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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清穿) 玖渔 40898 字 10天前

“戴梓…哦哦杂家想起来了,他是个投笔从戎的书生,三藩之乱祸起之时, 在康亲王身边伺候, 还献上了他发明的连珠火铳。”

“为何奴才没看到有八旗军装备连珠火铳?”

吴雅记得历史上清代天才兵器学家戴梓发明的连珠火铳就是古代的机关枪,能连发二十八发子弹。

历史上康熙十三年,吴三桂叛乱, 戴梓毅然决然投笔从戎,向朝廷献上了他研发的神兵利器二十八连发火铳, 这种火铳威力惊人,戴梓一时间在朝野名声大噪。

这种连发火铳问世的时间甚至比欧洲都早了两百多年。

可惜康熙觉得大清是马上得天下, 不稀罕这种奇技淫巧。

若连珠火铳能够延续下来并广泛推广, 恐怕晚清时期也不会如此丧权辱国。

“火器都是花把式。”梁九功忍不住摇头叹气。

“他做的火铳虽然能连发二十八下,但是火药最怕潮, 云贵气候潮热,时常要冒雨作战,吴三桂那狗贼也防着咱的火铳,时常趁着暴雨夜袭,火铳十之八九都哑火了。还不如刀剑有用。”

“你要去戴梓身边玩两天也成,但不准碰那些容易走火的枪炮。”梁九功语气严肃的叮嘱道。

“是是是,都听您的。”吴雅三步并两步入了那顶发黑的帐篷里。

帐篷里都是浓烈的硫磺硝石的味道,此时几个火器营的人正在拿着秤砣精确配比制作火药。

吴雅走到那几人身边,随口问了一句:“当前制作火药的配比有标准依据吗?”

乌雅氏问的这个问题不算什么机密,梁九功都能答腔。

“这火药配方是硝八成,硫一成,炭一成。这是沿袭前明的配方,威力惊人。”

吴雅诧异凝眉:“为何没有试验过别的配比,前明留下的东西未必就是精华,也有可能是糟粕。”

此时戴梓听到眼前这面嫩的小太监张口就说老祖宗传承下来的火药配方是糟粕,顿时怒不可遏。

“这位公公倒是见多识广,在下这辈子只见过这一种糟粕的火药配比,不知公公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良方?不如公公指点一二如何?”

吴雅知道类似戴梓这种技术型的专家只能以理服人,给出更强大的经验和实践让他臣服。

她今日踏入这火器营的帐篷里,其实就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此时吴雅抓过放在桌案上的纸笔,刷刷刷的写下了黑色火药的配方。

黑色火药在1825年才会问世,这种火药杀伤力更大,且配方内的含硝量较低,更容易防潮吸湿,便于久存,爆炸力惊人。

梁九功凑着脑袋瞧了一眼,纳闷的挠头:“这硝、硫、炭的配组比率你改成了七五成,一成,和一五成,如此细微的改动能有何不同?”

“不,我要的硝和硫粉与寻常的不同,寻常的材料只是简单舂碾压碎成粉末,压根无法使硫磺和硝充分燃烧。”

古代压根没有技术提纯这些元素,单纯的舂碾压根无法去掉杂质,只会降低火药的杀伤力。

“戴梓留下,其余等人都出去等着。”

吴雅知道自己将不属于这个朝代的战争杀器带到冷兵器时代,可能会沦为战争罪人。

她留了一个心眼,只让戴梓留下,只因历史上的戴梓并不是一个狂热的战争狂魔,他甚至并未将杀伤力十足的二十八发火铳再次改良和普及。

只因戴梓称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担心子孙后代将没有活人,不愿意让危及苍生的杀器祸害人间。

此时戴梓正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小太监将硫石粉末加入热水中搅拌溶解。

她又取来玻璃罐子将蒸腾的水雾收集起来,刺鼻的硫气让戴梓难受的睁不开眼,这些硫气有毒。

此时那小太监被熏的直咳嗽,都被熏的直掉泪。

随着水汽的蒸发,玻璃器皿的底部留下了许多粉末。

紧接着她又如法炮制,继续蒸煮硝石粉末。

当看到小太监收集的细腻无比的硝石粉和硫磺粉之后,戴梓的眼睛都亮了。

小太监说这只是最粗糙的提炼方式,真不敢想象若精细的提炼,又该多惊世骇俗。

“戴先生,您设计的火铳都是在前膛中放入弹丸,然后在药室中装填火药,再点燃引线?,借助火药被点燃产生的推力,推动弹丸从前膛射出。”

“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我们不用实心弹,而是在弹丸里填充点别的东西,能不能提高杀伤力?”

戴梓还以为这小太监有什么奇思妙想,于是不屑的笑道:“你说的是散弹枪吧,宋理宗开庆年间早有了,史料《宋史·兵志》都有明确的记载。”

“这散弹枪弹丸里装着碎瓷,石子和少量火药,声音挺大,但只是假把式,只能产生大量的火光和声响,作为吓唬人的工具而已,几乎对敌人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

“戴先生,倘若将散弹枪的弹丸换成铁砂或者别的呢?若一颗弹丸射出,能像开花似的,炸开无数小弹丸,将敌人给打成蜂窝状。”

“你……”戴梓被这个小太监说的歹毒的话噎得哑口无言,小太监说的方式他也曾秘密实验,那效果简直让人发指。

用来做实验的猪身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口,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好肉,那头猪最后是在痛苦的哀嚎中浑身失血暴毙。

戴梓在做了那次恐怖的试验之后,就悄悄将设计图纸给烧了。

“倘若,我们再给弹丸穿上薄铜衣,再用更高纯度的火药填充作为推力,是否射程更远,杀伤力更致命。”

“魔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造什么杀孽!”戴梓终于忍无可忍怒喝道。

“先生,我只是想尽快以杀止杀,平息三藩之乱的浩劫。眼下只有您能帮助我,为了天下苍生,您也不想我将这些恶毒的方法公之于众吧。”

此时戴梓又惊又怒,他的手已按捺不住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这个小太监简直就是活阎王,她说的每一件利器一旦问世,天地都要同寿了。

此时那小太监却丝毫没有半分恐惧,还转身将后背对着他,低头调制火药。

当小太监提炼过的硫磺和硝调制的火药轻而易举的将石板桌子炸的四分五裂的时候,戴梓眼前一黑,险些没有站稳。

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可怕的火药,甚至只要一小撮,就能超过百倍的寻常火药。

此时戴梓恐惧的瞪圆眼睛,但这火药的巨大威力也同时让他亢奋,他研究了一辈子的神兵利器,没有一件能敌得过小太监提炼的火药。

如此神威的火药,她却轻描淡写的说是粗制滥造。

戴梓恐惧而钦佩的凑到了小太监身侧,激动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戴先生,这东西能炸开花岗岩修葺的城墙了吗?若不够,我还有更好的东西…”

“不不不,够了,足够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说的更好的东西,可否答应我,不要让你口中的东西问世。”

吴雅莞尔,郑重的点头应允。

“先生,今日这火药,是您自己研制,我只是给您打下手,与我无关。”

“这天大的军功你怎么自己不要?”戴梓没想到这小太监竟然如此清高的不慕名利,对他钦佩愈甚。

“今日我所做作为,非但无功,甚至有罪。”吴雅苦笑道。

戴梓默然,转头就让人按照小太监的配方重新配比火药,让人按照新的方法提炼硫磺和硝石。

吴雅则被戴梓带到了只有他能进出的青顶帐篷内,帐篷里都是瓶瓶罐罐和各种各样奇怪的火器。

“你方才说的散弹枪,我早就做出来了,只不过威力太渗人,我怕造孽。”戴梓将一把奇怪造型的火器递给了小太监。

吴雅对着靶子打了一枪,却不满足于弹丸的威力,又忍不住开口道:“不如将弹丸做成尖头状试试?”

