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大结局(1 / 2)

德妃(清穿) 玖渔 12158 字 10天前

第087章 正文大结局

“玄烨, 我喜欢当皇后,我还没过足皇后瘾呢。”吴雅故意岔开话题。

她知道皇帝是个雄才大略的圣主明君。

皇帝还有诸多远大抱负和理想未实现,她不想让皇帝的帝王生涯留下任何遗憾。

皇帝没想到她会用这句话来搪塞。

一时间哑口无言, 最后无奈的将她搂紧怀里。

“好, 那就再当几年, 等你当累皇后, 我们就离开紫禁城。”

“好, 只要我还没当够皇后,你就休想退位。”

吴雅将脸颊贴进皇帝的胸膛,听着皇帝为她狂跳的心,呢喃道。

……

康熙四十九年腊月, 养心殿里早早的就摆满炭盆。

可吴雅还是觉得冷,那种冷, 是钻入骨缝中侵肌入骨的阴冷。

她抱着汤婆子仍是忍不住颤抖个不停。

此时炭盆里的烤红薯散发出浓郁的焦香。

吴雅让小安子将烤红薯扒拉出来, 送去咸安宫给二阿哥胤礽,他最喜欢吃烤红薯。

去岁冬,太子还是被皇帝下旨废黜, 无论吴雅如何苦苦哀求, 都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太子亲自来劝她, 她才放下让皇帝复立太子的念头。

如今在朝堂上缠斗的最大势力,是她的两个儿子。

九子夺嫡已然到白热化的地步, 朝臣们也开始纷纷站队。

就连她的女婿张廷玉, 素来清正,也不免开始战队胤禛。

前几日, 皇帝已然草拟传位诏书,毫无悬念,胤禛就是下一任新帝。

可远在西北军中的小十四该怎么办?

这几日皇帝连发十七道圣旨, 让小十四立即班师回朝,可那孩子却置若罔闻,拥兵自重。

吴雅头疼欲裂。

康熙帝的儿子都太过优秀,若生在后面几代皇帝,说不定大清朝还能苟延残喘许久,可惜全都扎堆出生在康熙朝。

这些年来,皇帝更是有意将皇子们都培养的出类拔萃,就像养蛊似的,让这些孩子们厮杀竞争,还真真是天家无父子…

此时吴雅惆怅叹气: “十四回宫了吗?”

“还没。”兰翠每日都要回答娘娘一遍。

“皇上这几日在做甚?”吴雅这两日都没见到皇帝,准备去乾清宫瞧瞧皇帝都在忙什么。

“回娘娘,万岁爷这几日去盛京祭天,说要半个月才会回京城。”

“什么时候的事?”

吴雅心中愈发不安,吓的站起身来。

皇帝从来不会离开她太久,更不可能去盛京都不带着她。

她甚至不知道皇帝要去盛京祭天一事。

“就今儿一早决定的,晌午就出发了。”兰翠垂着脑袋低声道,眼神有些慌乱。

吴雅愈发觉得不安,于是抓住兰翠的胳膊。

“兰翠,你老实告诉本宫,万岁爷到底去哪了!”

“娘娘…十四爷反了…他率领三十万西北军已然攻到直隶保定府,万岁爷震怒,昨儿下旨御驾亲征。”

“什么!!”

吴雅只觉得天旋地转。

“备马,本宫要去直隶战场!”

……

保定城内,胤禛跟在汗阿玛身后,满眼沉痛看向城楼下的十四弟。

今日无论谁胜谁负,都是惨败。

父子兄弟骨肉相残,压根没有赢家。

皇帝震怒之下,不惜用上玛琭在战场上留下的战争杀器。

胤禵哪里见过那些神兵利器,不消半日就丢盔卸甲。

此时八阿哥胤禩一扬手,就用兵士拖上来一个穿着明黄衣衫的女子。

胤禵抬眸看向八哥准备好的法宝,却看见自己的皇额娘被五花大绑,丢到成楼下。

“额娘!!”胤禵气的面色铁青,八哥和九哥简直是混账,竟然用他的亲额娘当筹码。

“十四弟,莫要心慈手软,有了皇后,我们就能兵不血刃拿下江山!”

