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林婉的身影最终被如……
林婉的身影最终被如潮水般涌出的下班工人们淹没,彻底消失在宋玉珍眼中。
费劲心思才回到江城,宋玉珍踩上江城的地皮便打听起林婉,听闻她已经嫁入傅家,现在在服装厂上班,宋玉珍心里到底升起几分失落和鄙夷。
当初这人和傅明俊分手很是坚决,现在呢,竟然还是嫁了进去。
她就知道,这人也是贪图傅明俊的家庭和财富,之前还装得挺清高
***
林婉因为被陌生的宋玉珍找上门而稍稍耽误了些时间,等拎着东西坐上的士司机李梅的车时,距离下班已经过去了十来分钟。
“小林,你这是收拾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家等着生孩子了?”
“是,估摸就这半个来月时间。”
“那感情好,看看是生个大胖小子还是大胖闺女。”李梅打着方向盘,开得平稳,心中不禁感慨有钱人家是不一样,快生产了能专门回家等着的,她当年可是在地里干着活,突然要生了这才紧急找的接生婆。
林婉到家后将从厂里带回来的东西一一归置,放空的脑子里不期然便回响着宋玉珍的话。
起初,她听宋玉珍提到傅这个姓,又口口声声你老公,自然地就联想到傅修怀。
只是走出几米远,林婉越琢磨越不对,心底隐隐有预感,试探着确认一句,宋玉珍竟然以为自己是和傅明俊结的婚。
收拾整理好,林婉听王婶张罗着吃晚饭,慢悠悠下楼的时候,一眼见到了从外风尘仆仆回来的傅明俊。
傅明俊难得早下班,今儿去建筑工地跟着傅修怀安排带他的师傅学,从看图纸到上手搅拌水泥,样样不落,可把这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少爷累够呛。
这不,一身泥沙的回来,可把当奶的心疼坏了。
蒋月英忙催促孙子去好好洗个澡,换身衣裳,林婉看着傅明俊从未有过的狼狈,竟然生出几分陌生感。
要知道,当初在江城大学,傅明俊可谓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家世好,长相英俊,身材高大,出手大方,又是一副阳光开朗的帅哥样,不论对谁都爱调笑两句,丝毫没有富家子弟的拽和不屑。对比不少暴发户家庭出来的张狂和政要家庭出来的眼高于顶,傅明俊的性子确实够好。
这人入学没多久便成为同年级的焦点,身上是价格不菲的牛仔、皮衣,又酷又帅,甚至还有普通人根本买不起的BP机,一台就价值两三千,这样的傅明俊总是呼朋唤友,一帮兄弟围着,爱跟在傅明俊身边的男生多,喜欢他的女生同样多。
林婉进入大学后一心学习和兼职挣钱,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哪个系有什么帅哥美女,基本是左耳进右耳出的,自然也对傅明俊这个风云人物没什么印象,甚至不知道自己也是旁人眼中的系花。
学校里有些男学生会同林婉接近,可林婉看着随和,任谁接触都会和和气气地交谈,等接触多了,又只会令人觉得有几分疏离。
收到过不少情书的林婉擅长处理这些事,情书拆开看了些,林婉甚至能精准地*捕捉到一两个错别字,或是有些肉麻的话语令人难以承受,最后她会平静婉拒送情书的同学,面上没有丝毫娇羞,反倒将对方闹成了大红脸。
而林婉真正见到傅明俊的第一面是在大三开学时,此前似乎是听同学提到过哪个系有个有钱的大帅哥,甚至学校运动员都能自掏腰包请全系的同学喝饮料。
林婉没记住那人什么系,也没记住他的名字,不过有在心里感谢一二,真是大方啊。
后来消息灵通些的同学还打听到更深层次的八卦,原来那人家里有钱是小叔太有钱。
林婉喝着免费的饮料,默默在感谢名单上加上了那人的小叔。
林婉也曾顺着同学手指的方向看见那位某某系大名鼎鼎的有钱帅哥,林婉倒没对这人的有钱或者帅气留下什么印象,只是看着他青春肆意地吆五喝六,和谁说话都面带笑意,神采飞扬到似乎没有任何烦恼,一时有些羡慕。
这样的人,一看就过得很幸福。
现在的傅明俊明显少了几分过去的意气风发,满脸都是被工作折磨的苦闷,看得林婉惊奇。
洗了澡换了衣服的傅明俊在饭桌上又同以前一样,将自己去工作受苦的事儿掰开了揉碎了,讲成一桩桩有意思的故事,逗得爷爷奶奶发笑。
“我心想还要我和水泥?我在家连面粉都没和过呢,这不是疯了吗?”傅明俊言语间说着哭,可眉眼中都是笑意,“结果第一次就把人水泥给毁了,我都担心我这个月工资够不够赔。”
蒋月英笑得开怀:“你这孩子,你小叔还能亏了你?尽说些不着四六的。”
傅明俊垂下眼睑,心想是啊,从小到大得了小叔多少关照,结果呢,一下回去个大的。
饭后,王婶在厨房忙碌洗碗,林婉陪着婆婆在后院看她种的菜,冬日里瓜果长得困难些,可好歹比十多年前顿顿红薯土豆强,蒋月英已然满足。
“那时候下放到农场,日子艰难,能有红薯吃都不错,我和你爸身子不好,因为成分问题,就连每天填不饱肚子的红薯都有人来抢,明晃晃地抢,说臭老九一家还吃啥饭,你大哥大嫂去理论也没拿回来,告到生产队队长那儿,人也不会帮坏成分,最后是修怀”
林婉静静听着,想到傅修怀的模样,这人如今看着名利双收,斯文儒雅,可内里如何,她已经隐隐窥视到。
他是个不会吃亏的主。
蒋月英继续碎碎念叨着:“这孩子倔,下手又狠,直接把抢我们家红薯那几个揍了一顿,揍得血淋淋的,当然他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毕竟是一个打几个。为这事,他也被拉去批斗,写检讨报告,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后来,再没人敢明目张胆欺负我们一家。修怀,从来不让家里人吃亏,个个都护着。”
“是。”林婉十分相信这一点。
蒋月英去屋里拿铲子,准备松松土,林婉在菜地里看着茄子打霜,身后传来声响。
脚步声停在自己身后,林婉回身一看,傅明俊似乎听到了他奶奶的话,接着道:“小叔护着我们一家,从小我被谁欺负,都找他帮我出头的结果,到头来,还是被小叔欺负得最狠。”
林婉没接傅明俊这话茬,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瓜果上,语气平静:“你还记得宋玉珍吗?”
向来随和的傅明俊在林婉的视线中陡然变了脸色,也默默印证了林婉的某些猜测。
“你你怎么突然提她?”傅明俊的声音小了些。
林婉不见半分异常,语气已久平淡:“我今天见到她了。”
傅明俊像是如遭雷击,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仍不敢相信,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见到她?当初小叔不是把她送走了?”
分不清的字眼往耳朵里钻,为林婉拼凑出模糊的过往,重重迷雾之下,似乎就要拨云见日。
“送走了,她就不能回来?”林婉轻笑一声,“你和宋玉珍”
林婉的语气平淡,不见半分歇斯底里,更没有冷嘲热讽,一字一句说得极慢,慢到傅明俊随时都能打断她,插话进来。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我根本不喜欢她!”傅明俊一直觉得自己冤屈,做好事把自己搭进去了,“婉婉,我当初就是,现在还是!”
“是不是也和我没有关系了。”林婉静默地看着傅明俊,直直望进他焦急的眼眸,“不是吗?”
傅明俊颓丧地卸力,整个人似是瞬间矮了两公分般萎靡下去:“是,现在是没什么关系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再来打扰你,你你注意身体。”
咚咚咚的脚步声离开,惊扰了取回铲子的蒋月英,看孙子一脸着急地奔跑着离家,她望向小儿媳妇:“婉婉,明俊这是怎么了?”
林婉脑子同样乱糟糟的,太多线索涌入脑海,反让人迷糊:“我也不知道,大概有什么事要解决吧。”
傅修怀发觉今晚的林婉有些异样。
按理说,临近生产,林婉这阵子的心思都在肚子上,甚至还列出了各类生产时的注意事项,同她上学时有条有理的好学生范儿没有什么区别。
可今晚不同。
今晚的林婉发着呆,细细的柳叶眉微蹙,像是陷入了沉思,那思绪还有些折磨人,令巴掌大的小脸上飘起愁云。
“怎么了?是厂里发生了什么?”傅修怀思考着会烦恼到林婉的情况,“还是明俊又来烦你了?”
听到明俊三个字,傅修怀见林婉眼神异动,不由坐直了身子。
“没什么。”林婉摇摇头,状似无意道,“就是看到他认识的一个女孩儿。”
傅修怀显然有些意外,又带着几分惊喜:“明俊交女朋友了?”
林婉笑了笑:“不知道。”
翌日一早,林婉迎来生产前在服装厂的最后一天工作,同事们都体谅她,基本接手完工作就劝她歇着少动,或是早点回家也成。
林婉想着有始有终,在厂办听八卦,也没提前走。
当然,还有一件事没了,她总有预感的,今天还会有人来找自己。
下午三点多,门卫托经过的工人顺道带话:“林婉,门口有人找,一年轻姑娘。”
林婉道声谢,拎着最后收拾好的一点行李提前离开,和同事们道别。
秦芳帮忙送林婉出去,其他人也叮嘱她好好养着,顺利生产后再回来,林婉一一应下。
“婉婉,你早点回来啊,你不在,我饭搭子都没了,吃饭都不香了。”秦芳发愁啊,自己最好的饭搭子离自己而去。
林婉笑:“那你少吃一碗,正好节约粮食。”
秦芳:“”
秦芳将人送到门口,见林婉有朋友来找,便没跟出去,只是那女的眼生,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宋玉珍同志,你怎么来了?”林婉叫宋玉珍在附近小饭馆坐下,轻车熟路地点了两道菜,“你再点点?”
“不用了。”宋玉珍摇了摇头,一脸苦闷,“我马上就要走了。”
“去哪儿?”林婉替自己倒了杯温水,青葱指尖贴在有些白瓷上,显出几分柔韧。
“反正是要离开江城,他让我赶紧走。”宋玉珍的话没头没脑的,可林婉听懂了。
依傅明俊的性子,永远憋不住事,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林婉昨天故意在他面前提起见过宋玉珍,也就猜到他会找人。
“那祝你一路顺风。”林婉举着茶杯,往前迎了迎,隔空示意。
宋玉珍掀起眼皮看向林婉,清亮的眼眸转来转去,显然在思索着什么。
林婉并没着急,慢悠悠地吃着菜,等她开口。
傅明俊支支吾吾不敢明说,傅修怀向着他侄子也有所隐瞒,可宋玉珍显然是有话想说的。
看她今天的模样,估摸她还没和傅明俊对过,仍旧不知道自己竟然是和傅明俊小叔结的婚。
童程家小饭馆的饭菜味道极好,林婉胃口不错,吃着酸菜鱼,鱼肉鲜嫩,就连汤都鲜香,就在她抿着鱼肉时,就听宋玉珍开口,一开口便是一剂猛药。
“林婉姐,你真的不在乎我和你老公睡在一张床上过?”宋玉珍确实不甘心,林婉怎么能不在乎呢?