“再于弹头位置填充铅,铅比较软还有流动性,遇到阻力还会变形,弹丸入肉之后,铅能撑开和撕裂弹头尖端的任何阻拦物,如同花瓣似的张开,而且还会不断的变形和翻卷,让伤口变得更大,铅头脱落后的碎屑,还能在皮肉内产生新的伤痕,杀伤力会更大。”

铅在古代并不算什么稀罕物,甚至被广泛应用,比如女子用来敷面的铅粉,所以并不难收集。

“够了,你是不是做过实验,否则为何如此清楚效果?”此刻戴梓藏在身后的匕首已然出鞘。

“没有,先生,对不起,我只是太想尽快结束战乱了。”

吴雅也觉得方才说的有些过了,她说的是□□的原理,这种恐怖的□□甚至因为太过于残忍,在战争中被永久禁用。

戴梓此刻面色铁青,听到小太监说没有试验过,才强迫自己收起杀心。

“这位公公,我做的散弹枪按照你的配方来配置弹丸足矣,这些新弹丸我测试过,防潮效果不错,在雨天使用不会立即哑火了。”

“好,你再将这火铳改短一些,现在的枪身太长,战场上装药填弹和射击均不便,不但射速慢、射程还近,风雨天效果更是极差。”

“将火铳该短之后,再装□□,就是刺刀,近距离短兵相接方便应敌。”

吴雅太想尽快结束这场旷日持久的鏖战,她必须带着弟弟平安回家。

与此同时,梁九功趁着乌雅氏与戴梓研究神兵利器的间隙,悄悄的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告诉了万岁爷。

皇帝素来对那些奇技淫巧嗤之以鼻,听到梁九功那狗奴才也不拦着乌雅氏靠近那些危险的火器,顿时怒不可遏。

此时听梁九功说乌雅氏还在与戴梓钻研危险的火器,皇帝顿时忧心忡忡,起身赶往火器营。

皇帝才靠近河滩边的密林,忽然密林内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恐怖轰鸣声。

一顶帽子被炸得四分五裂,从密林中飞出,径直落在了河中。

“哎呦那是乌雅氏的帽子!!”梁九功吓得惊呼一声,完了完了,他就不该将乌雅氏留在火器营这么危险的地方。

此时梁九功吓得屁滚尿流,踉踉跄跄的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狂奔。

一阵劲风刮过,梁九功看见万岁爷运轻功腾空而起,扑向了密林内。

梁九功撒腿冲入密林内,就看见万岁爷正惊慌失措的跪在碎石堆里徒手扒着碎石。

碎石里被炸的红白焦黑的碎肉扎的梁九功泪眼汪汪。

完了,今儿他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梁九功吓得扑到乱石堆里,边哭边拼命扒拉着碎石。

眼看着一截焦黑的手臂赫然出现在眼前,梁九功哆哆嗦嗦的伸手去抓,可他还没用力,那断肢就这么生生的被他给拽了下来。

“滚!都滚!不准伤她!”皇帝忽然崩溃的嘶吼道。

奴才们被万岁爷歇斯底里的怒喝声吓得从碎石堆里逃离,梁九功绝望的跪在地上,看着万岁爷边哭边徒手挖开锋利的碎石。

眼看着万岁爷的手指都被刮的血肉模糊,梁九功顿时心疼的嚎啕大哭。

此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梁公公,万岁爷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陡然在他耳畔炸开,梁九功脑瓜子嗡嗡作响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声音是乌雅氏。

“呜呜呜呜呜呜,乌雅氏,你快去瞧瞧万岁爷,他方才以为你被炸死了,在亲自给你挖尸呢,他不准我们帮忙,手都挖烂了呜呜呜……”

一旁的戴梓含泪补了一句:“万岁爷定知道你献出了神兵利器,以为你被炸死,为国捐躯了,如此惜才之心,着实让人动容。”

还跪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梁九功无奈的瞪了一眼添乱的戴梓,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能拽着乌雅氏冲向万岁爷。

此时皇帝万念俱灰的拼命扒开碎石,随着越来越多的碎肉被挖出来,皇帝渐渐崩溃和绝望的恸哭起来。

“玛琭,不准死,朕不准你死,玛琭…”

皇帝泪如雨下,翻开的指甲沁出的血,将焦黑的碎肉都染红了。

“万岁爷,奴才在这…”吴雅没想到皇帝如此爱才,甚至会为了她的死而掉泪。

此时她的心中升腾出五味杂陈的奇怪感觉,只觉得心尖弥漫酸涩绵密的痛。

吴雅下意识伸手抓住了皇帝的手腕。

此时皇帝忽然顿在原地,抬眸与她对视,吴雅被皇帝泪流满面,笑中带泪的模样惊的愣怔在原地。

“万岁爷…奴才在这呢…”吴雅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发颤,她鼻子一酸,莫名跟着掉泪。

皇帝空洞哀伤的眼神渐渐聚焦,沉默的盯着她的脸,目不转睛。

“万岁爷…”吴雅哽咽的不知该怎么安慰皇帝,她第一次看到皇帝掉泪,此刻他脸上的哀恸和绝望的眼泪还在不断落下。

可他的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露出比哭还让人心疼的笑容。

就在此时,皇帝忽然背过身去,垂着脑袋剧烈的喘息着。

“呵呵呵呵……”

吴雅的耳畔忽然传来皇帝低沉嘶哑的笑声。

“这火炮威力甚好,朕很满意。”

皇帝松开了吴雅的手,缓缓站起身来,依旧背对着她。

原来皇帝真的是因为惜才,才会为她落泪,吴雅心中莫名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涌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此时皇帝一扫方才大喜大悲的失态,板着脸入神机营商议政务。

而此刻梁九功浑身都吓得瘫软了,悄摸的凑到了乌雅氏的身边。

“哎呦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把帽子给丢了,杂家方才看到那帽子,魂都吓没了。”

“梁公公,奴才方才在打靶子,这红缨帽太宽了,遮挡住奴才的视线,奴才就去换了一顶窄檐的瓜皮帽子。”

“那帽子奴才本挂在树杈上,可奈何火炮威力太大,把奴才的帽子给炸飞了。”

“那那那…那乱石堆里的碎肉是什么?杂家方才还抓断了一截手。”

“啊?那是一头猪,奴才和戴先生在用猪实验改良的燧发枪威力如何,那猪都被射成了筛子,奴才担心有人误食,于是就索性以实验的猪为靶子,实验改良火炮的威力。”

梁九功听到方才万岁爷在为了一头被炸烂的猪哭天抹泪真情流露,顿时气的捂住心口。

“哎,枉费万岁爷为了一头不开窍的笨猪在伤心落泪。”

梁九功忍不住剜了一眼还傻呵呵不明所以的乌雅氏。

“可不是么…阿嚏…”吴雅正与梁九功说笑,忽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从火器营回来之后,吴雅就被皇帝下旨禁足于天子幄帐内不准外出。

吴雅也知道今日闹的乌龙让皇帝丢了面子,于是乖乖的躲在幄帐内伺候皇帝端茶倒水的细活。

有乌雅氏在万岁爷身边伺候,梁九功也彻底胆儿肥了,将太医前几日准备的那些万岁爷嫌弃苦,不肯喝的汤药和药膳一股脑的都安排上了。

此时吴雅端着一盏黑漆漆的药,捧到了皇帝的面前。

“万岁爷,这是养血的良药,前些时日您受了伤失血过多,太医说您近来气色不佳,让奴才端来给您服用。”

“不喝,苦。”皇帝正埋头处理军机秘折,皱着眉直截了当拒绝。

吴雅早有准备,赶忙将准备好的花花糖又捧到了皇帝的面前。

“万岁爷,这花花糖可好吃了,您喝完药吃一口花花糖就不苦了。”

“朕才不是三岁小孩,别想拿糖哄骗朕喝药。”

“万岁爷……”吴雅尴尬的挠头,皇帝的防骗意识还蛮高,着实不好骗。

吴雅正头疼的不知所措,忽然皇帝放下了折子,抬眸看向她。

“这药补血气?”皇帝盯着乌雅氏苍白憔悴的脸,若有所思。

吴雅乖巧的点点头。

“女人能喝吗?”