老八和老九深知乌雅氏对汗阿玛的重要性,无异于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和陈圆圆。

只要有乌雅氏在手里,即便让汗阿玛跪下,拱手交出江山都成。

反正筹码不是他们的亲额娘,他们自然乐的去抓乌雅氏。

“闪开,这是我额娘!”

胤禵心疼的看着额娘披头散发,脸上还有擦伤,忍不住愧疚的冲到额娘面前。

“小十四,你快些撤兵,额娘定会护你周全,快放下武器,向你汗阿玛认错。”

吴雅被小十四解开绳索后,心急如焚的抱紧一身甲胄的儿子。

“额娘,为何皇位不是儿臣的,儿臣到底哪里比四哥差?”

“孩子,你在额娘的眼里是最优秀的儿郎,你不比胤禛差,好孩子,快些撤兵。”

吴雅抱着小十四痛哭流涕,她心里清楚,皇帝估摸着不会放过她的儿子。

但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不惜代价保护自己的孩子。

“十四弟!!”

胤禛忽而站在城楼上高喊。

“皇位给你,四哥不与你争斗,但你必须把额娘还给四哥,你不准伤害额娘!否则我与你断绝兄弟关系,此生必与你不死不休!”

“混账,放开皇额娘!”

匆匆赶来的废太子胤礽边披甲,边怒不可遏训斥道。

“逆子,你到现在还不知你究竟输在哪里?”

皇帝已然将火铳对准那逆子的眉心。

“朕选择的新帝未必多优秀,但必须对皇后最为纯孝。”

十四阿哥听到汗阿玛这句话,顿时面色惨白,羞愧的无地自容。

原来汗阿玛选择储君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简单到是身为子女都需做到的事情。

“十四弟!几十万大军和我们这些兄长的性命都在你手里,你若退缩,我们都要死。”

老八和老九已然孤注一掷,毕竟没有人能护着他们,若今日兵败,他们兄弟二人必定会死无葬生之地。

“闭嘴!”吴雅气的转身看向坐在马上的八阿哥。

“本宫今儿就把话撂这儿,凡放下武器者,既往不咎。”

“皇额娘,我们凭什么要相信你。”

老九焦急打断,就怕皇后说的话会蛊惑军心。

“就凭本宫是皇后,万岁爷恩准本宫调兵遣将无需兵符,就凭无论今日谁输谁赢,本宫都是新帝生母!”

老八和老九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垂下脑袋再没有反驳。

“卸甲!!”胤禵含泪大喝道。

四周围都是此起彼伏的卸甲声,吴雅抱着小十四喜极而泣。

“孩子,跟额娘去向你汗阿玛道歉。”

吴雅牵着小十四的手,往敞开的城门走去。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凄厉箭啸声,她下意识挡在小十四身后。

“小心!!”

她只觉得心口一凉,随即蔓延开一阵剧痛,吴雅低头,就看到一只羽箭戳穿她的心口。

眼前渐渐变得模糊,她看到孩子们和皇帝满眼惊恐和绝望,纷纷朝她冲来。

视野渐渐陷入黑暗,她想说别难过,想好好与皇帝和孩子们道别。

却拼尽力气,发不出任何声音。

……

吴雅被一阵凄迷的哀乐声惊醒。

她缓缓睁开眼睛,就看到满脸憔悴,胡子拉碴的皇帝正握紧她的手。

此时她正被皇帝抱在怀里。

四周围都是吹吹打打的哀乐声和此起彼伏的丧钟声,仿若山河同悲。

“玄烨,是谁死了…”吴雅哑着嗓子虚弱问道。

“你,和我。”皇帝将脸颊贴在她苍白的唇上,哽咽道。

“啊…”吴雅忍着心口的剧痛,缓缓伸手掀开马车帘子,果然看见沉重的皇帝梓宫正缓缓朝着城门口行进。

四周围都是匍匐在地披麻戴孝的百姓。

“玄烨,你怎么…”

“我们送一送帝后。”

皇帝打断她的话,拥她入怀,二人相依相偎,目送帝后同葬的梓宫消失在城门外。

“小十四呢…”吴雅忍不住担忧的开口询问。

“额娘,儿子在这。”

