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值市政府规划部门领导来建筑公司考察,林婉发完手中宣传单,准备和其他一批兼职发宣传单的也前往公司大厅等结算工钱。
而林婉兼职认识的朋友小梅手里还有十来张宣传单没发完,内向的她一时着急,最后林婉没和大部队出发,陪着小梅一起发完宣传单再走。
路上人来人往,愿意接宣传单的人倒不多,林婉不厌其烦一一尝试,马尾轻拂后颈,青春肆意,额前薄汗涔涔,一张素白的小脸也晒得泛红。
“瞧一瞧,看一看啊~了解一下高星楼盘,新出的商品房,电梯公寓时髦气派,每月房贷两百,就能拥有一套房。”林婉熟练地念着推销词,将手中宣传单往前一伸,再反应过来时,却发现眼前站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两人气势沉沉,看着非富即贵。
小梅一看有些不敢往人手里发宣传单,忙拽了拽林婉的手臂,不过林婉只想赶快解决,再说了,大老板应该对买房更有兴趣。
“先生,要买房吗?凯华建筑新修的商品房。”
两人中年轻的男人转身离开,听下属汇报着工作,而另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性接过宣传单扫了一眼,反倒问起:“你是凯华的员工?”
林婉刚条件反射想否认,可想到自己也是从凯华领报酬,兼职也算嘛:“对。”
“那你说说买这房什么好处?真要说服我买,怎么劝说?”
中年男性一副想考考自己的架势,林婉倒是嫌他耽误时间,不过宣传单发出去就了事,正好还剩两张呢。
林婉杏眼一转,言简意赅:“先生,看你有钱,不买以后可要后悔!”
中年男人朗笑两声:“听你前面宣传得听到位,首付、房贷也算得清清楚楚,这会儿劝我倒这么直接?”
“那当然,没钱怎么买?有钱就够了。”林婉一时说出心里话,“要是我有钱,我也买了。”
中年男性夸赞:“你这话说得没错。”
最后两张宣传单就这么发了出去,林婉不知道那中年男性是做什么的,就觉得有股当官的味儿,气质尤其像大学里的教导主任至于另一边年轻些的男人,似乎没往这边看过一眼,不过很是英俊,就跟电视里的港星似的。
一直到一年后,林婉和傅明俊在校外偶遇了他小叔傅修怀,林婉这才知道,原来一年前那个英俊得如同港星的年轻男人就是傅修怀,凯华建筑公司老板。
大二暑假那年的事,林婉一直以为傅修怀并不记得,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发宣传单的普通大学生,谁会有印象呢?
然而,此刻傅修怀提起自己大二时和他见过,林婉自然而然想到:“你记得我?”
傅修怀颔首:“规划部部长当时正想了解下市民对买房的看法,没想到一个发宣传单的小姑娘如此直接。”
林婉当时只是随口想敷衍两句:“你记性还真够好的。”
她甚至以为那个时候的傅修怀压根没往发宣传单的自己身上看一眼。
傅修怀似乎十分认可林婉的赞美:“那天的椰子汁和玉米软糖好吃吗?”
林婉闻言又是一惊:“你连这个都知道”
那次发完传单,林婉带着小梅去凯华结算工资,领到辛苦发宣传单的四十块钱的同时,还被工作人员送了一瓶冰镇椰子汁和一把玉米软糖。
当时工作人员只道是看她辛苦送的。
当天夜里,林婉一时半会儿没有睡着,回忆着和傅修怀见的第一面,没想到他竟然对自己有印象,那他在第二次见面时,也假装没见过自己,看来真是装的。
林婉思绪起伏,难得地睡迟了些,第二日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
今天难得放晴,初冬阳光明媚,卧室里已经没有了傅修怀的身影。
男人在床头柜留下一张纸条,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的几个字跃然:“临时有事,去公司开会。”
待林婉下楼吃饭时,王婶也听傅修怀的嘱托再汇报一次。
林婉点点头,用稀饭和包子填饱肚子。
今天闲来无事,林婉准备在家里看看电视看看书,随意打发时间,结果还没坐热沙发,就被何燕妮找上门,没多久便坐上了她的桑塔纳。
“在家里闲着闷哪,我们去凯华给他们一个惊喜!”何燕妮老公孙鸿波也去了凯华建筑公司,同其他合作商一起参与傅修怀主导的会议。
何燕妮正好儿没事干,也准备去凑热闹,顺便拉上林婉同行。
林婉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何燕妮的提议,也许是昨晚傅修怀提到两年前的那次见面,她突然回忆起兼职发宣传单的时光。
此时的凯华建筑公司与两年前林婉结算工资去的地方不一样,那次是在凯华的商品房售楼部,如今楼盘早已售卖一空,售楼部自然也不在了。
凯华建筑公司安稳矗立,雄姿英发,很是气派,林婉和何燕妮过来没有提前打招呼,在一楼大堂时,登记人员是个新手,自然也不清楚二人的身份,尤其不知道大着肚子的漂亮女人是自家老板娘。
“您好,请登记一下。”
何燕妮决心给惊喜,自然也没搬出林婉的老板娘身份,干脆认真给登记上,只道她们是来找交明运输队的孙老板的。
“孙老板今天过来开会,这会儿应该没时间。”前台人员不清楚别家公司的老板行程,只当两人真有事,干脆请她们在大堂等着,“这边有椅子,我再给你拿个靠枕垫着,免得不舒服,你这肚子看着挺大了,是不是快生了?”
林婉感谢地接过靠枕:“是啊,还有两个月。”
前台人员又道了水,再拿了些糖果果盘到小桌上:“你们慢慢吃。”
林婉看着会客椅中间的小茶几上摆放的食物,再扫一眼不远处的置物箱,上面有各种饮料和糖果,其中就有119椰子汁和玉米软糖,都是自己的最爱。
“郝同志。”林婉同前台工作人员寒暄,“你们这儿待客真周到,什么吃的都备着呢。”
“那可不。”小郝入职凯华半年,因为形象气质佳,和另外一个同事轮班前台,这会儿没什么人来,她也乐得有人说说话,“都是我们老板吩咐的,说一定要招待到位。”
“我以前给你们公司的楼盘发宣传单的时候也收到过,那个和这个。”林婉指了指119椰子汁和玉米软糖。
“你还给我们公司楼盘发过宣传单?”小郝一时惊喜,“那太有缘啦!什么时候的事?”
“是啊,我大二的时候,两年前的夏天。”
“两年前”小郝小碎步往前跑去,没多久叫来正出办公室来走廊接水的同事,“宋姐,你以前是不是负责过兼职发宣传单啊?今儿来了个客人,你可能认识。”
林婉确实一眼认出了宋姐,当初她就是由宋姐简单面试才定下这个兼职的。
发宣传单的兼职还挺抢手,也算突出重围。
宋姐也一眼认出了林婉,其实名字不大记得,不过这模样实在漂亮,是她见过的人模样最俏的,忘不了。
“小林,我记得你以前发宣传单可挺厉害的。”
“宋姐,当初多亏你给我个挣钱的机会。”
“你大学毕业了吧?现在在哪儿工作?”
“服装厂。”
“挺好,铁饭碗!”
两人叙着旧,林婉心中隐隐有些预感,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宋姐,我记得当初发完宣传单结算工钱,你还送了我瓶椰子汁和几颗玉米软糖,当时可让人感动。”
宋姐仔细回忆一下是有这事儿,本来不算什么,可确实有些离奇,她印象才深:“这事儿主要不是我贴心,是我们老板,那时候我才进公司四个月,都没和老板说过半句话,结果就你们来结工钱之前,老板让我去买点喝的和吃的发给兼职发宣传单的人员,还点名就要买119椰子汁和玉米软糖,看看,多好的老板啊!”
林婉心头一动,后面的话再也听不进去了。
在前台坐了会儿,得知楼上开会结束,林婉同何燕妮坐着电梯上楼,听身边人八卦:“哇,原来两年前你就和傅老板见过面啊?”
何燕妮还是头一回听说这八卦,不禁自动开始脑补爱情电视剧的套路:“傅老板不会当时就看上你了吧?!”
“怎么可能!”林婉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你别瞎说了,燕妮姐。”
“哎呀,婚都结了怎么还害羞了,小年轻就是脸皮薄。”
两人坐电梯来到六楼,以往林婉都是直接上六楼,这里有些人见过她,尤其蒋莉一眼看见,忙招呼人去老板办公室。
孙鸿波开会出来正准备和傅修怀再取取生意经,前脚进了办公室,后脚就见到自己老婆过来,不由惊喜:“老婆,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给你惊喜的啊!”何燕妮亲昵地挽上孙鸿波的手臂,“待会儿一块儿吃午饭~我得监督你,省得你忙起来就不吃饭。”
孙鸿波一脸幸福:“那是,有你在,我吃饭都更香。”
两人旁若无人地甜蜜,一旁的林婉同傅修怀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孙鸿波和何燕妮夫妻俩去过二人世界,待他们一走,办公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傅修怀问出了和孙鸿波一样的问题:“怎么突然过来了?”
林婉突然想到刚刚何燕妮的回答,不过她是万万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燕妮姐一个人过来太无聊,就拉着我一起。”
傅修怀点点头:“那待会儿一起吃午饭?”
林婉点头,确实正值饭点了。
凯华建筑附近有餐馆,傅修怀让员工订了餐送来,*省得林婉再上楼下楼地折腾。
打包好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冬瓜红烧肉、素炒山药、南瓜饼和菠菜丸子汤。
林婉点的菜,以清淡为主。
两人就在傅修怀的办公桌前吃饭,渐渐消灭一空。
等午饭解决,林婉擦了擦嘴,攥着纸巾没忍住问出心头疑惑:“当年你为什么突然让员工给发宣传单的兼职人员送水和糖啊?”
林婉一句话问得突然,傅修怀只愣了一秒,转而回答:“突然想当一个心善的老板。”
林婉:“”
狐疑地盯着男人看了两眼,林婉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不过傅修怀神色平常:“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假的。”傅修怀坐到办公椅上,宽阔背脊靠着椅背,更显高大,漫不经心道,“其实是我那时候就看上你了,信不信?”
林婉心口猛地一跳,只觉得这人嘴里没一句实话:“你还不如说是想当心善的老板呢。”
傅修怀唇角一弯。
***
星期一上班时,林婉收到秦芳递来的玉米软糖时,一下又想起昨天的一幕。
秦芳喜欢吃糖,又知道林婉最爱玉米软糖,特意给她留了一个:“听说没?凤燕都把辞职信交上去了,不过凤主任没给她批。”
林婉一惊:“这么快啊?”
凤主任向来疼这个侄女,也习惯了事事为她瞻前顾后,此刻并不愿意侄女做出冲动的决定。
“对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秦芳刚在外头听杨大姐她们在聊,“现在凤主任给她放假,让她冷静冷静。”
“林婉,你进来下。”秦芳话音刚落地,办公室门口突然传来声音,凤主任开口,林婉和秦芳对了个眼色,起身进屋。
“凤主任。”林婉原本以为凤主任是要问自己港商推进改革的事,没想到却不是。
“林婉,你知道那个什么新西方吗?学英语的,什么靠托福去M国。”
“听说过。”林婉记得自己在大学时,就有学子跃跃欲试办英语培训班。
“凤燕的事儿你们应该都听说了,她就是去报名新西方学英语,想考什么托福,想去M国挣钱淘金,真是想得太简单了!”凤主任说着就来气,嗓门越来越大,片刻后才冷静下来,“我听说新西方就是你们学校的几个毕业学生办的,你能不能帮忙打听打听,是不是不靠谱?”
