卧室。

无论沈思楠怎么求他,都没用。

许昌运急着回公司,实在没耐心跟她在这里耗,只给她两个选择,是暂时被她养在这里,还是跟他回清河。

这不就是没得选吗。

清晨,沈思楠chi身luo体地仰躺在床上,眼角青紫,咬烂的唇还在渗血,手腕和脚腕都有被捆绑过的勒痕,身上有大大小小的淤青,裙子被撕碎成一片一片,床上,地上,都是裙子的碎片。

许昌运说:“我买的裙子,就该我亲手脱,按照我的方法脱。”

他的方法就是一点点折磨她,拿她的痛苦取乐。

沈思楠就这么安静地躺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泪水悄无声息地往下滑落。

床头柜上放着一条裙子,鹅黄色的,跟被许昌运撕碎的一模一样。

他买了两条,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沈思楠把那条裙子扔在地上,发了疯地踩,她撕心裂肺地尖叫着。

最后,她把床单裹在身上,下了楼。

老林正在楼下等她,递给她一张银行卡,“许老板一早就走了,他让我问你考虑好了没有?是留在这,还是去清河。”

沈思楠没接,也没理他,跟失了魂似的,赤脚往外走。

当天,警察找上许昌运的时候,他还挺惊讶,没想到沈思楠竟然会去报警,他以为沈思楠应该是那种胆子很小的女孩,遇到事只会躲起来哭。

不过他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先一步给沈思楠的爸妈打了钱。

许昌运笑说:“警察同志,我不过就是招ji,她是出来卖的,我给了她不少钱,她让我直接打给她家里人了,你们不用给我扣上强jian这么大一顶帽子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然怒火中烧,对沈思楠也兴致尽失,这么不识抬举的人,留在身边也是个麻烦。

爽也爽了,花点小钱而已,他压根就不放在心上。

按摩店老板不敢得罪人,把责任推卸到员工身上,只说员工们私下做什么,他也管不着。

沈思楠的爸妈和哥哥也赶来了。

沈爸爸冲着警察尴尬地笑了笑,“都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事给闹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沈妈妈应和着点头,“就是就是,这丫头太不让人省心了,回去之后我们一定好好教育她。”

沈思楠听罢,脸色惨白,拽着沈妈妈的胳膊,哭着摇头,“妈,我没有卖,我,我不是卖,是他强……”

“妹妹。”哥哥沈思栋赶紧拉住她,“你也太不让爸妈省心了。”

沈思楠甩开他的手,绝望地看着他们,突然觉得他们的脸特别陌生,喃喃低语:“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沈爸沈妈还在跟警察解释,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这样,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沈思栋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那个人出手这么大方,你能不能再问他多要点钱,哥想在市里买套房子,你帮哥一回,以后妈再买吃的,我不跟你抢了。”

‘啪——’

在场的人都呆住了。

沈思栋捂住脸,震惊地看着她,“沈思楠,你是不是疯了,我可是你亲哥。”

沈爸沈妈也惊了,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沈思楠,这个女儿性子软,一向乖巧听话,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沈思楠整条胳膊都发麻,她听着爸妈的指责,看着哥哥愤怒的嘴脸。

瘫坐在地,捂着脸痛哭。

她就是有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没人信她,连最亲的人都因为钱在睁着眼说瞎话。

她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水里,冻到神经麻痹。

一直以来,她谨小慎微,怕惹这个不快,那个不高兴,爸妈在她耳边卖卖惨,她就心软了。

到底在图什么?

她忽然不明白了,她抬手打了自己几巴掌,想把自己打醒。

想把过去那个傻乎乎的自己打醒。

她以为她有家可靠,有枝可依。

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沈思楠刹那间心如死灰,她选择逃离,跟家里彻底断了联系。

只丢下一句:“生养的恩情,我还了,往后各不相欠。”

最后,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跑到了一个南方小城镇,把自己藏起来。

两个月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这个消息犹如惊雷般劈在她头上,她毫不犹豫地选择打胎。

沈思楠进了医院,看着嬉闹的孩子,轻抚着大肚子满脸幸福的孕妈妈。

“宝宝,你又跟妈妈打招呼啦。”一位孕妈妈摸着肚子,笑说。

沈思楠突然停下脚步,白着脸问她,“怎么,怎么跟你打招呼?”