马车窗帘被掀开,她看到一身黑衣的小十四咧嘴朝她笑。

“额娘您可是饿了?儿子这有刚出锅的煎饼。”小十四身后的太子扬了扬手里的食盒子。

“额娘,四弟初登基,琐事繁多,一会再来送您和阿玛。”太子忍不住替四弟解释一句。

“好好好。”

吴雅看到孩子们都好好的,顿时放下心来。

她伸手想要去抚皇帝憔悴的脸颊,可皇帝却板着脸避开。

直到胤禛姗姗来迟,吴雅和孩子们依依话别,皇帝都不曾多看她一眼。

送别孩子们之后,马车缓缓驶出城门。

“玄烨,我们去哪?”

吴雅咬唇,轻轻拽了拽皇帝的袖子。

“哼!不要你管。”皇帝冷哼一声。

“嘶…”她假装痛苦的惊呼一声,皇帝果然中计,转身方寸大乱的开始轻轻揉她的心口。

“怎么还会疼,太医都说无碍,哪里疼…”

“你别恼火,我就不疼了。”

吴雅趁机抓住皇帝的手掌,与他十指紧扣。

皇帝轻叹一口气,气的俯身咬住她的唇,用力啮咬许久,直到她吃痛的嘤咛,皇帝才呼吸急促松开她。

“今后再不许你管旁的事情,我带你去云南,与表妹一道隐居可好?”

“玄烨,现在是康熙几年?”吴雅不确定自己昏迷了多久。

“现在是雍正元年。”皇帝板着脸回应。

“玄烨…”吴雅讨好的摩挲皇帝的手背。

“哼!康熙五十年,四月初六,你又想做甚?!”

皇帝的语气极为哽咽,逐渐染上悲戚的哭腔。

吴雅嘴角牵起心疼的笑容,将脸颊贴在皇帝的心口。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仔细感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皇帝在南下云南之时,竟然带她来到五台山。

此时皇帝背着她,缓缓行走在山道上。

“玄烨,我们去镇海寺做甚?礼佛都不买些香烛吗?”

吴雅好奇问道。

皇帝从不信鬼神之说,甚至平日里礼佛参禅都是为巩固江山而装腔作势,她想不通为何皇帝会心血来潮,带她去佛寺。

“带你去见他。”

“谁?”吴雅纳闷。

“汗阿玛。”皇帝的语气说不出的惆怅。

“啊?顺治爷…他真在五台山出家了?”吴雅惊得抱紧皇帝的脖子。

真没想到后世满清三大奇案里的顺治出家,竟然也并非虚构。

“为何从前你都不带我来见先帝?”

“我恨他,所以即便知道他尚在人间,也从不来看他一眼。”

皇帝对顺治爷的恨意依旧,说话的语气都变得冷硬起来。

“玄烨,那为何你现在又带我来瞧他?你若不高兴见他,我们就回去。”

“从前朕不理解他的放纵与自私,恨他抛妻弃子,恨他将朕留在皇玛嬤身边摧残,恨他眼睁睁看着额娘死,可如今不一样,朕想与他好好道别。”

“哪儿不一样了?”

吴雅取下帕子,仔细替皇帝擦拭脸上的汗珠。

皇帝倏然吻住他的指尖,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他默默良久,这才缱绻看着她:“因为朕遇见你,体会到情爱,沦为与他一样的局中人,能感同身受他的痛苦。”

吴雅将唇凑到皇帝的耳畔:“玄烨,如果我死了,你会和先帝一样伤心出家吗?”