“啊?奴才不知道,奴才这就去问问太医…”

“回万岁爷,这药百无禁忌,连乌雅氏都能喝。”守在幄帐外头的梁九功猜到了万岁爷的意思,赶忙开口说道。

梁九功此刻心内百感交集,万岁爷打小就爹不疼娘早亡,八岁就当了皇帝,压根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去爱一个人。

皇帝对感情的懵懂和偶尔的幼稚行为,甚至让梁九功都忍不住心疼。

梁九功愕然发现,在万岁爷对待乌雅氏的点滴中,他甚至还看到了顺治爷对待董鄂妃的影子。

万岁爷竟然在笨拙的学着顺治爷的方式,小心翼翼去对待喜欢的女子。

没有人会真心实意教他该如何面对这些寻常人再普通不过的情爱,万岁爷身边围绕的都是阿谀奉承之人。

碍于帝王的威严,万岁爷更是不曾开口问该如何喜欢,他就这么小心翼翼地用最笨的办法,笨拙的爱着乌雅氏。

“哦,那你先喝给朕瞧瞧,你觉得不苦再说。”皇帝将漆黑的汤药推开。

“奴才遵旨…”

吴雅快被梁九功这个专坑队友的猪队友气哭了,这家伙每次到关键时刻一定掉链子,把她气的七窍生烟。

此时她无奈的端起那碗乌漆嘛黑的药,闭着眼睛仰头开始喝起来。

入口是苦涩和辛酸的奇怪味道,吴雅喝得快吐了,放下药盏就皱着脸,焦急的抓起一块花花糖塞进了口中。

糖的甜腻都压不住满嘴的苦涩,吴雅艰难的咽下花花糖,挤出一丝谄媚的笑。

“万岁爷,这药真好喝,吃块糖一点都感觉不到苦。”

皇帝似笑非笑看着她,忽而幽幽道:“既如此,今儿开始你就陪着朕一块喝药吧。”

吴雅简直欲哭无泪,只能无奈的谢恩。

待到伺候皇帝喝药之后,吴雅就乖乖的站在一侧,开始给皇帝剥荔枝吃。

荔枝在北边是奢侈品,可在南边却并非什么稀罕物,路边都能揪下一大把。

吴雅剥好荔枝之后,正要伺候皇帝吃荔枝,可皇帝却板着脸让她先尝酸甜。

吴雅本就喜欢吃甜腻的水果,此时更是堂而皇之的假公济私,连续尝了好几颗荔枝,才告诉皇帝荔枝味道绝佳,可以入口。

皇帝真是难伺候,所有入口之物都得让她先尝尝好不好吃,若不好吃,皇帝就不愿意吃。

吴雅刚开始还有些拘束,可渐渐的也开始抖机灵起来,往往遇到好吃的美味佳肴,她就会多尝两口,满足口腹之欲。

她躲在幄帐里伺候皇帝才不到半个月,整个人都变得愈发珠圆玉润了,脸颊更是红润细腻,气色绝佳。

这些时日,皇帝几乎夙兴夜寐,随着前方战事焦灼,皇帝御驾亲征督战也越发频繁。

这日傍晚,吴雅正躲在幄帐里给皇帝剥莲子,准备熬些莲子羹给皇帝清心降火,皇帝这两日睡的不好,太医说皇帝心火旺,要降降火。

此时幄帐外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梁九功焦急的声音:“慢些慢些,再慢些。”

吴雅心下一沉,赶忙掀开了幄帐门帘,果然看到皇帝后背插着一支羽箭,正被人抬入幄帐内。

皇帝在前线简直就是个拼命三郎,每回御驾亲征回来,身上总是大小伤不断,吴雅初时还会惊慌,可渐渐的也就习以为常。

此时她不慌不忙的帮着太医拔出皇帝后背的箭,包扎好伤口。

正值酷暑难耐之时,吴雅担心皇帝身上的伤口发炎,于是让人多加了几个冰盆降温。

皇帝服下了麻沸散,此刻正在昏迷中,吴雅取了帕子,仔细替皇帝擦拭脑门上的冷汗。

就在此时,皇帝忽然痛苦的嘤咛起来,吴雅没听清楚皇帝在说什么,于是将耳朵凑到皇帝的唇边。

“玛琭…”

吴雅诧异的张了张嘴,皇帝竟然在叫她的名字。

第47章 第047章

“万岁爷, 玛琭在这呢,您要吩咐奴才什么事儿?”

“玛琭…别走…”昏迷中的皇帝哑着嗓子喃喃道。

“好好好,奴才哪儿也不去, 就在万岁爷身边呆着。”

吴雅说着, 正准备收回给皇帝擦汗的手, 冷不丁手腕被抓住, 皇帝的手掌贴着她的手腕眨眼就扣紧了她的手掌。

吴雅惊的赶忙挪了挪手掌, 可皇帝却收紧了力气,二人彻底十指紧扣。

吴雅惶恐的准备掰开皇帝的手, 忽而听到皇帝哑着嗓子呢喃了一句:“玛琭,玄烨好痛…”

吴雅的手顿在原地,她满脸错愕的看向凝眉沉睡的皇帝。

她见惯了皇帝流血受伤,却从不曾见过他委屈的喊疼,他的神情永远淡漠,甚至刮骨疗伤之时,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所有人都只记得他是皇帝, 却都忘了他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凡人。

吴雅有一瞬间哽咽, 只会在睡梦中喊疼的皇帝很让人心疼,吴雅盯着皇帝皱紧的眉头,忍不住伸手轻轻为他抚平。

吴雅的手被皇帝桎梏, 无法脱身,于是索性坐在了床榻边上, 趴在床边照顾皇帝。

梁九功端着托盘入内之时,就看到乌雅氏正趴在床边, 她和万岁爷的手十指紧扣, 难分彼此。

幄帐内的冰盆散发丝丝凉气,梁九功忍不住哆嗦起来, 看到乌雅氏正揉着惺忪睡眼求助的看向他,梁九功顿时计上心来。

万岁爷今儿受伤回来,他多少也要让万岁爷吃块糖,而乌雅氏就是万岁爷最想要的糖。

此时梁九功轻手轻脚的走到了床榻边。

“哎呦,这冰盆也忒冷,太医方才还说不够冷,一会杂家还得再加两个冰盆来,杂家怕万岁爷受不住寒冷,一会你来伺候万岁爷暖床。”

“啊,可…”

吴雅话还没说完,却见梁九功朝她做了噤声的动作。

“军营中都是男子,要么就是杂家这样的太监,你想让谁给万岁爷暖床?”