林婉这会儿倒是挺理解凤主任的心情,一个年轻女孩子真要远渡重洋去外国,肯定是难让人放心的。
“我问问看,有同学应该了解。”
“行,那麻烦你了啊。”凤天娇刻意放缓了语气,她也是没法子了,只能找林婉帮忙试试。
虽说工厂里江城大学的毕业生不少,可在厂办的就两个,再者,凤天娇看在眼里,论说话办事,还是林婉最靠得住。
林婉依稀记得同学里有人提到过创办新西方的师哥,等有空找上秋梅去打听打听。
从凤主任的办公室出来,港商代表贺敏来厂办找林婉,邀请她过去帮忙确认些细节。
服装厂为三名港商代表提供了专门的独立办公室,屋子宽敞透亮,此刻林婉坐于其中,帮着确认服装厂多年来的生产面料和生产技术和款式细节。
“过去十多年,最流行的布料就是的确良。”林婉以防她们不知道这个称呼,又解释一遍,“就是涤纶面料。”
贺敏恍然:“涤纶做的衣服硬挺,有型,也不容易坏,不过不透气。”
“不过那时候大伙儿都缺布料,有布料不容易,做出来还格外笔挺,其他缺点都不叫缺点了。”林婉记得小时候能有一件的确良的褂子就能开心好久,这可是过年才能做的新衣裳,“另外还有用劳动布做衣服的,就是比较粗的纺布,现在各大工厂和单位的工作服都统一用的劳动布。”
程景茂和刘鸿发想起来,外头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工人们:“和牛仔面料有点像,耐磨耐造。”
“没错。再就是蓝士林、黑市林,都适合用来染布,有个颜色总归好看些,冬天一般是灯芯绒和华达呢”林婉入职后整理过许多资料,又经常出入各大车间核对原材料和成品的情况,掌握的理论知识相当丰富。
“至于生产技术”
林婉同三人确认好各项细节,令几大车间主任是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双方语言有些沟通障碍。
三个港商代表普通话不过关,说得非常塑料,而服装厂的车间主任们都是中年人,没怎么上过学,同样说不好普通话,双方一沟通,简直是塑料粤语和塑料江城话的对决,互相都听着费劲。
“那这几大布料可以淘汰了,没必要大量生产。”贺敏根据考察数日的江城老百姓常见服装趋势来判断,“做产品得睁开眼看看市民到底需要什么。”
林婉深表赞同,以前是布料和衣服紧张,大家根本没有挑选的资格,如今生活水平提高,对于服装,大家开始挑质量挑颜色挑款式。
“全部直接停产这几种布料也许会引发几位主任的反对,折中的话可以先减产。”林婉在中出主意,试图中和。
几位车间主任听到这话,面色稍微好看些。
任谁都舍不得自己生产了多年的材料直接淘汰,这既是挑战权威,也是动摇根基。
“还有款式,一些老掉牙的款式别生产了。”港商代表程景茂说话直接,甚至用上了来江城学到的词汇,令几个车间主任脸又是一黑。
林婉忙又出来打圆场:“现在大家更追求轻便时髦的款式,可以稍作改变。”
一番沟通下来,林婉忙左忙右,这才为双方对接到位,确定了服装厂接下来的调整方向。
等从港商代表的办公室离开,几个车间主任面上不太好看,新旧观念的碰撞总是伴随着争执与不解,林婉笑着劝说几句:“王主任、钱主任、李主任、周主任,港商代表也是为我们厂出谋划策,她们想着几位主任经验丰富,最了解厂子,这才一定要当面沟通,特别看重这次交流。”
林婉的话令几人面色缓和些:“小林同志,你也辛苦了,快回去歇着吧,别累着身子。”
服装厂的港商投资和改进陆续推进,出于对投资的重视与感谢,服装厂这边每个月会再给港商那边出一份报告进度,总不能让人的钱打水漂。
林婉在其中表现优异,尽心尽力,月底领工资时已经拿到了四百五十五块七毛三分钱,另外还有十元奖金,不可谓不高兴。
星期天时,她约上大学时关系最好的同学何秋梅与几个老同学见面,一道出现在梁彬的卡拉OK厅。
中午的卡拉OK厅没那么热闹,坐了一半的卡座,几个老同学重聚,基本都是分配在国营厂或是政府单位的,话题也多,一时相谈甚欢。
众人见到林婉挺着大肚子,惊讶之余又啧啧称奇。
“没想到林婉还是最先结婚生孩子的,就是不知道谁福气这么好?”
“婉婉,我早就看出来了,傅明俊天天不着调的样子,不适合你,哎,你拽我干嘛?”
“分手了你还提什么啊?”
同学们叽叽喳喳几句,林婉没放在心上,只微笑着点点头,暗忖幸好她们不知道自己结婚证上的另一半是傅明俊小叔。
毕业半年,同学们各自忙碌难再聚,这会儿听着歌喝着饮料,林婉想到凤主任的拜托,顺口问起:“秀秀,你上回是不是说过认识办新西方的师哥?”
“对啊,他比我男朋友高两届。”冯秀秀提到新西方便来了兴致,“你们知道不,人家几个人办的新西方可挣钱了,好多人报名。”
林婉听冯秀秀眉飞色舞提起这事儿,想到凤燕报名后的变化,甚至自己二姐也收到宣传单,当天下午同学聚会散场后便叫上何秋梅和二姐林红,去新西方看了看。
林红收到宣传单后便跃跃欲试,实在是她有些兴趣,就想去开开眼界,林婉担心她私下过去被忽悠,倒不如自己盯着。
三人走进新西方租在废旧厂房里的仓库改造的“学校”,耳畔隐约传来英语教学声,同时被引进了报名接待室。
“学好英语,考上托福,去M国淘金,这就走上人生巅峰了。”宣传招生的工作人员小王舌灿莲花,仿佛已经将面前三人的人生引向辉煌灿烂的未来,“英语不难,只要你努力,都能学!学好了,随随便便挣钱!”
林红眼睛发亮:“真的啊?我英语基础可不好。”
“当然,你要相信我们专业的老师,江城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小王对着林红一顿鼓励,转头又看向何秋梅宣传:“这位妹子单身吧?没男朋友没结婚吧?英语学好了,托福一过,办了签证去M国,还能找个外国男朋友呢。”
何秋梅:?
等小王将目光落在林婉脸上,仔细打量一番不由惊艳:“这个美女同志更是啊,找个外国老公都能移民了,以后”
林婉眼皮一跳,只觉太离谱,甚至离谱到想笑。不过此刻,她第一时间只想到一点,如果让傅修怀听到这话是什么反应,那个男人必定
忙将突然闯入脑海中的男人赶走,林婉不经意地顺手摸了摸肚子。
正慷慨陈词的小王顺着林婉的动作视线下移,看到林婉高高挺起的肚子时,声音戛然而止,不由尴尬地转了个话头:“没事!带着这肚子过去生娃,生出来的娃直接就是M国人了!一步到位!连移民都不用了!”
林婉:“?”
第27章 第27章等新西方宣传人员小……
等新西方宣传人员小王介绍完,又邀请三人来旁听感受课程的间隙,何秋梅不禁感慨:“这宣传招生的工作人员也太能说会道了,简直能去春晚讲相声了。”
林婉唇角一弯:“毕竟一个人报名费就是好几百呢,可不得努力嘛。”
林红深以为然:“也是!”
新西方将学英语考托福的道路描述得有如康庄大道,三人在教室的末尾旁听,简易教室里的学英语热潮更是火热,也难怪凤燕会一时上头。
甚至在学习间隙,还有从M国回来的人分享在那边的成功经验,口中铸造的是令人心驰神往的世界。
从新西方离开时,何秋梅不禁感慨:“这办得还挺大型啊,真像个学校似的,你们还别说,要不是我大学的时候就不爱学英语,可能我也会去试试。”
林婉清楚,秋梅最不擅长语言类学习,让她去新西方报名那是打死也不愿意去的。
“二姐。”林婉就担心林红一时头脑发热,“你不会”
“新西方看着挺正规呀。”
林婉心里咯噔一下:“你不会真想去报名吧”
何秋梅惊讶:“林红姐,你真想去啊?”
“你们说我去报名当宣传人员怎么样?我前面悄悄找小王打听了一下,她工资可不低,人家平时要找兼职宣传的!”
何秋梅&林婉:QAQ
合着是想去挣新西方的钱。
林红知道她们想岔了,不由发笑:“你们想什么呢,几百块报名费,那不是抢钱吗?我才不去!”
三人在附近吃了晚饭,这才各自离去,林婉打了辆的士回到翠湖别墅区,到家时正好遇上饭后遛弯回来的公婆。
傅志勇和蒋月华关心两句林婉的身体,三人在别墅门口话的功夫,傅修怀便开着车回来了。
明亮的车灯划破昏暗的夜色,林婉见男人从小轿车上下来,手里还拎着个袋子。
“爸,妈,出去遛弯了?”傅修怀知晓父母如今的生活节奏,十分简单,过去遭过苦,如今只需颐养天年。
“是啊,和你陈叔卫阿姨他们说了会儿话,下个月他们家办喜酒,你可得挪时间出来,毕竟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弟弟。”
“好。”傅修怀同父母说着话,右手却揽在林婉腰间,随她一道往屋里走,“陈俊也要结婚了,当真是快。”
“那可不,人都是年纪轻轻就结婚的,今年才二十三呢,一点儿没让家里操心。”蒋月英担心林婉不清楚,又朝她解释一句,“陈家以前和我们家是邻居,两家都熟,陈俊一直把修怀当大哥看,小时候就爱跟他屁股后头跑,不像这小子三十了才结婚。”
林婉笑了笑,跟着蒋月英一起看向被数落的傅修怀。
实在是难得见到傅老板被数落,还得是父母出马才行啊。
林婉觉得自己也幸灾乐祸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场面特新鲜。
偏偏傅修怀却不甚在意,甚至将战火引到了林婉这边:“妈,那不能怪我,谁让林婉同志今年才嫁过来,要是她早点大学毕业,你儿子也不用这个年纪才结婚。”
正看好戏的林婉:???
蒋月英从没听儿子这般说起过,一时笑开,疯狂朝老头子使眼色,老俩口互相搀扶着上楼,压低声音说起身后的年轻人能听到的悄悄话。
“哎呀,修怀还会这么说话呢,我还以为这小子一辈子开不了窍!”
傅志勇闷笑两声:“他就是不如我和他大哥,我们娶媳妇儿那多快啊!这小子办事还成,就是嘴上吃亏,梆硬!”
等回到卧室,房门一关,林婉忍不住嘀咕:“你倒是把爸妈数落你的事,往我身上推?”
