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追凶
“今天是阿赋十八岁生日。”许昌运似乎也跟着她笑了下, “这下你听清了吧。”
许雅笑容一收,板着脸,看向许赋。
纪冰觉得硝烟味更大了, 就在她以为快要燃烧的时候,许雅倏然一笑,“原来是阿赋生日啊,看我这记性,阿赋,你可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最近公司事情太多,我就给忘了。”
她说话的腔调正常了些,倒是有几分姐姐关爱弟弟的样子,倒是许赋, 像是没看见她开始那副夹枪带棒, 冲许雅笑了笑,嗓音还是那么温柔, “没关系,公司的事情要紧, 辛苦姐姐了。”
纪冰瞧着许赋满是真诚的模样, 他坐得笔直, 神态放松, 无不透着稳重, 不过纪冰倒是认为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说不定他城府很深。
然后, 她又看向杨懿和杨则天。
杨懿先是侧头看了许雅一眼, 而后眉头轻蹙, 安抚地揉了揉菲菲的发顶, 他肩头微微往下塌,似乎是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又像是无奈。
反观杨则天,他要不然就是低着头,要不然就是看向对面同样不语的宋棋,他眨了下眼,像是在传递某种讯号。
不过宋棋并没有搭理他。
他不满地皱了下眉。
“等你养好身体,过些日子可以先去公司看看,熟悉熟悉。”
许昌运说话了,杨则天立马变了脸色,好似老鼠见到猫,看都没敢看许昌运一眼,把头压得更低。
怂。
纪冰倒是有些惊讶,杨则天在外耀武扬威,没想到在家这么怂。
这么想着,她又想到那天在医院,许雅的一个眼神,杨则天就颤巍巍的不敢说话了。
他是杨懿的侄子,杨懿都搬出去了,他却还住在这里。
纪冰有些不太理解他这种自愿寄人篱下的行为。
但又一联想,杨则天或许只是怂在表面,做做样子罢了,不然很难想象他竟然会犯罪。
或许不是他做的?
纪冰暂时不敢这么下定论。
不过就目前而言,她有一点可以确定,杨则天怕许昌运和许雅。
他跟宋棋的关系应该不错。
比起一开始她想从许雅那里得到些信息来说,现在倒可以把目标扩大到宋棋身上。
许昌运一说完,许雅就接话了,“是啊,阿赋是得早点去公司学习。”
“不急。”许赋轻声应道。
许雅继续道:“毕竟也不知道你这身子骨还能活多久,早点去公司也好。”
许昌运气道:“你……”
“有蛋糕吗?”许雅打断他的话,“过生日怎么能没有蛋糕。”
佣人听罢,看向许昌运,见他点头,才去厨房把蛋糕推出来。
八寸,双层。
许雅看着那蛋糕刺眼得很,嗤笑,“还真准备了。”
纪冰看到她眸中的愤怒,不知她为何对蛋糕有这么大的敌意。
眼皮微微下垂,她看见许雅放下翘着的腿,膝盖朝外,欲站起身。
她觉得应该是想去把蛋糕毁灭。
但许雅刚想起身,就被杨懿按了回去,“许雅,还吃不吃饭了。”
这是他坐在餐桌旁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语气愠怒。
就在纪冰觉得许雅应该要大怒了,毕竟她刚才连她亲爸的面子都不给。
可许雅却出乎意料地坐了回去。
重重哼了声,显然很气愤,但却不得不收敛。
自此,晚餐才正式开始。
纪冰能感觉到,其他几人都松了口气。
她好像突然明白,明明已经搬出去住的杨懿为什么今天会来吃饭。
许雅和许赋不合,又或者是许雅单方面与他不合,毕竟从头到尾,许赋都没有表现出气愤的样子,说起话来也很温和。
纪冰忽然想起那天在车上,饭店的同事们谈论的八卦,许家是打算让许赋继承家业,而且五六年前,才向外界宣布有一个儿子,传言是抱养。
这点肯定不实,毕竟那张跟许昌运相似的脸,足以证明是亲生的。
那就是为了争家业了,许雅对许昌运想把家业给许赋而不满,她又是许家的大小姐,在家里说话做事不必谨小慎微。
撒撒火气也是正常的。
这么想着,那就说得通了。
不过家业不家业的,这些都不在纪冰的关注范围内,她倒是有些好奇许雅和杨懿的关系。
一对分居的夫妻。
若是有感情为什么要分居,若是没有感情,可杨懿一句话就能让许雅老实地坐在位置上。
那么,两人分开的导火索是什么?
如果杨懿做错了事呢,比方说他就是那个罪犯,许雅知道了,要跟他分居。
但结合刚才的种种反应,又不像。
纪冰觉得许雅不像是知道了自己的丈夫是个强jian犯,还能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因为丈夫的一句话而敛了火气。
她视线移开,看向低头吃饭的杨则天,他缩着肩膀,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动作很拘谨。
倒是杨懿很自然地给杨则天夹了几筷子菜,他面对许昌运也是大方敬酒,不卑不亢,丝毫不怯懦。
他来吃这顿饭,好像真的只是为了镇住许雅。
否则现在这顿饭应该已经散了,佣人们则正在收拾被许雅打翻在地的蛋糕。
这顿饭吃得勉强算得上融洽,许雅和杨懿没吃几口,都在照顾菲菲。
表面看着像是恩爱的一家三口。
看了一会儿,纪冰又把视线绕到另一个人身上。
宋棋,他的存在感很低。
明明是许昌运的干儿子,但他好像没什么话语权。
纪冰想起那天在学校门口,宋棋的那句:“许老爷今天出差回来。”
许老爷应该指的就是许昌运,可他为什么会叫许老爷,而不是叫爸。
他的这种叫法,与佣人无异。
“蛋糕你们年轻人吃吧,我就先上去歇着了。”吃完饭,许昌运被佣人扶着上楼,回房间休息去了。
杨懿站起身,抱着菲菲,对许雅说:“菲菲我带走,明天再送回来。”
许雅看了杨懿一眼,虽面露不悦,但也点头答应。
临走时,菲菲捧着许雅的脸,亲了一口,小声安慰,“妈妈别生气,容易长皱纹哒,我明天晚上回来要跟你睡。”
许雅笑了下,摸摸她的小脸,此刻她又是一个温柔的母亲。
杨懿带着菲菲离开后,许赋,宋棋和杨则天还没离桌。
杨则天没吃饱,刚才拘谨,这会儿倒是大快朵颐。
许赋和宋棋坐在位置上,已经停筷。
许雅扫了他们一眼,转身往楼梯口走,路过蛋糕推车时,她停顿了下,离她最近的那个负责推蛋糕的女佣吓得屏住呼吸。
见她又往前继续走,女佣又陡然松了口气。
‘嘭——’的一声巨响。
女佣猛地一惊,三魂七魄都快吓出来了。
正在夹菜的杨则天,手一抖,筷子掉在盘子上,发出一声轻响,嘴里正在往下咽的饭菜卡在喉咙里,忙拿起一旁的水杯,仰头喝起来。
许雅突然折返,一脚踹翻了蛋糕推车,看了眼糊了一地的蛋糕,又扭头看向坐在餐桌旁的许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哦,忘记跟你说了,亲爱的弟弟,生日快乐。”
许赋站起身,微微一笑,“谢谢姐姐,早点休息,晚安。”
许雅上了楼,许赋和宋棋也上去了。
杨则天放下水杯,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蛋糕,翘起嘴角,愉悦地打了个饱嗝。
晚餐结束。
佣人们收拾完卫生后,就回了员工公寓。
苏姨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的鞋柜前,正在擦拭里面的鞋子。
纪冰见状,想去帮忙,被拒绝了,苏姨正拿刷子清扫鞋底的灰尘,笑说:“等你手好了就有的你忙了,现在多享受几天。”
闻言,她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跟苏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眼看着苏姨要去拿那双黑色运动鞋,纪冰先她一步拿起,迅速看了眼,递给她。
心下一沉,42码。
可那只鞋子是41码的,她曾想过或许那只是一只被人丢弃的鞋子,与那个人无关,可直觉告诉她,应该是有关的。
那个价位的鞋子,小巷里没人会买,就算买了,也不可能会轻易弄丢。
她脑中思绪纷杂,有什么东西应该能串联起来,但又仿佛断开了。
“纪冰,纪冰。”
“啊,怎么了?”她回过神来。
苏姨看着她,笑说:“你在想什么呢,叫你几声你都没应。”
“没什么,没想什么。”纪冰看着那双被擦干净的黑色运动鞋,说:“对了苏姨,杨……小天少爷多大了?前阵子我在一中等一个朋友,看见小天少爷和棋少爷一起出了校门,原来他们是在同一所学校读书。”
“是啊,他们是在一起读的,高三了,就快高考了。”苏姨把擦干净的鞋子放回鞋柜,“他们三个都是一般大的,就是差个月份,棋少爷是一月出生,他们三个中最大,然后就是少爷,最小的是小天少爷,八月份的,生日还没到。”
“看着不像啊,棋少爷比小天少爷高出一大截呢。”
闻言,苏姨忽然笑出声,停下手里的活,看着纪冰笑说:“你可千万别在小天少爷面前提身高,这可是他的痛处,去年到今年他都没长,还抱怨说光长脚不长个。”
纪冰本想配合地笑一下,下一秒,笑容立马僵在嘴角,“你刚才说什么?”