吴雅被梁九功这番话堵的无法反驳,她垂眸看着皇帝毫无血色的苍白脸颊,只能乖乖点头应允。

吴雅缓缓的将自己的手从皇帝的掌心抽离,起身准备暖床。

她去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上了梁九功那厮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让人羞耻的衣衫。

此时幄帐内冷的让人起鸡皮疙瘩,吴雅抱着手臂,轻手轻脚的躺在了皇帝的身侧。

她担心皇帝着凉,忍着羞意,往侧躺的皇帝怀里挪了挪,窝在了皇帝的怀里。

她不确定皇帝是不是还凉,又战战兢兢的伸手去摸皇帝的手掌。

皇帝的手掌此时还有稍许微凉意,吴雅心中骇然,又往皇帝怀里挪了挪,这下二人之间已然严丝合缝,再无法靠近半分。

吴雅羞红脸,她一抬头,眼前赫然出现皇帝苍白的脸。

皇帝本就生的白净,此时更是苍白的让人心惊肉跳,吴雅看着皇帝憔悴的容颜,心里莫名堵得慌。

当意识到自己僭越之时,她的手已鬼使神差的抚上了皇帝冰凉的脸颊。

吴雅吓得缩回了手,闭紧了眼睛。

此时耳畔忽然传来灼热的呼吸声。

“玛琭…”

睡梦中的皇帝忽然翻身躺在了她的身上,正在吻她的耳朵。

玄烨此时正在迷梦中,这旖旎的梦他时常做,但今日却逼真的让他无法自拔。

他甚至能嗅到她发丝间的馨香,得到了她低吟的回应。

他如从前在梦中那般,开始与心爱的女人温存厮磨。

今日的梦简直逼真的让他忘乎所以,玄烨几乎迫不及待的除去了她身上碍眼的衣衫,与她坦诚相见,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

而此时吴雅简直快被皇帝的举动吓哭了,二人之间已然没有衣衫蔽体,皇帝的吻迷乱而炙热。

随着他狂乱的吻不断下移,吴雅又羞又怒,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伏在她身上作恶的皇帝。

倏然她的双手被皇帝抓住,蛮横的压在了头顶。皇帝似乎还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她的抗拒,竟然再次将吻落在她的耳畔和脖颈间。

“玛琭,朕心悦你,不要拒绝玄烨可好…”

皇帝的声音染着低沉沙哑的欲,带着无尽的蛊惑。

吴雅有一瞬间的失神,她竟然听到皇帝说喜欢她?

吴雅无奈苦笑,她恨自己竟然堕落的对皇帝今晚的靠近并不反感和抵触。

而此时皇帝的表白,恰恰狠狠的将她扇醒了。

想必皇帝对每一个与他欢好的女人都是如此,她怎么能沉沦在皇帝如此廉价的喜欢里!

此时皇帝的欲念正缓缓对她侵占,吴雅吓得惊呼了一声。

“万岁爷,您快醒醒啊!”

她的声音刻意拔高,原本微眯着眼,眸色迷离的皇帝渐渐睁开眼睛,满眼错愕的与她对视。

皇帝忽然眼神慌乱的离开了她的身体,转身背对着她。

“出去!”

皇帝的语气比从前更为冰冷,吴雅只觉得方才在床榻上与她缱绻柔情的男人,压根就不可能是冷血无情的皇帝。

此时闻声而来的梁九功也急急入内,看到乌雅氏满身的欢爱痕迹,顿时喜不胜收,他压下嘴角的笑意,赶忙背过身去。

“梁九功,杖五十。”皇帝怒不可遏,若没有梁九功这死奴才从中作梗,今夜他也不会冒失莽撞的差点要了乌雅氏的身子。

吴雅此时吓得跪在了地上,就怕皇帝会以为她刻意勾引他,将她拖出去砍了。

“出去。”皇帝懊恼的捂着眼睛,不知该如何面对心爱的女人,希望方才的唐突没有吓着她。

而此时吴雅的脑子里还回荡着皇帝说喜欢她,可皇帝这冷冰冰和厌恶的态度,哪里有半分对她喜欢的样子?

显然他在床榻上的话都是在诱骗女人而已。

吴雅万分庆幸自己清醒的及时,并没有被皇帝糟蹋了清白的身子。

自从那晚的意外之后,吴雅再没有在皇帝的幄帐里值夜,而是在入夜之后,被梁九功安排在了隔壁的帐篷里歇息。

随着改良的火炮和火铳大批量装备在军中,这几日频频传来捷报,叛军的铁骑重甲在火炮和火铳的火力之下,简直如摧枯拉朽。

短短七八日,八旗精锐就连破数座城池,所过之处,从前狂妄自大的叛军竟如纸片般脆弱,几乎望风而逃。

八月二十九这日,昆明城破,历时多年的三藩之乱,随着吴三桂的下落不明而告终。

原以为皇帝会欢天喜地的准备庆功宴,可吴雅端着托盘入幄帐之时,却发现皇帝在独自一人喝闷酒。

此时梁九功也跟着愁眉苦脸。

“梁公公,怎么咱打了胜战万岁爷反而闷闷不乐?”

“吴三桂那狗东西逃了,他还藏匿了这些年来在云贵川和叛乱后割据之地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咱距大捷还早呢,吴三桂只留下了满目疮痍的空壳子。”

“那就快些去搜捕吴三桂,撬开他的嘴,让他将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吐出来。”

“吴三桂抓住了,明儿估计就能押回来,可他的嘴可真硬,一路上都咬舌自尽好几回了,若非咱卸掉了他的下巴,这厮早死了。”

“眼下需找到吴三桂的夫人陈圆圆,拿陈圆圆威胁吴三桂开口才成。”

“吴三桂当年冲冠一怒为红颜,引大清入关,他能怒一次,就能怒两次,只要找到陈圆圆,不愁他不开口。”

吴雅默然,古往今来,女人总是成为战争的原罪和牺牲品。

昆明城被大清攻破后,吴三桂的府邸早就人去楼空,他的挚爱陈圆圆也下落不明。

而陈圆圆的下落,在后世也成为史学界一大谜团。

直到后世发现陈圆圆的墓,在贵州岑巩县马家寨,而马家寨里都是吴三桂的后裔,世代看守陈圆圆的墓,世人才知道枭雄吴三桂对陈圆圆深沉的爱是倾尽所有,以命相护。

没想到吴三桂身亡之后,还拼尽所有,给爱妻陈圆圆留了后路,一代枭雄还真是不折不扣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大情种。

第二日傍晚之时,吴三桂被押解到了幄帐外。

此时满身满脸都是血的吴三桂正被梁九功派人轮番逼供,可十八般刑具轮番上阵之后,吴三桂双腿都被打断了,仍是宁死不屈。

眼看吴三桂快断气儿了,仍是一字不发,吴雅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端着一碗饭,施施然来到了正在坐老虎凳的吴三桂身边。

吴雅俯身凑近满脸是血的吴三桂,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一个地名,在吴三桂恐惧的怒视下,吴雅转身退到了一旁。

此时梁九功撸起袖子,手里拿着沾满辣椒油的鞭子,不待他对吴三桂继续用刑,那始终没开口说一个字的乱臣贼子,却忽然开口要见皇帝,并焦急说要将藏匿的民脂民膏统统献给皇帝赎罪。

梁九功都被狗贼谄媚的态度反转惊呆了,他原来以为狗贼在拖延时间。

可当万岁爷连夜让一支八旗军开拔入了深山,让另外两支八旗军前往盘龙江上游和昆明城南,五日后源源不断的金银珠宝大排长龙,被运出来之后,梁九功彻底目瞪口呆。

这些金银珠宝用牛车和楼船运了几日都没有运完。

梁九功粗略计算过,单单是第一日运回的财宝,就超过了去年的国库银子。

梁九功愈发好奇乌雅氏到底对吴三桂说了什么,才会让他甘心献上这些金山银山。

于是他笑呵呵的凑到了乌雅氏身侧:“乌雅氏,那日你到底对吴三桂说了什么?怎么让他如此听话,你快说说。”

“奴才只是听说吴三桂的夫人陈圆圆曾经去过黔南,就胡乱对他说朝廷准备派人去黔南诛杀陈圆圆,奴才还想着若奴才猜错了,再让梁公公派人日日不重样的说地名,总能蒙对一个。”

“吴三桂爱惨了陈圆圆,为了她的安危,定会臣服。”

吴雅其实没有完全说实话,只因她对吴三桂准确的说出了那个藏在深山中的地名:岑巩县马家寨。

吴三桂为了陈圆圆,自然会妥协,只不过吴雅也承诺了吴三桂,绝对不会告知任何人陈圆圆藏在深山。

所以吴三桂才会乖乖的束手就擒,献出财宝。

大清有了这些财宝,因这场旷日持久的三藩之乱而损耗的元气,定能很快弥补回来。

此时李德全来请乌雅氏,说万岁爷要召见她。

而幄帐内,吴三桂正面如死灰的求皇帝放过他的家眷。

“皇上,罪臣已然将这些年搜罗的民脂民膏尽数归还,请您放过罪臣的家眷。”

“晚了,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朕觉得极有道理。”

吴三桂绝望的匍匐在地上,哽咽祈求道:“可否…求您只放过罪臣的爱妻陈圆圆,可否只放她一人。”

“不可能!”皇帝冷冷道。

“皇上,王朝更替本就是稀松平常之事,据罪臣所知,皇上也并非握着实权,倘若有一日皇上也如罪臣这般沦为阶下囚,相信您的敌人也不会放过皇上的挚爱。”

“那罪臣就先预祝皇上也如罪臣这般…永失所爱!”