这男人也真是厚脸皮。
傅修怀剑眉一挑:“我说的都是实话,确实怪你,不然我也不至于被催促到今年。”
林婉瞪他一眼,率先去浴室洗漱。
十二月底的卧室已然寒冷不少,床上被褥换了床新弹的棉花,舒适柔软,林婉换上睡衣躺下,仿佛置身云端,不禁好奇:“你们家的棉花在哪里弹的?我还没见过这么软这么舒服的。”
傅修怀自然不太过问这些:“明天让王婶再去弹几床,直接寄回林家村。”
林婉怔怔看了男人几眼,怀疑他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能猜到。
提到林家村,林婉想起上回王婶提到的事,没忍住发问:“你十多年前去过林家村?”
“听谁说的?”
“王婶,她还说附近几个村的公路都是你出资修的。”林婉在绵软的被褥下慢慢转身,与傅修怀面对面,“你又是因为想当一个心善的老板?”
林婉越发不懂,傅修怀一改最开始相处的两个月时那般斯文儒雅,内里那股霸道劲儿显露出来,可最近,林婉又觉得他不太一样。
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面?
“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傅修怀这是连真话假话都不愿意说了,林婉气得慢悠悠转身,留给冷漠的背影对着他。
身后传来男人闷笑的声音:“当年我们家遭难,下放农场改造,等平反回来已经是十年后。那时候已经改革开放了几年,我四处跑生意,明俊这小子非要跟着我,有一回死乞白赖爬我的车,我都到你们公社附近了,因为要办事实在不方便带着个小孩儿,只好把他送去林家村。我们家有门远亲在林家村,我把他扔过去托人照顾一阵子。”
林婉记得这件事,林家村有户人家来了个城里的小孩儿,穿的衣服又新又好看,成了不少小孩儿羡慕的对象。
“原来当时是你送傅明俊来的。”林婉回头看向傅修怀,“我都没见过你。”
傅修怀扯了扯嘴角,抬手贴在林婉的眉眼间:“就算见过你也不记得,那时候多小,哪里还记得什么,睡吧。”
林婉孕后嗜睡,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梦里的自己似乎是回到小时候,彼时刚回城无望,被亲生父母过继给大伯一家,林婉在门外亲耳听到父母对着大伯说:“大哥,大嫂,我们也是没办法,现在城里抓计划生育抓得很严,要让人知道我们生二胎,铁饭碗都保不住。婉婉又懂事又听话,也吃不了多少饭,就让她跟着你们呗,反正她从小就在这儿,你们跟她亲爹亲妈也没啥区别,顶多我们每个月多拿点生活费,肯定不让你们吃亏”
大伯和伯娘一通劝两人,只觉得把亲闺女过继出生太伤人:“你们糊涂不?自己亲闺女都不要?还生什么老二?”
“你们不懂,这胎肯定是带把儿的!”
屋里传来阵阵吵嚷声,小不点林婉贴着木门面无表情,过了半天,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盼了好多好多年的回城和父母团聚,这件事再也不用盼了。
两年后,林家村来了个城里的小男孩儿,身上有好些零花钱,是村里孩子根本不敢想的,他能在镇上供销社买好吃的,零食就没缺过,张口闭口就是我小叔给的钱,让他买零食吃。
林婉和同龄的玩伴也见过那人,听说他叫傅明俊。
林婉不大喜欢他,一是他是城里来的,二是他好臭屁,有小叔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林婉无法否认,内心深处有些羡慕他。
梦里场景变幻,林婉再醒来时,发觉自己被人揽在怀中,脑袋靠在男人坚实的胸膛,头顶是轻柔的呼吸声,腰间有一只宽大的手掌箍着。
像是梦还没醒,林婉睁开惺忪睡眼,内心感慨,傅明俊的小叔怎么成了自己的
***
星期一上班,林婉坐着傅修怀开的桑塔纳到服装厂所在的街道,天色迷蒙,街边已然飘着各类早餐的滚滚热气,伴着摊贩的吆喝声诱人。
笼屉里的馒头白白胖胖,油炸的油条金黄酥脆,烤红薯蜜渍流油,豆浆清香顺滑
今天两人起得晚了些,没在家吃早饭,林婉准备上服装厂食堂拿份早饭,可这会儿却望着车窗外的小摊挪不动眼。
桑塔纳提前靠边停下,林婉感受到缓缓放慢的车速,再听车门关闭的声音,就见街边小摊前了个高大的男人身影。
傅修怀带着两袋豆浆和两根油条以及三个馒头回来。
在车里吃东西并不好,林婉深以为然,却难以抗拒。
眼看时间还来得及,干脆地喝上一口豆浆,再咬上一口油条,人间美味不过如此林婉低声呢喃:“要真去什么M国,才舍不得这些好吃的呢。”
傅修怀大口吃着早饭,听到这话一愣:“谁要去M国?”
林婉眼波流转,想到昨天新西方招生工作人员的话,不由勉强压住嘴角笑意,抬起下巴道:“我带着肚子里这个去,听说孩子落地就是M国人了,连移民都不用办哎”
林婉一番话还没说完,就见驾驶座的男人面色一僵,剑眉微拧,看得林婉的唇角弧度越发得大。
傅修怀几口吃完馒头,喝完豆浆,语露霸气:“逃得还挺远?”
那语气活脱脱一副,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抓回来的架势。
林婉眉眼一弯,终于有扳回一城的感觉,笑盈盈上班去了。
服装厂的面料改进,从进货原材料渠道就要更改,厂办负责与车间核对数量与材料,等原材料一到,再负责与车间的人一同确认。
眼看着服装厂的改革推进,港城的三位代表也将离开。
林婉这些日子同三人接触最深,还得了他们赠送的好些港城歌星的磁带,这回,她也准备了些江城特产相送。
服装厂领导们宴请送别三名港城代表时,林婉以水代酒和他们碰杯:“希望你们有时间还能过来看看,这阵子我可是学到不少。”
从大学到国营厂,林婉确实深刻体会到学校与职场的区别,尤其再与发达的港城接触,受益良多。
贺敏自然应允:“要是我们陈总下回再派人过来考察,我争取名额。对了,你以后要是来港城,我做东请你吃好吃的,再去红磡看演唱会。”
林婉点头:“好!”
三名港城代表虽然离开,可服装厂的变化已经落地生根,不容小觑。
新一批服装生产,款式大改,已经与港城流行的时髦女装接轨,毛呢大衣阔挺有型,腰线勾勒,比臃肿的棉衣时尚太多,再配上商定已久的四种配色,大红、黑色、天蓝色和鹅黄色,几乎是深深浅浅都吸引人眼球。
改变的效果显而易见,这批毛呢大衣一出炉,厂里年轻女工先心动了,纷纷打听准备内部购买。
秦芳激动:“这次的大衣也太好看了吧!羊毛呢的,摸着特舒服特软,颜色还好看,听说那颜色可是调试了半个多月才调出来的色,跟外面的都不一样!我必须买一件!”
林婉也心动,就是现在江城最大的百货商场里也没这么好看的,不过她看看自己的肚子,一时为难,现在买了好像太浪费钱了,等孩子一生,衣服也穿不了了。
最终,林婉给二姐买了一件,算是送给她庆祝在钢铁厂站稳脚跟的礼物。
在厂里登记上内部购买的名额,林婉刚收起钢笔,就见凤主任从旁经过。
“凤主任。”林婉想到她托自己办的事,总要给个交代,“我找同学打听了一下新西方,是五个江城英语专业毕业的学生创办的,现在发展规模挺大,他们确实有把靠托福,办签证去M国当成学英语的宣传方式。”
林婉客观地提及当日的见闻,却没过多发表看法:“不过英语培训班和最终真的办签证出国并不是直接挂钩的。”
林婉没有特意去了解过,但是身边同学中不乏也有心动想出国的,可M国签证不是那么好拿的。
凤天娇自然不懂那些,她这个年纪连签证是什么,也是最近才从侄女口中听说的:“行,谢谢你啊。不过燕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林婉仍是惊讶:“凤燕真辞职了?”
“劝不动了,算了。”凤天娇批准了她的辞职申请。
凤燕辞职后回来收拾东西时,同厂办的同事简单道别,许是心中有梦,凤燕意气风发:“以后我空了会回来看大家的,byebye!”
同事多年,大伙儿这会儿也不可能给凤燕泼冷水,只道让她去了M国好好的,多挣钱,发达了别忘记大伙儿。
凤燕同众人说笑几句,临走时单独走到林婉工位前,专程用英语提问:“林婉同志,你觉得我现在的英语怎么样?”
“很好。”林婉实话实话,“进步不小,凤燕同志,你很上进。”
“那是当然,你不知道我每天多用功,在新西方的班里,老师和同学都夸我。”
林婉看着她,说出心里话:“你这样在哪里都会有一片新天地的,不一定是M国。”
凤燕耸耸肩:“M国我肯定要去的!再见!”