苏姨疑惑地啊了声。
“你说他,光长脚不长个。”纪冰努力压制住声线,但她还是能感觉到在微微颤抖。
苏姨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他去年是41码的脚,今年就42码了,好多鞋子都不能穿了,他平时又爱买很多鞋子,说是收藏,这下不能穿了,又得重新买,真是浪费……哎,棋少爷,你什么时候来的?”说着忙站起身。
纪冰心里一紧,也跟着站起,转身,看向不知何时站在厨房门口的宋棋。
一楼的灯光很亮,纪冰看着他漆黑的瞳仁,他的目光太过深沉,像是担心自己心底的事情被窥探到。
纪冰垂下眼,招呼了声,“棋少爷。”
“有点渴,下来拿瓶水。”宋棋说。
纪冰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握着的矿泉水,他穿着黑衬衫,袖子挽上去,露着小臂,麦色的肌肤,此刻拿着水的那只手往上抬着。
灯光下,纪冰很清晰地看见他右手手腕上,有一株四叶草的纹身。
第82章 追凶
过了几天, 纪冰的手好了,逐渐忙碌起来。
她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即便她心里很焦急。
急于确认那只鞋子到底是不是杨则天的, 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初入这里,她不得不先维持一个守规矩,踏实肯干的形象。
苏姨是这里的管家,得先让她高兴。
清晨,纪冰洗漱完,打开门往客厅走。
“早上好。”
一道礼貌的男声令她清醒不少。
在这里,她不得不处处谨慎,就算在别人眼中她只是这里的佣人。
“少爷,早上好。”她微低着头,回应道, 就像这里的其他佣人一样。
一个称呼而已, 她不觉得难堪,挣钱嘛, 不丢人。
不过,她倒并不是为了挣钱。
她暂时还不能适应这种行为模式, 让她干活打扫卫生可以, 但跟主人家面对面沟通, 她还不怎么习惯。
索性许赋并没有难为她, 只是单纯地打了个招呼, 就去了餐厅。
没多久, 宋棋和杨则天从楼上下来, 去餐厅吃早餐。
“今天是去公司吗?”许赋冲宋棋说道。
宋棋点了点头, 嗯了声。
纪冰一边给他们摆放好早餐盘, 一边听着他们说话。
来这里几天, 她也了解了一个大概。
许赋身体不好,经常是家里和医院两头跑,偶尔外出。
宋棋则是每周有两天是去公司的,这点纪冰还摸不清情况。
不过这并不在她的关注范围之内。
“鸡蛋太老了。”杨则天突然说道,看着纪冰,语气上扬。
明显是在找茬,纪冰冷静回应,“那让厨师重新做一份吧。”说着就要把他面前的餐盘端走。
杨则天又捏住餐盘,“算了,就这样吧。”
他故意的,原本是想借着主人家的身份奚落纪冰,但见她这幅样子,又觉得无趣。
纪冰收回手,退到一旁。
就她目前的观察,杨则天惯会摆谱,只要许昌运和许雅不在,他就会把自己当做这里的少爷。
好似在找某种存在感。
对此,许赋和宋棋并不会多言。
宋棋依旧是那个存在感极低的人,而许赋像是并不在乎这些,他能极好的控制住情绪,纪冰还没见他发过火。
早餐吃完,菲菲才从楼上跑下来,嘴里嚷嚷着,“快点快点,要迟到了。”
纪冰又把注意力移到她身上。
吃完早餐,许赋去医院检查身体,有专门的司机。
宋棋和杨则天得打车去上学。
他们两人是这里的少爷,但有时候又不太像。
“姐姐,走啦。”菲菲叫了声。
纪冰看了眼已经走远的宋棋和杨则天,跟着菲菲上了车。
菲菲还是喜欢叫她姐姐,纪冰上了车,同行的除了司机,还有一名保镖,负责菲菲的安全。
临近中午,佣人们都在打扫卫生。
许昌运不常在家,许雅中午在公司,不回来。
“哎呦,又要打扫小天少爷的房间,我可不想去。”有人开始抱怨。
纪冰拖地的动作一顿,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谁想去啊,他那么多鞋子,光是擦鞋柜就得擦很长时间。”
“我去吧。”听完她们的抱怨,纪冰自告奋勇。
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听苏姨说杨则天喜欢收藏鞋子,很多鞋子穿了几年都不会扔。
她自从来到这里,还没进过杨则天的房间,这里的每个人每天都会分配不同的活。
她固执地想要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找寻方向。
虽然还不能断定杨则天就是那个人,可如果那只鞋子就是杨则天的,那么,他就一定去过巷子。
杨懿的老家在那,杨则天的老家同样在那。
鞋子,照片,他得先确定这两个讯息,然后再逐步深挖。
纪冰主动要求,其他人自然乐意,她放下拖把,上了二楼。
推开房门,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些画具。
午时,阳光透过落地窗钻进来,打在那些画板上,在地面投下阴影,倒是添了几分艺术气息。
纪冰反手关上门,房间很大,进门就是睡觉的地方,画架摆放在床边,画板上的画还没画完,颜料盒里的颜料已经干裂。
看来挺长时间没用过了。
再往里,从左边的弧形垭口进去,就是衣帽间。
三面墙的柜子,有两面墙都是鞋子。
她环顾四周,发现靠墙的储物架上还有几台相机。
突然想到杨懿就是摄影师和画家,杨则天摆弄这些,难道是想像他学习?
可平时在家,也没看他用这些东西。
而且他那副混不吝的样子,丝毫没有艺术家的气息。
纪冰先是朝那些相机走去,看了一会儿,然后在房间搜寻,企图找到一些照片。
她心底期望这里会有那张照片的原件,这样的话,就可以直接证实那张照片的确出自杨则天之手。
可搜寻半晌,无果。
房间里干干净净,除了床头柜上摆放了一张杨则天自己的单人照,再无其他照片。
纪冰心下觉得奇怪,杨则天有全套的画具,却没有一张完整的画,有几台相机,却没有什么照片。
如果真的是兴趣爱好,应该会有自己的成果展示,就像一个厨子,有锅,有菜刀,有配好的菜,却没有一盘炒好的。
转了一圈,照片的事只好暂时先作罢。
纪冰心下失望,但也别无他法。
很多时候,她都想冲到杨懿面前,质问他那张照片真实的由来,若真是杨则天拍的,那她就拿着照片去质问杨则天。
可如果真是他们两人其中一个的话……
她还没想出应对的方法。
也并不觉得他们会承认。
但她又时常恍惚,就目前而言,他们两人都不太像。
虽然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但她心里却是存有疑虑。
若与他们两人无关,那么,又会是谁?