“放肆!!”皇帝忽然暴怒的拔剑,挥剑砍断逆臣的头颅。

血淋淋的头颅恰好滚落到了踏入幄帐的吴雅脚边。

吴三桂的眼睛还在死不瞑目的瞪圆,嘴角还在翕动,吴雅吓得捂紧了嘴巴。

皇帝正满脸怒容的握紧染血的天子剑,此时看到吓得面色煞白的乌雅氏。

原本暴戾恣睢的神情瞬间柔和几许。

皇帝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逆贼的诅咒,这恶毒的诅咒犹如紧箍咒般,刺得他头疼欲裂。

此刻他心爱的女人正逆着幄帐外的晨曦,浴着光朝他走来,皇帝站在昏暗的幄帐深处,胸膛还在因为不知是愤怒还是恐惧,而剧烈起伏。

皇帝的目光盯着心爱之人眼角恐惧的泪,忽而长叹了一口气。

“李德全…传朕旨意,不必再派兵诛杀陈圆圆及吴家余孽,三日后班师回朝。”

皇帝的目光投向吴三桂染血的头颅,在这一瞬,逆贼原本死不瞑目的眼睛,竟然缓缓合上。

皇帝有一瞬间愕然,忽而又焦急道:“朕与你不同!”

他想证明给吴三桂看,即便他的结局与吴三桂一样,他心爱的女人也能好好活着,他绝不会永失所爱!

吴雅战战兢兢的踩着满地的鲜血,来到皇帝的面前。

“今日昆明城内为庆祝大捷,特准备泼水宴,替朕更衣,朕要微服出巡。”

吴雅:“……”

她真的会谢,皇帝让她踩着满地的血和死不瞑目的人头前来,就是为了让她更衣去城里玩泼水。

吴雅敢怒不敢言,伺候皇帝换上了一身摆衣人的装束,摆衣人就是后世的傣族。

吴雅和梁九功也换上了摆衣人的装束。

当梁九功看到乌雅氏穿着修身婀娜的摆衣裙褂,行走间小蛮腰若隐若现,吓得当即就取来了一件斗篷,美其名曰怕乌雅氏着凉。

他可不敢多看,就怕自己的眼睛被醋性大的万岁爷抠下来。

果不其然,入了城内之后,当乌雅氏将斗篷脱下,万岁爷顿时黑着脸将脱下的斗篷重新罩在乌雅氏的身上。

此时吴雅拿着水瓢来到了城中的湖畔,几个顽皮的孩子忽然笑着向她泼水。

吴雅被泼了一身水也不恼,毕竟泼水就是送福的意思,她巴不得多来点福气。

此时一个小男孩朝着板着脸的皇帝泼了一瓢水。

梁九功和身边的便衣侍卫们顿时大气都不敢出,面面相觑。

“呵,都拘着做什么?难道你们不想给爷送福?”

“嘿嘿嘿,那哪儿能啊,奴才还巴不得爷多赐福给奴才呢。”梁九功嘿嘿笑着,反手就泼了皇帝一瓢水。

有了梁九功起头,吴雅也不再拘束,可劲的将平日里的憋屈一股脑的趁着泼水赐福的名头,一瓢接一瓢的泼向皇帝。

而皇帝也不甘示弱,装了一瓢水准备泼向乌雅氏,但手抬起来的时候,却避开了容易着凉的脑袋,将整瓢水都泼在了她的双脚。

“哈哈哈大哥哥在给漂亮姐姐洗脚呢。”一旁的小孩子开始起哄。

皇帝耳根泛红,俯身舀起一瓢清澈的湖水,还耐心的撇去浮萍,将水都泼在了乌雅氏的裙子上。

吴雅哪里能放过今日堂而皇之袭击皇帝的机会,当即就笑眼盈盈的舀了满水,统统泼在了皇帝的衣襟上。

此时侍卫们和梁九功都脱掉了湿透的上衣,与同样光着膀子的摆衣男子在打水仗。

满目都是坚实的肌肉和八块腹肌,吴雅羞的转过身,与几个摆衣女子一块泼起了水。

被水沾湿的斗篷早被她放到了湖边的栅栏上,此时吴雅浑身都被水浇透了,幸亏今儿她选择了一身银红的衣衫,否则早走光了。

此时湿漉漉的衣衫几乎贴着她的身子,将她的玲珑身型勾勒的一览无余。

吴雅边拧干裙子上的水,边缓缓地离开湖边,准备换一身备用的衣衫。

马车停在了斜对面的巷子口,吴雅边拧着裙子上的水渍,边朝着巷子口走去。

冷不丁她面前忽然多出两个穿着甲胄的八旗军,看甲胄颜色和花纹,应该是汉军镶黄旗的子弟。

“小美人衣衫怎么都湿了?”

吴雅看着那两个士兵淫邪的目光,顿时不悦的皱眉,她板着脸懒理这二人的骚扰,加快了脚步。

忽然她的手腕被人抓住,一个魁梧的士兵将她连拖带拽的往巷子里拖去。

吴雅出自将门,自然会些拳脚功夫,哪里会惯着这些败类,当即就气的与那两个混账大打出手。

可修身的裙摆和衣衫却限制了她的拳脚,那两个卑鄙的混账似乎看出她穿着修身的衣衫行动不便,尽然无耻的撕扯起她的衣衫。

双拳终是难敌四掌,一道道让人心悸的裂帛声响起,吴雅只觉得身上一凉,她的裙子被撕扯开,露出修长白皙的大腿。

就在其中一人揪住她的衣襟准备撕开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暴怒的呵斥。

“放肆!”

一个水瓢砸在了那还在揪着她衣摆的狂徒手臂上。

吴雅趁着那狂徒吃痛的松手之际,拔腿钻入了马车内。

她吓得囫囵寻了一件斗篷裹紧,正要出去与那两个狂徒对峙,可马车帘子却被掀开,皇帝闪身入了马车内。

“可有受伤?”

“多谢万岁爷挂怀,奴才并没有受伤,只是今儿这口恶气,奴才着实咽不下去。”

吴雅正要掀开马车帘子报仇,却听到梁九功说那两个狂徒的上司隆科多大人前来。

“奴才隆科多给万岁爷请安,奴才方才听闻属下冒犯了一个摆衣女子,特来请罪。”

“方才奴才听属下禀报,说那摆衣女子穿着暴露不正经,二人以为她在暗送秋波,蓄意勾引,才会发生误会。”

吴雅听着隆科多为了下属贬低女性的话,忽然觉得阵阵恶寒。

什么叫因为她穿着暴露不正经,所以才会产生误会?

难道因为女人穿的暴露,就能违背女子的意愿,对女子施暴?简直是强盗逻辑。

吴雅知道在古代说女子穿衣自由,穿什么都只是为了取悦自己,而不是取悦男人这套说辞很可笑。

可她此时她憋屈的要命,正委屈的红了眼眶之时,忽而听到皇帝幽幽开口。

“隆科多!难道女子长得好看就是原罪?女子喜欢穿什么是她们的自由,这不是你们犯罪的借口!”

“她今日并未施粉黛,只洗了把脸,若她今日涂脂抹粉,你们是不是彻底沦为禽兽了?深处乱世,难道女子连洗干净脸出门都是错?朕的子民若活得如此为难,还要你们这些八旗做什么!”