孕妈妈没明白她的意思。

沈思楠说:“宝宝,怎么跟你打招呼?”

“你也是准妈妈吧,看着年纪好小。”孕妈妈直接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沈思楠浑身一僵,惊讶道:“他,他在动?”

孕妈妈笑说:“对啊,下个月他(她)就要出来了,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沈思楠在医院呆坐了很久,最终自暴自弃地想。

就这样吧,反正我也没有以后了,要是有个人陪伴,也挺好的吧。

偷偷地,藏起来,就这样安安静静地渡过余生。

她卡里还有按摩店老板给她打的最后一个月工资,还有那八万块钱。

七个月后,我出生了。

取名:沈赋。

第115章 许赋2

许赋的第一人称自述(从记事开始——沈思楠死后到许家)

字数又不够啦, 要不少于167个字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晕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呀呀呀呀呀

【作者有话说】

“阿赋,不要乱跑。”

“知道啦。”我应了声,伸头看了眼在厨房做饭的妈妈,拿着手中的短木剑跑出去,继续跟小伙伴们玩闹。

我今年四岁了,刚上幼儿园。

我出生的时候身体就不太好,医生说是肺有问题,具体什么问题我也听不懂,就是经常会咳嗽,相比同龄的孩子,我要更瘦小一些。

刚开始吃西药,没什么用,就改吃中药,我的童年记忆几乎被那些药占了一半。

我没有爸爸,只有一个妈妈,我们租住在一楼,一室一厅,很小。

妈妈在附近的一家服装厂做工,因为我要吃药,还要上学,妈妈的生活很节俭,我没见过她买新衣服。

她的衣服很单调,颜色也很暗,即便是在夏天,也穿着长裤长褂。

我觉得她很漂亮,比那些阿姨们都漂亮,但是她不爱打扮自己,穿着很朴素,走在路上也并不会引人注意。

邻居奶奶有时候会跟我说:“阿赋,想不想要爸爸?”

我点头,“当然想。”

“那你就去劝劝你妈妈。”

之后我才明白,邻居奶奶是想给妈妈介绍对象,只不过妈妈全都拒绝了。

她说:“妈妈有你一个就够了,不需要别人。”

我就问她,“那爸爸呢?别人都有爸爸,就我没有。”

妈妈的眼神好像有一瞬间的黯淡,然后才笑着说:“谁说你没有的,你爸爸是一个大英雄,忙着在外面打怪兽,爸爸要保护我们的,等你病好了,长大了,爸爸就会回来跟我们团聚了。”

我猜想,如果她当时知道以后会再见到爸爸,她一定不会这么跟我说。

在我的记忆里,妈妈的头发很长,她白天会把头发挽起来,晚上会散下来睡觉。

我躺在她怀里,手指卷着她的头发,缠着她给我讲睡前故事。

认识我的大人们都说我很乖,每次犯错,我眨巴着一双无辜的泪眼,就会被原谅。

屡试不爽。

我很容易生病,一旦发烧,打针吃药都没用,得挂吊水才行。

每当这时候,我就跟妈妈索要零食,难得的机会。

妈妈虽然对我极好,但偶尔也很严厉,比如会规定我看动画片的时间,不可以喝冰水,要把碗里的饭吃完。

她每次严厉的时候,只是板着脸,看起来一点也不凶。

她没有朋友,闲下来的时候就一个人坐在门口发呆,或者教我认字。

有时带我去逛街,也会看着橱窗里的连衣裙发呆,从身边路过的人要是穿着裙子,她也会多看几眼,然后迅速收回视线。

我没有看清她的表情,所以我误以为她是羡慕。

于是我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挣很多钱,给妈妈买很多很多漂亮的裙子。

一次晚饭,由于我下午偷吃了零食,一点也不饿,吃了几口就不吃了,妈妈放下碗筷,开始教育我。

我下巴磕在桌上看着她,叹气,“妈妈,其实你一点也不凶,我都不害怕。”