林婉愣了几秒,艰难地将宋玉珍口中的你老公三个字替换成傅明俊,缓了缓脸色才道:“在不在乎,日子不是一样要过?再说了,都多久的事了,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你就这么忘了?”宋玉珍在心里腹诽,这女人倒是为了傅家的家产能忍,可她就算要走,也不想让她这么痛快,“也是,他其实还是喜欢你的,跟我都是意外。”
“你既然说是意外,那就是意外好了。”林婉说话时,淡淡扫了宋玉珍一眼,见她听到这话神色都变了,不由想笑,“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来着?我都不记得了。”
宋玉珍料定林婉是在故意羞辱自己,想展示她的从容大度,当即事无巨细地回忆往昔:“在天上人间夜总会,我在那里当服务员,他和他哥们来喝过酒。”
天上人间夜总会在江城久负盛名,销金窟名不虚传,能让人花钱如流水,也能让人沉迷其中。
“他真是很好,和其他客人都不一样,来就打打牌,唱唱歌,不会揩油占服务员便宜,遇到有难缠的客人为难我们,他还会帮着说话。”宋玉珍像是陷入回忆里,面上露出几分小女人情态,“他也帮过我好多次,我很感激他。”
“他确实乐于助人。”林婉想到大学时就听过的不少传闻,傅明俊帮兄弟出头,为素不相识被小混混调戏的女同学打架,宋玉珍有句话没说错,这人真有几分像武侠剧里的大侠,随性潇洒。
“我们那晚确实是意外。”宋玉珍揪着手,试图解释,“我家里条件不好,被逼着出来夜总会当服务生赚钱还债,他安慰我,我们喝了很多酒他最爱的一直是你,林婉姐,去年我没有机会当面向你解释,现在我想说清楚,希望你不要怪他。”
林婉捏着茶杯,仰头又饮下一口温水,一顿饭的功夫,温水渐渐变凉,从喉间穿过,一路凉到四肢百骸。
“嗯,我相信,傅明俊做不出来脚踩两条船的事。”林婉还是信自己的判断的。
宋玉珍怔住,不理解眼前的女人为什么总是这么淡漠,时隔一年再听到她老公的事,为什么没有半分愤怒。
林婉越是淡然,宋玉珍越是焦急、不解。
“那天早上你找来,看到我们没穿衣服躺在一张床上,我很慌,担心你误会,其实我有说的,我们都是意外。”宋玉珍面上着急,就连说话也磕磕绊绊起来,“林婉姐,你信我。”
“那天早上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吗?”林婉没搭这话茬,反而问了个令宋玉珍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还有他小叔。”宋玉珍至今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名字,只知道他很吓人,明明看着英俊,举手投足斯文儒雅,说话也轻声,可看着他的眼神,宋玉珍便害怕。
“嗯。”林婉吃得差不多,拎着包慢慢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尚在凳子上的宋玉珍,“既然是你主动来找我,这顿饭就由你请了,没意见吧?”
说罢,林婉慢悠悠往外走,黑色短靴踩在饭馆地面,走得小心翼翼。
宋玉珍没看到自己想象中的画面,甚至不理解为什么林婉能如何淡然地面对自己又提起和她老公大被同眠的事,她到底在想什么,就这么不介意?
望着林婉离去的背影,宋玉珍羡慕又嫉妒,眼里哪里还有刚刚的悔恨与歉意。
“对了,忘了告诉你。”林婉走了几步,停在原地,转身看向宋玉珍,“我结婚了,不过丈夫不是傅明俊。”
林婉的声音被吹进饭馆窗户的微风吹散,像是来自四面八方涌入宋玉珍的耳朵,震惊到她不敢相信。
她打听到的消息,林婉分明就是嫁进了江城最有钱的那个傅家,怎么可能不是嫁给傅明俊?
那自己这两天一遍遍地在她面前提起往事,想要令她和傅明俊的婚姻生出嫌隙,如果他们压根没有结婚,那这又算什么?
林婉在傅家别墅门口见到了刚刚宋玉珍口中有很多形象的傅明俊。
“婉婉,你去哪儿了?我刚刚去服装厂找你,本来想告诉你,我打发宋玉珍走了,结果你同事说有个女人来找你,是不是又是她?”
“傅明俊。”林婉点点头,语气很是平静,“你和宋玉珍”
“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婉婉,我和她真是清白的!”一直以来,傅明俊并不愿意在林婉面前提起宋玉珍,实在是难以启齿,他没有做任何三心二意的事,明明只是顺手救了一个被流氓恶霸解救的服务生,谁知道,后面的一切都变了。
傅明俊向来看不得有人被欺负,尤其还是个弱女子,其他人不敢管,他敢管,直接就把要强抓宋玉珍去包间欺负的小混混揍了几拳。
一通打架后,傅明俊也挂了彩,不过终归是阻止了恶行,他并不在意。
原本只是一次普通的见义勇为,谁成想,那小混混竟然有点背景,认了江城一有权有势的暴发户当干爹,那暴发户娶了政府某领导女儿,借着权势谋了不少好处,很快就发达了,公司越做越大。小混混要找傅明俊寻仇,最后还是小叔傅修怀出来才摆平了一切。
傅明俊不知道小叔是怎么摆平的,他听说那暴发户在商政两界都有人,小叔必定是费了不少力气的,为这事儿,傅明俊很是过意不去,整个人都老实许多,再不敢去任何夜总会或是卡拉OK厅寻热闹。
直到又过了一阵子,宋玉珍找上门,泪眼朦胧说起自己因为引起两方打架,事情闹大了被开除,丢了工作,家里又逼着她要去挣钱还债,实在是走投无路,不想活了
傅明俊哪里听得这些,尤其看宋玉珍可怜,被人欺负了没人帮,没人救了还要因此受牵连被开除,内心那股正义的小火苗越烧越高,当即表示要帮她,左拐右拐之下又求助了小叔,讨个普通的工作。
傅修怀在侄子的左右求情下,让宋玉珍去了他生意伙伴的商场当服务员,这工作算是个好工作,基本也遇不上什么骚扰。
后来宋玉珍时不时会请傅明俊吃饭,送礼,表示谢意,直到一晚两人喝醉了傅明俊稀里糊涂地醉倒,第二天醒来,竟然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和宋玉珍躺在一张床上!
脑子乱得来不及思考,傅明俊就被出现在门口的林婉当场发现,旁边还站着自己小叔。
一朝变故,傅明俊失去了太多他也没法在林婉面前再提宋玉珍,直到昨天从林婉口中听到那个名字。
林婉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像是冬日里寒风吹进塑料袋,吹得鼓鼓囔囔,内里确实空的,一颗心跟着发涨,不太疼,只是有些酸。
原来是这样。
“我知道了。”林婉看着急于澄清的傅明俊面上满是焦急神色,反倒平静得可怕,“都过去了,不是吗?”
“是,都过去了。”傅明俊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迅速地蔫了下去,只是执念般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我真的没有和宋玉珍”
“嗯。”林婉看着他,感慨万千,“但是也已经过去了。”
转身时,林婉轻声细语:“我先回去了。”
今夜的江城大雨瓢泼,夜里七点已铺开雨幕,墨色天空像是被凶狠地撕了一道口子,电闪雷鸣,煞气阵阵。
傅修怀结束工作回到翠湖别墅,桑塔纳车轮碾过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水花,伴随着哗啦雨声,转瞬又融于水洼。
身上西服被雨浸湿,傅修怀踏着湿漉漉的步子上楼,带着几分急切。
今天傍晚,傅修怀接到饭馆老板童程的电话,提及自己太太和一个年轻女同志见面,那气氛不大对劲。
傅修怀彼时正忙着和生意伙伴见面商谈,让人去调查一番,很快便收到消息,宋玉珍偷偷摸摸来到江城,连着两日都找上了林婉,同样的,今天一早,傅明俊也去找过宋玉珍。
虽说没法得知三人互相说了些什么,可傅修怀已然能猜到大概。
大雨已至,寒风自四面八方来,傅修怀在卧室前,推门而入迎来的却是一阵温暖气息。
林婉正靠在床头看书,天花板上水晶灯饰晃出悠然的暖黄光晕,衬得床上的女人蒙着一层金色光圈,沉静美好。
只是她抬眸的一瞬,傅修怀清楚看到她眼中的清醒。
“傅明俊自己不敢说,你也替他瞒着我。”林婉收起书本,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或者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替你侄子瞒着我的事?”
林婉已然了解了和傅明俊分手的真相,也许是时隔近一年,她好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不过,更她想不明白的是,傅修怀的态度。
难道真是傅明俊当初理亏,最后由他小叔来收拾烂摊子,竟然收拾到将自己赔了进来?
林婉心底翻江倒海,她能窥视到宋玉珍的私心和算计,能看透傅明俊的慌张和软弱,唯独摸不清傅修怀的心思。
她明明白白问上一句,就是想看看这个小叔到底能为他侄子做到什么地步。
可是,眼前的男人却不见半分愤怒或是慌张,反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看得林婉疑惑。
“婉婉,明俊虽然是我看着长大的,可终究是外人,我们才是夫妻,我自然是向着你的。你如果不想我再帮他任何事,我都听你的。”傅修怀勾了勾唇,“你这样想,我很高兴。”
林婉:“?”
他在高兴什么?
第32章 第32章林婉并不清楚自己一……
林婉并不清楚自己一番兴师问罪,傅修怀眼中为什么反倒升起丝丝亮光,他既不惊慌也不愧疚,似乎有几分喜悦。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婉读不懂男人的喜悦来自哪里。
傅修怀薄唇微扬,带着总是无情深邃的凤眼也上翘了几分:“你要是不喜欢我帮着明俊,我肯定不帮了。”
“你是他小叔,他是你侄子,你帮不帮他,和我有什么关系。”林婉自问没这个本事,两人再如何,那也是相处二十多年的亲人,她一个外来的,和傅修怀结婚不到一年,哪有什么分量。
“你是我妻子,自然比侄子重要多了。”傅修怀俯身靠近,凤眼有情,似乎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任何时候,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林婉别过脸,低声嘟囔:“傅明俊去年和宋玉珍闹出事的时候,你也帮我?”
林婉不清楚当初的细节,可想想也知道,他这个小叔自然是帮侄子的,甚至会动用各种关系压下这件事,替傅明俊隐瞒。
“之前我问你我和傅明俊分手的原因,你不也是瞒着我?”林婉少有如此质问的时候,心中需要解决的问题不少,控制不住地竟然有几分生气了,“你和他一样,都在隐瞒,不是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林婉对傅明俊没有多生气的质问,反而是面对傅修怀如此。
“当然不一样。”傅修怀生得高大,此刻被林婉揣测内心,再抨击一番,也没有任何窘迫,相反理直气壮道,“明俊瞒着你,是他自己做错事,难以启齿;而我瞒着你只是因为”
林婉望着男人,目光落在他轻启的薄唇上:“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再难过一次。”
设想了许多傅修怀这个人精出于各种目的隐瞒自己,林婉唯独没有想过这个理由。
***
林婉知道过去的事总归是自己和傅明俊之间的事,顶多再加上一个宋玉珍,与傅修怀无关。
也许是如今的变化太多,林婉无从知晓自己当初的心情,可即使如此,她也十分认可当初分手的决定,她向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
林婉很平静地听说了过往,也很平静地接受了过往,平静到当晚早早睡下,还睡得很安稳。
次日一早,傅修怀安排医生上门来为林婉检查一番,确认她各项指标健康,又见林婉情绪正常,这才稍稍放心,叮嘱王婶多帮忙照看着,才又驱车离家,要去处理节外生枝的麻烦。
关于宋玉珍和傅明俊的事,傅修怀一清二楚,以至于那个混乱的早晨,也是傅修怀亲自送了林婉离开,再处理了衣衫不整的宋玉珍和傅明俊。
傅修怀做事不似傅明俊那般优柔寡断,直接将傅明俊禁足反省,再送走了宋玉珍,压下所有消息,保证不会外传,干脆利落到任何人都没法使出什么手段。
一年后,宋玉珍偷摸跑回江城,是心有不甘,也是对傅明俊依旧迷恋,现在再看到一年前处理掉自己这个麻烦的傅明俊小叔时,忍不住解释。
“傅叔叔。”宋玉珍在傅明俊面前扮演温柔可怜,在林婉面前演绎言多必失,在傅修怀面前刚要扮可怜扮深情扮就被打断。
“不用在我面前多说什么。”傅修怀双掌合十,修长的手指骨节突出,显出几分刚硬,一如他此刻的声音,令人生寒,“你想说什么可怜的话都留到傅明俊面前去说,跟我说,没用。”
早一眼看穿眼前人图什么,傅修怀并不在意:“你要去找谁都可以,就是傅明俊也可以,但是一年前我让人送你离开江城的时候,有没有说过,不准再出现在林婉面前?”
宋玉珍这辈子在家里见过暴戾的父亲,会打人,在夜总会当服务员时见过凶恶的客人,会逼迫会调戏人,可是谁都没有眼前的男人可怕,一字一句并不狰狞,可每个句话都让人遍体生寒。
“有,是我不对,我不知道林婉嫁给了你,我不该去找她”宋玉珍昨天才知道,林婉竟然嫁给了傅明俊小叔,震惊之余又是不理解。
傅修怀可是知道林婉同傅明俊谈恋爱的,怎么还会和林婉结婚!他是不是疯了!