“你们是保家卫国的将士!而非将魔爪伸向大清子民的畜生!”

“梁九功,杀无赦!”

“万岁爷,这二人是佟家子弟,他们今日喝了不少酒,脑子醉糊涂了,求您饶他们一命。”

“喝了酒就不当人?喝酒误事罪加一等,这二人家眷即刻发配宁古塔,予披甲人为奴。”

“万岁爷…”隆科多从未被皇帝表哥如此不留情面驳了面子,此时尴尬的想要继续求情,却被梁九功悄悄拉到了一旁。

“大人您还是别求情了,您知道这二人方才调戏的是谁吗?是皇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乌雅氏。”

一听到受害人是乌雅氏,隆科多顿时愤怒的拔出了长剑,转身亲自将那二人斩首示众。

此时隆科多懊悔的看着已然离开的马车,他素来护短,尤其袒护家族的子弟,可他没料到今日受害的是他心爱的女人。

乌雅氏定恼了他方才的所作所为,隆科多顿时心如刀割。

马车内,吴雅吸着鼻子不让自己落泪,她没有料到方才皇帝会说出那番袒护女子的话。

难怪他是一代圣君雄主,层次和高度简直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伤着哪了?”

皇帝说话间,将乌雅氏准备好的干净衣衫递给了她,并转过身回避。

“奴才没伤着,奴才只是感激万岁爷方才替天下弱女子做主,奴才很感动万岁爷方才那番为弱女子护短的话。”

吴雅边换衣服,边真心实意对皇帝说着感激涕零的话。

此时她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放松和踏实,只因她知道皇帝是个正人君子,他永远不会回头冒犯她。

吴雅将那身惹火的摆衣服饰收好,正准备丢掉,却被皇帝阻拦:“朕说了不是你的错。”

“可这身衣衫奴才也没机会再穿了,太过修身了,挡不住身形,不好看。”

“谁说不好看?朕觉得甚美,你先收着,今后有机会再来此地,朕再陪你泼水。”

“奴才遵旨。”吴雅将衣衫收起来,乖巧的跪坐在了皇帝的身侧。

回到幄帐之后,吴雅正伺候皇帝用晚膳,梁九功垂着脑袋入内,说隆科多大人来给万岁爷请安。

吴雅福了福身子,赶忙跟着梁九功离开。

掀开帘子之时,她正好与入内的隆科多照面。

吴雅垂眸毕恭毕敬的朝着隆科多福身见礼,闪身就跟着梁九功离开了。

其实她对隆科多也并没有到一往情深,非君不可的地步,经过昨日那番风波,吴雅对隆科多的感觉更是很难形容。

自从那日与隆科多在幄帐照面之后,直到皇帝拔营回京,她都没有再见到隆科多。

入秋之后,天气渐渐转凉,这日,梁九功笑呵呵的准备了铜炉火锅给万岁爷尝鲜。

吴雅瞧着当地特色的各种菌子和肉类在铜炉火锅里翻滚,渐渐的山珍独有的鲜香飘散在幄帐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万岁爷,这牛肝菌和见手青味道鲜美,奴才们昨儿尝了尝,简直比肉还好吃。”

梁九功将各种蘑菇都放了些在铜炉火锅里。

第48章 第048章

“公公, 所谓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奴才怎么瞧见有红伞的蘑菇在锅里?”

“嘿嘿嘿, 你这什么歌?怪好笑的, 杂家从没听过, 这红色的是红菇, 是补血气之物, 好些地方的女子坐月子才舍得吃的好东西。”

“原来如此。”

吴雅在后世不喜欢吃这些山珍,哪里吃过什么红菇, 此时更是好奇的站在了梁九功身侧,帮他一道煮火锅。

待到铜炉火锅里的食材都煮熟之后,梁九功取来避毒牌子亲自试吃,又过了一会,才夹了食材,让乌雅氏伺候万岁爷用膳。

“奴才去洗些果子来,乌雅氏, 你先伺候万岁爷用膳。”梁九功说完就离开了幄帐内。

吴雅乖巧的走到了皇帝身侧, 开始伺候皇帝用膳。

“你先吃。”皇帝下意识将碗推到乌雅氏面前。

“奴才遵旨。”吴雅此刻心里乐开了花,埋头就夹了一满筷子的菌子大快朵颐。

爽脆滑嫩的菌子带着山珍独有的鲜香在味蕾中炸开,简直比肉还香, 吴雅悄摸的又夹了一筷子,这才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 重新拿碗给皇帝装了一碗。

“万岁爷,奴才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菌子, 您快些尝尝。”

皇帝嗯了一声, 正要接过汤碗,忽而李德全着急忙慌的冲进了幄帐内。

“万岁爷且慢!梁九功方才中毒了, 您千万别吃!”

跟在李德全身后的太医赶忙冲上去给万岁爷把平安脉,却见皇帝忽然抓住乌雅氏的手,让太医先给乌雅氏诊脉。

“朕没吃,先给她看!”

“万岁爷息怒,火锅里的见手青必须要煮久些,否则有微毒,人会被毒的产生幻觉,奴才已熬了汤药,服下汤药之后,歇息一晚即可。”

“此毒并不致命。”

皇帝闻言,这才松开了乌雅氏的手,可皇帝转头去看乌雅氏之时,却愣怔了。

“小蘑菇,我是一只小小小蘑菇。”

此时乌雅氏正双目迷离的在笑着转圈。

“小哥哥真好看,快来吃小蘑菇呀,嘻嘻嘻……”

“小鱼,好多小鱼啊,我是小鱼…”

“……”

“真的没事?她不会变成傻子,对吗?”皇帝面色凝重,将乌雅氏伸进他衣襟,喊着要抓大灰狼的手握紧。

“回万岁爷,她这会估计毒性发作了,并无大碍,她服下汤药之后,估摸着还要迷糊几个时辰。”

“都下去。”皇帝无奈的抓住她乱挠的手。

此时幄帐内只剩下吴雅和皇帝二人。

“哇,好多帅哥哥,快让我摸摸你们的腹肌,嘿嘿嘿,都有都有,真没白来啊,排队哈,我一个个都摸…”

“帅哥,这么热的天,你穿什么衣服啊,脱掉脱掉,我爱看,嘻嘻嘻。”

“……”

皇帝此时满脸通红,一把抓住正在撕扯他龙袍的女人。

“好多?不知羞!你还想看谁的身子,嗯?”

“小哥哥别生气呀,你快让我摸摸,哎呀你怎么不给摸啊,那我去摸别人去。”

“不准去!”

皇帝被乌雅氏恼人的话,气的一把扯开了身上的龙袍,将她不安分的手按在了他的怀里。

咕嘟一声清脆的咽口水声传来,皇帝被乌雅氏那直白炙热的眼神看的心慌意乱,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种地,我要种地,都是我的,种…草莓…”

皇帝捂着眼睛,哭笑不得,就这么被乌雅氏给轻易推倒在了床榻上。

不待他起身,忽而感觉到身上一沉,皇帝惊的伸手想要将她推开,可触手间竟是滑腻的肌肤。

她…她竟然不知在何时,野蛮的撕碎了她自己的衣衫,正在撕扯他的衣衫。

皇帝本就衣襟大开,此时更是轻易被她脱的一干二净。

此时她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皇帝克己复礼闭上眼睛,但感官却变得愈发敏感,她的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忍不住颤栗。

此时皇帝只觉得煎熬无比,喉结都在极速滚动。

“吧唧,草…莓…吧唧……”

皇帝只觉得心口一阵阵酥麻和温热,她…原来这就是她说的种草…莓…

皇帝素来隐忍克制,但在心爱的女人不断的靠近和热吻撩拨中渐渐崩溃。

皇帝横亘在她后背的手顿在半空,他的手掌时而克制的攥紧,时而发颤的忍不住触碰心爱的女人。

但即便被疯狂咆哮叫嚣的欲念撕扯煎熬,他仍只是克己复礼,情到浓时,也只是将无尽的缱绻爱恋,尽数化为迷乱的深吻。

他不想趁人之危,不想伤害她半分。

这场漫长的煎熬和缱绻的错误厮磨,终是在乌雅氏呜咽着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留下一排牙印而告终。