静默几分钟,她长呼了口气,决定把这些问题暂时搁置,先去确定那只鞋子的主人,一步一步来比较稳妥。
因为她不仅要确定那个人,同时还要找寻一些有用的线索,从而来判定他的罪行。
不能只靠猜测。
又一想,那只鞋子其实也证明不了什么,如果从杨则天这里找不到想要的答案。
那么,她就放弃那只鞋子。
不能只在一棵树上吊死。
带着这样的想法,她走进衣帽间,一边擦拭着玻璃柜门,然后去看鞋子的品牌和鞋码。
42码,不对。
再看。
42,42,……还是42。
她缓步往里走,已经快走到头,忽然,一双白色运动鞋抓住了她的视线,她忙打开柜门,拿起来。
黑色的鞋头,鞋子两侧描了几道蓝边。
白色鞋带,系的交叉结。
41码。
“苏姨,午饭准备好了吗?我想吃糖醋鱼。”杨则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纪冰一愣,忙把鞋子放回原位,刚打开门走出来,就见杨则天站在不远处。
他不悦地皱起眉,“你在我房间干什么?”
纪冰淡定地抬起手,甩了甩手里的抹布,“打扫卫生。”
杨则天走过来,抬起下巴,哼了声,“都擦干净了吗?”
“擦干净了。”
杨则天罕见的没有为难她,进了卧室,关上门。
纪冰松了口气,伸头往楼下看,并没有发现宋棋的身影。
对了,宋棋今天是去公司,杨则天是从学校回来的,看起来心情并不太好。
她又想到了那只鞋,目前看来,百分之九十就是杨则天的。
这么想着,她沉了脸,心里又琢磨着接下来的对策。
“想什么呢。”
突然而至的声音,惊扰了她的思绪。
她猛地回头,就瞧见许赋那张笑盈盈的脸。
嘴角翘起的弧度,像是一张公式化的面具。
不知为何,透着一股阴森的味道。
他说:“我刚回来,正想去找你呢。”
*
医院。
董园陪着阮雨去看心理医生。
已经来了几次,阮雨也比先前放松了许多。
“方医生,麻烦你了。”董园招呼了声,扶着阮雨坐下,就出去了。
紧闭的门窗,像是一间密室,在这里可以完全自由地敞开心扉。
阮雨靠在躺椅上,尽量让自己放松。
方医生是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女人,在心理学方面颇有建树。
“小雨,今天感觉怎么样?”她语气很温柔。
在知道面前这个女孩的遭遇之后,很心疼她,也更想帮助她。
阮雨淡笑着,声音很轻,“挺好的。”
“她没陪你来吗?”
“不用她来。”
“是不用她来,还是你压根就没告诉她?”
几句闲聊,被直接拆穿,阮雨只说:“我自己可以。”
过了几秒,她眼眶有些泛红,说话的声音很小,“我想,好好地站在她面前,我难过的话,她也会难过的。”
她睫毛颤了下,哽咽道:“医生,你能治好我的,对吗?”
方医生鼻头一酸,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带着温柔的笑意,“对的,你还年轻,一切都会好的。”
“我太想她了,我想回到以前,可她还是她,我已经不是那个我了。”说话间,眼泪悄悄从她眼角滑落,浸湿了两侧的黑发,“我想,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晒太阳,我的眼睛看不见没关系,一辈子看不见也没关系,我不奢求那么多。”
阮雨又说:“医生,你可以帮我忘记那个噩梦吗?我总是想起,很清晰地想起,每一天,每一天都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每次来都会提到她,你可以跟我说说她的故事吗?”
半晌,阮雨似乎笑了下,接着慢慢闭上眼,搜寻着刻在记忆最深处的那个人,即便她的脸是模糊不清的。
她嘴唇轻启,是这样开头的,“我有一个爱人……”
【作者有话说】
你的爱人正在为你冲锋陷阵……
她们两人的感情不是那种出了事依偎在一起,等待时间去消磨一切,从一开始她们就想把彼此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尽量隐藏自己不好的一面。
而且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结果,这不仅仅是阮雨一个人的事,后面会说哈~~~晚安,明天见啦!
第83章 追凶
故事听完, 方医生感叹了声,说:“她很爱你。”
阮雨睁开泛红的双眼,“对, 她很爱我。”
方医生笑了下,说:“你们能遇见彼此,我倒是说不准是你的幸运还是她的幸运了,即便后来你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我仍旧觉得你们能相爱是一件既神奇又美好的事,你拯救了她,她同样也拯救了你。”
“我有时候会想。”阮雨顿了几秒,说:“人活着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
“怎么说?”
“就说我妈妈吧,自从生了我之后, 大学也没有读完, 放弃了自己大好的前程,也是因为我, 她要遭受奶奶的白眼,跟爸爸总是吵架, 后来我眼睛瞎了, 她要为了工作奔波, 还要照顾我。”阮雨哽咽几声, 继续说道:“可她从来没有怪过我。”
“如果不是我, 她会是一个优秀的大学毕业生, 然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嫁一个可靠的男人, 生一个能让她省心又健康的孩子。”
阮雨:“还有我爱人, 她很聪明能干, 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我只会成为她的负担。”
“可你问过她们怎么想的吗?”方医生说:“我先回答你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为了自己活不下去的话,那就为了别人活着吧。”
阮雨眨了下眼,静静听着。
“你把那件事当成你人生中的污点,然后又不断的深挖剖悉自己,把自己的缺点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越滚越多,最后,消灭了你的自信心,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方医生看着她,说:“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要难受,你妈妈没有因为学业而放弃你,也没有因为婆婆和丈夫的不满放弃你,更没有因为你眼睛看不见而放弃你。”
“而你爱人,她孤身一人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为了什么呢?”