“可是,我也是没办法,我从小被我爸打,后来还被逼着”宋玉珍对于这些话已经是滚瓜烂熟,甚至眼眶配合着泛红,任谁看了都要怜惜几分。
“没有可是。”傅修怀直截了当打断宋玉珍的解释,“不要以为我是傅明俊能吃你这套,你要使什么心机手段,能骗到傅明俊是他蠢,可你不该想着把这些心机用到林婉身上。”
宋玉珍觉得面前的男人可怕极了,其他人会被自己的眼泪与怯懦悲惨的过去打动,总归会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但是这个男人不会。
“我会找人亲自送你离开,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回江城。”傅修怀抬手看了看手表,耽误的五分钟时间令人蹙眉不悦。
宋玉珍瑟瑟发抖:“傅叔叔,你不能这样!我要见傅明俊”
“至于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我会让人搜集好证据,一五一十告诉傅明俊。”傅修怀深知摧毁一个人就要摧毁她最在意的东西,“你不是最爱在傅明俊面前伪装?那正好,让他看清你的真面目。”
被强押着离开,宋玉珍尤为不理解,她还想见傅明俊,傅明俊是她见过最好的男人,会仗义出手帮自己,对谁都好。
她不要让傅明俊讨厌!
“你不能这样!傅明俊不会相信你的!”
宋玉珍的话被冬日雨后寒冷刺骨的风吹得七零八落,渐渐消散。
傅修怀锃亮的皮鞋碾着落叶,转身离开。
***
林婉的肚子已经很大,临盆在即,心境倒平和不少,哪怕她才在昨天知晓了一切。
傅修怀一早夸张地让医生上门检查,林婉觉得这人小题大做,他不会以为自己会大哭大闹吧,影响胎儿吧。
前尘往事明明就在一年前,却好似距离很遥远,遥远到林婉此刻知晓分手的原因,竟然没有太大波动,甚至不如肚子里的孩子胎动一下,给林婉带来的异动大。
今天开始,林婉在家里等到生产发动,一时无聊,摸着孕肚看书,一旁的录音机里旋转着港城的磁带,悠扬歌声飘出,回荡在房间。
房门外,一双休闲运动鞋出现,一身牛仔服的年轻男人挣扎着抬手,却迟迟无法敲响房门。
傅明俊想到昨天和林婉的对话,刻意遗忘地过去令人羞耻到抬不起头,再是没有想对不起林婉,可他也是真的被林婉亲眼看到和另一个女人躺在一张床上。
修长的手指缓缓垂落,敲门声最终还是没有响起。
傅明俊低眉转身,眼前似一堵高山挺拔,小叔傅修怀赫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跟我过来。”傅修怀刚解决完宋玉珍的事,此刻看向侄子的目光并没有半分长辈的疼爱。
两个男人在别墅后院相对而立,寒风吹动菜园里枝叶沙沙作响,山雨欲来的萧瑟铺满天际。
“傅明俊,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那些破事不准再闹到婉婉面前。”傅修怀拧眉不悦,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寒凉。
傅明俊从没听小叔这样冷漠地警告,一时心肝颤动:“宋玉珍的事是我不对,你放心,我跟她说过了,别去找婉婉。”
“你能说什么?”傅修怀比傅明俊高出小半个头,凤眼却好似睥睨般蔑视着他,“你除了被一个心机深重的女人玩得团团转,被她几滴猫尿哭得同情心作祟,你还会什么?”
“你!”傅明俊呼朋唤友多年,身边的兄弟捧着他,无数女人喜欢崇拜他,只有小叔傅修怀会这样贬低自己,像是此刻呼啸而过的寒风,拍了个巴掌落在他脸上。
“宋玉珍我已经派人送走,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江城,至于你,也该庆幸自己姓傅,不然”傅修怀目露凶光,“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傅修怀转身离开,只轻轻落下一句:“婉婉生产在即,你给我带着你那些破事,有多远滚多远,少烦她。”
傅明俊面上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心口上尤甚,只扬声呐喊:“我是喜欢她,爱她,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以为我不想对她好?”
“你有什么本事对她好?”傅修怀回身,冷漠的视线像是利刃,自上而下地打量傅明俊一番,“就凭你被宋玉珍算计,又让婉婉亲眼捉奸在床?”
傅明俊毫无招架之力,几乎承受不住小叔的指责,他本以为不去想就过去了,可原来阳光照射而来,一切都无所遁形。
看着小叔昂然离去的背影,像个胜利者的姿态,傅明俊不甘心:“傅修怀,你又有多本事多光彩?!当初婉婉不肯见我,我明明是托你去帮我向婉婉求情,结果呢,你怎么把人求情求成你老婆了?你才是卑鄙无耻!”
傅修怀脚步一顿,宽大的脊背依旧硬挺,他没有回头:“不是你给的机会吗?明俊,小叔倒是该谢谢你。”
傅明俊胸口生疼,目眦欲裂,几乎快站不稳,只能扶着墙大口喘气去,却又无法反驳。
++++
卧室的音符流转,傅修怀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是正在看书的身影。
海藻般茂密的发丝披在脑后,缕缕青丝被灯光照得柔顺,只随着林婉偶尔翻书的动作晃动。
林婉看书时极为认真,柔和的目光落在书页上,侧脸沉静专注,与傅修怀记忆中的模样重合。
男人站在门口,一时不忍心惊扰这一幕。
直到
怀孕后期,再是没太被孩子折腾的林婉也有了些反应,时时刻刻小心谨慎,承受着孕肚的双腿也有些酸胀发肿。
许是小腿难受,林婉俯身准备揉捏小腿肚,却碍着高高挺起的肚子,一时困难。
林婉身高一米六五,在江城女生中属于身材高大的,但因为她骨架小,并没有什么压迫感,细胳膊细腿,也是怀孕后滋补的营养品吃得多,身上多了几两肉,笔直的双腿匀称了些,不过分瘦,多了些健康的美。
此刻,酸胀的小腿肚却攀上了一只与之肤色完全不*同的手。
傅修怀打拼多年,风吹日晒早将皮肤打磨成淡淡的麦色,不过分深,但与林婉白皙的模样相距甚远。
白皙的小腿肚最是柔软,却深陷在傅修怀宽大的手掌中,印出他修长手指的形状。
“又不舒服了?”傅修怀坐到床边,将林婉的小腿抱在怀中,手掌掌握着精准的力度,一下又一下地按摩。
林婉点点头,感受着男人带来的舒适感,将那份酸胀缓解不少,她没将视线落在傅修怀脸上,只默默盯着他的手,看着他耐心地揉按着自己的小腿,左腿到右腿,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的手指真长,也很有力。
两人默契地没再提起傅明俊和宋玉珍,林婉不知道后续,也懒得去理,无非是别人的纠葛,她现在无暇他顾,只紧张地等待,等待随时可能发动的生产。
距离生产日期还有十天,傅家上下也随时待命,蒋月英是最欢喜的,每天醒来都要问问情况,就担心是夜里自己睡着的时候发动了。
傅修同每日从钢铁厂回来,也会习惯性关心一句弟弟弟妹有没有迎来喜讯,甚至回忆起自己头一回当爸爸的情况:“我第一次当爸的时候也紧张,没想到生个臭小子天天惹我烦。”
傅明俊这阵子又不着家,傅修同想到儿子就头疼,还是闺女好。
放寒假的傅明惠迫不及待当堂姐,最近天天待家里,随时准备帮忙:“爸,哥就得管啊,您得拿出威严啦!小婶马上都要生了,不知道生个堂弟还是堂妹,他这个当堂哥的也得在啊。”
张梅英听着这话便头疼,儿子说去好哥们那儿待一阵,张梅英觉得是好事,不然看着林婉生下他小叔的孩子,不定蔫成啥样呢,偏偏明惠这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跟她爸一个样。
“你们父女俩一个个的能不能少说两句,修怀和林婉的孩子,你们倒是一个个激动得不行。”
傅修同听到这话可不乐意:“那也是咱们侄子或者侄女啊,明俊和明惠的堂弟或者堂妹,你倒是撇得清。”
傅明惠觉得亲爹说得太对了,小鸡啄米式的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傅修同左右踱步,越说越觉得傅明俊不能在家人这种时候跑出去玩儿,显得对亲人漠不关心,立刻就要抄起电话听筒:“得把明俊叫回来,不然不像样。”
傅明惠狠狠点头:“就是就是。”
张梅英被这父女俩气得不轻,真是懒得搭理他们!
林婉每天在日历簿上的日期数字上画个杠,数着日子过,每天摸摸肚子,好奇什么时候发动。
为了生产准备,她每天的散步工作也没落下,就担心到时候不好生,所有有经验的母亲都告诉她,生孩子是个体力活,是个持久战。
日子一天天地过,转眼还有四天到预产期,林婉越发地盼着,那心情跟当初盼高考似的,又期待又紧张又有些害怕,五味杂陈。
高考好歹是学习了多年的考试,上面的知识总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你见过面,生孩子不一样,生出来的什么样,谁能知道。
等得无聊了,林红和何秋梅以及秦芳都来家里看她,陪她打发时间,也帮她缓解紧张。
傅家别墅宽大的客厅里,四个姑娘坐在沙发上,前方茶几上摆着王婶给备的瓜果糕点,丰盛极了。
三人听到林婉把生孩子和高考一比,不禁乐了。
秦芳大剌剌笃定:“生出来什么样当然可以预见啊,你这么漂亮,你老公那么俊,孩子肯定不差,要么是个小帅哥,要么是个小美女。”
林婉歪着脑袋琢磨,怎么好像有点道理。
林婉从小到大确实听无数人夸自己跟年画娃娃似的,等长大些就夸自己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后来初中高中开始收情书,许多男同学见到自己就脸红,到了大学更是有许多追求者林婉知道自己长得还行。
至于傅修怀,不夸张地说,都和电视里的港星有一拼了,林婉认真地想,四大天王要是有五个人,傅修怀也能进去。
林红却有些担忧:“都说外甥像舅舅,侄子像姑姑,像我倒不错,像大成可怎么办?傻样傻样的。”
林婉噗嗤笑出声:“二姐,这话让大哥听到,准蹦起来揍你。”
林红同样弯了笑眼:“他敢,嫌我小时候揍他揍得不够多?谁怕谁!”
何秋梅觉得林婉的孩子肯定是个好模样,又问她有没有给孩子起名:“起名字可太重要了,你们想好没?”
“没呢。”林婉也为此发愁,公婆说让自己和傅修怀取,林婉为此翻了好久的字典,许是因为是自己孩子,总不能随随便便取一个,越郑重便越难满意,“等后面再想想。”
——“后面想什么?”
突然出现的低沉嗓音打断了众人的谈话,三位客人齐齐循声望去,不出意外见到了傅修怀的身影。
“在说给孩子取名字的事。”林婉见这三人有些拘谨,出声解释一句。
“名字是得好好取,不过不急,后面再想就是。”傅修怀低眉扫过客厅,见林婉状态不错,识趣地离开,“你们慢慢聊,有事叫人。”
傅修怀一出现,沙发上的三位客人坐姿都要端正了几分,待他走上楼,三人这才放松下来。
林婉看得好奇:“你们至于吗?尤其是二姐,你好歹比他地位高。”
林红摆摆手:“什么地位不地位的,我叫一声妹夫,他敢答应,我都不敢回应。”
:=
林婉仔细回想,傅修怀有那么吓人吗?也没有凶神恶煞啊。
何秋梅拍了拍林婉的手,压低声音:“你不觉得你老公气势太足了吗?就站那儿就很有压迫感,明明很客气,可我就是不太敢跟他说话。”
“还好吧。”林婉似乎没感觉到,傅修怀刚刚分明相当随和。
“果然结婚了就是不一样。”秦芳好奇地挤眉弄眼,“那你当初第一次见傅老板的时候,什么感觉?觉得帅呆了?”
这话真是把林婉问到了。
秦芳在江城大学和林婉不同系,加上林婉在学校里行事低调,这姑娘并不知道林婉和傅明俊有一段恋情,此刻天真地以为林婉和傅修怀有着多么浪漫的邂逅。
林婉总不能说,第一次见面就叫了人小叔吧,觉得他是个慈祥的长辈。
三人来看林婉,由傅家人邀请着吃了晚饭才离开,临走时,林红握着妹子的手叮嘱:“爸妈也惦记着,说有消息了就赶快通知,他们已经跟村口小卖部的赵大爷打了招呼了,得信儿就过来。”
林婉点头,她知道大家都替自己操心呢。
“大成也是,恨不得这会儿就过来,我让他别来添乱。”林红打量林婉状态不错,捏了捏她软乎的掌心,“要是发动了,让你男人记得通知我,我请假过来跟着,虽说起不了多大用处,可心里安心点。”
“好。”林婉也觉得安心,这种时候比平时脆弱,总得有亲近的人守着不是。
送走客人们,林婉在傅修怀的陪同下在别墅门口溜达了两圈,遇上隔壁邻居何燕妮,这人比什么都激动,伸手摸了摸林婉的肚子,故弄玄虚:“肯定要生了,我感觉差不多到时间了。”
林婉眉眼弯弯:“燕妮姐,你还有这本事?能算命?”