1995年的最后一天,凤燕走得潇洒,怀揣着M国梦离开了服装厂,凤天娇面上阴郁了好一阵,看得厂办众人也没敢在办公室嘀咕。
1996年的国历第一天,喜迎元旦节假期一天。
这一天,傅家过去的邻居陈家办喜酒,一家人都要去捧场。
林婉早起时换上厚实的羽绒服,黑色羽绒服是外国货,前阵子,傅修怀与港商代表杨明辉那边联系,同步喜天商厦修建进度时开的口,托人给订的,杨明辉办事时顺道订货到港城,再从海运到大陆港口,最后由卡车运输到江城,一口袋的衣裳,质量又好款式又时髦。
林婉确实喜欢,又惊讶傅修怀也是不嫌麻烦,为了几件衣服这样麻烦港商那边,不怕欠个大人情。
不过想归想,那是他的事,林婉想到今天要出门,挑了一件黑色羽绒服,看似普通,可款式相当特别,微收腰设计连孕肚都能遮掩个几分,完全不显臃肿,甚至能称得上轻便,衣摆甚至是花苞设计,很是精致。
换好衣裳,再在颈间系上一条大红色羊绒围巾,林婉转头看见墙上挂历,挪步在前撕下一页,1995的字样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一页,1996。
傅家全家出动,只除了在外地的傅明俊还没回来,林婉坐在副驾驶座,后排坐着公婆傅志勇和蒋月英,听二老提起傅明俊今天一早从邻市坐车直接去陈家办喜酒的饭店。
傅家在下放前早看透了世态炎凉,彼时的邻居陈卫国一家却没少雪中送炭,是以,傅家平反回城后,两家又常来常往地走动。
陈卫国儿子陈俊今天在金莊大饭店办酒席,一摆就是十二桌,可谓是广宴宾客,热闹至极,傅家也给面子,全家到齐。
林婉同傅家的亲友不太熟悉,尤其是公婆这一辈的,今天来喝喜酒只默默跟着,凑凑热闹,只管吃喝。
实在是她月份逐渐大了,再过一个月基本便得只能在家附近活动,现在能有热闹凑,自然是积极向往的,更别提,打小她就喜欢喝喜酒,没到这时候,村里的新郎官和新娘子都要发喜糖,小孩儿都盼着。
金莊大饭店承接不少喜宴寿宴,厅门外布置着迎宾区,傅家人各自送礼,老两口一份,傅修同一家一份,傅修怀和林婉紧随其后。
“怀哥!今儿咱哥俩必须喝一杯!”新郎官陈俊中等个子,五官端正,今天难得地西装革履,看着精神奕奕,一见到儿时最爱跟随的老大不免激动,“嫂子,快进去歇着,别累着了。”
傅修怀同陈俊寒暄几句,林婉从包里掏钱赶了礼金,数目是两人出门前商量的,由林婉来给。
“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林婉简单祝福一句,这便随男人往里去。
在其他人的讲述中,林婉早已知晓自己和傅修怀结婚时也是在这里办的喜宴,此刻已宾客身份入座,心情倒有些奇妙。
宽敞的厅堂内摆上对称的十二桌喜宴,宾客入座,寒暄热闹,等待一双新人入场。
傅家老爷子老太太被数十年没见的老友请去一桌,都是些五六十的长辈,皱纹爬上面庞,岁月在此时镌刻,傅修同和傅修怀两兄弟一个厂长,一个大老板,自然也被不少人攀谈,江城素来喜欢分男桌,女桌,男人一桌抽烟喝酒,方便又合适。
只是这回,傅修怀推拒了同龄人的邀请:“我就坐这边。”
“哎呀,傅老板,你这就见外了,哪有大老爷们挤女人堆的。”自来熟的其他宾客是陈家亲戚,同傅家也算旧相识,这会儿忙着安排,“难不成还不放心你老婆啊?没事儿,我老婆跟着坐这儿,替你照顾。”
林婉自觉没什么需要照顾的,再看看一桌的女人,真坐着傅修怀也是有些尴尬,这便笑着应下:“你随大哥去那边坐吧,我就在这儿等着看婚礼。”
张梅英也劝:“修怀,我在这儿呢,你跟你大哥过去,不用担心。”
不管怎么说,她好歹是人大嫂,哪能不照看一二的。
傅修怀俯身同林婉叮嘱几句,这才去旁边的宴席入座。
林婉还没见过城里的婚礼,以前村里都是简单走个仪式,最大的阵仗就是放鞭炮。
城里的新娘子穿着裁剪漂亮的大红色西服,卷发高高盘起像是花苞般绚烂,唇红齿白,好看极了,此刻正在司仪的主持下和新郎官喝交杯酒。
耳畔欢呼声阵阵,林婉也跟着凑热闹,小声地吆喝几句,眉眼间满是笑意。
简单的仪式结束,新人挨桌敬酒,林婉吃着丰盛菜肴,目光扫过正在敬酒的桌次,不经意间又好奇地朝左望去,想看看傅修怀在这样人际往来的宴席间是不是也像其他男人一样,推杯换盏,喝得一张脸红成猴屁股。
很可惜,周围好些个猴屁股,偏偏傅修怀在其中显得分外清醒,面色如常没有异样。
林婉遗憾地正要收回视线,却立刻察觉男人抬眸看来,敏锐地捕捉到自己的目光。
如此哪里好再偷看好戏,林婉慌忙收回视线。
一桌饭菜吃到一半时,新人敬酒来到林婉这桌,众人举杯道贺,不要钱的祝福词拼命往外倒,林婉也不甘示弱,一口气祝福了好几句。
她手里是盛着小半碗鸡汤的汤碗,一饮而尽的同时,林婉听微醺的新郎官来报备:“嫂子,今儿我找怀哥多喝点,你批准不?”
林婉:“”
人家的大喜日子,她哪里好扫兴,反正耽误的又不是自己的新婚夜,这新郎也是心大哎。
“我当然没意见,你们也难得碰面,高兴高兴也是应该的。”
陈俊就是个喝酒会变成猴屁股的,听到这话乐开了花,还是新娘子方霞劝他少开口:“嫂子,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人喝醉酒就话多。”
“小霞,我这不是见到熟人高兴嘛,我和嫂子十多年前就见过,缘分啊。”
林婉听到这话一惊:“陈俊,我们*十多年前在哪里见过?”
自己十多年前还是个小孩儿呢。
“你们林家村啊,怀哥当年不是还给过你糖嘛,我也在!”
第28章 第28章(捉虫)新郎官和新……
新郎官和新娘子赶着去下一桌敬酒,转瞬便离开,只剩下餐桌前的林婉扶着孕肚缓缓坐下,面上神色不定。
十多年前在林家村,傅修怀见过自己,还给过自己糖?
林婉难以置信,她压根不记得以前见过傅修怀啊,甚至不知道那时候的小孩儿傅明俊口中经常提起的小叔就是傅修怀。
“林婉,你这是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张梅英正和熟人话家常,转头就见刚和一对新人说了两句话的林婉变了脸色,一双杏眼都瞪圆了几分。
一家人出门在外,尤其林婉这肚子可不小,她自然得关照些。
“没有不舒服,我没事。”林婉摇了摇头,心中起伏不定。
傅明俊是在宴席快散场时才赶到,因为高速路况不定,迟了一个来小时赶到,他也不在意,主要来和陈俊喝杯酒祝贺。
傅明俊比陈俊小一岁,名字里还都带俊字,打小关系就好,这俩小时候还争相要撵在傅修怀后头,堪称最忠诚的小弟。
陈俊见着好友风尘仆仆回来,一时又激动起来,同人喝了好几杯叙旧:“明俊,看看你小叔结婚了,我也结婚了,就差你了啊。”
陈俊对傅明俊那段总共半年的恋爱一无所知,此刻更不知道自己戳了好友的心窝子。
“我小叔结婚了,我自然是结不了了。”傅明俊仰头饮下一口白酒,意有所指。
喝得晕乎的陈俊哪里听得懂话里的意思,拍着好兄弟肩膀道:“让你小叔给你介绍啊,他可是大老板,认识的人多,指定给你找个好的。”
“他给我介绍?”傅明俊仰头又是一口,目光钉在傅修怀脸上,“他不抢我的就不错了。”
“明俊。”傅修怀今天出来被不少人借机攀谈,酒没少喝,可看着和平时没有差别,这会儿仍旧端着沉稳的长辈份儿叮嘱,“你喝醉了。”
“那我不喝了。”傅明俊笑了笑,扭头往自己母亲那桌去,“我去吃点菜,一早上没吃东西,光喝酒胃疼。”
傅修怀眼睁睁看着傅明俊走到张梅英那桌,桌上饭菜还剩了些,有两三人已经下桌,其中就有正和牌友约着打牌的张梅英,傅明俊径直坐到母亲的位置,让服务生拿来干净碗筷,随性地吃上几口。
而他的旁边,是在默默出神的林婉。
林婉在脑海中回忆十多年前的往事,却一无所获,正沉思之际,感觉到身旁有人起身,有人坐下,几秒后渐渐察觉出些许不对劲。
有一阵子没见的傅明俊正坐在自己旁边,大口吃着饭菜,出来历练一阵,这个向来不谙世事的大学毕业生似乎成长了些,至少此刻余光没落在自己身上,只随口问道:“现在能吃鱼肉了?”
林婉在怀孕初期确实闻不了鱼味,等到中后期又渐渐没了禁忌,鱼肉确实是她一贯喜欢的。
听傅明俊如此自然的同自己寒暄,像是久未见面的老友,林婉愣了一秒,随机轻声“嗯。”
“在服装厂工作怎么样?你在大学的时候就什么都能做得好,工作了应该也没问题。”
傅明俊似乎真的变化不小,林婉在他身上再看不出一个多月前的冲动与莽撞。
“工作也还好。”不论怎么样,和前男友坐在这里寒暄家常,而现在的丈夫在不远处的桌前,林婉委实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隐隐觉出有视线飘来。
正想寻个机会起身离开的林婉却听傅明俊几口解决了饭菜,转头看向自己,正色道:“可惜了,那时候我们还说毕业的时候要一起去旅游,去爬庐山。”
林婉对电视剧、电影和歌曲都很感兴趣,上大学后有机会接触,便更加沉迷。小时候在村里,一年只能等到一两次放露天电影的机会,全村都拎着板凳去坝子里观看,热闹得堪比过年,后来去镇上念初中和高中,林婉第一次见到电影院,电影院修建得晚,也十分简陋,可却成了林婉心中的圣地,也是在那里,看了太多革命红色电影的林婉第一次看到一部爱情电影《庐山恋》。
火爆全国的电影成为不少年轻人心中的青春记忆,庐山也成为许多人的旅游朝圣地。
当初谈恋爱时,傅明俊听林婉提起看的第一部爱情电影是《庐山恋》,便积极提起等毕业时去庐山旅游,在庐山上再看一遍电影,当时正准备期末考试的林婉有些心动,当即应下。
当初的约定如今已化为云烟,林婉眼睫颤动,没再吱声。
喜宴结束,林婉和傅修怀照旧同公婆一道坐司机刘叔开的桑塔纳离开,傅修同一家人则是坐的红旗小轿车。
等回到别墅区,今天中午被一帮人敬酒热闹一番的傅修同面上已经显红,酒气不轻,正拍着儿子傅明俊的肩膀,语重心长叮嘱教育。
“好好锻炼锻炼,正好你不喜欢进厂当工人,那就跟着你小叔学,你小叔生意做得好,有你取经的。”
林婉同傅修怀落在几步之外,已然能听出傅修同语气中的几分醉意,再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似乎完全没有反应。
临走时,她分明看见好些长辈晚辈拉着傅修怀喝酒,他不好推拒,给面子地又饮下几杯。
等回到卧室,林婉闻着男人身上的阵阵酒味,有些嫌弃地耸了耸鼻尖:“你快去洗洗。”
傅修怀眉目含笑:“你这眼里的嫌弃倒是不加掩饰。”
林婉:QAQ
她就没准备掩饰。
可男人并未往浴室去,只像是体力不支般合衣倒在床上,从未有过的疲惫与困倦状态,抬手捏了捏眉心,一派醉意。
“你真醉了?”林婉心底诧异,不知道男人的酒量到底如何,可细细回想今天那么多人找他攀谈,这酒喝得肯定不少。
“没有。”傅修怀的声音暗哑低沉,甚至还有几分含混。
林婉在心里默默认定,这是真醉了。
醉了的人都爱说自己没醉。
盯着躺在床上眉头紧皱的男人半晌,林婉见他似乎醉酒难受,只得起身去浴室用毛巾拧着水替他擦拭。
浸过凉水的毛巾一点点拂过男人的额头,脸颊,林婉第一次如今近距离地打量傅修怀的面容。
过去见面总是匆匆一瞥,她模糊地判定那个房地产老板是个英俊男人,又模糊地判定男友的小叔是个儒雅好性子的长辈,哪怕莫名和男人成为夫妻,林婉也没好仔细看过他。
双眸紧闭的傅修怀躺在床上,也许渐渐睡了过去,醉酒的品相倒是相当良好。
锋利的下颌线在仰躺中仍旧凌厉,衬得剑眉星目的气质越发突出,林婉手中的毛巾缓缓擦过男人高挺的鼻梁,再一路往下停在他隐有青茬的下巴。
目光落在男人紧闭的薄唇,酒后泛着淡淡的红,柔软却又强硬
林婉回忆起一些画面,猛地收回视线,正要起身将毛巾挂回浴室,却被人握住了手腕。
男人使了几分力道,林婉便半撑在他身上,不见傅修怀醒来,行动却受限。
稍稍用力挣扎,男人却跟着紧了紧力道,林婉怀疑这人是酒后睡着犯糊涂了,低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
林婉对傅修怀的印象最深的不是他的脸,因为很少会直面仔细打量,她印象最为深刻的是男人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如他这个人一般刚硬有力。
此刻掰着男人的手指,林婉捏在他骨节间稍稍用力,却突然被灵活的手指抓住,修长手指缠绕,一时分不清谁是谁的。
林婉抬眸望去,见傅修怀缓缓睁开眼,一时惊喜:“你醒了?赶快去洗个澡再睡一觉吧嗯?”