方医生:“为了你。”
阮雨吸了吸鼻子,眼眶比刚才更红了。
“她们都没有放弃你,你也不要放弃你自己。”方医生缓缓呼了口气,“我知道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尤其是女孩子遭遇了这种事,免不了会有一些流言蜚语,有的女孩因为害怕,选择把事情藏在心底,然后哭着带进棺材,有的则会远离家乡,亲人,朋友,找个陌生的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可你们都是受害者。”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或许安慰的话对你来说并没有用,你得靠自己走出来。”
诊室内很安静,阮雨闭上双眼,久违的安宁,她正努力把身体放空。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开口说:“小时候,每次遇到难过的事,都想快点长大,以为只要长大了,就不会难过了,我还记得我没失明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叫《这个杀手不太冷》,女主问男主,人生总是那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男主回答说,总是如此。”
“以前不理解,现在明白了。”
方医生轻抚着她的手背,说:“可里面还有一句话,没有任何事物挡得住爱情。”
话落,阮雨的手指颤了颤。
“亲情,友情,爱情,这些都是续命的良药,比这个世上任何一味药都要珍贵,你拥有最无私的亲情,最赤诚的爱情。”方医生笑了声,说:“如果你不介意,友情的空缺,我可以给你补上。”
门开了,本来坐在长椅上等待的董园立马迎上来,冲着方医生笑了笑,“医生,辛苦你了。”那双被岁月浸染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期待能从她口中得到好消息。
“小雨恢复的挺好的。”方医生露出安抚地笑容,“比第一次来的时候,好太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董园放下心来。
方医生继续道:“我知道一个网站,回家之后,可以让小雨进去聊聊天,试一试,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董园忙不迭地点头,连声道谢。
医院的走廊里,董园牵着阮雨的手慢慢走着,“小雨,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董园说着,松开手,低头翻包,拿出一个保温杯,一边拧开杯盖一边说:“我早上把水晾了一会儿,温度都是刚刚好的,可以直接喝。”
阮雨听罢,鼻尖泛酸,准确无误地握住董园拿杯子的手,感受着掌心下粗糙的手背。
哽咽着,张开唇瓣,浓烈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汇聚到唇间,化为一个很重很重的字,但她声音很轻。
“妈。”
“哎。”
*
许宅。
许赋笑说:“她们都不太愿意打扫我的房间,因为我有点洁癖。”
纪冰看着他,静静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我早上走得急,衣柜让我翻得有点乱,我刚才试着整理了一下,但我不太会叠衣服,又弄得乱七八糟。”许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好似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好意思,“或者你教我怎么叠,我自己整理就行。”
让少爷亲自动手整理,这怎么可能。
“我来吧。”纪冰只好这么说。
“那麻烦你了。”许赋说着转过身,领着她进了卧室。
站在敞开的衣柜前,许赋指了指里面凌乱的衣服,“就这些,其他的地方都不用打扫,把衣服叠整齐,外套挂起来就行。”
纪冰看着这些衣服,点了点头,“好的。”
“不过要,咳,戴手套。”许赋忍不住咳了声,他转身去把窗户关上,隔绝了外面轻微的噪音和灌进来的冷风,接着拿起遥控器,关上了窗帘。
全遮光的深色窗帘,如果不开灯,即使在白天,房间内也是漆黑一片。
纪冰抬眼看向头顶亮着的艺术吊灯,许赋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又掩唇咳了几声,说:“早上开着给房间通风的,回来忘记关了。”
他笑了声,无奈道:“我这身体,医生说不能吹冷风。”
说罢,他指着拐角的矮柜,“那里面有手套,在左手边第一个抽屉里。”含笑的双眸盯着纪冰,又有些抱歉道:“我的习惯也不好,整理衣服和床上用品,都要戴手套,不然我就浑身别扭,我这个人是挺麻烦的。”
纪冰看了眼他翘起的唇角,摇了摇头,“不会,我来收拾就好。”
她走到矮柜那,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副白手套,戴好后,开始收拾衣服。
许赋站在她身后,说:“裤子和裤子放在一起,毛衣就和毛衣放在一起,这样归类好后,我比较好找,麻烦你了。”
他的语气很真诚,令人难以拒绝,纪冰想到那天晚上,许雅打翻蛋糕后,他仍旧可以和颜悦色地说晚安,一点脾气没有。
扪心自问,她自己也很难做到。
到底是不在意?还是在装?
纪冰搞不懂,她觉得许赋比杨则天要难懂得多。
当然,杨则天也有装的可能性。
她想起以前饭店的同事,磕着瓜子对着电视机侃侃而谈,说着一些买不起的名车名表,分析着这个比那个有钱,那个又不如另一个,又夸张地说,有钱人家都是没有感情的,尤其是兄弟姐妹多的情况下,一个个都是吃人的洪水猛兽。
下一秒,她又把思绪关闭,不再往外延伸,她有她的目的,许家内部的事情与她无关。
这么想着,她眼尾不自觉地扫向紧闭的房门,感到有些不自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身就会滋生一些尴尬的情绪。
但许赋是主,她是佣,这么想着,倒是把这种情绪冲散了些。
只不过她总是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以前做过这些?”忽然响起的声音,令纪冰心里一紧,她觉得这个声音离她很近,索性往旁边挪了几步,状似不经意地回了下头。
许赋离她两米左右。
“是做过。”纪年也有衣服分类放的习惯,她以前经常做。
“怪不得,看你很熟练的样子。”
他这是夸赞吗?纪冰动了动嘴,觉得应该得说声谢谢吧,然后又觉得怪怪的。
她闭上嘴,没说话,继续收拾。
“要不然我跟你一起收拾吧,这样也能学习一下,以后我能自己做的,就不麻烦你们动手了。”许赋说着,去抽屉里拿了一副白手套戴上。
微笑着朝纪冰走来。
“咚咚咚——”
他刚走了没几步,敲门声忽然响起。
许赋还没说话,门就被从外面推开。
纪冰扭头看去,是宋棋。
他看了眼许赋,接着视线下垂,看向纪冰,最后视线落在她戴着的白手套上。
眉头轻拧了下,说:“收拾好了吗?”
纪冰站起身,如实道:“还差一点。”
“我来吧。”宋棋走进来,把手里拿着的几个文件夹放在桌上,径直朝墙角的矮柜走去,熟练地拉开抽屉,拿出手套,一边戴一边说:“你去厨房帮忙吧,让厨师加一道小炒牛肉。”
纪冰感觉他说话貌似有些微喘,“好。”她又看向一旁的许赋,“那我先下去了。”
她走出房间,顺着过道往楼梯口走,中间遇到杨则天,被睨了眼。
接着,她就看见杨则天进了许赋的房间,门嘭地一声关上。
纪冰没停留,刚下了楼梯,就听见杨则天的嚷嚷声,“又谈公司的事,你们可真无聊,那下午我就一个人出去玩了。”
傍晚,许雅回来了。
杨则天正坐在院里画画,他下午出去了一趟,没多久又回来了。
察觉到那些即将干掉的颜料,终于想起来去临幸它们了。
不过坐了一个多小时,也没画出什么。
画一点,就揉一张,地上有不少废弃的纸团。
他恹恹地拿着笔乱涂乱画,眼见着许雅走过来,倒是突然来了精神,把歪掉的画架扶正,拿着画笔,有模有样地画起来。
“你最近倒是老实。”许雅斜眼看他,没什么表情,甚至连脚步都没停,“卡你继续用,以后老实点,少给我惹事。”
杨则天猛地站起身,冲着许雅的背影眉开眼笑,高声喊:“谢谢婶婶,我最老实了。”
然后又喊:“那个,纪冰,出来把我东西收了。”
纪冰走过来,看了眼画纸上才画了几笔的残画,弯腰收拾起来。
杨则天指挥着她怎么收,别把东西弄乱了。
自己把凳子挪远了些,拿着被颜料弄脏的美工刀。
从小盒子里抽出一副新的刀片,换上。
纪冰看了他一眼,拿着东西往屋内走。
‘嘭——’
杨则天听见声音,抬起头,立马怒了,“你怎么回事,拿个东西都拿不好。”
他跑过来,弯腰捡起掉在花丛里的画架,简直怒火中烧,“你知不知道这个画架很贵的,弄坏了你赔得起吗?你……咦?这怎么有只鞋子。”
纪冰微垂着眼,见他捡起那只鞋,呼吸都快停滞了。
如果不是杨则天的鞋子,那这只鞋子就是恰巧藏在花丛中,没及时清理掉的垃圾。
如果就是杨则天的鞋子,纪冰这么一想,心中又隐隐期待他能认出来,最好是露出一副紧张,惊恐,或者心虚的表情。
这样,就可以直观地判断他的罪行。
对此,她又感到愤怒和心痛。
只见杨则天拿着那只鞋子,低头看起来,然后眉头忽然皱起,“这不是我的鞋子吗?我以前可喜欢系这种梯形结了。”
又嘀咕着,“奇怪,不是丢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纪冰准确地捕捉到想要的字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黑眸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丢了?你丢在哪里了?”