何燕妮咧嘴露出贝齿:“气功你知道吧?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林婉:“”
距离预产期还有三天时,傅修怀也没往公司跑了,工作挪到家中,在书房忙碌,每天电话不停,林婉觉得他是没事找事:“你还是去公司吧,这儿也没你事。”
只要一天没发动,林婉其实不大需要什么特别照顾。
傅修怀坚定拒绝:“还是待在家里安心点,大哥说了,他兴许就是生第一胎的时候没守着大嫂,生出来的儿子才不听话。”
林婉噗嗤笑出声,难以置信这个大老板居然如此迷信:“你竟然信这个?”
傅修怀:“我不信。”
林婉也猜到这人是随意找了个借口,笑道:“我没那么娇弱,非绑着你在身边,家里人那么多,并没有需要你时时刻刻守着。”
傅修怀将文件放到一边,望着林婉,几乎是要望进她内心深处:“不是你需要,是我需要。”
林婉张了张嘴,一时失语。
不是自己需要他守在身边,是他需要吗?林婉一时难以分辨什么,只觉得心跳得快了几分,连带着身体也有些异样。
尚来不及再仔细分辨,林婉一把抓着傅修怀的手臂:“我”
精明的商人少有地显出几分笨拙:“怎么了?”
林婉:“好像要生了。”
第33章 第33章察觉到自己要生了,……
察觉到自己要生了,林婉第一反应是抓住了傅修怀的手臂,尽量镇定地通知他。
林婉是个有计划有条理的姑娘,提前在脑海中预演过肚子发动时的场面,结合的全是过来人的经验,以及一些电视剧里的情节。
可当自己真正身临其境时,又觉出些兵荒马乱,也是她第一次在傅修怀脸上看出少见的慌乱,再没有平时掌控一切的从容。
从傅家别墅转移到医院,从产房到待产室再到产室,紧张、疼痛与声嘶力竭令林婉分辨不出时间的流速,一会儿觉得度秒如年,一会儿觉得时光飞逝,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了。
江城市人民医院妇产科病房内亮着微弱的暖黄光晕,玻璃窗户被如墨夜色染成漆黑一片,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迷蒙睡眼微眯,林婉适应了几秒钟才想起自己身处何处。
这夜色与自己察觉到肚子不对劲,像是要发动时一样的黑,此刻必定已经是二十四小时以后。
视觉回来片刻,林婉似乎才找回听觉和触觉,屋里刻意压低的说话声瞬间涌入耳畔,指腹在医院的被褥上轻轻捻过,没有家里的棉被柔软。
“婉婉醒了?!”刚刚苏醒几秒,林婉被守在一旁的林红发现,欢喜地惊呼一声,惹来众人的注意。
“是醒了,身上还疼不疼?”
“快把红糖鸡蛋水端来,指定饿坏了。”
“看看孩子吧!”
林婉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像是海浪此起彼伏,而自己置身其中,没法寻到一个支撑点,总是落不到实地。
“醒了?”直到耳畔出现一声低沉嗓音,不到两秒,高大的男人自围在病床边的人群让出的空隙走到内圈,“还难受吗?”
林婉怔怔看了几秒傅修怀,细细打量他几眼,像是有些不认识这个人了,片刻后点点头又摇摇头:“没事。”
“再休息会儿。”傅修怀的目光没有从林婉脸上挪动半分,吩咐人办事倒是利索,“明惠,把红糖鸡蛋水端来。”
“来了,马上热好!”傅明惠兴奋得不行,自己当堂姐了,家里多了个小妹妹,小不点儿一个,看着就好可爱。
众人纷纷散开些,关心林婉几句,将更大片的地盘让给傅修怀。
傅明惠送来热好的红糖鸡蛋水,深红的甜水飘着香气,是真正能将空气染透的甜,荷包蛋圆扁扁地飘在其中,蛋白白嫩,蛋黄自软白的蛋白中透出圆圆的形状和浅浅金黄色。
林婉本不觉得饿,此刻闻到香味,倒真是饿了。
整整二十四小时,生产了十个小时,又一觉睡了许久,五脏六腑庙经不起食物的诱惑。
“我自己来。”林婉本想接过瓷碗,却被男人率先抢过。
傅修怀一勺一勺地晾着甜水,待觉得没那么烫了,这才将勺子送到林婉唇边。
向来不习惯被人喂食,林婉此刻也没得选,只能小口小口进食。
温暖的甜水儿从喉间缓缓流过,暖到四肢百骸,仿佛给予人力量,林婉将一碗红糖鸡蛋水吃得干干净净,这才稍稍缓解了饥饿。
傅明惠自觉把碗拿去冲洗,傅修怀盯着林婉看了看,缓缓开口:“现在看看孩子?”
林婉听到这话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
六斤八两的小姑娘算是个大胖姑娘了,很有分量,听产房护士提起,最近一个星期接生的婴儿都没林婉生的这个重,直夸一家子有福气,孩子健康。
林婉看向红彤彤的婴儿,皱皱巴巴一小团,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模样,好像和其他婴儿没什么区别,甚至
林婉小声嘀咕:“怎么跟只小猴子似的。”
傅修怀抱着孩子在林婉跟前露了脸,小心翼翼把襁褓中的婴儿放到林婉身旁,一看当妈的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发笑:“她睡着了没事。”
林婉再是做过许久的心理建设,可真看到一个活生生的小不点儿出现在眼前,还是有些震撼。那是一个生命,怀胎十月,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很奇妙的感觉,奇妙到只需要看上一眼,便会不自觉弯了眉眼,柔和目光,扬起唇角。
她小心翼翼用指腹轻轻贴了贴孩子的脸蛋,看着她紧闭着双眼呼呼大睡,竟然是一下卸了力,像是脑海中紧绷的弦骤然断裂,铺天盖地的疲倦再次袭来。
“我再睡会儿,你好好看着孩子。”林婉听不大清其他人说话,只叮嘱傅修怀。
“好,你再休息休息。”
生孩子太累,几乎耗尽了林婉所有精力,她睡得昏天黑地,中途只醒来吃过饭,又接着睡,不知道再睡了多久,这才恢复了大半精力。
妇产科病房里,傅志勇和蒋月英白天都在,老两口终于又看到家中添了个小不点儿,哪有不高兴的,随时都要盯着瞧一瞧。
林婉的养父母——大伯一家也赶来,林婉见到熟悉的亲人一时眼热,被伯娘和二姐一人握着一只手,好似又有了力量。
“婉婉都当娘了,这日子是快。”大伯林国有感慨万千,当年二弟两口子把出生没多久的丫头寄养在自家,那时候也是个小不点儿,现在她也生了个小不点儿。
时间啊,总是让人感慨万千。
林成伟接到林红打到村口小卖部的电话,火急火燎就陪着爹妈一起赶来江城,当舅舅的喜悦胜过舟车劳顿又跟着熬夜等候的疲惫。
“主要是怀哥着急吧,老大不小了,嘿嘿。”说这话时,傅家人正在病房外送客,林成伟压低声音跟做贼似的。
“你这小子,倒是爱说胡说。”大伯娘周桂花瞪儿子一眼。
这两天来看望林婉的人不少,傅家两代人既有过去书香门第的关系,后也有国营厂的人脉与做生意交际甚广的合作对象,加上不少想借机来混个脸熟,搞好关系的不过,一一都被傅修怀给拦下,只让关系亲近的亲友上门。
才送了傅志勇亲戚表弟一家离开,顺便还有凤天娇代表厂里过来慰问,送了个装着慰问金的信封,见林婉已经睡下,倒也没多打扰。
林婉默默听着,知道不少人来看了自己,像何秋梅和秦芳昨天也来过,不赶巧,自己正睡着。
“我还没睡过这么久呢。”林婉朝婴儿床里看了看,没看到孩子身影。
林红顺着林婉的视线交待:“孩子被护士抱去做检查了,明惠和你婆婆跟过去看着。”
这年头正是拐卖儿童最猖獗的几年,报纸电视新闻上屡见不鲜,想追回来更是难如登天,大伙儿都警惕,孩子不离眼。
“嗯。”林婉解了乏,感受到下午阳光正好,从玻璃窗外斜斜地照拂,裸露的手腕贴着阳光的温度,暖融融的。
林婉在医院待了两天,按理说生产完当天便能出院,可傅修怀见林婉虚弱嗜睡,坚持再多待两天,等人没事再离开,顺便让医护给林婉和孩子都做个检查。
孩子做完检查回到婴儿床,护士来给林婉量体温,测各项指标,林婉任由护士摆弄,眼珠子却一直盯着病床旁边的小小婴儿床,看着刚做完坚持的小丫头睁着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小嘴巴砸吧砸吧,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洪亮的哭声响彻病房,大人们满脸笑意,轻轻哄着孩子的同时夸她。
蒋月英欣慰:“哭声又大又亮,身子好!不用检查都知道咱们宝儿是个健健康康的。”
周桂花附和:“那是,都说哭的声儿大才好,听听这声儿亮堂。”
小丫头许是听到了大人在夸,哭了几声哭累了,小嘴巴一收将哭声也收了,砸吧砸吧嘴,倒头就睡。
林婉看得一愣,这说哭就哭,说睡就睡,实在是不得了。
“孩子这点倒是不像你。”做完检查的林婉靠在床头,听傅修怀低沉的嗓音穿过屋里其他人闲聊的声音,钻入自己耳朵。
“哪里不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林婉听不得这话,自己生的孩子必然是像自己的,谁说都不行。
“孩子哭得声儿多大,哪像你,哭起来都听不到声儿。”
林婉一噎,这人倒是会胡说八道,他什么时候见自己哭过!
林婉确实很少哭,也不习惯哭,小时候就算哭也是偷偷掉眼泪,不让任何人知道,等长大了更是没有再哭过。
眼泪于她,过于陌生,且奢侈。
大人孩子都健健康康,傅修怀和林婉商量待会儿出院回家,等明天安排人来办出院手续。
一家子收拾起行李,生产时带来的各种锅碗瓢盆以及换洗衣裳和毛巾又原原本本带走。
孩子由林红抱着,傅修怀手揽在林婉腰间,大部队先行往楼下去,将东西放到车上,妇产科走廊一时热闹起来。
“对了,二姐,大伯伯娘和大哥这几天住的哪儿?”林婉昏睡后醒来不久,事情实在太多,她第一次体会到无暇他顾的分身乏术感。
刚临走前还给孩子喂了奶,这会儿小丫头正安安稳稳地在她二姨怀中呼呼大睡。
林红时刻注意着小丫头的动向,闻言回妹子一句:“你男人早给定了酒店,还是四星级的,高档嘞!”