我想,我大概是恃宠而骄。

妈妈被我的话逗笑,然后又佯装恼怒,“你是不是想挨打?”她开始摩拳擦掌。

我又被她的动作逗笑,接着我们相视而笑。

平静又美好。

她把我抱在腿上,哄着我,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碗里的饭。

我撑住了,躺在床上,她把手搓热,伸进我的衣服里,给我揉肚子,揉完了又去给我煎药。

满屋子都是中药味。

我还因为这件事情哭闹过,问她,“为什么别人都不用吃药,只有我吃,身上都是药味,难闻死了。”

她抱起我,一边给我擦眼泪,一边给我道歉,“是妈妈不好,没有给你一个健康的身体。”

我哭着说:“爸爸能不能快点回来。”因为爸爸是大英雄,我觉得他应该能救我。

但这次,妈妈没回答我,只是紧紧抱住我。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我觉得她应该在哭。

等我长大一些,上了小学,才真正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恶意。

‘病痨鬼’‘药罐子’是他们给我取的外号,还会模仿我咳嗽的姿势,捂住嘴,咳得很夸张。

其实那会儿,我咳嗽已经好了很多,只是偶尔会咳,就是气色不好,满脸病态。

他们都不跟我玩,怕我会传染。

连续好几天,我是一路哭回家的。

我把事情告诉了妈妈。

第二天,妈妈就去了学校,站在全班同学的面前说:“我儿子只是身体不太好,你们放心,不会传染的,他在努力治疗,总有一天他会好的,我不奢求你们一定要跟他玩,但我恳求你们不要排挤他。”

在我的印象里,妈妈并不爱跟人打交道,哪怕是有人找她闲聊,她的话也很少。

但那天,她说了很长一段话,站在讲台上,对着全班同学,深深地鞠了一躬。

连续几天,她拎着水果,挨个去找我同学的家长,跟他们说明我的身体情况,向他们保证,我不会传染给他们的孩子。

最终,并没有什么用处,不愿意跟我玩的同学仍旧不会跟我玩。

学校离家不远,可是从那以后,妈妈每天都来接我放学,有时候牵着我的手,有时候背着我。

她说:“你别哭,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趴在她背上,手指摸了摸她耳垂上的小黑痣,说:“我不哭。”

但我还是哭了,哭得特别伤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吃药。”又补了一句违心的话,“我也不想跟他们玩。”

谁的童年不想要玩伴呢。

直到我九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孩,跟我一样大,比我早出生几个月。

妈妈让我喊他哥哥。

我不要。

他不是我哥哥,也不是我妈妈生的,妈妈只有我一个孩子。

妈妈是我一个人的妈妈,我不要跟别人分享。

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妈妈重新租了一套房子,两室一厅,我跟这个企图抢我妈妈的家伙住一间。

我变得敏感,总是一惊一乍的,他要是碰我东西,我就吼:“宋辰玉,不要乱动我东西,那是我的。”

妈妈的工作变得越来越忙碌,经常加班,我跟宋辰玉一起上下学。

我们是同桌。

他比我高大,话很少,也不爱笑。

对于同学们那些带着恶意的话,我已经免疫了,偶尔蹦跶出几句,我除了有些烦,只当做没听见。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宋辰玉把说我坏话的同学堵在墙角打,警告他以后不准说沈赋坏话。

我忽然觉得,他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只要不跟我抢妈妈,我可以勉为其难地跟他同住一个屋檐下。

身边多了这么一个‘保镖’,我每天都可开心了。

经常在家指挥他做这做那,让他帮我拿这个,递那个。

妈妈很严肃地警告我不可以这么做,不能欺负他,他是你哥哥。

他才不是我哥哥。

我心中反驳。

之后,我就专门挑妈妈不在的时候,耀武扬威。

他倒是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不会拒绝我,也不会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

不过也有一些嘴碎的,说我是没爸的野孩子,还说宋辰玉没爹没妈,是路边捡来的小杂种。

我气不过,拍桌子跟他们叫嚣,“闭上你的臭嘴,我能说宋辰玉,你说就不行。”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护短的,听不得别人说宋辰玉一句不是。

但私下里我还是会欺负他,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我会把零食分给他吃,书桌也让给他一半。