杨则天似是没想到她竟然会问出这种问题,毫不客气地回怼:“关你屁事。”
接着,拿了鞋子往屋内走,还不忘丢下一句,“给我小心点拿,弄坏了扣你工资。”
纪冰红着眼尾,嘴巴微张,像是雨后露出水面的鱼,急促地喘息着。
左手紧扣着画板,指尖隐隐渗出鲜血。
晚上十点。
纪冰端着一杯牛奶,敲响了杨则天的房门。
门开了,杨则天上下扫了她一样,脸上透着不耐烦。
又看了眼她手里端着的牛奶,说:“再端两杯上来。”
纪冰抬起眼,看向门内,发现许赋和宋棋也在。
“好。”她应了声,又下楼去端了两杯。
她一进门,招呼完许赋和宋棋,就把视线落在杨则天身上。
全方位锁死。
眼看着快到一个突破口,她急于求进,不得不放大胆子。
这种机会稍纵即逝。
弯腰放下牛奶,连呼吸都放缓了。
“行了,你出去吧,杯子明天再来收。”
纪冰拿着托盘,直起腰,啪嗒一声轻响。
几秒钟短暂的安静,落针可闻,东西掉落的声音,清晰入耳。
“这是什么?”
杨则天疑惑了下,弯腰去捡。
然后,凑近看。
“这照片……”抬起眼,看向纪冰,“是你。”
接着,又低下头,“另一个……”他停顿了下,然后又抬头看向纪冰,又低下头去看照片,眉头皱得很紧,“另一个是你什么人?”
纪冰抬眼,盯着他的脸,眸色沉的吓人。
一字一顿道:“她是我妻子。”
第84章 追凶
杨则天倒吸了口凉气, 拿着照片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差点跳起来。
他捏紧照片,满脸震惊地看着纪冰。
像是因为她的话, 又像是因为别的什么。
“什么照片?”许赋有些好奇地探头。
杨则天睨了他一样,立马把照片捂住,赶紧塞回到纪冰手里。
他清了清嗓子,脸色有些不自然。
纪冰把照片装回口袋,心脏跳得很快,紧张之余,又好似有什么呼之欲出。
微一抬眼,就捕捉到杨则天掩饰不及的表情。
心虚。
他在心虚。
所以……他是见过阮雨的。
那只鞋子是他的,照片也是他拍的。
那么,那个雨夜……
也是他。
纪冰屏住呼吸, 心脏仿佛骤然停止跳动, 拿着托盘的手克制不住地轻颤。
眼睫下垂,隐藏好眸中差点喷涌而出的情绪。
她很想立刻开口质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阮雨究竟跟你有什么仇,你要这么对她?
她想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 然后再拿刀剖开他的心脏, 看看里面是不是黑的。
可是, 她不能。
杀人偿命, 这个道理她懂。
她不怕死, 可她死了, 阮雨该怎么办。
阮雨还不到二十岁, 从小父亲不喜, 后来双目失明, 最后又在一个雨夜被侵犯, 现在在这座陌生的城市,跟董园相依为命。
……她还病着,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么特殊的癖好。”杨则天尴尬地笑了两声,“你喜欢女的这件事,我婶婶知道吗?”
像是那股心虚劲过去,他语气又好奇起来,跟一个探听八卦的旁观者无异。
他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
纪冰愤怒极了,强忍着,紧咬住牙关。
难道毁了一个女孩的一生,对于他仅仅只有几秒钟的心虚吗?
然后他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旁若无人地打听着无聊的事情。
也对,别人又不会读心术,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即便犯了罪,他只要不说,那就没人知道。
思及此,纪冰浑身都在颤栗。
“你怎么了?”许赋瞧出她的不对劲,关心道。
纪冰颤抖不止地双唇,张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没,没事。”
她的火候还是不到家,说话的声音明显在抖,此时她不禁想到了王春梅,竟然因为自己没有得到她这方面的真传而感到几分可惜。
她悄悄呼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当作无事发生。
“你是不是病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杨则天收起八卦的心思,倒是跟着许赋关心了几句。
纪冰胃里陡然翻涌,险些吐出来。
半晌没开口的宋棋,这时候说道:“你出去吧,杯子明天再来收。”
他并没有对照片产生好奇心,把话题又拉回到最开始。
纪冰惨白着脸,视线落在地上,点了点头。
她没再去看杨则天,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冲着他怒吼。
转身出去,关上门。
她愣愣地站在门口,缓了半晌,才让呼吸的频率恢复正常。
找证据,既然人已经确定,就一定能找到证据的,一旦找到证据,法律就会审判他。
她这么单纯地想着。
她的知识面仍旧狭窄,眼界还未开阔,形形色色的人见得不多,小时候家庭的压迫和长大后的叛逆令她养成了如今的性格。
后来在阮雨的温柔浇灌下,磨平了她的棱角,但骨子里的东西依旧没变。
就像当初王春梅骂她是个犟种,所以她骨子里的犟,就导致她的思想是一条线,一根筋。
想问题做事,一板一眼,不够圆滑。
在她眼里,只有好与不好,对与错。
界限分明。
她觉得只要找到证据,就一定能判他的罪。
找到了源头,那么阮雨也会随之慢慢好起来。
可她不知道的是,证据可能会被人为毁灭,有那么一些人,达到了一定的地位,拥有了金钱和权势。
那么,就很难去判定对错了。
他们不是街边摆摊的小贩,城管画一条线,让你的摊位不能越界,那你就不能越界,一旦违反规则就会受到处罚。
而有些人,恰恰就是制定规则的人。
纪冰回到房间,径直去了卫生间。
她恍惚着,头脑还是无法清醒,就像在暗夜里寻找一条路,起初她环顾四周,摸着黑,拼命寻找,现在她终于找到了。
接下来,又该怎么做?
对,找证据。
她背靠着门,缓缓往下滑,跌坐在地。
可怎么找证据?抓住人逼问吗?
对,逼问。
她红着眼,抓狂地挠着头发,像个疯子。
她掏出手机,想给董园打电话,给阮雨打电话,跟她们说,我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
可然后呢?
让她们知道他是谁?来看他长什么样吗?
定不了罪的。
她吸了吸鼻子,揩掉眼角的泪水,颤抖着指尖拨通了一个号码。
“您好,这里是110,请讲。”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像是救命的音符。
纪冰大口呼吸着,心里的防线终于决堤,紧抿着唇,无声哭起来。
她蜷缩着腿,无助地低下头。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我……”她哽咽着,吐出几个字。
她想说,我要报警,这里有一个强jian犯,你们能来抓他吗?
那么可能会有如下对话:
“强jian犯是谁?”
“许氏集团总经理许雅丈夫的侄子,杨则天。”
“谁是受害者?”
“……是我家人。”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20XX年,5月8号晚上,那天下着暴雨。”
“已经快两年了,当时为什么不报警?”
“报了,但什么都没有找到。”
“受害者身上能提取到嫌疑人的有效信息吗?”
“没有。”
“有目击证人或者摄像头吗?”
“没有。”
“案发现场有嫌疑人留下的东西吗?”
“有,一只鞋子。”
“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
“你怎么就能确定他就是嫌疑人?”
“鞋子是他的。”
“没有了吗?”
“没有了。”
“没有有效证据,我们很难立案,受害者有看到嫌疑人身上的明显特征吗?”