傅家一时住不下这么多人,傅修怀在林婉养父母一家来之前就在江城最高规格的四星级酒店定了房,办得妥妥帖帖。
林婉点点头,想着傅修怀办事一向周到,也没再多问。
“对了。”林红抱着孩子凑近林婉耳边,压低声音说起悄悄话,“其实昨天,你那个我二叔二婶还有林成豪来过。”
林婉早有预料,自己生孩子不是秘密,服装厂也有人来看望自己,林国富一家人必定会知晓,也一定会来。
不管是做样子还是攀关系,他们哪里舍得和傅家扯上亲戚关系的机会。
再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种上门看望道喜的客人,很多时候出于脸面,还真没法多说什么。
“他们来说了些什么?”林婉琢磨自己当时估计还在睡觉呢。
“你男人压根儿没放他们进屋,在医院门口就安排人把他们拦下了。”林红想到那画面就想笑,二叔一家不是东西,她长大后渐渐明白了,毕竟哪有亲爹亲妈能不要自己孩子的,现在看林婉嫁得好,倒是眼巴巴地凑上来。
“直接拦着了?”林婉一时惊讶,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傅修怀的作风。
这人表面挺客气的,实际上手段果决。
“妹夫真是个狠人,半句话都不让多说的,直接赶走。”彼时林红刚从钢铁厂过来,她请假了三天,中途回去了一趟,给帮忙接手自己工作的工友交待了些工作事项,回医院门口就见到这一幕,“你男人特理直气壮,说他们进医院会吵着你,不准进,可把那一家三口气得不轻。”
林婉真没想到傅修怀能霸道成这样,林国富两口子那也是蛮不讲理的主,人想进医院其实谁都没资格拦,说破天,医院确实人人能进,这人居然就能理直气壮拦着不让进去,该说不说,真霸道,但是解气。
林红抱了会儿孩子,周桂花又接过去抱着看看,母女俩瞧着小丫头的睡颜,脸上笑开了花,身后是林婉和傅修怀两人,落在最后。
“你不会是特意安排人在医院门口守着的吧?”林婉大胆猜测,小心求证,越琢磨越觉得可能。
傅修怀薄唇一勾:“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
“以前不是。”林婉实话实说,“现在越来越觉得是。”
傅修怀没有否认:“打扰你休息,到时候再让你生气的人或者事,都要提前预防、解决。”
林婉:“”
真有你的。
傅修怀确实在林婉生产后就想到这一点,一切会打扰到林婉的人和事都要提前处理,他安排人手在医院门口转悠着,见到林国富一家直接就给轰走,他们一家三口连医院的地皮都没踩到,更遑论带着各种营养品去病房,试图和林婉打亲情牌,攀扯关系。
林婉不能否认,傅修怀这一招虽然有些绝,但是真的有用,给自己省心了。
一颗心再铜墙铁壁,可面对至亲之人的轰炸还是会有波动,林婉只想得个安静。
一行人陆续下楼,医院大门外停着一辆小轿车和一辆的士,傅家先将行李放好,安排好座次,他们坐着的士回去,林家人跟着傅修怀那辆桑塔纳出发。
林婉现在是重点保护对象,两手空空,只需要跟着安排走,看着众人分配好一切,正准备坐到副驾驶位置,余光在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突然瞥见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怎么了?”傅修怀一手掌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手扶在林婉腰间,见她入座的动作顿住,一时好奇。
林婉在脑海中搜寻几秒,突然晃过一个人影,当即抬手拽了拽傅修怀的衣服衣摆:“你看那人,是不是查尔斯?”
傅修怀并不大喜欢从林婉口中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剑眉微蹙地顺着林婉的视线望去,确实见到了一个熟面孔:“你见过他?”
不知为什么,林婉总觉得傅修怀这一句话问得酸酸的。
入座桑塔纳,林婉简单同傅修怀提起当日在夜总会见到凤燕和一个外国男人的事,当时匆匆一瞥和刚刚匆匆一瞥,林婉渐渐将两张金发碧眼的面孔对上,是同一个人,也是她猜测的凤燕交的外国男友查尔斯。
傅修怀曾被母亲拜托帮忙查过这人,在江城的言行举止算得上干净:“确实是他。”
“他刚刚走去的方向是妇产科?”林婉上车前八卦地注视着外国男人离去的背影,看着他自医院住院部往里,消失在前往妇产科的方向。
傅修怀打着方向盘,阻止了林婉的回忆:“我再找人去查一查。”
“嗯。”林婉转头将别人的事放下,低眉看着自己怀中的小婴儿,小心翼翼地注视着,看着她喝过奶后满足地睡去,小脸蛋鼓鼓地,小嘴巴会跟着呼吸微张,可爱极了。
重新回到傅家,林婉感慨万千,上楼下楼都健步如飞起来,卸掉大大的肚子,她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也许都能飞檐走壁了。
回家的日子忙碌又充实,林婉只需要管坐月子,孩子有人帮忙带,可也因为一颗心系在孩子身上,也没法真的松懈下来。
每天喂奶时是林婉和孩子接触最深的时候,看着她小嘴努力地吸,常常忍俊不禁。
傅修怀陪着在家待了一阵,工作电话响个不停,有些必须要出席的场合才出门一趟,傅修同看着亲弟弟这幅模样,惊叹不已,同妻子张梅英关起房门来嘀咕:“修怀这模样真是不知道的,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坐月子。”
张梅英吃着苹果笑了两声,骤然想起那些前尘往事,又收了笑容:“你管人家的。”
“这样看来,当初我还真是猜错了。”傅修同好像不认识自己弟弟了。
张梅英:“猜错什么了?”
傅修同印象中的弟弟傅修怀向来不近女色,几岁时家庭突遭变故造就了他刚硬的性子,饶是这样,下放农场时还是有许多年轻女同志看上他的皮囊,冒着接触坏分子的风险也要对傅修怀暗送秋波,可是通通没成。
后来傅修怀外出打拼,一条命都拼在生意上,身边不说女人,连只母蚊子都找不着,所以去年傅修怀突然宣布要结婚时,傅修同震惊之余也高兴,好歹弟弟不会孤独终老了。
不过那时候的傅修同习惯性认为是林婉追求的傅修怀,不管什么方式手段,总归是送秋波送成功了,现在看来,也许并不是。
“哪有大老爷们还跟着天天在家陪月子的。”傅修同传统又固执,对这些事有着秩序般的认知。
“那凭什么不能陪,你这点还不如你弟,人”张梅英和丈夫拌嘴,可夸着傅修怀也夸不出口,怎么说这人还和自己儿子是情敌呢,夸起来怪怪的,“算了,不说他了。”
说多了,闹心。
傅家喜事临门,家中添丁,上上下下都高兴,却唯独少了个人影。
傅修同出门上班前叮嘱:“感快把明俊找回来!他小婶生完孩子都快一个星期了,这人一面都没露过,像话吗?”
张梅英也知道不像话,说出去指定让人误会两家人有嫌隙不过儿子明俊心里可不就是有嫌隙。
要让自己把儿子找回来,她也不知道上哪儿找,明俊肯定见不得前女友给他小叔生了娃,想想就闹心,不知道躲哪儿去了
生完孩子一个星期,林婉渐渐适应了产后的生活,好在傅家人照顾周到,加上她年纪轻,恢复速度很快,现在穿上以前的衣服,估摸都没人能看出她生过孩子。
林婉大伯大伯娘和大哥林成伟在江城待了一个星期后离开,临走时,林婉给大伯和大伯娘钱,装在信封里,让老两口别太省着,该吃肉吃肉该穿新衣裳穿新衣裳,现在日子好过了,得享享福。
只是送走几人后,林婉回到卧室,当晚便发现自己的枕头里塞了个信封。
林婉给大伯和大伯娘的钱被原封不动放回来,甚至还多了个碎布缝的小布包,里头零零散散地装着不少散票,林婉想到以前上学时,自己要去镇上念初中和高中,每回大伯和伯娘给自己塞钱也是用这样各种颜色混杂的碎布包着。
两人对三个孩子永远只有一句话:“我们的钱够花,你们年轻的花钱的地方多,自个儿留着。”
林婉手里捏着布包,飘远的思绪瞬间被床上刚睡醒的豆豆的哭声惊回。
小丫头乳名豆豆,实在是她现在圆圆滚滚,令林婉一下想到圆啾啾的豆子,白嫩的胖胳膊胖腿儿软乎乎的,正试图摆动,却无果。
“怎么又哭了。”林婉来不及心里泛酸,已经被孩子吸引了注意力,一看手表,孩子估摸是饿了,林婉熟练地掀起衣裳喂奶。
有奶喝的孩子顾不上哭闹,哭声戛然而止,被泪水打湿的眼睫毛几根几根的黏着,豆豆的小嘴巴用力,哼唧哼唧地吸。
傅修怀从外头开完会回来,迎面就看见自己老婆在给孩子喂奶。
林婉从前没和傅修怀有过太多亲密接触,也万万没想到生完孩子还有在他面前袒胸露乳的一刻,实在是
好在傅修怀没有任何异样,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这才让林婉少了几分窘迫。
“又哭了?”傅修怀走到母女俩身旁,拿着柔软的帕子给闺女擦了擦哭花的小脸。
“嗯,醒了就饿,只有吃的才能堵住嘴。”林婉怀疑豆豆这么爱吃能吃是因为自己小时候挨过饿,傅修怀因为家庭下放也挨过饿,父母都这样,导致这孩子从出生起就能吃。
不过这想法一瞬间又将林婉自己逗乐,她怀疑自己生完孩子犯傻,想些乱七八糟的。
“跟你妈差不多。”傅修怀轻柔地摸了摸闺女的脸蛋。成功得了林婉一记眼刀。
“我才不这样。”林婉试图为自己辩驳,可刚说两句就反应过来,傅修怀这话是在逗自己,立刻闭上嘴,不搭理他。
豆豆喝完奶,林婉把孩子交给傅修怀,忙将衣服拉好,虽说真的和傅修怀生了个孩子,可在林婉心中,两人没有过什么真正的接触,任何衣衫不整都令人羞涩。
风尘仆仆归来的新手父亲熟练地轻拍着豆豆的背,没多久,孩子又睡着了。
呼呼大睡的孩子不谙世事,只留父母俩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林婉起身理了理规整的衣服,又撩了撩头发,掩住微微泛红的耳廓:“我下楼看看明*惠去,她刚刚找我,你留下来看孩子。”
匆匆给傅修怀安排个任务,林婉离去的脚步急促又匆忙,只留傅修怀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薄唇微扬。
男人俯身看着呼呼大睡的闺女,给孩子掖好被角,低语:“你妈比你还可爱。”
豆豆在睡梦中哼唧两声,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
当天晚饭时间,蒋月英先吃过便去看着孩子,睡饱吃饱的豆豆这会儿精神地同奶奶大眼瞪小眼,嘴里发出些无实义的声音,几乎要将蒋月英的心都软化了。
林婉在饭桌上吃着清淡饭菜,喝着滋补鸡汤,盼着早早结束坐月子的苦闷生活,吃些油腻的辣的冰的,好好解馋。
“豆豆真是太可爱了,我怀疑她都能听懂我说话。”傅明惠仍在寒假中,天天逗堂妹,比谁都积极,“刚刚我让她笑一个,豆豆立马就对我笑。”
张梅英笑闺女:“豆豆见谁都笑,你真的想多了。”
“妈~”傅明惠耸耸肩,不以为意,“我不管,豆豆肯定最喜欢我这个堂姐,仅次于小叔和小婶!”
林婉看明惠喜欢豆豆,自己跟着欢喜:“那肯定,堂姐天天围她身边,就连看她睡觉都能看一两个小时,这是什么感情啊。”
“就是!”傅明惠挺起骄傲的胸膛,“豆豆肯定会记得,不像我哥,到现在都没露个面,豆豆以后才不认识这个堂哥嘞!”
提到傅明俊,傅志勇脸一黑:“明俊到底去哪儿鬼混了?他堂妹出生,竟然现在都没出现!”
任谁听说都要骂一句不懂事。
张梅英有苦难言,只在心里觉得儿子也有些可怜,一个个的,你们懂什么啊。
“明俊他他好哥们好像是出车祸了,他帮忙照顾照顾。”不管了,张梅英决定随机诅咒一个儿子的狐朋狗友,找个借口搪塞一下。
蒋月英听到这话起了恻隐之心:“那还是可怜的,不过外人的事帮忙,也要顾着自己家里,让明俊早点回来才是正理。”
“知道了,妈,我会想办法联系的。”张梅英匆忙应下。
“不用了,大嫂。”傅修怀适时开口,令张梅英惊喜。
想来他小叔应该是体谅明俊的心情,这是要帮自己说话,多半是让明俊不用回来看到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画面受罪吧。
“他小叔,还是你想得周到,明俊他确实暂时回来不了”张梅英一番话感谢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傅修怀冷冷开口。
“大嫂,我是让你不用麻烦去找人,我已经碰到明俊,带回来了。”
傅修怀话音刚落,众人就听别墅门口有小车驶过的声音,红色夏利的士停靠在门口,从后座下来的不是傅明俊还能是谁!
快气得七窍生烟的傅明俊被迫回家,想躲都没法躲,偏偏上次见面还对自己无情放着狠话的小叔傅修怀此刻竟然十分随和,甚至面带笑意。
傅修怀面带笑意,像是真心疼爱侄子的小叔:“明俊,终于回家了,快来看看我和婉婉的女儿——你堂妹。”
第34章 第34章傅明俊几乎要吐血!……
傅明俊几乎要吐血!
前阵子因为宋玉珍突然出现,傅明俊被迫再次直面去年发生的意外,在林婉面前抬不起头,甚至没法再解释,这才逃避地躲到外头去。
自己都躲了怎么还会被抓回来!
小叔手底下的心腹翻遍江城,最终在傅明俊一哥们儿家中找到人,就差五花大绑把人带回来。
傅明俊听着别墅客厅中婴儿发出的哼唧声,扫过中央小小婴儿车里白生生的小家伙,一时心痛。
自己心爱的女人和自己小叔生的孩子,他一点也不想看!