男人半撑起身,与林婉四目相对,酒后似乎有些迷蒙的双眼就这样专注地看来,看得林婉眼都不敢眨,不知道这是什么喝醉酒后的路数。
有人喝醉酒会耍酒疯,有人会变得话多,有人会闷头大睡。
傅修怀似乎不太正常,就这么一动不动盯着自己。
许是听见了自己的心事,傅修怀终于动了动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薄唇轻启念念有词:“毕业去庐山,倒是很罗曼蒂克”
林婉不清楚傅修怀怎么听到了自己和傅明俊的谈话,她来不及回应什么,便被欺身上前的男人堵住了嘴。
喝醉酒后的傅修怀确实不正常,就连亲吻也变得不正常。
林婉推了推他,没法撼动,只感觉到男人一点点吻在自己唇瓣,轻轻地咬,耳鬓厮磨,每一个动作都无限拖慢,就连他在唇角啄吻数下后终于撬动唇舌的动作也极其缓慢,慢到林婉心中发痒,像是有一根羽毛轻轻地拂动,撩拨不去,也阻止不了。
男人的唇舌有力,此刻却在酒精的作用下化身绕指柔,像是在折磨人一般慢慢地含吮,舔舐,林婉哪里受得了这些,只觉得全身都紧绷起来,刚要大力推开男人,就听他含着自己黏糊糊道:
“傅明俊倒是记得清楚,你也记得清楚吗?”
像是被人捉奸似的,林婉有些心虚,片刻后却又委屈,她又什么都没做。
想不想回答都不用回答,男人并没给自己开口的机会。
一阵阵的酒气在两人呼吸间交换,似乎也让林婉迷醉,意识渐渐模糊,所有的感官集中在唇舌间,黏腻纠缠的声音落在耳畔,令人不自觉揪紧了床单。
呼吸急促,快令人喘不上气来,林婉嘤咛着推了推男人,这才得了自由,大口大口地喘气,像是要将刚刚被狠心夺走的空气都弥补回来。
“你,傅修怀,你不要借酒装疯!”
林婉丝毫不知自己此刻的模样,眼含春情,眼尾微微泛红,厉声控诉时樱唇红润,唇瓣上还有纠缠后泛着的潋潋水光,诱人采撷,就连那刻意严肃的愤怒声线也因为动情变得暗哑,勾人。
“婉婉,你还是不会骂人。”傅修怀坐起身,一手揽住林婉,又在她唇上轻咬一口,“和喝醉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
林婉面上发烫发热,头一回觉得这男人竟然这么没脸没皮的,感受到他或轻或重地咬上自己的唇,不甘心地回咬过去
男人的笑意在胸腔流泻,带着明显的愉悦:“很好,现在进步了,会咬人了。”
傅修怀轻轻捏着林婉的下巴,又往红唇贴了上去:“再咬一下”
“唔”林婉被男人慢慢吞吃,想回击般再咬他一下却也只是送上门去,反落得自己的身体被他一下亲一下咬得越发难受。
“以后要去庐山,我们一起去,嗯?”傅修怀眼中发狠,嘴唇却很温柔。
林婉晕乎乎得点头,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管庐山旅游。
她深刻地体会到,和喝醉的人是不能讲道理的,现在只能顺着他
次日,元旦假期后回到工作岗位的职工们叽叽喳喳话家常,对于新历又一年,总还是有几分感慨。而更多的则是盼着下个月过年,张罗筹备年货,家人团聚。
这几年,陆续有人往南边跑,去打工的,去做生意的,无外乎两个字挣钱,过往总是一家人在一处,现在南来北往多了,过年团聚便成了最大的期盼。
林婉在办公桌前奋笔疾书,耳畔不断飘来张家长李家短,笔尖一顿,也想着快过年了。
林婉对过年的心情很是复杂。
九岁以前,她和其他小孩儿一样最盼着过年,过年的时候,父母会从城里回来,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可九岁那年在年夜饭桌上听到父母要将自己过继出去,不要自己了,林婉从此便有些怕过年。
起初十岁、十一岁那几个年头,林婉在过年前后几天总爱做噩梦,不过她谁都没说,等时间长了,刻意的遗忘渐渐缓解了情绪,林婉才慢慢回忆起来过年的一些开心事。
高考考上江城大学后,每年寒假放假后都是自己回林家村过,今年这情况,怕是难。她甚至怀疑这肚子会不会过年那几天发作。
想到孩子,想到林家村,林婉不可避免地想到孩子爸爸,昨天陈俊那话始终印在林婉心头。
只是昨夜原本准备问出口,却因为被男人打岔,林婉意识模糊,哪里还想得起来要问什么。
面上一热,钢笔笔尖又戳印在纸面,龙凤飞舞,不再停顿。
服装厂中午十二点的食堂逐渐热闹起来,十一点五十几分,林婉和秦芳随几个老资历的大姐往食堂去,在鼎沸人声中打了一份饭菜加入人流。
杨大姐负责此次服装厂大衣的内部购买名额登记整理,这会儿她刚从忙碌中脱身,不禁感慨:“以前没发现,我们厂的女工们还挺舍得啊。”
大衣全用的好料子,纯羊毛,染色颜料也好,更别提款式精致,厂子以一件三十五元的价格批发售卖给各大百货大楼,建议零售价在五十五到六十五元不等,基本可以和商场里的港城货、外国货媲美。
而内部购买价格自然有优惠,三十三元一件,一个工人只有一个名额,如此一来,登记数量仍是令人咂舌。
“以前六七块的衣裳裤子都没见大伙儿这么积极的。”
秦芳爱说实话:“杨姐,那不是以前的衣裳实在是款式有点老土嘛。”
“小秦同志,当心被那几个车间主任听到这话,给你一个白眼儿!”杨大姐乐呵两句,压着声音提醒,“不过你说得对,我这会儿都给我闺女定了一件,贵是贵点儿,但是东西好啊,权当过年新衣裳了!”
服装厂内部员工们积极登记,将厂子内部拿出来作为福利的200件新大衣抢购一空,林婉看这架势,心知这次的衣服必定能卖得好。
群众的眼睛确实是雪亮的。
这一批大衣一改近来服装厂服装被人嫌弃,不愿采购的命运,被全程各大百货大楼和商场纷纷订购,一经挂上货架,更是风靡全城。
明明白白摆着的质量手感和款式颜色,任谁见了都走不动道,高价也没挡住市民的购物热情,很快,服装厂收到了第二批订单。
林婉用自己的名额登记抢到了一件大衣,特意挑的大红色,二姐就喜欢红色,说是配她的名儿。
带着刚交钱领到的衣裳,林婉和林红在童程开的小饭馆见了一面。
饭菜上齐,香味扑鼻,此刻却无法吸引林红的注意力,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婉递来的衣裳,像是星星在闪烁:“这大衣就是商场里卖的那个吧?可漂亮了!我们厂都好多人在说,压根儿买不到!”
“是,这是我们厂接收港商投资和技术指导后生产的第一批服装。”林婉头一回生出几分与厂子与有荣焉的感受,“好看吧?”
“好看!”
“内部名额给你定的,你待会儿试试,我应该没记错你的码子。”
林红差点想捧着妹子的脸亲一口:“还是你念着姐!我自己想买都抢不到!”
得了新衣裳的林红吃饭都更香,她想好了,新衣裳先不穿,等着大年初一再穿:“新年穿新衣,新年更红火。哎呀过年你都跑别人家过去了。”
林红一脸惆怅,原先还不觉得,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林婉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要在老公家过。
“那我跑回来?”
“别!”林红昵妹子一眼,“那你公婆家得怎么看你?还有啊,你这肚子!还敢跑?我估摸过年那阵子就要生了,嘿,我又要当姨了。”
林婉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是啊,真快,都要生了。”
她从小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倒是希望给孩子一个。
“二姐,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姐妹俩聊到从前过年,那时候的快乐特别简单,也许只是年夜饭上的一条鱼,也许只是大年初一领到的一毛钱压岁钱,“以前还有城里小孩儿过来,大哥可羡慕。”
“记得啊。”林红已经想不起来那个城里小孩儿的全名了,“叫什么俊的,穿的衣裳可好看,一看就特贵,关键是零花钱也太多了,比我们家都有钱,好像说是他什么亲戚给的钱,大方得不行,好像是小叔?那天天零嘴儿不带停的,全村的娃都跟着他,总能捞着些吃的。”
“那他小叔来过我们村,给过我们吃的吗?”林婉怎么都想不起来。
“给过啊。”林红记得这事儿,毕竟那么大方的人不多见,她印象深,“他小叔来接那城里娃的时候,给全村的娃都发了糖,那么大一口袋,真大方,你不记得啦?你那时候还说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林婉对儿时的印象不算太深,经林红这么一提醒,隐约想起:“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有人请全村小孩儿吃了糖。”
那还是过年的时候,甚至距离林婉被亲生父母过继出去才两年,因为过继这事便是在年夜饭后,林婉自此对过年也没了什么期待,过年那天,心里总是湿漉漉的,雨落不下来,就闷在厚重的云层后面,沉闷难耐。
大哥林成伟和二姐林红听说那个城里娃要被他小叔接走了,那小叔特好心地请全村的小孩儿吃糖,忙叫上林婉一块儿去,林婉没什么兴致,摇头拒绝,自己去山上坐着。
彼时全村小孩儿都去领糖,就林婉一个没去,还是林成伟和林红多领了几颗,给林婉带了糖回来。
“没见着人小叔,不过听二丫她们说,人特别高!还开着辆卡车!”
林婉手里被塞了几颗糖,出于礼貌,她夸了一句,那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
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林婉又问:“二姐,那你和大哥当时真的没见到那个小叔?”
“没有啊。”林红非常确定,当时她和大伟就想看看能给那么多零花钱的人长什么样,可惜,听说人开着小卡车,走了。
“那我见过他吗?”林婉对自己的记忆不太确定。
“那肯定更没有。”林红知道妹子对小时候的事情只选择性记忆,“你那天都没往村口去,哪有功夫见到。”
林婉想想也是,那陈俊为什么那么说?难道自己还有其他什么机会见到傅修怀?
和二姐分开后,林婉慢悠悠回到别墅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发呆,不知为什么,总是抓心挠肝地知道原委,分明是不太重要的事情
等傅修怀忙完工作回到家中,林婉直接问他:“我们以前在林家村见过吗?就是你送傅明俊到亲戚家那一年。”
第29章 第29章傅修怀显然没想到林……
傅修怀显然没想到林婉会突然提到此事,愣了几秒后并没有正面回答:“怎么突然问这个?想家了?还是明俊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没有。”林婉摇摇头,“今天我和傅明俊没有见过面。”
昨天婚礼后,傅明俊赖着不想走,坚决要在家里待着,老太太看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哪里舍得孙子再去外地,亲自开口让小儿子安排明俊回来,好歹等过完年再出去忙活。
傅修怀没好拂母亲的意,点了头。
“他非要留在家里,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林婉诧异傅修怀还能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自己侄子,没忍住解释道:“我看他这次回来挺平静的,昨天和我说了两句话也没太急躁,兴许他早忘了那些事。”
自己的侄子自己清楚,傅修怀不置可否:“婉婉,我比你了解他。”
林婉被打岔几句,不想再和男人提起傅明俊的事,毕竟身份挺尴尬,转头仍旧追问:“你还没回答我,我们以前在林家村见过吗?”