“没有……她是个瞎子。”
……
纪冰又回想起在平安镇时,警察说的那些话。
对不起。
尽力了。
几乎不可能找到。
一点可用的证据都没有。
可用的证据,对,他亲口承认就行了。
纪冰眸中一亮,挂断电话。
她还不能打草惊蛇,这点,她还得向王春梅学习。
如果警察来了,查不到任何东西,那就抓不了他。
那么,她自己也会随之暴露,以后要是再想进来这里,接近他,怕是不可能了。
机会只有一次。
就像当初王春梅在找到合适的‘买家’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等待好时机再跟她摊牌。
这么想着,她嘲讽地笑了下。
血缘这种东西,可真他妈奇妙。
“纪冰,你在里面吗?”门口传来苏姨的声音。
纪冰擦了把眼,稳了稳呼吸,回道:“在,准备洗澡呢。”
“那你洗吧,我看你那个收音机的电充满了,我给你拔了啊。”
“好。”
纪冰单手撑地,站起身,拧开洗脸池的水龙头,往脸上扑了一捧水。
苏姨弯腰拔掉收音机的充电器,想把快要从床头柜上掉下去的收音机往里推推。
手指忽然不小心碰到一个开关。
接着,一道男声从收音机里传出,“欢迎收听法治在线,接着上期咱们继续说,警方在案发地不远处的墙角下找到了一副白色手套和一把美工刀……”
*
第二天。
杨则天和宋棋去了学校,纪冰把菲菲送去学校,回来后,许雅刚从楼上下来。
她穿着一身干练得体的墨绿色西装,眼尾用眼线往上轻勾了下,多了几分妩媚,她抬手抚了下波浪卷发,径直去了餐厅。
“爸。”她叫了声正坐在餐桌旁吃早餐的人,然后坐下。
许昌运嗯了声,也没看她。
接着,佣人端了早餐过来,放在许雅面前。
许雅端起杯子,喝了口果汁,“你今天怎么有时间在家吃饭了。”
许昌运:“目前公司的几个项目在收尾阶段,下午再去公司开个会,接下来可以休息几天。”
安静的餐厅,透过侧面巨大的落地窗,能看见院内开得正盛的花海,早晨的阳光投射进来。
父女间的几句闲谈,倒是显出几分温柔来。
难得的平静。
“纪冰,你去楼上叫一下少爷,早饭已经准备好了。”苏姨走过来,小声说。
纪冰点了点头,“好。”
她站在门口,敲了几下门,还没等出声,门就从里面开了。
“少爷,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她低着头,轻声说。
“昨晚睡得好吗?”许赋问。
纪冰被他问的有些诧异,但还是回答道:“挺好的。”
许赋笑了笑,说:“小天平时做事莽撞,口无遮拦,你别跟他计较。”
纪冰不想跟他说起杨则天,刚想敷衍地说句不会,许赋就说:“你走了之后,他还跟我们夸赞你妻子,说她很漂亮。”
话落,纪冰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走吧。”许赋擦着她的肩头,朝楼梯口走去。
纪冰停顿了几秒,跟着他身后下去。
楼梯刚下了一半,就听见楼下传来的争吵声。
“许赋,他不过就是个杂种。”
许雅的怒吼声传来,声音很大,丝毫不在意许赋本人会不会听见。
纪冰站在许赋身后,看了眼他的背影,然后把视线挪到正在争吵的餐厅。
许赋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往下走。
她也就没动。
两人像是听众一样,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听着父女俩清晰的吵架声。
难得的平静被打破,许赋每次都能成为他们吵架的导火索。
“他是你亲弟弟。”许昌运把桌子拍的啪啪响,这几年每回跟许雅吵架,都会控制不住的失态。
两人都把最难堪的一面,留给了对方。
而话题的当事人,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翩翩公子模样。
许雅冷笑了声,“我可没有ji女生的弟弟。”
说完,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对了爸,我给宋棋和小天配了个司机,他们两个虽然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但至少干净,你也别区别对待。”她突然换了个跟争吵的内容毫不相关的话题。
纪冰看不见许昌运的脸,倒是能听见他重重哼了声,似乎是不满。
她和苏姨还有其他佣人们闲聊的时候,大致了解,许昌运是一个会严格划分身份的人。
许雅是他女儿,许家的大小姐,在家说话很有权威,不缺钱,家里也有多辆豪车。
接着就是许赋,因为身体不好,有专门的私人医生,只是偶尔要去医院用仪器检查身体,出门配有豪车和司机。
最后就是菲菲,纪冰发现许昌运并不怎么关心他这个外孙女,同样,菲菲跟许昌运也并不亲,两人在家几乎不交流,只是淡漠疏离地叫一下称呼。
但许雅很宠爱这个女儿,几乎要什么有什么,家里的其他人自然不敢轻待。
反而是宋棋和杨则天,佣人们虽然把他们当成少爷对待,但他们的身份更像是佣人和主人之间。
直白地说就是,他们于佣人们而言,是主人,而于许昌运,许雅和许赋而言,他们就是佣人。
两人相比,杨则天的处境稍好一些,毕竟他是许雅夫家的侄子,没人会轻待他,但同样,也没人会重视他。
或许是他性格外放的原因,存在感比宋棋要强很多。
纪冰有点不明白许昌运和宋棋之间的关系,干爹和干儿子。
不像。
一个主,一个佣,更贴切一些。
她大脑飞速运转着他们之间的关系,然后把思绪落在杨则天身上,又挑起了满腔怒火。
然后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控制着。
许雅:“我去上班了,下午那个会议,我替你主持就好,你年纪大了,心脏又不好,多在家休息几天。”她讥笑了声,大步朝门口走。
许赋这时候忽然转身,看着纪冰,脸上竟然还带着淡淡微笑,“早餐端到我房间里吧,谢谢。”说完,就从纪冰身侧上了楼。
纪冰猜想,他大概已经在努力控制情绪了,没人会被这样骂,还能丝毫不生气的。
她把早餐送进许赋的房间,刚准备走,就听许赋说:“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吗?”
纪冰想,她是佣人,没有对主人家说不的权利,即便她并不想这么做,还是点了点头,说好。
许赋笑了下,似乎叹了口气,情绪相较于之前有几分低落,“把门关上吧。”
纪冰依言照办,然后按照他的话,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两人中间隔着一张桌子。
桌上摆放的早餐,许赋看起来并不打算吃。
他叹了口气,视线下垂,好像有些难过,“我妈妈不是ji女。”
突然的一句话,纪冰不知道怎么接了,只好静静听着,她觉得许赋可能只是想找一个倾诉的对象。
接着,他缓缓说道:“我跟许雅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我妈妈出身不太好,她以前是在按摩店做按摩的,也是在那里跟我父亲相识的。”提及妈妈,他抬起头,眯起笑眼,眼神没有聚焦,似乎是在回忆。
“不过,她在我12岁那年出车祸去世了。”说到这,他情绪低落起来,嘴角勾起的弧度也不见了,“我之前都是跟我妈妈一起生活的,她去世以后,我就被父亲接回到这里,姐姐她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一点都不想接手公司。”
纪冰默默听着,眉头轻蹙了下,她觉得这些话,许赋不应该跟她说,她应该直接跟许雅或者许昌运说。
如果他态度坚决的话,许昌运和许雅大概也不会因为他的事情而吵架。
又或者,许雅只是单纯厌恶许赋?
她不再深想,这些都不是她该考虑的。
此刻,她心里只想着时间可以过快一点,她得赶在杨则天放学之前,去校门口堵他。
不知过了多久,许赋类似于倾诉般的声音结束了,纪冰端着餐盘准备出去。
他又突然问:“对了,你在这里工作,你妻子在哪?她也在这座城市吗?”
纪冰眉头皱了下,她不觉得许赋在跟她倾诉完后,就可以探听她的私事。
这并不是交换。
于是,她回答的很谨慎,“不在。”
清河一中。
终于等到杨则天放学。
纪冰戴好棒球帽,把口罩往鼻梁上提了提。
她看见杨则天跟几个男生说笑着,一起走出校门。
往后看了眼,没有宋棋的身影。
不过她只是下意识地去看,毕竟两人平时都是一起上下学。
现在宋棋不在,反倒给她行了个方便。
她把手伸进口袋,握住录音笔,点开开关。
然后,抬步朝杨则天靠近。
校门口的学生很多,杨则天与同伴正热聊,并未察觉到纪冰。
“明天好不容易休息,去哪儿玩?”杨则天笑着提议:“要不然带几个妞?”
站在他对面的男生笑说:“行啊,玩?怎么玩?去哪个酒店玩?”