“哥,快来看啊!”傅明惠终于找到同盟,热情拽着亲哥往屋里,“看看豆豆多可爱,这可是你堂妹呢豆豆,快看看,这是你堂哥!”
傅明俊两眼一黑
傅修同见儿子终于回来,面色稍霁,板着脸安排:“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不懂事!堂妹出生了一点不表示?明天赶紧去买个长命锁送堂妹。”
傅明俊呼吸急促
傅志勇和蒋月英老两口老来得孙女,笑容满面,当下随声附和:“堂哥要有堂哥的样子,明俊,想想你小叔这么多年怎么疼你们兄妹俩的,简直比你亲爹都惯着你们,现在你小叔有孩子了,你可得好好对你堂妹。”
傅明俊心如刀割
客厅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快将傅明俊撕扯来撕扯去,整个人爆炸开来,再看一眼婴儿床上躺着跟堂姐傅明惠嘿嘿咧嘴笑的豆豆,傅明俊心酸。
好像还和林婉挺像,也和小叔挺像的,看着就令人发愁。
林婉觉得这场面尴尬,尴尬得快脚趾抠地,虽说前尘往事已了,可终归曾经的关系摆在那儿,她都替傅明俊感到窘迫。
再看看身旁的男人,傅修怀倒是一派坦然,甚至难得地流露出愉悦神情。
整个屋子里,唯有张梅英心疼傅明俊,听着其他人一个个往自己儿子心口戳刀子,当妈都犯难,忙主动抢过话头:“行行行,我们给豆豆的礼肯定少不了,明俊这才回家,肯定累着了,还是先回屋歇着吧。”
说话间,张梅英拽着儿子胳膊离开,蹬蹬蹬上楼离开。
一段小小的插曲没有冲淡傅家迎来新生命的欢喜,晚饭后,瞧着豆豆又呼呼大睡,一双双眼睛盯着瞧了又瞧,几乎都快没了豆豆爸妈靠近的地儿。
林婉暂时乐得轻松,稍稍退开几步,压低声音询问:“你把傅明俊找回来的?”
傅修怀正义凛然:“正好碰到罢了。”
林婉:“江城那么大,还挺巧。”
***
傅明俊被抓回来一天,隔天就又跑了,他实在是受不了眼前那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画面,真是比拿刀往身上割还难受。
傅修怀暂时没空搭理他,自己手头的项目不少,开春又准备开发新的楼盘,准备打造江城的电梯商品房,最近正忙着跑政府批地,筹备建筑开工。
饶是如此忙碌,傅修怀仍将一天中一半的时间放在家里,风尘仆仆地归来,帮着给孩子换换尿布,再拍拍奶嗝。
林婉有些惊讶,傅修怀看着真不太像是会喜欢小孩子的,至少不会是那种宠溺的,林婉本以为他会和许多父亲一样,是个与孩子不太亲近的严父,可豆豆出生后,这人什么都愿意上手,还做得十分熟练,夜里孩子醒了,他甚至会比林婉先醒来。
只除了喂奶,这一项没法做,其他什么都能做。
初为人母,林婉心中不是没有过担忧,早前的心理准备再好,等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不一样。
有了孩子便随时都会面对兵荒马乱,手忙脚乱,有时候脑子和手都有不同的思想,各忙各的,也是这些日子里,林婉发觉和傅修怀的关系近了些。
豆豆每天要睡许久,吃了睡,睡了吃,顺便随时随地,毫无预警地撒尿,甚至会尿她爸一身。
蒋月英和周桂花都提前准备了尿布,买的和自己缝的都不在少数,傅家别墅前院的铁丝上如今最常飘着的就是尿布。
林婉给孩子喂了奶,正抱着吃饱喝足的小丫头轻轻晃动着拍拍嗝,给孩子洗了尿布和被孩子尿了一身的白色衬衣拿去楼下晾好的傅修怀也回来了。
“一天得换几张尿布?”傅修怀刚换了件黑色衬衣,袖口朝上挽了两圈,露出结实的麦色手臂,数落着闺女,“我的衣裳也没放过。”
林婉此刻自然是站闺女,弯着唇:“我们不搭理他。”
“那我来抱会儿,让你妈歇会儿。”傅修怀伸手从林婉怀里接过尚未睡去的闺女,目光专注落在肉嘟嘟的豆豆脸上。
豆豆似乎不记得十分钟前自己尿了爸爸一身,咧嘴乐呵呵地笑,将漂亮的大眼睛笑得眯了几分。
抱孩子是个体力活,林婉捏了捏手臂活动,看着傅修怀抱着奶呼呼的娃娃,仍然觉得新鲜。
西装革履的男人上身黑色笔挺衬衣,下身深灰色西裤,一双长腿自腰间皮带下方延伸,高大挺拔,结实的手臂轻松抱着小不点,越是反差,越是令人惊奇。
在她的认知里应该是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的男人,此刻与个小奶娃竟然相处得如此和谐。
只是,男人突然一句话,打破了这份和谐。
“这丫头又往我身上流口水了。”傅修怀感受到胸前一阵湿热,刚刚换好的黑色衬衣留下一滩小小的口水印记。
林婉笑得杏眼弯弯:“豆豆怎么从来没在我抱她的时候这样,就你”
忍俊不禁的林婉在男人投来的视线下艰难压下嘴角弧度,只是难得看傅老板吃瘪,她实在有些忍不住。
笑意自唇角爬上眼角眉梢,柔和了女人的面容,甚至连头发丝都透露出喜悦。
“她倒是有分寸,知道当妈怀胎十月加上生孩子的辛苦,还避开你。”傅修怀无奈轻笑。
林婉掀起眼皮再悄悄打量男人一眼,实在是忍不住,轻笑出声:“哈哈哈哈我们豆豆真的懂事~”
“还笑?”傅修怀少有见到林婉露出如此放肆的笑容,像是摘下一层层伪装,欢喜愉悦地如同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眼中星星点点,明媚动人。
林婉才不受威胁,好不容易见到傅修怀这么无奈,肯定得好好‘嘲笑’一番,当即笑吟吟地歪了歪脑袋:“我就要笑。”
“再笑亲你了。”傅修怀手心有些痒,心口也有些痒。
林婉猛地收回笑容,上扬的嘴角瞬间被抚平,忙从男人怀中接过孩子,将豆豆放到床上给擦擦小屁股,嘱咐傅修怀再去换衣裳:“你快去洗衣服吧!”
瞬间变脸的妻子令傅修怀薄唇一勾,低眉好好看一眼胸前变身的印记,突然脸色一僵。
这神色变化落到林婉眼中,心里嘀咕着这男人不至于小气到和一个婴儿计较时,就听傅修怀一本正经开口。
傅修怀:“这是你给我买的黑色衬衣,这小丫头倒是会挑,等你出月子了,再给我买一件。”
林婉忍不住就想和男人对着干:“凭什么?”
“女债母偿。”傅修怀脱下弄脏的衬衣,转身进了浴室,一派理所当然。
林婉:“???”
而引发一系列事端的豆豆乐呵呵地躺在床上,光着小屁屁,小嘴巴微张,大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天真无辜的光芒。
++++
坐月子期间,林婉往往会因孩子感到欢喜、焦虑、心都软化又折腾得无可奈何。
豆豆别的都还好,就深夜醒来时最折磨人,林婉强撑着睡意给孩子喂奶,这时候也顾不上傅修怀就在一旁,什么害羞、不安的情绪都来不及涌上心头,当务之急是喂奶。
等深夜喂完奶,傅修怀抱着孩子哄睡,看起来精神不错:“你先睡。”
林婉也没和男人客气,倒头就睡。
为此,时常在深夜一起接力的傅修怀让林婉生出了几分战友情。
毕竟是一起被孩子吵醒,一起起来哄睡的战友,总归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坐月子半个月时,林婉身体恢复得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邻居何燕妮又过来探望,只感慨林婉一天一个样。
“我前几天过来还不觉得,你这羽绒服一脱,瞧瞧这腰细的,胳膊和腿儿细的,哎哟,说出去谁信你刚生了娃!”
林婉嫌她太过夸张:“燕妮姐,哪有你说的那样。”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恢复得太快了!”何燕妮不禁羡慕。
两人聊了一阵,林婉见何燕妮从外头采购回来,这才恍然又是一年春节将至。
因为林婉还在月子期间,家里没让她操心其他事,为春节采购年货,置办年夜饭食材的事也由其他人安排,林婉天天带着孩子,都快将外面的世界忘个一干二净。
在家里待久了,尤其活动范围不大,就在别墅区域,顶多再加上附近散步放风,林婉有些闷,趁着豆豆睡着的时候到客厅看了会儿电视解闷,随口就提到想出去溜达。
只是家里人出于好心,个个劝林婉坚持。
婆婆蒋月英苦口婆心:“坐月子重要,别见风,不然以后老了容易落下病根。”
大嫂张梅英也劝:“我以前生明第一个的时候,是没条件坐月子,那时候还在农场,生完没几天就要干活,现在下雨天还觉着腰容易酸背容易疼,你现在有这条件可别瞎来。”
王婶更是附和:“老一辈有老一辈的道理,你们小年轻真得听老人言。”
林婉:“”
无奈的林婉笑了笑,艰难打消想出去一趟的想法,算了,还是别添麻烦,再坚持半个月!
身旁的傅修怀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林婉目光一瞥时,给她一个眼神。
林婉:没看懂。
第二天下午,豆豆喝了奶被林婉哄睡着,百无聊赖的林婉只得拿起以前喜欢看的小说阅读,看着看着有些不得意趣。
下午两点,傅家就公婆和王婶在,其他人上班的上班,外出打牌的打牌,别墅里空荡荡,一时冷清。
也是在这时候,外出忙碌的傅修怀突然出现,害林婉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傅修怀今天一早便离开,说是有什么会要开,这个时间就忙完了?
风尘仆仆的傅修怀显然是匆匆忙忙回家,并没有脱下黑色大衣,反而叮嘱:“换身衣服,穿厚点,外面冷。”
林婉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眼睛亮了些:“为什么换衣服?”
“你不想出去?”
“可是”林婉差点脱口而出就要答应,转瞬立刻想到孩子,目光落在正呼呼大睡的豆豆身上。
“豆豆让爸妈看着,她下午这一觉基本都要睡到五六点。”傅修怀薄唇一勾,凤眼上扬,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力量,“在家里待得闷,带你出去转转,今天飘雪了。”
林婉再顾不得其他,什么坐月子,什么不能见风都抛诸脑后,她太想出去一趟,走远一点,看看阔别已久的世界。
傅修怀让爸妈看着孩子,傅志勇和蒋月英自然乐意,爷爷奶奶就是这么看着小不点儿也能半天挪不动眼。
林婉换衣服的动作轻快,脱下温暖的睡衣睡裤,从衣柜里拿出漂亮的红色毛衣换上,再穿上傅修怀上回托人买来的外来货,一件白色羽绒服。
深红色毛衣将林婉衬得肤白胜雪,白白嫩嫩,整日滋补又时常睡觉后的鹅蛋脸透着粉白,水灵灵的。
“走了!”林婉见傅修怀把豆豆托付出去回来,有些迫不及待。
傅修怀少有见到林婉如此急切的时候,整个人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出门。
“等会儿。”傅修怀上下打量女人几眼,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取下衣架上挂着的红色羊绒围巾,宽大手掌衬得围巾都细了几分,就这么往林婉脖子上绕了两圈,将人围得严严实实,甚至虚掩住了鼻口,只留下一双漂亮有神的杏眼,无措地看向自己,“好了。”
林婉任由傅修怀替自己围了围巾,感受到他刻意放缓的力道,整理围巾的动作,杏眼眨了眨,没多说什么。
两人出门时,傅志勇和蒋月英正在屋里看着孩子,王婶在厨房忙碌备菜,林婉轻快的脚步声从楼梯到别墅门口一路轻响,蔓延到桑塔纳车边。
临近春节,银装素裹的江城处处染红。
冰雪层层叠叠,装点在屋檐,堆积在脚下,衬得街头巷尾的红灯笼、红鞭炮、红色春联和福字越发地鲜红。
小轿车行驶在扫过雪的街道,车轮滚滚,沾染着雪白点点,不厌其烦地走街串巷,放缓速度与周围的一切擦肩而过。
林婉就这么透着透明的车窗望向窗外,看着路边摊的锅炉冒出热气,臃肿的人们步履谨慎,店家拿着铲子清扫自家门前雪,一旁的小孩儿们用积雪堆出个矮矮的雪人,雪人堆得不太扎实,不时有碎雪渣子簌簌飘落,最终在突然行驶而来的二八杠滑雪摔倒时,被撞了稀碎。
二八杠主人摔了个屁股墩儿,旁边的热心大妈帮着拉人一把,拍拍屁股扶起自行车低骂一句倒霉,转头又骑着车继续前行,留下被撞没了雪人的小孩儿由家长哄着重新堆一个
林婉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有意思。
桑塔纳开了好一阵,经过了江城最富裕的南边,一路穿东向西,又驶入最老旧的北边,像是要看透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小轿车最终停靠在北边服装厂附近的街巷,也是林婉当年高考后来到江城最先抵达的地方。
北边的发展早已被南边远远抛在身后,就连街道清扫也要慢上几拍。
趁着外头寒风渐停,唯有簌簌雪花飘落,林婉下车踩了踩厚实的积雪,像是在棉花上漫步,又能听到嘎吱的轻响。
傅修怀从未有过男女情调,遑论扔下一堆工作跑来玩雪,这些事情在他眼中向来等于浪费时间,可眼前穿着白色羽绒服,围着红色围巾的女人眉眼弯弯,踩着雪,捧着雪,顿时让天地失色。
时间,好像就该是这么浪费的。
同林婉一样爱玩雪的还有一群小孩儿们,堆雪人,打雪仗,是小孩子最原始的快乐。
“江城以前下雪的时候不准,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年下雪下得晚,我们就盼啊盼啊,怎么都盼不来。”林婉柔声望向傅修怀,絮絮诉说着从前的事,“最后,一月终于飘雪了,看着村里那条坑坑洼洼的小路一点点变白,我高兴坏了,每天晚上睡前都在心里念叨,希望夜里的雪下得大一点,第二天路上能积上雪。”
小姑娘最诚挚的愿望,落在傅修怀耳畔,原来是如此简单。
“结果呢?”傅修怀的嗓音在冰雪中也透着几分清冷。
“结果真的下了一夜大雪,第二天路上都是积雪!”林婉现在也能共情那份喜悦,“我小时候的愿望很少实现的,你不知道我第二天推开窗户有多惊喜!”