此时她一颗心揪紧,她很想听到皇帝肯定的答案。

“不会。”

吴雅顿时心如刀割,皇帝并没有选择她想要的答案,她知道皇帝说的不会,不仅仅只是不会为了她出家,更是不会独活的意思。

他要为她殉情。

她宁愿皇帝选择会,如此至少皇帝还能好好活着。

“不要,玄烨,我要你好好活着可好?余生为我诵经祈福也好,只要你好好活着。”

皇帝轻笑一声,忽而哑着嗓子回应:“无论你在哪,我说过我总要陪着你,若世间再无你,活着无趣,有你在的地方,此心方能安,哪怕是天涯海角,阴曹地府。”

吴雅泪流满面,正要继续劝说皇帝活下去,却被一阵阵悠扬的撞钟声打断。

此时跟在身后的梁九功小跑着叫了声师傅来了,就急急冲到山门前。

山门前站着个花白眉毛的老头,看他没留胡子,该是伺候在顺治爷身边的高太监。

那老太监朝着皇帝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就在前头带路。

穿过阶柳庭花,又在一条幽僻的山道上蜿蜒曲折许久,老和尚将众人领到一处绝峰断崖前的草舍。

草舍对面,一个瘦削的花白胡子和尚正盘腿坐在一座孤坟前诵经,那老和尚的眉眼,与皇帝有五六分相似。

吴雅定睛看向那孤坟上的题字,但见墓碑上写着妻董鄂宛如之墓。

董鄂…原来董鄂妃这些年来,都被顺治带在身边。

皇帝将吴雅放在草舍里的软榻上。

她坐在支摘窗前,发现窗子上的铁钩都锈了,显然先帝舍不得关上窗户,想和心爱之人朝夕相对,哪怕是对着心爱之人的孤坟。

透过支摘窗,吴雅看到皇帝曲膝跪在董鄂妃的坟墓前磕头。

皇帝怨恨顺治爷,也恨董鄂妃,她不知道皇帝为何要给董鄂妃磕头。

此时看到皇帝磕得额头渗血还在拼命磕头,吴雅顿时心疼的落泪,赶忙让兰翠和梁九功搀扶着行将就木的她,焦急来到坟墓前。

她不知道皇帝为何要下跪磕头,于是干脆拖着摇摇欲坠的病体,跪在皇帝的身侧一起磕头。

“玛琭,你去歇息。”

皇帝急的将她打横抱起,又把她抱回草舍的软榻上。

眼看着皇帝又在下跪,吴雅再次起身,来到皇帝的身边陪伴。

在坟墓前盘膝而坐的顺治终于停下诵经。

他深情凝视着坟茔,俯身掐一朵坟前的月季,放在墓碑上。

“施主,贫僧不会同意,施主请回。”

“阿玛…醒迟大师,儿子此生别无所求,只求…只求大师能成全儿子,即便今日您要儿子跪死在这也无妨。”

吴雅被皇帝这番话说的云里雾里,但猜到皇帝在求顺治爷什么事。

她隐隐猜测这件事应该与她有关,于是用尽力气拼命搀扶皇帝,不想让他再为她磕头祈求。

“玄烨,我们回去吧,我不要你为我低三下四,你快些起来。”

皇帝颤了颤肩,轻轻将她推到一旁,继续对着那个女人的坟墓磕头祈求。

直到皇帝磕得筋疲力尽,昏厥过去,吴雅心疼的抱紧皇帝,惊慌失措让梁九功将皇帝背到山下找大夫。

可梁九功和李德全二人却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娘娘,万岁爷嘱咐过,今儿没有他的命令,无论谁都不能让他下山,否则杀无赦。”

“兰翠,你快些来帮帮我。”

“娘娘,奴才不可抗旨。”兰翠含泪摇头,跟着梁九功一块跪在地上。

“好,我自己来!”

吴雅含泪转身,拼尽全力将昏厥的皇帝放在后背。

可她本就拖着病体,顷刻间就跌倒在地。

“玄烨,我们回家,不要为我求人,我不要呜呜呜……”