其他几个男生听完,哄笑成一团,他们怪腔怪调地说着不堪入耳的黄色笑话。
“滚蛋,什么乱七八糟的。”杨则天啧了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我是说,要不然我们去烧烤吧,带几个妞去也热闹点。”
有个男生贱兮兮地笑了几声,朝杨则天胸口怼了一拳,调侃道:“你不会还是处男吧。”说着又憋不住笑起来。
杨则天也跟着笑,耳根染上淡淡的红,回了他两拳,咧着嘴,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处男怎么了,瞧不起处男啊,老子纯洁着呢,你们这群不要脸的脏玩意儿,滚远点。”
【作者有话说】
提及美工刀呢,此处可以见69章,阮雨的伤,有些在上卷就埋下伏笔了,在这就不剧透了。
下卷主剧情,可能有些宝子看得云里雾里,其实很简单,把每个人的视角拆分开,我写的只是纪冰的视角,写出的是她能看见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后面会有其他人不同的视角,先把剧情铺开,我尽量加快。
我的冰依旧没有什么光环,毕竟她的背景在那,写的她多厉害,也不现实。
所以就跟着人物视角走吧,后面会把所有线全部拉出来。
PS:这里没啥好人!(写着写着就写成悬疑文了,捂脸JPG.)
第85章 追凶
“小天。”
“小叔, 你怎么来了?”杨则天寻着声音转过身。
纪冰在他转身的间隙后退了几步,错开他的视线。
微微抬起眼,看向朝这边走的杨懿。
杨懿走到杨则天面前, 站定,“来附近办点事,刚好赶上你放学,就来看看你。”
其他几个男生,收起嬉笑的嘴脸,招呼了声叔叔好。
杨懿温和地笑笑,点了点头,“你们好。”
打完招呼,男生们说了声明天约就走了。
“找我有事啊?”杨则天问答。
杨懿说:“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杨则天撇了撇嘴,“没事你这个大忙人能来找我才怪。”
纪冰紧绷的身体放松了几分, 心中思绪百转。
杨懿的到来, 打断了她原有的计划,她整颗心往下沉了沉, 又比昨天清醒了许多。
她一个人,拿着一支录音笔, 就能取证了吗?
杨则天会不会承认?
杨懿对这件事又知道多少?
如果她直接摊牌, 能不能把握住这一次机会?
不成功的话, 又该怎么办?
这么想着, 她抬手扯下了口罩, 接着, 抬起头, 看向两人。
杨懿和杨则天刚想转身走, 一扭头, 就看见了她。
“你怎么在这?”杨则天先发出诧异的声音, 然后转头朝校内看了一眼,“又等人?”
纪冰点了点头,为了增加可信度,又随便编造了一个名字和年级。
杨则天听罢,皱了皱眉,一副没听过的表情,不过也没怀疑,对她的脸色一向不太好。
倒是杨懿,热情道:“那我们跟你一起等吧,刚好也到饭点了,晚上可以一起吃个饭。”
“干嘛要跟她一起吃饭。”杨则天率先亮出反对的声音。
杨懿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训斥了句,“你闭嘴。”
纪冰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好,我给她打个电话,催一下。”
说罢,往旁边走了几步,掏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拨号,然后放在耳边,说了几句,另一只手插进口袋,关了录音笔。
几秒后挂断,走回来,张开干涩的薄唇,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她已经跟同学去玩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现在的孩子挺难管的。”
杨懿看了一眼杨则天,对她的话颇为赞同。
杨则天切了声,瞪眼,“你才多大,就一副七老八十的口吻。”
最后三人找了一家私房菜馆,杨懿笑说:“来这里吃过几次,他家的菜色不错,红烧肉最出名。”
包厢内很安静,点完菜,杨懿就提及跟纪冰是老乡这件事。
杨则天瞠目,显然惊讶极了,“真的假的?你家也住在那破巷子里?”
杨懿皱起眉,“小天,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撞了人家本来就是你不对,你凭什么对人家这么大意见。”
“合着被婶婶臭骂的又不是你。”杨则天小声嘀咕了句,其实也不是他对纪冰有意见,就是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并不好,那会儿对她的态度称得上恶劣,如今要是交好,岂不是落了面子。
而且纪冰现在是家里的佣人,他就更不用放下身段了,延续他一直以来的态度,即便是他做错了,但架子摆起来了,就不能那么掉下来。
要是纪冰自己低个头,放出和平相处的饵,那么他倒是可以考虑不给她摆臭脸。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杨则天撸了下头发,没好气道。
杨懿顺嘴说了句,“明天去把头发染回来,你一个学生,这样像什么样子。”
杨则天一边拆餐具,一边敷衍道:“知道了,看情况吧。”
他在学校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因为许雅的关系,学校的领导老师们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开始也对他的发型和着装批评过,还给许雅打过电话。
后来许雅也懒得管他,学校也就不管了,只要别在学校惹事,随便他怎么样。
纪冰默默听着,没开口,她能感觉到杨懿对杨则天和对其他人是不同的。
对菲菲,他是慈父,也许是菲菲年纪小的关系,又加上聚少离多,就格外疼爱一些,对朋友,比如沈织和李时北,有一股熟稔的疏离感,就是熟悉,热络,但很懂得掌握分寸,一直保持着温和的情绪,给人一种谦逊,脾气好的错觉。
为什么说是错觉呢?因为他对许雅的态度就完全不同。
那次晚餐,杨懿甚至都没正眼看过许雅,看上去并不想跟她有任何交流,那句带着怒气的制止,也像是被逼无奈。
不过,一对分居几年的夫妻,这种态度,倒也并不突兀。
亦或是,杨懿本身就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只不过对许雅,例外。
再看他对杨则天,以长辈的身份教导杨则天,会不满,会训斥,但也会亲近。
比如进来之前,杨懿搭了下杨则天的肩头。
虽然这对于叔侄来说,实在太正常不过,但对一个二十年都没回过家的杨懿来说,他对杨则天貌似有一种读不懂的情感寄托。
他对这个侄子,无疑是疼爱的。
只不过满脸不耐烦的杨则天并不懂,他这个年纪正处在叛逆期,把长辈的话全当成耳旁风。
吃饭时,杨则天倒是罕见地没有对纪冰摆臭脸,主动提及家乡的事。
“我前两年还回去过一次。”他毫无防备心地开口,此刻他俨然把纪冰当成了老乡,没有刁难,话音倒含着几分亲切。
他虽然张口闭口破巷子,言语中不掩嫌弃,但毕竟从小在那里生活过,不可能没有感情,提及过往,他的记忆还很清晰,“很多年没回去过了,上次回去看了一圈,变化也不大,还是那么破,不过唯一变化最大的就是那里住了好多生面孔,我都不认识。”
说到这,他又看着纪冰说:“我上次回去怎么没见过你。”
纪冰把兜里的录音笔打开,淡声说:“我也没见过你。”她握笔的手紧了紧,黑眸摄住他,企图从他口中听到想要的答案。
“那里住了不少户人家,你才回去住了几天啊,没见过也正常。”杨懿笑说,起身给纪冰添了一杯茶。
纪冰也跟着起身,放下杯子坐回去,紧绷的身体缓和了不少,就听杨则天继续回忆童年。
期间,杨懿起身去洗手间。
“以前的水泥地还是好的,现在好多地方都开裂了……”
“你。”纪冰出声打断他的话,“你……”她深吸了口气,握紧口袋里的录音笔,连牙齿都在轻颤。
“什么?”杨则天一脸疑惑,等着她继续说。
纪冰把吸进去的那口气缓缓呼出,才把话说完整,“你,是不是见过我妻子?”