“这件事重要吗?”傅修怀坐到林婉对面的椅子上,松了松领带。
“我就是随便问问。”林婉睫毛颤动,视线渐渐下移,避开男人的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指上,“你不说就算了。”
“十多年前的事,我也不记得了。”就在林婉以为男人不会回答之际,却听他淡淡道。
林婉点点头,也是,不管见没见过,谁会刻意记得十多年前微不足道的小事。
自己更没必要执着追问,显得很在意似的。
将过去的事放在一边,林婉听傅修怀准备安排傅明俊暂时回凯华建筑上班,并没有多过问,实在是昨晚这人听到个庐山旅游便发酒疯,她坚决不能再涉足这叔侄俩的关系。
然而不到一天,林婉发觉傅明俊又准备了个“惊喜”,令人心生怯意。
次日下班回家,王婶正在厨房里忙碌,林婉到家时有些饿了,洗了个苹果吃,顺便和王婶聊聊天。
王婶昨天听说明俊小少爷又要回家来住,一时头疼,她当然不是对傅明俊有意见,实在是担心这三人乱七八糟的关系搅得傅家天下大乱,哪成想,今天就听到个好消息。
“太太,饭菜好了,你饿了快坐着,马上开饭。”王婶一手端着两个菜摆上桌,转头就见林婉帮忙去拿碗筷,“我来就是!不过今天就六个人。”
“六个人?”林婉刚抽了七双筷子,信手放回去一双的的同时问道,“今天是大哥不回来,还是傅修怀不回来吃饭?”
“都不是。”王婶提到今天下午的事儿,“明俊少爷走了,说是去旅游,过阵子回来。”
“旅游?”林婉听到这两个字,心头隐隐有预感,“他去哪里旅游?”
“今儿本来是傅先生安排他去上班,结果他潇洒地收拾了几件衣服拎着包就走了,说是要去什么山来着?”王婶从来没去过外地,更是对那些山混淆不清。
林婉垂下眼睫,默默呢喃:“庐山。”
“哦哦,对对对!就是庐山!”王婶听林婉一提醒就想了起来,只是待看着林婉帮忙将碗筷摆上桌的背影,王婶忍不住犯嘀咕,这是怎么知道的。
傅修怀回家吃饭时听母亲提到傅明俊下午离开去庐山时,目光不期然看向身旁的女人,正好与林婉的视线相遇。
庐山两个字像是引燃的火星,在视线交汇之际噼里啪啦地点燃,林婉联想颇多,收回视线默默吃菜。
傅明俊独自前往庐山,傅家其他人自然只当他是年纪轻轻,玩心大,只有傅修怀和林婉明白其中深意,可偏偏人已经走了,奈何不了什么。
饭后散步一圈,再慢悠悠回到卧室,林婉心中担忧傅修怀会不会再次发疯,毕竟那日听到傅明俊提及二人的毕业庐山旅游,当晚就发酒疯了,这要是再
林婉默默下定决心,她真会咬人的!
出乎意料的是,傅修怀像是转瞬即忘,没有任何奇怪举动,也没对侄子擅自做主翘班离开去旅游发表什么意见,平静如深海。
林婉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天的傅修怀真是因为喝醉了,不然清醒的他是决计不会有任何疯狂举动的。
***
林婉送给林红的红色羊绒大衣成了漂亮的风景线,挂在宿舍的衣柜中,一直没舍得穿,工友们十分羡慕,都夸她妹子贴心,其他人想买都买不到。
服装厂的第一批大衣彻底断货,被各大百货大楼轮番催促,车间加班加点,干劲十足。
林婉和秦芳去验收新一批的原材料时看着卡车一车车地卸货,终于体会到几分火热,服装厂一扫前面几个月的颓势,订单火爆不少。
“棉衣和羽绒服也得抓紧生产,港商代表一起商定的材料和款式加上,肯定能借着大衣这股东风卖起来!”秦芳恨不得立刻生产出新衣服,准备再用内部名额抢购。
林婉这回也有意:“真有羽绒服和棉衣我也订两件,给老年人备着,暖和。”
服装厂的生产线跟随四季变化,按理说换季之前便应该提前生产,按部就班运转,这回是和港商代表商量变革的事,这才慢了几拍。
事实证明,只要走对了路子,慢一些也不是问题。
另外开辟的棉衣和羽绒服生产线如火如荼运转,完全摈弃了过去生产的粗糙单调且档次不高的规格,狠抓质量,严抓款式,将最难做出花样的冬装也搞得有声有色。
林婉用内部名额买了一件棉衣,准备寄给伯娘,黑色的女装棉服,简单大方,穿在身上反而显年轻,尤其轻便保暖。另外买了一件青色羽绒服准备给婆婆蒋月英。
林婉去到傅家,最受蒋月英照顾,总得回报一二。
下班后,将棉衣打包到邮局寄出,林婉拎着羽绒服回家去。
今天刚在全市各大百货商场上架售卖的羽绒服令蒋月英惊喜,直夸小儿媳妇眼光好,想得周到:“难为你这么有心,不过妈衣裳多,你多给自己买点。”
林婉心想傅修怀托人从外国带回来的衣裳太多,她现在都穿不过来,尤其是肚子还没卸货,更是不合适:“好。”
等傅修怀回家,蒋月英让儿子好好看看他老婆的眼光,完全不吝啬夸赞:“婉婉这孩子想得周到,比你可细心多了。”
傅修怀自然不介意被亲妈夸老婆的同时顺道数落自己:“那确实,也是妈你精神,穿什么衣裳都是个精神的老太太。”
等哄得老太太喜笑颜开,傅修怀回屋挂上西服,关心起林婉的工作:“你们服装厂最近很多人惦记,我们公司有不少员工都说抢不到你们的衣裳。”
林婉有几分骄傲:“那是,我们优化了生产面料、生产技术和款式颜色,现在完全和国际接轨~”
“以前是大学生,现在真有几分工人样了。”傅修怀能清楚感受到林婉的变化。
“真的吗?”林婉抬手摸了摸脸蛋,像是捧着白嫩的花苞,“不会脸上都写着我已经毕业了吧?”
傅修怀勾了勾唇角:“写得清清楚楚。”
刚毕业的大学生确实从头到脚都带着几分青涩,如今哪里还能看得出来,已然是浸润在工作中,被腌入味的成熟与干练。
服装厂的衣裳卖得太好,对于年轻又舍得花钱的女性很是吸引人,何燕妮便是如此。
上百货商场问了几回都没抢到衣裳,何燕妮只能求助林婉:“婉婉,你们厂的大衣还买得到不?我跑了三家商场,都说没货了。”
林婉心知新一批大衣仍在制作中,不过也快了:“可能过几天能出来,到时候上架商场去,不过好不好买到就不知道了,不然我打听打听还有没有内部购买名额,帮你带你一件?”
“那感情好!”何燕妮喜上眉梢,“就说有内部人士是不一样!”
服装厂的内部名额早早就没了,可林婉到底不一样,前阵子在港商和各大车间主任间露脸不少,尤其从中调和沟通,额外要到一个内部购买名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下班后回到家吃了晚饭,林婉在傅修怀的陪同下前往隔壁送衣服。
何燕妮拿到件天蓝色羊绒大衣,爱不释手地当天就穿上了,直接捧着林婉的脸蛋亲上两口:“还是你有本事!”
林婉从没见过如此热情亲昵的朋友,一时有些不适应,不过她能感受到何燕妮的欢喜,连带着自己这个帮忙买衣服的中间人也挺高兴。
傅修怀眸色渐深,面无表情地默默将人揽上,稍稍带离何燕妮,防备道:“孙太太快让孙哥看看新衣裳吧,人回来了。”
何燕妮当即被丈夫回家的消息吸引了注意力,小碎步朝人奔去。
林婉倒是挺羡慕何燕妮,相当恣意,完全不用掩藏情绪,这会儿正挽着孙鸿波的手臂让他看自己的大衣。
而自己身旁的男人却语带不满:“这孙太太自己男人不亲,反倒是不知是不是看那些电视剧看得犯糊涂了。”
林婉:“”
***
出去旅游的傅明俊在一个星期后回到了江城。
回来那天,江城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整个城市。泊油路面被浸润成深青色,水洼处处,被人踩过时溅起点点水花。
风尘仆仆归来的傅明俊在屋外抖落身上的雨滴,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到发顶,露出英俊的面容:“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刚吃过晚饭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傅家人循声望去,见到傅明俊回来哪能不惊喜。
张梅英看儿子身上湿漉漉的,忙张罗他回屋洗澡去:“我让王婶给你熬点姜汤,洗了澡正好喝一碗。”
蒋月英同样担心孙子感冒:“快去快去,别冻着。”
电视里正播放着每日惯例新闻联播,林婉听着最新资讯,没插话。
洗完澡,换了衣裳,傅明俊清清爽爽地出现,主动同家人提起出门旅游的见闻:“路上挺顺利的,我还在火车上帮着逮了个贼。”
“到庐山的*时候天气还不错,爬了几个小时爬上去,风景很好,特漂亮。”
“那游客不少,都是看了电影《庐山恋》过去的”
咯噔一声,林婉听到心口剧烈跳动的声音,傅明俊再次提到《庐山恋》。
认真盯着电视机的林婉谁也没看,却觉得左右都有灼热的视线扫来。
傅明俊下面一句话更是令落在林婉身上的视线变得滚烫:“我也是因为《庐山恋》这部电影去的。”
林婉听懂了傅明俊的言外之意,他其实对这部电影完全没有兴趣,大学时还是听林婉提起才去看了,想去庐山也是因为林婉。
身为当事人,左边沙发坐着沉默的傅修怀,右边沙发上是兴致勃勃朝家人讲述旅游趣事的傅明俊,林婉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找个理由离开。
只是她这个当事人还没开口,反而是傅修怀横插一脚,语气冷淡:“是吗?我记得明俊最爱看打仗的电影,现在倒是对爱情电影念念不忘了?”
傅明俊不甘示弱:“当然,人总是会变的,爱情电影有爱情电影的好。”
傅家人大多听不懂这叔侄俩的对话,只当傅修怀这个工作狂也对爱情电影感兴趣了,多问几句。
蒋月英打趣:“修怀什么时候喜欢看了不?带婉婉去看,小女生都喜欢,你这个当男人的可不能什么都不懂。”
“好,妈,我记住了。”傅修怀看着傅明俊,眸光寒凉,“我到时候去打听有什么好看的爱情电影,带婉婉去看。”
林婉:“”
不要让我误入战场!