林婉经历过太多等待与失望,最后被满足了一个小小愿望,仍然是那么开心。
傅修怀眼眸深邃,薄唇上扬的弧度渐渐被抚平,抬手揉了揉林婉的头发:“会的,你以后的所有愿望都会实现的。”
雪地里的小孩儿不懂大人们杵那儿干嘛,玩了会儿雪就一溜地跑了,等再溜达回来时,每人手里都有一根冰棍。
冬天卖冰棍的可不多,这是夏天吃的,林婉一时惊喜,眼睛都亮了几分。
可转念想到自己在月子里,林婉又有些退怯,算了,她忍!
只是傅修怀没忍,走到一群小孩儿面前,俯身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林婉眼睁睁看着他拿着根冰棍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拆包装的冰棍被一层层薄薄的纸裹着,待轻轻揭开,奶白的冰棍诱人,散发阵阵奶香。
江城食品厂的冰棍颇有名气,其中翘楚便是牛奶味的方砖,奶白的颜色微米,一口咬下去能感受到细腻绵密的口感,牛奶香味浓郁霸道地充斥口腔,令人回味无穷。
“那小孩儿怎么把冰棍给你了?”林婉仔细打量傅修怀,左看右看也不觉得他有这么招小孩子喜欢啊,难不成最近帮着带孩子,还起了正面作用,散发着奶爸气息?
傅修怀却显出几分财大气粗:“我让他重新去买,给他十块。”
一块钱一根的冰棍,净赚九块,小孩儿不傻,必须答应啊!
林婉:“”
没想到如此简单粗暴。
“算了,我还是不吃了。”林婉不舍地看着傅修怀手中的冰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坚守初心,“伯娘和妈都让我坐月子的时候不能吃生冷的,我还是得听老人言。”
“嗯,你坐月子还是身体重要。”傅修怀点点头,一本正经道,“确实,这冰棍是我准备吃的。”
林婉:“?”
怒瞪男人一眼,林婉扭头就走,绒毛短靴用力踩着嘎吱作响的积雪,径直拉开小轿车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上。
“傅老板,赶快吃吧,吃了就回去了,别耽误时间。”林婉气得脸颊鼓鼓,一脸严肃催促,这个男人真是
密闭的空间带来阵阵暖意,傅修怀跟着坐到车上,手里仍捏着冰棍,瞥见女人鼓得圆润的脸颊,勾着唇将冰棍送到林婉唇边:“再不咬要化了。”
傅修怀这话倒是假,天气冷,冰棍又冻得硬邦邦的,可不像夏天那般容易化,可林婉心痒,当即借坡下驴:“那我就咬一口。”
冰棍的诱惑让人难以抗拒,尤其是冬天的冰棍,谁能忍得住呢!
林婉咬下一口,沙软绵密的滋味太好,浓郁的牛奶香气更是令人沉醉,得到满足的林婉颇有原则地收手:“好了,我就吃一口,剩下的你吃吧。”
话一出口,林婉自己都愣住,让傅修怀吃自己吃剩的东西竟然如此自然?
林婉安慰自己,浪费可耻,总不能扔了。
“好吃吗?”傅修怀收回手,看着缺了一口的冰棍。
“好吃,牛奶味的,甜甜的。”林婉心想这人一看就不是爱吃冰棍的,不清楚也正常,“特好吃,你吃了就知道了。”
“你这么说,确实必须尝尝了。”
林婉卖力推销着自己的心头好,听男人这话,期待地看着他,准备听他品尝牛奶冰棍后的评价。
然而,傅修怀没咬上冰棍,反倒是倾身向右,直直朝自己靠近。
林婉:“你”
林婉的话没说完,便被男人贴上,有力的唇舌撬开牙关,裹着林婉的唇舌极尽缠绵。
“嗯,说的倒是真的,是很好吃,很甜。”片刻后,傅修怀稍稍退开些,嗓音低哑,“牛奶味的。”
第35章 第35章傍晚四点半,江城天……
傍晚四点半,江城天色暗淡下来,风起雪歇,唯有天际乌云密布。
轰隆的雷声阵阵,却无法惊扰在香甜睡梦中的小丫头。
蒋月英忙关上窗,转身看一眼仍呼呼大睡的豆豆,这才放下心来。
“这修怀和婉婉上哪儿去了?”蒋月英一下午织着毛衣,看着孩子,不知不觉就快到了饭点儿,这才反应过来,小儿子和儿媳一直不见踪影。
傅志勇戴着老花镜看着报纸,闻言随口道:“是不是在补觉?”
“也是。”蒋月英知道带孩子不容易,主要是夜里难睡个整觉,“让他们敞开睡,等会儿饭菜好了再去叫。”
楼下饭厅饭菜飘香,傅志勇让老伴先去吃饭,自己看着孩子,豆豆估摸还得有一会儿才醒。
蒋月英起身:“成,要是豆豆醒了叫我。”
傅志勇不甚在意:“孙女醒了我也哄得住,没那么没用。”
“真是能的你。”蒋月英笑着数落老伴两句,从卧室出来没直接下楼,穿过几间屋子来到小儿子儿媳的房门前,咚咚咚敲响,“修怀,婉婉,抓紧下来吃饭了。”
回应蒋月英的是沉默。
——“妈。”
紧闭的房门里悄无声息,反倒是楼下传来动静,吓了蒋月英一跳。
眼见小儿子和儿媳出现在客厅,蒋月英惊诧:“你们这是从外头回来的?”
林婉双颊泛红,点点头:“嗯。”
傅修怀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刚在外面散了散步。”
“散散步活动活动也行。”蒋月英下楼拉着儿媳妇的手摸了摸,感受到一阵暖意这才放心,“不过别走太远,可不能冻着。”
林婉心虚地点头:“知道啦。”
傅家一大家子聚齐吃晚饭,就连傅明俊也被迫加入,老老实实闷头吃晚饭。
傅明惠快速解决战斗,抓紧去把醒来后喝过奶的豆豆抱下楼:“豆豆,来,我们看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大伯、伯娘还有堂哥吃饭。”
傅明俊听着堂哥两个字就难受:“傅明惠,你快消停点,懂不懂淑女是什么意思?”
傅明惠瞪亲哥一眼:“傅明俊,吃你的饭吧!话多!懂不懂什么叫食不语!”
傅明俊被亲妹气得不行,又发作不得,再次埋头吃饭。
豆豆睡了一下午,又喝饱了奶,这会儿正欢乐地咧嘴笑,逗得傅明惠直乐。
林婉匆匆吃过饭,去到客厅看着这年龄差距极大的堂姐妹俩:“明惠,再去吃点吧,我来看着豆豆。”
“小婶,不用不用,我已经吃饱啦。”傅明惠不停地抬着下巴,嘴里发出嘬嘬嘬的声响逗小孩儿,“你看你看,豆豆好喜欢我,笑得好开心!”
林婉瞥见闺女的笑容也不自觉跟着笑。
豆豆是个爱笑的宝贝,只要不是饿了,基本不会哭,吃饱睡足后见到谁都是乐呵呵的。
“就知道傻乐。”林婉柔声细语,摸了摸闺女毛茸茸的脑袋。
“哎呀,太可爱啦。”傅明惠凑近和豆豆大眼瞪小眼,闻着堂妹身上的味道,深吸一口气,陶醉道,“豆豆全身都是奶味儿,跟牛奶味儿似的!”
林婉听不得牛奶味几个字,转头看向电视,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下午的画面。
等傅修怀从饭桌前离席,问起侄女和你小婶说什么时,林婉忙抢答:“没你的事,别管我们女同志说话。”
傅明惠歪着脑袋看着小叔被小婶赶走,不禁陷入沉思,刚刚自己和小婶说了什么女生的秘密吗?
没有吧,不就是说豆豆身上都是奶味儿嘛。
++++
坐月子期间偷偷溜出去玩了一趟,林婉也没再眼馋外出玩耍,安心地坐完月子得到解放。
每天在家里休养,蒋月英格外操心儿媳妇的饮食,特意嘱咐王婶给做的清淡滋补的,甚至每天下午还爱自己上手,煲鸡汤、鱼汤、鸡蛋汤,什么有营养来什么。
林婉每日都是清淡的,一开始还好,吃多了真觉得嘴里太过寡淡,尤其是每回和邻居何燕妮见面,就听说她出门吃火锅了,吃烧烤了,吃串儿了
真闹心。
何燕妮劝林婉:“这是你婆婆对你好,可劲儿疼你呢,多上心!你再忍一忍,等你出了月子,我请你吃好吃的!”
林婉眼馋地应下:“我可记着了。”
何燕妮:“说话算数!”
暂时没法饱口福,林婉已经和好些人约着后面吃饭,就要吃些不清淡的,和何燕妮,同二姐林红,还有老同学何秋梅,厂办同事秦芳。
一顿接一顿,全在计划中,吃不到,就想着。
秦芳来看林婉时,带了份给小丫头的礼物,在百货商场买的小口水兜,上面还有小樱桃绣花,很是柔软漂亮。
近来,傅家收到太多礼,全是给豆豆的,衣裳快穿不过来,各种用的也数不胜数。
“厂里最近怎么样?”林婉以前不觉得,现在想着还是上班好,人总得天天往外头走走,看看。
“挺好的,在港商投资和指导下的几批衣裳都销得很好。”秦芳提到这事儿就高兴,“大衣、棉衣和羽绒服都卖没货了,天天加班加点呢。”
林婉同样欢喜:“那马上就要生产春装了吧。”
过完年,日子过得快,转眼就要开春,生产计划得提前安排上,尤其是服装厂的这批冬装打响了名号,春装自然备受瞩目。
“对!最近又和港城那边沟通,厂长长途电话费也不心疼,一打能打半小时。”秦芳提到这事儿就想笑。
“多的都能赚回来,长途电话费自然没关系。”林婉同秦芳说说笑笑,谈话内容多在服装厂上头绕,听闻林国富两口子同严淑琴来往密切。
秦芳不大清楚林婉和林国富两口子的弯弯绕绕,只当是她和二叔二婶关系一般:“婉婉,你二叔二婶好像给淑琴姐送了些东西,我上回撞见正往人手上塞东西呢。”
林婉心下了然:“他们肯定想走关系分房。”
“过完年开春后就要公布分房名单,我看真是不少人盯着。”秦芳纯当看热闹,反正没自己的事儿,她资历太浅,进厂都不到一年,“到时候估摸热闹对了,你听说凤燕没?”