吴雅绝望的抱着皇帝嚎啕大哭。

她边哭边不断尝试背起皇帝,可总是跌倒,却依旧没有停下动作。

数不清已经是第几次跌倒,这一回吴雅终于咬紧牙关,将皇帝稳稳当当背在身后。

此时她浑身都难受的发颤,腰都被压弯,她艰难的往来时路前行。

可才走出两步,双腿就控制不住颤抖,她膝盖忍不住弯曲,瞬间失力。

吴雅吓得惊呼一声,忽而感觉到肩膀被人扶着。

她来不及恐惧,就下意识转身看向皇帝,昏迷中的皇帝,此时正被顺治爷背回草舍内。

而顺治爷身边的高太监,则搀扶着她入了草舍。

顺治爷将皇帝放在软榻上,就转身在坟头上拔了些草药,敷在皇帝红肿的额头上。

吴雅含泪坐在皇帝身侧,双手发颤的抓紧皇帝的手。

“你们让我…很羡慕,很惊讶。”顺治双手合十,无奈叹息道。

玄烨在江南为了个女人,在朱元璋陵前惊天一跪,将他多年前想做却没有勇气做的事情,一一实现。

这些年来,玄烨做的桩桩件件,他都知道。

福临凝眉看着那个与他有四五分相似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离开时,给玄烨留下多触目惊心的烂摊子,他知道自己将年仅八岁的孩子留在多让人窒息和作呕的魔窟。

那些他无力反抗的人和事,终于还是无耻的留给一个八岁的孩子。

他欠玄烨太多太多,即便知道玄烨那些年,在紫禁城里过的如何凄惨,他却依旧没有伸出援手。

如今的太平盛世,都是玄烨一步一泣血,自己争出来的。

这些年来,紫禁城里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

可玄烨今日来求之物,是他此生唯一的寄托。

福临痛苦皱眉,握紧手里的佛珠,那佛珠开始绷紧,松开,如此纠结矛盾的循环往复。

直到月落乌啼,他的儿子终于苏醒,却又踉踉跄跄的起身,继续执拗的到宛如墓前无声叩拜。

一整晚,玄烨几度昏厥,却从未停下叩拜。

天将破晓之时,福临让高毋庸烧水,他沐浴更衣之后,取来一桶水,将宛如不染纤尘的墓碑,仔细擦拭许久。

此时吴雅正端着亲自做好的早膳,来到顺治爷面前。

顺治爷忽而盘膝坐在董鄂妃的墓碑前,将脑袋倚靠在墓碑上。

他没有说话,而是笑着接过吴雅手里的早膳,沉默的吃完。

“乌雅氏,今后好好照顾玄烨,是我对不起他,他小时候过得很苦,真的很苦很苦…也许他现在唯一的甜,就是你。”

“是。”吴雅恭恭敬敬的给公爹顺治见礼。

她正要起身,却愕然看到顺治爷缓缓走到坟头上,开始抡起锄头挖坟。

“都来帮忙。”顺治爷语气哽咽道。

“汗阿玛…儿臣有愧,儿臣叩谢汗阿玛隆恩,对不起,是儿臣不孝…”

皇帝忽而匍匐在地上呜咽。

紧接着就踉踉跄跄冲过去焦急的刨土。

吴雅不知道父子二人为何要刨坟,于是跟在皇帝身侧一起挖坟。

很快就挖到一具金丝楠木的宽大棺材,一看就知道是合葬同棺用的棺椁。

顺治帝含泪让人取来干净的水,将棺材擦拭一新,千年不腐的金丝楠木棺材很快就熠熠生辉。

当棺材打开那一瞬,吴雅闻到一股让人通体舒泰的冷香,但见棺椁里躺着一个仿佛睡着的美人。

她穿着一身皇后的凤袍,肤如凝脂,眉目如画,哪里像死去多年的样子。

皇帝压抑着雀跃的心情,从知道汗阿玛没死之后,他就在疯狂搜寻汗阿玛的踪迹,只要找到汗阿玛,就能找到那件东西。

最近几年,皇帝终于寻到汗阿玛的踪迹,却始终找不到那件至宝,无奈之下,只能跪到汗阿玛面前祈求。

此时皇帝咬紧牙关,屏住呼吸,看着汗阿玛用特殊的手法,从董鄂妃口中取出一颗淡金色珠子。

那珠子只有花生大小,可皇帝却能为了得到那颗珠子,不惜代价不计后果。

当那颗珠子离开董鄂妃遗骸之时,吴雅吓得捂紧嘴角。

原本还仿若活人的董鄂妃,在一瞬间就化为红颜骷髅,只剩下一副白骨。

“玛琭!你快些吃下这珠子!”