“李德全,备水,准备她的衣衫。”

皇帝此时隐忍的难受,眼尾都洇着一抹欲色的红。

而乌雅氏折腾累了就沉沉入睡,今晚被煎熬的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罢了。

皇帝苦笑着又伺候她沐浴,期间她又对他张牙舞爪了一回。

待到将她沐浴更衣,放回到床榻上,皇帝终是没忍住绕到了屏风后。

他是血气方刚的正常男子,被心爱的女人如此撩拨,怎么可能不动情。

安静的幄帐内只剩下吴雅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此时屏风后传来皇帝阵阵压抑的轻喘。

“玛琭…玛琭…”

也不知过去多久,随着皇帝一声缱绻的低呼,紧接着又是一阵低沉愉悦的喟叹,幄帐内再次恢复了静谧。

清晨时分,梁九功晕晕乎乎的来与正在打哈欠的李德全交接班。

此时幄帐内忽然传来皇帝沙哑的声音,让梁九功进来收拾。

梁九功挠头,这大半夜的收拾什么?

可当他掀开帘门,一股欢爱气息扑面而来,梁九功脚下一踉跄,再偷眼看向床榻上穿戴整齐,连发丝都没乱的乌雅氏,愈发茫然了。

皇帝伸手指了指屏风,就背过身拥着乌雅氏入眠。

梁九功:“!!!!”

应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梁九功震惊的疾步绕到了屏风后,果然…

梁九功捂着嘴巴,感觉天都要塌了。

打从万岁爷知晓人事之后,总是对那档子事儿淡淡的,平日里宠幸女人也只是为了安抚各方势力。

即便万岁爷十天半月不入后宫,哪怕是御驾亲征数月,也不曾这般自亵过。

梁九功忽然很心疼万岁爷,明明乌雅氏就躺在他怀里,他竟然这般作贱自己的龙体。

梁九功默然的将屏风后沾染了龙精的了事帕悄悄收拾干净,苦着脸守在了外头。

天将即白之时,他又将还在没心没肺沉睡的乌雅氏抱回了隔壁帐篷里歇息。

梁九功留了心眼子,并没有直接触碰乌雅氏的身子,而是翻下了箭袖,隔着布料才敢将乌雅氏抱回去。

否则万岁爷满是独占欲的森冷眼神都能将他看杀。

吴雅直到傍晚时分才苏醒,此时梁九功正坐在她床边嗑瓜子。

“哎呀你终于醒了,现在如何了?可要让太医来给你瞧瞧?”

“奴才头还有些晕,嘶…奴才的嘴唇是不是肿了,疼的厉害。”

吴雅腾的龇牙咧嘴。

梁九功眯瞪着眼睛看着乌雅氏红肿的嘴唇,心里猜到了她的嘴唇是被万岁爷吻肿了,只因万岁爷的嘴唇肿的更厉害,甚至被吻的破皮了。

“嗯对,太医说有的人中毒后嘴唇会被毒肿,你和万岁爷的嘴巴都被毒肿了,万岁爷比你严重,他脖子都揪了好些痧祛毒。”

梁九功一脸严肃的胡说八道哄骗乌雅氏。

“奴才今后再不敢吃菌子了,呜呜呜,疼死了…”吴雅捂着嘴唇欲哭无泪。

她忍着嘴唇上火烧的疼,跟着梁九功来到幄帐值夜。

当看到皇帝被毒的破溃的嘴唇之后,吴雅顿时觉得自己嘴上那点伤压根不算事儿。

此时皇帝的脖子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刮痧痕迹,猛一看还以为是吻痕呢。

若非皇帝身边并没有女人侍寝,吴雅都要怀疑昨晚哪个侍寝的彪悍嫔妃生啃皇帝了哈哈。

此时皇帝的面色看着极为疲惫,似乎昨晚没歇息好,见她端茶来了,只慵懒的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就继续埋头处理奏折。

今晚皇帝困顿的厉害,早早的就准备就寝。

第二日一早,御驾开始拔营回京,皇帝几乎一路上都在接见沿途的大小官员。

打从那日蘑菇中毒之后,吴雅再没有机会试吃了。

但皇帝也没亏待奴才们,他用过膳之后,就将用过的御膳赐给奴才们享用。

皇帝用过的御膳最多只动三筷子,老祖宗规矩食不过三,否则皇帝永远都见不到那道食过三的菜肴。

那些几乎原封不动的精美御膳,兜兜转转还是便宜了奴才们。

这日,吴雅吃饱喝足之后,本想趁着皇帝忙碌之时,悄悄的去瞧瞧弟弟白启,可却被告知白启所在的镶黄旗拔营去了北边驻防。

吴雅若有所思的朝着北边远眺,皇帝似乎在筹谋什么大事,竟然将皇帝亲掌的满汉两黄旗调遣到了北边抗击准噶尔。

他为何不让蒙军旗回老家驻防?草原又将风云变幻,迎来何种巨变?

……

康熙十八年,十月十六,吴雅随圣驾回到了阔别数月的紫禁城。

吴雅背着行囊从神武门入了紫禁城里。

可她还没来得及踏入后宫,忽而被慈宁宫的苏麻喇姑挡住了去路,说是太皇太后召见。

吴雅被凶神恶煞的两个大力太监一左一右抓着,几乎将她一路拖拽到慈宁宫。

此时吴雅有些忐忑的被大力太监连拖带拽的往慈宁宫的方向前行。

“姑姑,不知太皇太后召见奴才有何要事?”

吴雅压下满心的恐惧,悄悄的塞了一张面值不菲的银票给苏麻喇姑。

意外的是苏麻喇姑这一回却并未承她的情。

吴雅顿时紧张兮兮的咬着唇,一路上苏麻喇姑都没有说话,只沉默的领着吴雅前往慈宁宫。

吴雅踏入慈宁宫之时,看见太皇太后和太后二人正在葡萄架下对弈。

纵横阡陌间,白子已然将黑子逼得穷途末路,再无转圜余地。

太后最先抬眸觑了她一眼,眼眸中满是不屑与桀骜。

而太皇太后正执白子在低头看着棋盘思索良久。

“奴才承乾宫一等掌事宫女乌雅玛琭,给太皇太后,太后娘娘请安。”

吴雅曲膝跪在地上见礼,可她跪的膝盖都麻了,却仍是等不到喊她起身的指令。

此时她匍匐在地上不知所措,她在来的路上,已然将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统统都复盘了一遍,确认自己并没有任何逾越的行为。

那么今日慈宁宫的下马威究竟是为何事?

太皇太后似乎意犹未尽,一盘棋结束之后,紧接着又继续开局。

吴雅从旭日东升之时,一直跪到了午膳之后。

此时她独自跪在慈宁宫的小花园里,仰头看着逐渐阴冷铅灰色的苍穹。

簌簌的雪花渐渐模糊视线,两个扫雪的太监撑着伞避开了她跪着的位置,正埋头在扫雪。

吴雅今日完全没有料到自己会到慈宁宫莫名其妙的罚跪,甚至来不及戴上护膝。

此时刺骨森寒的冷意从膝盖蔓延周身,吴雅冷的缩着脖子直哆嗦。

与此同时,皇帝从回宫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在御书房里召见近臣商议政务。

梁九功此刻刚得了乌雅氏被罚跪于慈宁宫的噩耗,顿时急的团团转。

他顾不得万岁爷嘱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议政的旨意,端着一盏茶就推门入了御书房内。

此时几名满汉文武重臣正在与万岁爷商议政事,万岁爷见他来了,顿时不悦的凝眉。

梁九功壮着胆凑到了万岁爷身边说悄悄话。

不出所料,万岁爷顿时腾的从龙椅上站起身来。

“今日之事搁置再议。”

皇帝拔腿就朝着寝宫的方向疾步前行。

回到寝宫之后,皇帝满脸愤恨的扫视着寝宫内一切如旧的陈设,忽而取出随身携带的钥匙,打开了藏在龙榻暗格里的小箱子。

当匆匆赶来的梁九功看到小箱子里不翼而飞的两封册封圣旨,顿时眼前一黑,感觉天都要塌了。

完了!慈宁宫定是发现了那两封册封乌雅氏的圣旨。

“呵,顾问行,杀!”