就是没喊过他哥哥,整天宋辰玉,宋辰玉地叫。

我有玩伴了,他是我童年唯一的玩伴,我也是他唯一的玩伴。

可好景不长,有一天,来了一个女人,说是来这边走亲戚的,她认出了我妈。

谣言四起。

妈妈说:“我以前在一家按摩店打过工,她跟我一样,也在那打工。”

消息一传开,一个传一个,越说越难听。

他们说妈妈以前是出去卖的,捞了一大笔钱就跑路了,还说她卖给了秃顶大肚的老板,嘲笑她怎么睡得下去的。

接着又说到我,说我没爸,估计也不干不净,怪不得娘胎里没长全,到现在都是个病痨鬼。

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恶毒,很久之后才明白,其实一直憋着火呢。

妈妈长得漂亮,在附近住的男人知道她的,都想偷摸瞧上几眼,那些女人揪住男人的耳朵,阴阳怪气地说:“你就是把眼睛看瞎了,人家也瞧不上你。”

我当时不懂这些话外音,妈妈也当作没听见。

如今,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

你一言我一语,哪怕一人只说一句,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我真想撕烂他们的嘴。

我看着那些女人,白天耀武扬威,仿佛自己就是正义的化身。

晚上着急忙慌地撩起裙摆,岔开腿,连窗户都忘记关。

真恶心。

原来有一种面具,叫作人皮。

不知道这皮相后面,到底是人是鬼。

那些表面上对你笑脸相迎的人,背地里等着看你笑话呢。

我们搬了家,离开了这个地方。

妈妈摸了摸我和宋辰玉的脸,笑着说:“妈妈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你们干干净净,都很好。”

她的笑容泛着苦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和宋辰玉一起抱住她,“你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我们到了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就在我们以为好日子快要来临的时候。

老天就开始恶作剧。

一天早上,一个男人来到我家,他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发白,他看着我,眼里的笑容令我感到不舒服。

几天后,妈妈带宋辰玉出门买菜,出了车祸。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我在家看动画片,动画片放完,他们还没回来,我知道妈妈平时去哪里买菜,就出门去找。

远远地,听见嘭地一声巨响,接着响起此起彼伏地尖叫声。

我当时是懵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妈——”一道痛苦的嘶吼声,吸引了我的注意。

这是宋辰玉的声音。

我心里发慌,朝着这道声音狂奔。

跑到跟前,我猛地停下脚步。

我发誓,眼前这一切,会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我看见妈妈躺在地上,菜篮子里的菜洒得到处都是,她体内的血不停地流,都分不清具体从哪里流出来的。

宋辰玉跪在地上,用手在地上刮,试图拦住这些鲜红的血液,让它们倒回去。

他掉着眼泪,浑身都是血。

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大脑宕机,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走过去的。

我跪在地上,双手捧着淌在地上的肠子,把这些肠子塞回她的肚子里。

塞进去,淌出来。

塞进去,又淌出来。

试了几次无果,我爬到她耳边,决定先叫醒她。

她的一半脸凹陷,辨不清本来面目,我都怀疑这不是我妈妈。

紧接着,我就看到了她耳垂上的那颗小黑痣。

跟我妈妈一模一样。

可她的脖子断开,头跟身子几乎分离,我颤抖着手,不知道是先叫醒她,还是先把她拼凑起来。

血……好多好多血。

思虑片刻,我决定还是先叫醒她吧,我没哭,一滴眼泪都没掉。

我跪在地上,趴在她耳边,不停地叫她。

“妈妈,醒醒,妈,别睡了,妈妈……”

但是她没理我,我的鼻腔里满是血腥味。

哦,她没听见。

于是我又凑近了些,嘴巴贴着她的耳朵,“妈,醒醒,说好了明天带我们去动物园的,妈……”

她还是不理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人拉开,他们把妈妈抬上担架,盖上白布。

哇,他们真厉害,把我妈妈拼凑起来了。

“她多久能醒?”我抓住一个人就问。

问了好几个人,他们好像都回答我了,但我看着他们的嘴型,什么都听不见。

还是一直问:“她什么时候醒?”

可没人能给我答案。

我最后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要是她醒了,记得送回来,我就在这等,哪儿也不去。”

我不确定他们听没听见,就跪在原地等。

不知道过了几天,我感觉天旋地转,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