皇帝的语气焦急而兴奋。

吴雅看着皇帝满头的血泡,嘴上雀跃的笑容,顿时含泪张嘴,将那珠子咽下去。

喉舌间瞬间被一股舒服的冷香弥漫。

原本刺痛的心口一瞬间恢复如初,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掌心被擦破的肌肤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这是什么…”

“药王孙思邈留下的神丹,可生死人,肉白骨。”

“那为何孝献皇后并未起死回生?”

“此药并不能让人起死回生,活人用方能有奇效,可使重塑肌理血肉,死人用可让尸首千万年不腐。”

“臣媳叩谢汗阿玛和皇额娘救命之恩。”吴雅感激的匍匐在顺治爷的脚下。

可此时顺治爷却趴在棺材前,默默良久。

“玄烨,阿玛此生再不欠任何人,你且下山去吧。”

顺治爷的声音哽咽而嘶哑,仿佛一瞬间被抽去所有的气力和生机。

皇帝跪在乌雅氏身侧,牵着她的手,对汗阿玛行了三拜九叩之礼,含泪转身离开。

二人走到半山腰之时,忽而山顶传来冲天火光,皇帝满眼愧疚,泪流满面,拔腿朝着山顶狂奔。

远远的就看到坟茔化为火海,而高毋庸则盘膝而坐,在振振有词念着超度亡灵的经文。

“汗阿玛…”皇帝愧疚的匍匐在火海前。

此时才后知后觉,那颗丹药究竟对汗阿玛有着什么重要的意义。

原来那是汗阿玛活下去的唯一执念,他拿走了丹药,也将同时拿走汗阿玛的命。

可即便这几日的叩拜,他对汗阿玛都是怀着无尽怨恨。

恨汗阿玛将八岁的他丢在魔窟,恨汗阿玛明明尚在人间,却对他和额娘那些年的痛苦遭遇视而不见。

他怀着对汗阿玛的恨意,忍着屈辱下跪,在转身离开之后,也从不曾原谅他半分。

所有的爱恨情仇,如今都随着山巅燃烧的熊熊烈火付之一炬。

汗阿玛终于还是和心爱的董鄂妃魂归一处,也成全了他和玛琭。

“汗阿玛…”皇帝再无半分怨怼,戚戚然痛哭流涕。

“玛琭,朕再没有阿玛了……”

“玄烨,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吴雅抱着泪流满脸的皇帝,愧疚的拼命道歉。

皇帝带着她,在山巅草舍为顺治爷守孝三年之后,二人就离开五台山,前往云南归隐山林。

……

雍正四年,彩云之南,又是一年泼水节。

吴雅穿着一身银红的摆夷女子装束,用水瓢舀起清澈的湖水,泼向皇帝。

二阿哥胤礽和十四兄弟二人也笑呵呵的向阿玛泼水。

兄弟二人如今跟着汗阿玛和额娘归隐山林,在二老身边敬孝,日子过的倒比在朝堂上勾心斗角来的舒坦。

皇帝被妻儿泼一身水,嘴角洋溢着温煦笑意,也扬起手里的水瓢,先泼向两个儿子,最后依旧只舍得用水泼向玛琭的双脚。

也因此被嘲笑一辈子的妻奴……

……

雍正十五年,当二阿哥胤礽早起侍奉汗阿玛和额娘之时,发现二老已相拥离世。

尊重汗阿玛和额娘生前的遗嘱,孩子们将二老葬在大理洱海畔。

而圣祖康熙帝的景陵,也在次月放下断龙石,帝后衣冠彻底同棺而葬,尘封在景陵内。

……

康熙十年,正月初三。

威武的福晋塞和里氏准备将懒起的大闺女玛琭叫起来用早膳。

京中风寒盛行,玛琭前几日染了风寒,这几日都在发烧咳嗽,当额娘的自是心疼的直掉泪。

此时塞和里氏施施然入了屋内,俯身轻轻抚着女儿烧得通红的脸颊。

“玛琭,身子骨可还好些?让额娘瞧瞧你还烧不烧。”

塞和里氏将额头贴到女儿额头上,仍是感觉到有些许低烧,于是转头焦急催夫君威武再去熬一碗退烧药来。

“威武,你快些去把昨儿抓来的退烧药煎一副,记得用装粥的海碗装满五碗水,用文火熬煮成半碗。”