对于毅然辞职的同事,林婉竖起耳朵:“怎么了?你碰见她了?”
“不是,她前阵子回来一趟,瞧着春风得意的,还说开年就要去面试签证,指不定马上就要去M国了。”秦芳仍然觉得不可思议,M国也太远了。
林婉听秦芳聊到凤燕,这才想起出院那天匆匆一瞥见到的外国人查尔斯。
等夜里傅修怀忙完生意回家,靠在床头的林婉立刻直直坐起身,脸上写满期待地望向傅修怀。
傅修怀从没享受过这个待遇:“怎么了?”
说话间,男人大步走近床边,目光自林婉脸上滑到已经睡得香甜的闺女身上。
“上回在医院门口碰见的查尔斯,你查过没有?”林婉最近实在太无聊,就想听听八卦。
加上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预感,他总觉得一个大男人不会*无缘无故独自去妇产科。
傅修怀挑挑眉:“倒是很关心其他男人?”
林婉柳叶眉微蹙,不想搭理故意逗自己的傅修怀:“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查尔斯那天是去看望一个刚刚生产的女人。”傅修怀早前听母亲嘱托帮忙调查凤燕的外国男朋友,再遇上疑点也是顺手安排手下人再去调查一番,“那女人是个寡妇,带着个女儿生活,不知道怀了谁的孩子,已经生了。”
“不会是查尔斯的吧?”林婉瞬间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点,得出个惊人的结论。
“还不好说。”傅修怀没查到关键证据,可按照人之常情猜测,总归是有些不寻常,“查尔斯应该很谨慎。”
听到劲爆得堪比电视剧情节的八卦,林婉咂摸几下,终于过瘾了,摆摆手催男人去洗漱:“我也要睡觉了。”
傅修怀看着将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已经规规矩矩躺下,盖好棉被露个脑袋紧闭双眼对着自己,无奈轻笑。
自己唯一的价值就剩讲点八卦为女人打发时间了?
++++
1996年的春节一如往常,似乎也有些不同。
江城与全国其他城市一样,改开后以每年都在以发展变化的速度呈现不同风貌。
傅家今年最大的变化必定是添了个新生命。
大年三十这天,处处张灯结彩,鞭炮齐鸣,王婶提前回家过年,蒋月英带着张梅英在厨房忙碌,林婉也准备进去帮忙,却被“轰”了出去。
婆婆在这种事情上坚持原则:“你月子还没坐满,少操心这些,安心等着吃。”
林婉庆幸前阵子和傅修怀偷偷跑出去放风、踩雪还吃了一口冰棍的事没有暴露,不然必定被婆婆训话。
林婉没帮上忙,安心等待年夜饭,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她尝到想念已久的美食,就连红烧鱼也多吃了几口。
下午,互相串门的不少,等到晚八点,所有人聚到电视机前守候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
一片欢声笑语中,豆豆在夜里九点醒来,张嘴就要哭,还是林婉抱着孩子去喂了奶,再抱着到电视机前晃了一圈。
小丫头盯着电视机挪不动眼,眨巴眨巴,也不知道看懂了什么。
零点放鞭炮时,豆豆已经睡着,傅家其他人通通下楼去放鞭炮,林婉和傅修怀在卧室看着孩子。
夜色深沉,月光如水银泻地,窗台边男女并排站在窗台边望向楼下,噼里啪啦的响声此起彼伏,远处还有烟花绽放在天际,身后床上传来小丫头轻轻的呼吸声,眼前是绚烂烟花在最美的一刻盛放,林婉时隔多年觉得这年过得有了盼头。
——“烟花好看吗?”
身旁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哦,还有个存在感很足的傅修怀。
林婉看向他,刚要说一句好看,突然猜测到什么:“那烟花不会是你放的吧?”
之前没听说别墅区要放烟花,林婉总觉得男人此刻嘴角的笑意颇有深意。
“喜欢吗?”傅修怀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夜空中的星星和闪烁的烟花都装点进林婉的眼中,明亮清透,笑意也像是绚烂的烟花在心底炸开:“嗯。”
她很用力地点头。
***
大年初一,傅志勇和蒋月英给小辈们包红包,除了傅修同和傅修怀,人人都有。
年纪最小的豆豆收到最多的红包,长辈们挨个给的最大的,隔着纸封也能看出厚厚的分量。
傅明惠从攒的零花钱里大方拿出一百块,特意换的新票子,在堂妹面前晃来晃去:“豆豆,这是堂姐给你的,记得堂姐对你好哦。”
豆豆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什么话都说不了,只知道张着小嘴巴乐呵呵地笑。
其他人都送完红包,林婉代闺女道谢,最后还剩个傅明俊。
傅明俊再是难受,再是心有不甘,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发红包。
“给豆豆的。”傅明俊面色僵硬地将红包递到林婉面前,再说不出其他。
“谢谢。”林婉快速接过红包放到豆豆的婴儿车里,低声道谢后对着躺着乐呵呵的闺女道:“豆豆,今天收了好多红包,笑成什么样了,就这么开心?”
回应妈妈的是豆豆大大的笑脸。
傅明俊的目光落在林婉侧脸,落在她垂落的几缕秀发,落在她温柔注视女儿的眼眸,再没有机会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傅明俊心情稍稍好了几分,上前一步看向可爱的小丫头。
傅明俊再是泛酸也不得不承让,豆豆是个漂亮的婴儿,这才一个月左右便能看出模样不同,必定会跟林婉一样,出落成亭亭玉立的漂亮姑娘。
“豆豆”傅明俊被小丫头的笑容感染,嘴角扯了扯,也挤出个笑容,不论如何,这是林婉的孩子,他总归也是爱屋及乌的。
“哇~~~~哇~~~呜呜呜呜~~~~”就在傅明俊靠近婴儿车,笑着唤了一声豆豆时,乐呵了半天的小丫头突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哭声,嚎啕大哭,哭到客厅里的所有人都听到动静,纷纷赶来。
“豆豆怎么了这是?”
“是不是你堂哥吓唬人?”
“豆豆不哭啊。”
傅明俊冤枉至极,他可是努力笑着和豆豆打招呼呢,谁能想到,这丫头看到自己就变脸了!
林婉抱着孩子哄,轻拍在她背上:“噢噢噢,不哭不哭啊,大家都喜欢豆豆呢看看好多红包~”
豆豆看着傅明俊哭哭,等妈妈抱着走开了些,渐渐就平静下来,只剩睫毛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
傅明惠跟着哄了哄堂妹,再回到客厅中央仔细端详亲哥:“不应该啊,哥,你这长得不差啊,怎么还能吓哭小孩儿的?”
傅明俊给亲妹一个白眼:“我哪里吓哭了!”
傅明俊没想到自己亲妹子一语成谶,自己真成了吓哭小孩儿的罪魁祸首。
大年初一吓哭一次,接下来几天,豆豆见到自己就憋憋嘴要哭,她明明见到其他任何人都是乐呵呵的,可爱笑了。
傅明俊郁闷极了,再不顾不上和小叔不对付:“凭什么豆豆见到我就不高兴啊?”
傅明惠笑得前仰后合:“肯定是你没给豆豆留下好印象啊,回来第一天,在那儿扭扭捏捏的绷着脸好难看,大年初一给红包也不情不愿的,半天才挤出一个笑,豆豆虽然才一个月大,肯定有灵性,发觉你不喜欢她,她先不喜欢你嘞!”
傅志勇向来严肃,也被孙女这话逗笑,遑论本就慈祥的蒋月英,听到这番言论更是觉得有道理:“明俊,你回来看豆豆回来得那么迟,不怪豆豆现在不给你面子。”
“我”傅明俊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简直比窦娥还冤!
傅修怀抱着刚见到傅明俊就皱巴小脸的闺女走开些,去前院看花花草草,哄得豆豆又乐呵起来。
林婉是见过有些小孩儿就不喜欢谁的,一般是人面相凶或者就不喜欢,反正小婴儿是不讲道理的,可傅明俊这也实在是
身旁的男人倒是看起来心情不错,抱着闺女香一口:“不愧是我闺女,真是聪明,这么小就懂和爸爸同仇敌忾。”
林婉:QAQ
一个个的都不正常。
++++
整整坐了四十天月子,林婉终于松了一口气,像是一身轻松,身心自由。
当初申请的产假在四月初结束,林婉还有一个来月的修整时间,抓紧先和亲友见面,好好放纵一下。
林红拉着林婉吃了顿串,没放什么辣椒,可也够有滋有味儿的。
何秋梅叫上几个大学同学和林婉一道吃了顿火锅,热腾腾的火锅诱人,完全调动了林婉的食欲,几乎是忍不住地进食,好一顿放纵才解了馋。
饭后一行人去卡拉OK厅坐坐,同学们点歌,纵声高歌,林婉也唱了两首粤语歌曲,像是回到了大学时光。
卡座里发热,林婉脱下羊绒大衣,仅着鹅黄色毛衣靠在皮质座背,放松地看着舞池中央尽情舞动的男男女女。
有几名同学也加入其中,林婉和何秋梅以及三两同学喝着酒和饮料闲聊。
“林婉,你这哪像生了孩子啊?一点儿看不出来。”
“兴许是我以前瘦,怀孕胖了些倒没胖得太严重。”林婉确实不算发胖太厉害了的,加上年纪轻,恢复速度快,现在不大看得出来什么。
“对了,你老公什么时候也出来见见人啊。”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们不知道林婉现在的老公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能娶到江城大学91级系花,必定不一般吧。
林婉笑了笑,没接这话茬:“他很忙。”
傅修怀很忙,掌控着资产大几千万的公司,手上项目多,是真的很忙。
每天挤出时间回家陪母女俩已经是他工作之余唯一的休息。
修建的港城喜天商厦在江城落地的第一高楼项目推进中,傅修怀要随时把控全局,监督方向,另外刚在土地局手中拿到地皮,还需大力推进电梯房的修建。
夜里躺到床上,傅修怀主动提及这才准备打造的精品房:“这次盖楼准备朝粤市看齐,打造江城品质最好的电梯房,到时候我们留一套,爸妈留一套,大哥大嫂留一套,你大伯伯娘那里也留一套。”
林婉刚从我们留一套的惊讶中回神,又被男人最后一句给自己大伯伯娘留一套房砸晕。
“我我们还没那么多钱。”林婉的薪水不错,可要买房还是杯水车薪,更别提在村里务农的大伯和伯娘。
傅修怀轻笑:“我还能收你大伯伯娘的钱?”
“可是”
“没有可是。”傅修怀直接打断林婉的挣扎与纠结,坚定地望进她的眼睛,“婉婉,豆豆已经出生,我们是合法夫妻也是育有一女的父母,你需要正视我们的关系,不能逃避。”
简简单单一句话,完全击碎了林婉一直以来不太能正面面对的夫妻关系。
在她看来,开始于尴尬关系的婚姻关系适合逃避对待,牵扯不要太多,可是她好像不能阻止这份牵扯越来越多。
“我不逼你,但是这是事实。”傅修怀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很轻,很轻,却好似要吻到人心里去。
++++
生完孩子,时间匆匆而过,豆豆两个月大时,像是在林婉眼皮子底下一天一个样儿,每天盯着闺女看看哪里有什么变化成了件有趣的事,稍微动一动脑袋,都能令当妈的激动。
收拾好再哄着孩子入睡,林婉抬手看了看手表,才夜里八点左右。
傅修怀还没回家,今早他提起要同多方开会商量打造江城精品电梯房的项目,忙得像个连轴转的陀螺。
侧身躺在床上,林婉闭目养神,琢磨着傅修怀前几天的话,这个男人说着不逼自己,可简单一番话就能搅得人心乱如麻,连带着
胸口胀痛,难受。
王婶是过来人,早在私底下教过林婉,这是产后正常现象,真难受了便自个儿揉按,权当排解了。
林婉忍着那股难受劲儿,带着几分羞涩,自己揉按几下,似乎稍稍缓解了,又觉得不够
王婶说了得大点力气,得掌握好角度和方向,要点还不少。
——“身体不舒服了?”
安静的房间里乍然响起男人清冷的声音,林婉猛地回头,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手。
两秒后,林婉收回手,看向刚刚回家的傅修怀摇头:“没有。”
浴室传来哗啦啦水声,傅修怀听自己道一句没有后便径直离开,去洗澡换衣。
十来分钟后,男人身着睡衣睡裤来到床上,看一眼熟睡的闺女,简单问了林婉几句今天孩子的情况,一切都正常到熟悉。
这是每天都会重复的情景与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