杨则天的表情僵在脸上,随即尴尬地笑了下,“是,是见过一回。”
此刻,纪冰的脑袋嗡嗡响,她盯着杨则天,因为这次冒险而紧张,也因为他说出的话而愤怒。
如果接下来,杨则天把那个雨夜的事说出来,她大概会毫不迟疑地掀了桌子,再把手边的茶杯砸在他脸上。
“在哪?”她听见自己这样问道。
杨则天哎了声,他眉间拧着,嘴角眸中却含着笑,像是不知道阮雨身上发生了多严重的事,“就我上次回去,两年前了,在那巷子里。”
纪冰僵硬地坐着,眼眶泛起潮意,呼吸都快停了。
杨则天不紧不慢地说着:“这事还得从我姑奶要搬家说起,我很多年没回去过了,爸妈在我出生没多久就出意外去世了,爷爷是在很早以前去世的,奶奶一个人把我拉扯到七八岁,得了癌,身体不行了,就把我小叔叫回来,让他把我接走。”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当时是在市医院里,那是我第一次见我小叔,还有我婶婶,我奶奶去世后,我小叔找了墓地,都没参加葬礼就带着我走了。”他拍了下桌子,笑了笑,“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小叔脾气特别好,从来不会发火,这你们可就看走眼了,我小叔生起气来可吓人了,不怒自威的那种,阴沉着脸,简直吓死人。”
“葬礼是我姑奶办的,我婶婶给了他们家不少钱,也就是从那开始,他们知道我小叔发达了,隔三差五来个问候,其实就是想要钱,后来也不知道我婶婶使了什么手段,他们消停了,也就是两年前,他们突然联系我小叔,说要搬家,搬到外地去,自己家房子都卖了,就打起我奶奶那套房子的主意,也想一并卖了,反正我们又不回去住,谁还嫌钱多呢。”
“说是商量,其实就是通知,他们都跟买家谈好价格了,又明里暗里讽刺我小叔不孝,这么多年不回家,挣钱了也不往家里拿,那套房子本来就没我小叔的份,于是呢,我小叔就来问我,卖不卖由我来决定,然后我就回去了一趟。”
他忆往昔一般,娓娓道来,又像是为他接下来说的事做一个铺垫,“我先是在那玩了两天,实在是太无聊了,那天中午我闲着没事出来溜达,然后就看见了,你妻子。”
中午?
纪冰蹙起眉,也没打断他的话。
“我这人虽然心地善良,但确实有点臭毛病,见到美女就忍不住嘴贱。”杨则天嘿了声,“我当时就言语上调戏了几句,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
他双手一摊,“你妻子也没搭理我,我最多就是拿一颗小石子打了下她的背,然后她头也不回,走得可快了。”说着他笑起来,“话说你妻子是不是真的是个瞎子,走路可快了,也不怕摔着。”
然后又好奇问:“她现在眼睛好了吗?她天生就是个瞎子吗?还是后天的……”
“你们在聊什么呢?”杨懿回来,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
“聊她妻子啊。”杨则天显然没有终止话题的觉悟,看着杨懿道:“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我给你发过一个女孩的照片,让你给我后期修图的。”
纪冰心里一紧,看向杨懿。
杨懿皱起眉,似乎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张。
“就是那个,穿着一身粉色的碎花连衣裙,笑起来嘴角还有两个小梨涡的。”
杨懿恍然地哦了声,“是她。”然后又看向纪冰,笑着问:“原来她是你妻子。”
纪冰只好解释道:“对,因为当时担心你知道后,心里会对我们这种关系有成见,就没明说。”
“这没什么,爱情无关男女。”杨懿对杨则天说:“她当时还在摄影展见过你拍的那张照片,后来还想找我买呢。”
听罢,杨则天突然兴奋道:“我是不是拍的特别好,把你妻子拍的特别漂亮吧。”然后又夸赞道:“不过你妻子本来就长得漂亮,所以我对她印象还挺深刻的,你要是想要那张照片,不用买,直接拿走就行了。”
话落,他咧开嘴笑了两声,说:“不过你把你妻子借给我当模特呗,我不白拍,有偿的。”
他见纪冰沉着脸,并没有对他的话动容,继续道:“你当佣人也挣不了几个钱,让你妻子来当我的模特,还可以多挣点外快,我给的钱绝对比你的工资高,她长得那么漂亮,不当平面模特可惜了。”
“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认为,连阿赋和宋棋都夸你妻子漂亮呢,我当时把照片发给他们看,他们都说好看,第二天就巴巴地过来,想亲眼见见……”
‘啪——’
茶杯应声碎在地上,早已冷却的茶水溅湿了纪冰的裤脚。
【作者有话说】
杨懿和杨则天饭后车内对话(节选):
杨懿:“你也快高考了,以你的成绩也考不了什么大学,我打算送你出国读书。”
“阿赋和宋棋他们也出国吗?”
“你和他们不一样,别蹚许家的浑水”
“他们不去,我也不会。”杨则天别过头,蹙着眉看向车窗外。
“这件事由不得你任性,我早就让你不要再待在许家,那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你非不听,别人喊你几声少爷,你就高兴地找不到北了。”
杨则天转回头,低吼:“是,我是虚荣,你不虚荣?你不虚荣又怎么会入赘到许家,不还是为了攀富贵。”
杨懿沉着脸,“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哪样?”杨则天猩红着眼,“你从来都瞧不上我,我知道我没能力,没天赋,处处都比不上别人,我穷地方来的,我就喜欢钱怎么了,阿赋有专门的私教老师,宋棋成绩拔尖,我是没本事,婶婶当初砸钱找关系让我进了一中,你就极力反对,说什么有多大本事做多大事。”
他擦了下眼,苦笑了声,“我能有多大本事,不就因为我出身低微吗,我知道他们背地里都嘲笑我,可人前还得舔着脸来巴结我,这就够了。”
杨则天说:“你继续当你的大艺术家,我当我的少爷,我们互不干涉。”
第86章 追凶
“早上好啊。”
纪冰脚步一顿, 寻声看去,许赋刚好走下最后一个台阶,脸上挂着与往常一样的笑容。
她视线往上, 宋棋一身黑衣黑裤,正顺着楼梯往下走,深邃的双眼直视着她。
仿若看不见底的漩涡,他面无表情,看向纪冰时,眼皮微垂,直到下了楼梯,才掀开眼皮,然后转身去了餐厅。
一个白衣恶鬼。
一个黑衣凶煞。
纪冰在心里这么形容着。
杨则天没必要骗她,杨懿刚开始说的也是真的。
如果他们两人都在编织谎言, 那这个骗局也太过高超。
一个人如果真的犯了罪, 提及时,总会露出一些蛛丝马迹, 可杨懿和杨则天完全没有。
不过,她在心里没有为这两人完全洗脱嫌疑。
对她来说, 彻底信任一个人并不容易, 这点, 还是王春梅的‘功劳’。
细想起来, 宋棋披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许赋则是戴着笑盈盈的面具。
看不穿, 猜不透。
他们像是一个人的两个面, 在这个家同时又是两个极端。
一个是存在感极强的话题中心人物, 另一个是存在感极低的人。
她记得阮雨当时说, 侵犯她的是, 一个人。
可杨则天说,他们是两个人一起去的。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见她这么盯着自己,许赋诧异地摸了摸脸。
“没有,我先去忙了。”纪冰轻声说,然后移开视线,转身往厨房走。
她还不知道杨则天有没有把照片的事跟他们细说。
如果他们知道了阮雨跟她的关系,就可能会猜到她的目的,亦或是觉得她来到这里纯属巧合。
那么,他们不想被发现的话,应该会想方设法把她赶走。
就目前而言,他们并未露出马脚,也没有要把她赶走的意图。
其实她现在大可以去问杨则天,有没有详说照片的事,但她突然又不敢赌了。
万一杨则天没说,那么这次问的话,就等于是在提醒他。
以她目前对杨则天的了解,这人喜形于色,没什么心眼,还是个话痨大嘴巴。
“对了纪冰。”许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纪冰不得不停下来,就听他说:“我们今天要去福利院,给孩子们带一些吃的穿的,一会儿还得麻烦你帮我们提一下东西。”
“好的,少爷。”纪冰转过身,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