在院子里劈柴火的威武诶了一声,边擦汗边去厨房里煎药。

塞和里氏一想到今年入秋,女儿就要去内务府小选,入宫当奴才,就心疼的直掉泪。

她恨不能砸锅卖铁让女儿免于入宫为奴为婢。

只可惜即便砸锅卖铁,也凑不到几个子儿,她愈发愧疚自己没能耐。

而此时暖炕上,吴雅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觉得自己的嗓子眼都开始冒火,艰难睁开眼之后,竟然发现自己身在老宅。

她顿时惊的坐起身来,踉踉跄跄的坐在梳妆台前。

但见镜中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俨然就是她少女时的样子。

她激动的喜极而泣。

“额娘,阿玛,现在是康熙几年?”

吴雅边穿棉袄,边激动的冲出屋子。

“傻丫头,烧糊涂了,现在是康熙十年,正月初三。”

“一会喝完药,阿玛给你做豌豆黄吃。”乌雅威武正将煮熟的豌豆用勺子压碎。

“哎哎哎,你这丫头还病着,要去哪疯玩去?”

“我出去买串糖葫芦就回来。”

吴雅气喘吁吁冲出家门,迫不及待想去紫禁城附近瞧瞧。

虽然她现在还没资格进紫禁城,但远远看一眼也好。

如果能看到皇帝就好了,哪怕是远远的看到明黄身影也好。

她大病未愈,脚下的步伐都有些虚浮。

绕过一处窄巷后,吴雅忽然顿住脚步,她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马车,正停在巷子口。

她顿时激动的屏住呼吸,缓缓朝着马车靠近。

坐在马车前的梁九功还是稚嫩的少年模样,此时正警惕的盯着她。

吴雅忐忑站在马车前头,溢出心口的疯狂思念在咆哮,撕扯,可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这个时间,她和皇帝还不认识彼此。

她就怕自己唐突皇帝,给皇帝留下坏印象。

她压下狂喜,忐忑不安低头,许久都不敢开口,她紧张的盯着鞋面,呼吸都变得急促。

“我…我想吃南锣鼓巷的冰糖葫芦,带黑芝麻的那家,你要吃吗?”她终于鼓足勇气试探。

她安慰自己如果今天失败了,皇帝并不认识她,那也没关系。

大不了按部就班,入宫为乾清宫的宫女,让皇帝再爱上她一次。

她站在原地,忐忑等待着,可却失望的没听到想要的回应。

吴雅含泪转身,才走出两步,却身后传来熟悉的清冽声音。

那声音尚且还带着少年的清亮,而非男人的低沉。

“好。”

“玄烨…”吴脚激动的蹲在原地,忍不住低头轻声啜泣,最后开始放声大哭,喜极而泣。

“玛琭!”

她身后的马车帘子瞬间被撩开,年轻的皇帝眼眸中再不见少年的青稚。

在见到她低头啜泣那一瞬,少年已然方寸大乱,飞身跃起,冲到她面前。

“你是朕的玛琭,是不是?”皇帝的语气小心翼翼。

他控住不住伸出手掌,在触碰到她的袖子那一瞬,又怯懦收回。

玄烨一醒来,竟然发现自己穿越到十八岁之时。

他欣喜不已,当即就来到玛琭的家。

可迫不及待来到玛琭家门口,皇帝却没有勇气敲门,就怕玛琭不认识他。

皇帝痛苦挣扎的躲在马车里,守在巷子口半日,始终没有勇气敲门。

就在他下决心不择手段得到心爱的女人,准备回宫筹谋算计之时,马车外传来一阵熟悉而陌生的清脆声音。

她只是一句闲话,就能轻易让他方寸大乱。

吴雅泪眼盈盈抬头看向皇帝,含泪扑进皇帝的怀里。

“玄烨,我是不是在做梦?”