傅明俊面色僵硬地盯着小叔看了几秒,许是成熟了些,竟然也没有任何冲动言语,转头给家人发起礼物。
“我从庐山买的礼物,人人有份。”
傅志勇和蒋月英都给面子,直夸孙子长大了,出去玩还记着家里,手里捧着傅明俊送的紫砂茶壶和玉镯开心。
傅修同和张梅英夫妻俩是傅明俊买的一副书法画作和一条珍珠项链。
东西送到还剩三份,傅明俊先将王婶的礼物送出,一条丝巾,看得王婶感动,真是没白给人烧菜。
傅明俊最后走到傅修怀和林婉面前,将一支钢笔递给小叔:“小叔,这是送你的。”
傅修怀信手接过,扫过两眼看向侄子:“明俊确实长大不少,想得周到。”
“人总是会长大的。”傅明俊最后将手里单薄小巧的东西送到林婉面前,“你的礼物。”
林婉垂眸落在傅明俊掌心,看着大概两寸大小的长方形纸张,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抬头看向正紧盯着自己的男人。
青葱指尖缓缓贴近,自傅明俊手中取走纸张,一眼都没敢看,只匆匆攥在掌心,林婉低声道谢:“谢谢。”
蒋月英的视线被傅明俊挡住,没看见孙子给他小婶送的什么,不禁好奇:“明俊给你小叔小婶送的什么?”
傅明俊扯了扯嘴角:“没什么,一点儿小玩意儿,奶奶,给你的是最用心的。”
蒋月英被孙子哄得笑眼眯成一条缝。
掌心攥着的东西十分单薄,薄到似乎随时都能从指缝间滑落,林婉步伐沉重地上楼,回到卧室,只听身后房门关上的咔哒声。
以及钢笔落在桌面的清脆响声。
林婉盯着刚刚傅明俊送给傅修怀的钢笔看了看,回身再将目光落在傅修怀脸上。
“明俊倒是挺懂事了,出去一趟还知道给家里人带礼物。”傅修怀脱下西服挂在衣架上,仅仅身着一件黑色衬衣。
林婉一眼认出,是自己在商场给他买的那件。
“嗯。”提及傅明俊,林婉并不好多说什么。
“他送你的”傅修怀灼热的视线落在林婉的掌心。
手中的纸张似乎变得格外滚烫,林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份礼物确实令人惊讶,惊讶之余还有几分悸动。
林婉没有想到,傅明俊会送自己一张庐山上每日都在循环播放的电影《庐山恋》的电影票。
《庐山恋》已经播出十多年,在全国其他地方早已下映,唯独始终在庐山的影院里循环播放。
看了电影去朝圣的男男女女自然是要去庐山上再看一次。
当看到一张电影票大小的单薄纸张出现,林婉便猜到了。
“没送什么。”林婉实在难以提起。
“婉婉。”傅修怀欺身一步,眸光锐利,薄唇冰凉轻启,似是有话要说
林婉心口猛烈跳动,等待男人的下文,指尖无意识地掐在掌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担心让傅修怀看到电影票,又有什么意见。
只是,她没等到傅修怀继续开口,只能再做解释:“其实就是送了我一张电唔”
林婉剩下的话语没能说出口,猛然被男人欺身上前堵住了唇舌,齐齐倒在床上。
这是林婉经历过最激烈的一次亲吻,傅修怀不再像从前那般温柔,耐心,只大力地吞吃,唇舌有力而深入,几乎快让林婉双脚蜷缩,双手无处安放。
“他送你电影票?”傅修怀含着林婉的舌尖吸吮,滚烫的呼吸却在冰凉的话语中冷却,“他倒是很有心机。”
林婉艰难地呼吸、喘气,条件反射般反驳:“不是什么心机,只是以前我们说毕业要一起庐山看《庐山恋》,他才”
话说到一半,林婉看着傅修怀深邃的眼眸掀起巨浪,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止住话题。
心中隐有预感,这男人说不定又要发疯,还要生气,林婉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只见到傅修怀面上现出几分受伤失落的神色。
男人稍稍退开一拳距离,连带着刚刚两人纠缠的温度也渐渐冷却下来:“你们的约定倒是多,以后你看着电影,是不是都会想起他?”
林婉确实在收到来自庐山的电影票时,有些震动,再看着傅明俊眼中失落的神色,难免有所动容。
人是感情动物,不可能铁石心肠。甚至她至今还不知道两人分手的理由。
可是面对傅修怀软声的质问,林婉不禁心虚:“没有。”
“你不用骗我。”傅修怀轻笑一声,那笑容不达眼底,落在林婉眼中甚至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他都亲自去庐山买张电影票给你,你还能忘记他?”
越说下去,越觉得奇怪。
林婉总觉得自己像是在被丈夫质问,可她分明什么都没做。要是傅修怀生气地讽刺自己几句,她必定要狠狠反驳的。
可是林婉抬眸在傅修怀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也在里面看到几分落寞,那是向来无所不能的傅老板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神色。
男人嗓音低哑:“你和他谈恋爱半年,我们结婚半年,在你心里,我还是比不上他?”
多么致命的问题,林婉唯有心乱如麻。
她宁愿他生气地和自己吵架,那样自己便也有理由生气地回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傅修怀问到哑口无言。
哪有名正言顺的丈夫问这种问题的?
傅修怀一点点靠近,薄唇温柔的触感落在林婉的红唇上,带着热气的鼻息萦绕:“你更喜欢他?”
林婉感觉周身滚烫发热,就连冬天的空气都燥热起来,注意力一会儿在男人亲吻的温度上,一会儿在他令人难以启齿的问题上,意识都快模糊。
“婉婉,你不回答,是默认?”傅修怀的声音愈发暗哑,甚至带着几分能轻易察觉的失落。
“不是。”林婉脱口而出,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个接一个问题令人瞠目,令林婉招架不住。
“那你喜欢我亲你吗?”傅修怀又贴了贴她的唇,眼眸逼视进林婉的杏眼,“我亲得你更舒服吗?”
林婉几乎是难以呼吸,胸口起伏,面颊滚烫泛红,就连嗓音都有几分嘶哑:“你别再说了”
“我总要问问看。”傅修怀面上现出苦笑,“我能不能比得上一张电影票。”
林婉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又酸又软又涨,再听不下去傅修怀的话,她猛地直起身,靠着床头仰头堵住了男人的唇。
这是林婉第一次主动贴在男人唇上,秋水杏眼转动,她贴了贴又移开一下,身子渐渐往后退。
傅修怀的手掌揽在林婉腰间,却坚决不允许她撤退,一味加深了这个吻,甚至在林婉呼吸急促之际,唇舌渐渐往下
林婉哪里招架得了这些,尤其当傅修怀的薄唇落在自己起伏在最厉害的地方,林婉觉得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仿佛不是自己的,意识模糊到只能感觉到男人唇舌的力道,带着身体一阵不受控制的酥麻。
只是,不知哪里,林婉感觉咯着人,咯得难受,也觉察不出自己用了多少力道,拂过讨人厌的东西。
第30章 第30章林婉眼见傅修怀情欲……
林婉眼见傅修怀情欲熏着的脸面色僵硬,电光火石间猛地想到什么,迅速收回手,掩在身后。
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林婉心虚不已,眼睫垂下,只悄悄掀起眼皮偷偷观察男人的神色,心中暗道不好,自己不会是把他给废了吧。
已经想不起来刚刚那一下力道大不大,林婉只觉掌心滚烫,指尖快要着火似的,直直烧到心上去
傅修怀面色不大好,倒不是疼的,纯粹憋了太久,再被林婉这么一碰触便更难受。
像是做错事的模样,林婉顶着湿漉漉的杏眼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己,看得傅修怀身下更是难受算一算时间,林婉怀孕八个多月,他也忍了许久。
“你还好吗?”林婉现在确实顾不上其他,总担心自己给人抓出什么毛病,“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她不太懂男人这些事,只记得小时候村里的男孩丢沙包,有个男孩被沙包砸中裆下,痛得捂住裆部哭天嚎地,像是快死了。
傅修怀闷笑两声,只觉身下的女人实在可爱,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去医院?我可不想这么丢人。”
林婉严肃着小脸纠正他:“有病就去医院看,有什么丢脸的?”
“你倒是看得开。”傅修怀缓了缓,看着林婉一副什么都忘了的模样,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医生倒是没有你厉害。”
“我厉害什么?”林婉脸上红扑扑的,是刚刚一番折腾留下的证明,“我又不能给你看bing”
话说到一半,林婉突然领悟到傅修怀话里的意思,面上红晕更深,几乎要一路烧到耳后根:“你别胡说,我可不懂那些!”
林婉确实不懂那些,她对男女之事的认知仅限于牵手、拥抱和亲吻,后面的一概不了解。
傅修怀换了个姿势,稍稍直起身,欺身靠近林婉,眼底铺满笑意:“你什么都不懂?那怎么怀的孩子?”
男人的声音暗哑低沉,对比往日还沾染了几分嘶哑。
林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翻飞,移开视线忙一把推开傅修怀:“你快起开。”
傅修怀没有继续逗弄林婉,逗弄她,最后苦得是自己,径直往浴室去了。
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林婉想到傅修怀的话便面颊发热,她确实什么都不记得,都忘了,什么都和自己无关!
棉被一盖,林婉将脸也遮住。
***
当天夜里,林婉离傅修怀远远的,一人一床被子没挨边,实在是傍晚时分男人滚烫的体温令人心乱如麻,林婉有警觉的规避危险能力。
次日一早,林婉收拾着准备出门去服装厂时,突然想到什么,在床上和附近地面四处搜寻,却没能窥见那一小张纸页的踪影。
“在找什么?”傅修怀要开车送林婉去服装厂,收拾整齐却见林婉掀着被子在找东西。
“没,没什么。”林婉哪里好在傅修怀面前提一句昨天收到的电影票,傍晚时分分明被自己捏在掌心带回了卧室,结果折腾一番,林婉便不记得电影票去哪儿了,刚刚也遍寻不到。
算了,实在找不到也没办法了。
林婉拎上包同傅修怀一道下楼,坐上熟悉的桑塔纳抵达服装厂门外。
“我今天就去提交申请休产假,这个星期上完就回家待产。”林婉肚子已经有九个多月大,临近生产时间,虽说孩子还算听话,折腾人折腾得没太过分,林婉还是不想冒险,最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安心待产。
傅修怀正有此意,按照他的想法,早该休息着,不过见林婉还挺喜欢在服装厂忙前忙后,便也没提:“好,走路小心点。”
“知道。”林婉对自己的身体有数,拎着包下车后慢悠悠往厂里去,因为怀孕后一直滋补身体,她不再似从前那般消瘦,可背影竟也是苗条的,不见几分臃肿。
傅修怀的车停靠在路边,车窗摇下,就这么隔着大批往里的人群注视着那一抹红色身影渐渐离去。
桑塔纳重新出发,在柏油路面疾驰,待抵达凯华建筑公司时正碰见从家里过来的傅明俊。
“小叔。”
因为傅修怀绕路送了林婉,稍晚出发的傅明此刻与他俊迎面相遇。
“嗯,旅游回来就好好工作。”傅修怀将车停好,西服笔挺地站立在侄子跟前,意味深长道,“不要把心思放在不该有的地方。”
傅明俊显然成熟不少,听到这话也没有任何冲动言行,只淡淡道:“我该有的心思从来都是本来就属于我的。”
“哼。”傅修怀冷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本来就属于,争不过,抢不过,就不会属于你。”
凯华建筑门口,叔侄俩相对而立,傅修怀从兜里掏出一包中华,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口中。
许久没有抽过烟的傅修怀身上仍旧备着香烟和打火机,谈生意避免不了,只他不会让自己身上沾染烟味。
打火机按动,傅修怀左手捏着一张两寸大小的长方形纸张,任由猩红火苗一点点将其吞噬,烧得仅剩小半页的纸张带,被傅修怀送到唇边的香烟旁。
傅明俊眼睁睁看着小小的纸张上[电]、[影]、[庐]等字眼一闪而过,被火苗无情吞噬。
男人略微歪了歪头,叼在口中的细长香烟跟着颤了颤,几乎快要化为灰烬的纸张点燃了香烟,最后化为灰烬。
傅修怀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低眉扫过地面零星灰迹,黑色皮鞋碾过,无情离开:“少使什么手段,小叔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
傅明俊垂眸盯着地上已然化为灰烬的电影票,双眼赤红,胸口起伏,却又发作不得。
***
林婉已经同凤主任提过休产假的事,大伙儿知道她快生了,自觉接手她的工作,不忘叮嘱各种生产注意事项。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走趟鬼门关,还是要当心。”
“当年我生我们家老大的时候足足生了一天一夜,命都差点去了半条。”
“我生的时候,我闺女脑袋太大卡着,生得费劲啊。”
林婉这是头一回面对生产大事,过往听再多还不觉得,这会儿听得心有戚戚焉,忙一条一条记在心里,就盼着到时候少遭点罪。
凤天娇闻言扫一眼众人:“小林同志头一回生娃,你们可别把人吓着。”
杨大姐笑两声:“我们这是分享经验嘞!”