皇帝并没有回答她,而是与她十指紧扣,牵着她的手疾步入了马车内。

一踏入马车,皇帝即刻让人将马车门窗都封闭。

“玄烨你…呜…”

皇帝炙热的吻,迫不及待压下。

二人俱是泪流满脸抵死拥吻,直到吴雅忍不住发出几声咳嗽。

皇帝眼尾尚且洇着一抹欲色的红,轻喘着将唇贴在她的鼻尖。

“怎么回事?朕带你去看大夫。”

“没事儿,就是有些发烧,我阿玛熬了药,一会我回去喝就好了,你别担心我,你还好吗?”

“不好,一醒来身边就没有你。”皇帝幽怨道。

此时马车里的铃铛响起,吴雅熟练的将马车窗户拉开一道窄缝,就听到她的额娘在催着阿玛去把她叫回家。

“玄烨,我该回家了,一会家里该着急了。”

吴雅替皇帝整理好揉皱的衣衫,又拽了拽自己的棉袄,这才准备转身离开。

“玛琭,不准离开朕。”

她被皇帝拽回到怀里抱紧,他的吻不断落在她的眼角眉梢。

“玄烨,今年入秋,我就能入宫小选,选中之后,我还需在内务府里被教导两三年,才能到乾清宫里伺候你。”

“你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很努力,尽早回到你身边,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好,照顾好自己。”

皇帝只是短暂的失控,就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他必须在玛琭进宫之前,将那些碍眼的人和事处理干净。

二人又依依不舍拥吻许久,吴雅才红着脸离开马车。

坐在马车前头的梁九功简直瞠目结舌,他甚至都不知道万岁爷何时与这女子认识的,二人不但很熟悉,而且明显有私情。

甚至可以说万岁爷被那女子彻底迷住了。

梁九功不敢吭声,只沉默的驾马车回了紫禁城里。

他思索了一路,都没寻到答案。

吴雅回到家里,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出内务府培新的手册逐字研读。

第二日晌午的时候,她阿玛威武在紫禁城里救驾有功,被皇帝赐了黄马褂,并从包衣抬入满军镶黄旗的消息就传到家里来。

可她额娘却并不高兴,反而愈发愁眉苦脸。

“这可如何是好,方才佐领来给玛琭记了名,让开春入宫选秀,如今虽不用当宫女,倒是要去参加春日的选秀女了,呜呜呜…”

“长生天保佑,定要让我们家玛琭被万岁爷撂牌子。”

“额娘,姻缘天注定,咱就顺其自然吧。”

吴雅满眼喜色。

“呸呸呸,什么姻缘,你的姻缘绝对不能在紫禁城里,后宫那么多的娘娘,就咱的家世,即便入选,你也只能守活寡。”

“长生天保佑,保佑我家玛琭撂牌子!不成!我得立即去护国寺求神拜佛,祈祷我闺女落选,一定要落选!!”

吴雅捂嘴偷笑,再不敢反驳额娘。

第二日,她阿玛威武被皇帝赏赐好些金银,当即就带着额娘到最好的医馆里看病。

而医馆里早就被皇帝安排最好的大夫诊治。

确认额娘的身子骨只要精心温养,有钱就能买昂贵的药物温养到寿终正寝,吴雅松了一口气。

如今家里的债务也都还清楚。

她阿玛前几日更是去买新宅子的时候遇到卖房毁约,得了三倍的赔偿。

吴雅一听就知道是皇帝用这种方式将钱送给她的阿玛。

正月十五这日,吴雅早早的就坐在梳妆台前,仔细描眉画眼。

皇帝派人传信,今晚酉时三刻,带她去护城河放花灯。

“啧啧,今儿约了谁?丫头,你是不是瞧上哪家的小子了?”

威武瞧着打扮精致的闺女掀开门帘,顿时忍不住酸两句。

闺女都长大了,今后要嫁人了,愁人,也不知他的宝贝女儿又将便宜哪家臭小子。

巷子口,早有一辆马车停着,吴雅来到马车边,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手,将她扶进马车内。

“玄烨,我给你做了一盏小马花灯,你属马,瞧瞧好看吗?”

“好看。”皇帝压根没看那花灯,只眸中墨色翻涌,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笑颜。

吴雅咬唇,把花灯举到皇帝的面前:“我说灯。”

“都好看。”皇帝将做好的青丝镯子套在她手腕上,在她手背吻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