凤天娇看着林婉这都要生了,自己侄女个人大事没个着落不说,还要去考托福去弄什么签证去M国,实在是让人操心。
昨儿,她听到消息,更让人头疼的是,凤燕还谈了个外国人男朋友,差点没把她爹妈气得背过气去。
中年长辈到底保守些,对洋鬼子意见大,听着叽里呱啦的鸟语也心烦,勒令凤燕跟人分手,偏偏闺女反叛起来,坚决要捍卫自己的追梦自由和爱情自由,长篇大道理一讲,险些把凤家父母气倒,还是凤天娇过去帮忙劝说,这才暂时平息了事端。
凤天娇同走进自己办公室拿审批通过的请假单的林婉感慨:“当初你和凤燕都没结婚,现在可好,你和老傅家的看样子过得不错,孩子马上也要生了,凤燕真是眼珠子不知道被谁捂了。”
林婉哪里好对旁人发表多少意见,只能讪笑两声:“凤燕同志追求广大,不一定是坏事,不过得留个心眼,多打听打听。”
“何止是要出国的事,这丫头谈个恋爱也气人,找什么洋鬼子谈!”凤天娇同嫁到傅家的林婉七拐八拐也算半个亲戚了,心知凤家的事十有八.九也会传到傅家,便也没起什么隐瞒的心思,反倒想寻个说话的人,“你说说,这是不是糊涂!”
和厂办里其他人不好提这些,一是家务事不好外扬,二是担心传得风言风语,对凤燕不好,林婉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婉领了请假单本就想离开,哪成想还被一向对自己有点意见的凤主任抓着谈起心来,到底有些不适应,尤其听到凤燕居然和外国人谈起恋爱,不由惊讶。
难不成是当初在夜总会撞见的那人?
“不同国家终归有不同的文化和思想,那确实得好好考察考察。”林婉委婉提醒几句,再顺着凤主任安慰几句,这才脱身。
等出了办公室,秦芳好奇地询问:“怎么拿个产假单要这么久啊?凤主任没为难你吧?”
“没有。”凤家的事,林婉自然不好随意说出去,只得找了个借口敷衍两句。
当天傍晚,林婉果然在傅家的饭桌上听到了凤家的八卦。
傅志勇和蒋月英今儿和亲戚见面,这便听表弟一家诉苦,说好好的丫头像是猪油蒙了心,又要辞职又要出国,现在还和洋鬼子谈起恋爱。
傅志勇是经历过不少屈辱时刻的,对外国人没什么好感,当即黑了脸:“怎么能和洋鬼子谈恋爱,那洋鬼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蒋月英倒开放不少,埋怨丈夫脾气大:“人家闺女谈恋爱,关你什么事?你急个什么?虽说外国人是不大让人放心,可要真没什么问题,真谈了就谈了呗。”
张梅英吃着饭菜赞同婆婆:“妈,您说得是,好人坏人哪儿都有,又不按照国家来。”
蒋月英点点头,最后看向小儿子:“修怀,你在外面认识的人多,你表叔那边是这么个意思,想查一查那外国人靠谱不?思来想去,就你有这能耐帮忙看看。”
整个傅家,确实只有傅修怀有这个本事,认识的高管富商,三教九流数不胜数,想查个人自然是最容易的。
傅修怀没推辞:“好,我找人查查看。”
林婉听婆婆将那外国人的基本信息报给傅修怀,查尔斯,M国人,今年三十三,说是在江城做生意的。
等外出散步时,林婉好奇:“跟外国人谈恋爱不会真有问题吧?”
傅修怀不置可否:“先查查看。”
“那你记得告诉我一下,我也要听。”林婉好奇,尤其想着临近生产前比较无聊,千万不能被落下了。
这话倒是逗笑了傅修怀:“给你买一沓故事会在家看吧。”
林婉:QAQ
傅修怀的动作很麻利,吩咐手底下的去调查一番,很快摸清了凤燕外国男朋友的信息,林婉光荣地成为了第一个得知结果的人,为此,她将耳朵竖得直直的。
“查尔斯今年刚来华,看起来有些资产,出手大方,不仅在江城购置了一套房子,还投资了些生意,不过不大,最近一笔投资便是新西方。”
“投资了新西方?”林婉好奇追问,“那意思是他现在也算是新西方的老板了?”
“没错。”傅修怀的人手还伸不到大洋彼岸,只能简单打听到查尔斯在江城的情况,“目前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甚至没有在卡拉OK厅和夜总会不良生活作风的记录。”
江城本地不少大老板都在各种夜总会留有风流记录,而外来的商人自然不能免俗,男女关系混乱的同样不在少数。
既然是被亲戚摆脱调查凤燕的男朋友为人如何,傅修怀特意安排人手查了查这人有没有不良嗜好,结果还算不错,至少没有任何在外面乱搞的记录。
林婉点点头,倒是嘀咕道:“你还能查到别人有没有在夜总会乱来的记录?”
“天上人间夜总会的老板我也认识。”
傅修怀话音刚落地,就见林婉杏眼亮晶晶的,紧盯着自己,他勾了勾唇:“放心,我不去。”
“那可说不定,反正你和人老板都认识,去了有点什么,别人也查不到啊。”林婉深觉可能。
听到林婉这话,傅修怀思绪飘远,想到自己确实曾托夜总会老板抹去过些许记录
“那你干脆来凯华上班,天天看着我?”傅修怀望进林婉眼中。
“我才不要。”林婉不想掺和其中,尤其上班见面,回家还要见面,想想没什么好的。
要是自己的丈夫不老实,大不了离婚。
只是林婉仔细回忆着傅修怀听到自己谈及夜总会时沉默一瞬,难不成真有什么事?
***
星期五下午,林婉陆续收拾着东西,准备将自己的笔记本和不少资料整理带回去,等明天下班再拎个包和搪瓷盅,就能轻便地回家待产。
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工作已经做完,林婉闲来无事听着厂办各位大哥大姐聊八卦,东家长西家短,不是谁谁谁被捉奸在床,就是谁谁谁在夜总会乱搞被原配带着自家兄弟上门对峙,再不然还有暴发户在外包养的二奶带着孩子上门要名分,结果牵扯出不止包养了一个,孩子都有一堆,八卦精彩起伏,简直比电视剧还好看。
林婉正听得兴起呢,就听秦芳带来消息:“婉婉,门口有人找你,一女生。”
来服装厂找自己的女生,林婉第一反应以为是林红,不过秦芳认识自己二姐,不会说是一女生。
缓缓走到厂子门口,林婉见到大门外站着一个陌生清秀的姑娘,努力在脑海中思索,并没能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既然拿不准,她就没有主动开口,等着找自己的对方先开口。
“林婉姐,好久不见。”
林婉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视线落到自己肚子上时变深了几分,转眼又微笑着看向自己打招呼。
“你是?”林婉确信自己最近五个月没见过这人,就算她是自己没有记忆的一年里出现的人,林婉也能用许久不见忘记了敷衍,这才直接问询对方的身份。
对方应当确实没想到林婉竟然不记得自己,面色一僵的同时追问道:“我是宋玉珍,你不记得我了?”
“确实没什么印象了。”得知了对方的姓名,林婉抛出完美的借口,“我最近事多,记性不是很好。”
宋玉珍明显受到打击,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婉,倒是把林婉看得莫名其妙,难道自己必须、应该记得她吗?
就算这人是自己没有记忆的一年中认识的人,应当也不算太熟吧,不然怎么会这五个月一次都没出现过,林婉也从来没听任何亲朋好友提到过。
林婉敏锐判断,两人应该不太熟。
“你把我忘了也好。”宋玉珍一副受伤失落的神色,“毕竟是我对不起你”
嗯?林婉没想到快回家待产了,随便听听八卦的下午,还能听到自己的八卦。
“你哪里对不起我?”
宋玉珍垂下眼睑:“你和傅你老公最近怎么样?如果不是我,你们当初也不会吵架,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林婉心中咯噔一下,脑海中闪过许多种可能性,每一条都在往狗血电视剧的剧情跑。
傅修怀这个大老板真的不干不净?林婉在心中咂摸一下,默默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
“那你今天来是赔罪还是想再气我一回的?”林婉试探一二。
“不是,不是。”宋玉珍慌乱否认,楚楚可怜道,“傅你老公是个好人,他很正义,就跟武侠电视剧里的大侠一样,对我很好,你不要误会。”
铃铃铃的下工铃声响起,林婉不想耽误下班时间,尤其自己挺着个大肚子站久了还难受,只道:“行,我知道了,我老公正义侠义,让我不要误会,还有其他什么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先下班了。”
宋玉珍显然没想到林婉是这个反应,一时支支吾吾,倒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婉看过的狗血电视剧不少,大致能猜到宋玉珍过来一趟说些含糊不清的话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她很难将人同那个工作狂联系在一起
“那我先走了,你最好也抓紧时间走。”林婉善意提醒一句。
宋玉珍听到这话终于有了反应,甚至眼睛都亮了几分:“林婉姐,你不用赶我,我今天就是正好路过这里,想来看看你怎么样,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
林婉扶额:“”
“我是好心提醒你,再过两分钟,服装厂上千工人就要下班出来,你再不走,估计挤不上离开的公交车了。我们服装厂的人挤公交车可不得了。”
宋玉珍显然没想到林婉是这个意思,当即愣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婉慢慢踱步离开。
林婉逆着下班的人流往里走,脑海中仍在思考这个宋玉珍的话,听起来,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发生过什么事,她和傅修怀认识?还关系匪浅?
黑色短靴一步步落在地面,林婉走了几米远突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向仍在原地的宋玉珍,试探:“你说的傅我老公是?”
宋玉珍疑惑不解,但也老老实实回答:“傅明俊啊。”
林婉眼睫扇动,不再言语,转身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