“万岁爷…”梁九功此时痛心疾首。

顾问行曾经是乾清宫的总管太监,更是第一位敬事房大总管,还是梁九功和李德全二人的师父。

万岁爷御驾亲征期间,顾问行和两个老嬷嬷一道看守乾清宫。

顾问行曾是万岁爷身边最信任的太监,没想到会背叛万岁爷,投靠了慈宁宫。

梁九功此时颓丧着脸,再不敢替师父求情,只因受株连之人,是乌雅氏,谁来求情都是徒劳。

“传朕旨意,翊坤宫郭络罗氏即刻杖杀!”

“传皇贵妃。”

皇帝接连颁布了让人震惊的圣旨,梁九功胆战心惊的亲自去执行,从万岁爷的旨意中不难窥探出一二来,许是翊坤宫宜嫔背信弃义,暗地里投靠了慈宁宫。

宜嫔将当初在乾清宫发生之事,告诉了慈宁宫,所以今日乌雅氏才遭此劫难。

宜嫔这个蠢东西,竟然背叛了万岁爷。

而此时皇帝召见皇贵妃去乾清宫的消息也传来,皇贵妃放下了手里看不完的账册,施施然来到了乾清宫里。

没有人知道皇帝和皇贵妃二人在御书房里说了什么体己话。

皇贵妃从御书房出来之后,径直乘着步辇来到了慈宁宫。

已是夜寒风急之时,太皇太后和太后正坐在暖炕上继续下棋对弈。

听到皇贵妃前来,太后忽然冷哼了一句:“哼,该来的不肯来,不该来的倒是巴巴儿的来了。”

太皇太后轻轻一抬手,太后就噤声了。

此时太皇太后放下黑子,揉着眉心幽幽道:“皇贵妃来做甚?”

“回太皇太后,皇贵妃来请罪,她说对奴才教导无方,惹怒了您,特意来请您降罪。”

太皇太后有些恼怒,竟然将手里的黑子丢回了棋篓子。

“告诉她,这个奴才留在慈宁宫,哀家亲自教导她规矩。”

苏麻喇姑应了一声,转身将跪在慈宁宫外的皇贵妃给打发走了。

此时殿内只剩下太皇太后和太后二人继续对弈。

“你也早些回去吧,这件事哀家亲自处理即可。”

“老祖宗,您怎么还将那狐媚子留在身边了?这狐媚子应该立即就地正法才对。”太后听出老祖宗在下逐客令,顿时不悦的开始劝说。

“蠢材,你当年也杀了董鄂妃,福临对你回心转意了吗?”

“这奴才活着更有用。”

“可…”

“哀家让你回去,这件事哀家自己处理!你不得插手!”

太后吃瘪的诶了一声,起身委屈的离开了慈宁宫。

待到太后离开之后,太皇太后让奴才准备了一桌皇帝喜欢吃的点心,还亲自沏了一壶茶,等待皇帝大驾光临。

“主子,万岁爷来给您请安了。”

“这孩子比哀家预想中来的更早,真没想到,哀家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他急眼的时候,真是造孽啊。”

太皇太后自嘲的摇了摇头。

此时皇帝板着脸入了慈宁宫内,从踏入慈宁宫那一瞬,皇帝的眼角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跪在海棠树下的乌雅氏。

看到她肩上覆盖的残雪和冻的发白的嘴唇,皇帝咬紧牙关,默然入了殿内。

“玄烨来啦,哀家正有件事要告诉你一声,哀家瞧上了承乾宫皇贵妃身边伺候的奴才乌雅氏,觉得这丫头机灵还乖巧,想将她留在哀家身边伺候。”

梁九功忍不住皱眉,太皇太后素来独断专行,她字里行间用的是告诉一声,而非商议,压根不给万岁爷选择的余地。

“皇玛嬷,皇贵妃大病初愈,一时半会离不开这奴才,方才还到孙儿面前哭着求孙儿将那奴才要回去,您看在皇贵妃素来孝顺的份上,将那奴才…”

皇帝话说到一半,忽而太后重重的将茶盏放回了桌子上。

“玄烨,你从前绝对不会为了后宫的女人如此忤逆哀家。”

“哀家倒不知你如此钟情于你的表妹佟佳氏,甚至对她言听计从。”

大殿内火药味十足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到了瑟瑟发抖的吴雅耳朵里。

皇贵妃对她这个奴才还真是情深意重,方才皇贵妃亲自来慈宁宫跪求无果之后,竟然还去乾清宫请皇帝当救兵。

此时吴雅感动的热泪盈眶,正要继续偷听皇帝祖孙二人的对话,可苏麻喇姑却将殿门关的严严实实。

待到殿门再次打开之时,梁九功急急忙忙的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搀扶起身。

“乌雅氏,杂家带你回承乾宫。”

梁九功搀扶着乌雅氏离开了慈宁宫,吴雅回到承乾宫之时,皇贵妃竟然亲自来到门口迎接她归来。

“娘娘,奴才该死,连累了您。”吴雅忍不住热泪盈眶。

“回来就好,说什么连累,你是本宫的福将才对。”皇贵妃握紧了乌雅氏的手,赶忙让人将乌雅氏抬到了她的暖炕上。

此时太医和医女都已经准备就绪,纷纷凑上前查看乌雅氏身上是否受伤。

待到众人离开之后,皇贵妃亲自端着一碗驱寒的姜汤,坐在了床榻边。

吴雅简直受宠若惊,赶忙准备起身,却被皇贵妃按回了暖炕上。

“本宫很欣慰,幸好那人是你,也只能是你,否则本宫第一个不服气。”

皇贵妃忽然满眼欣喜,眸中含泪的看向她。

吴雅被皇贵妃云里雾里的话说的一头雾水,什么叫幸好是她,只能是她?

“娘娘,您这是何意?”

“今后你就知道了,你好好在本宫身边呆着,本宫定会护着你周全。”

此时彩星施施然入内,语气有些焦急和气愤:“娘娘,方才万岁爷下旨大封后宫了。”

“哦?高位嫔妃都晋了谁?”

“万岁爷晋了咸福宫格格博尔济吉特氏和永寿宫钮祜禄氏为贵妃,咸福宫格格还专门赐了封号,于今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以大学士马齐为使,诏封为宣贵妃。”

“永寿宫钮祜禄贵妃无封,万岁爷对咸福宫贵妃还真是宠爱,今晚还翻了她的牌子。”

“另外万岁爷还晋了宜嫔、惠嫔、荣嫔为妃位。”

“啧,郭络罗氏怎么还没死?呵,这哪儿是表哥的旨意。”皇贵妃戏谑道。

而此时吴雅却是满眼震惊。

历史上康熙共大封后宫两次,第一次大封后宫,册封了一后、一贵妃、七嫔。

而第二次大封后宫,在康熙二十年,这一次大封后宫,册封皇贵妃,和钮祜禄贵妃,还有赫赫有名的德荣惠宜四妃。

可如今才康熙十八年,皇帝竟然提前了两年大封后宫。

还有咸福宫的格格博尔济吉特氏,她入宫始终是格格,直到三十一年后,在康熙五十七年才被册封为宣妃。

宣妃一生无宠,无儿无女,是科尔沁在紫禁城里最后的吉祥物。

从康熙帝开始,与蒙古联姻的主要方式不再是皇帝广纳蒙古后妃,而是把大清的公主、和宗室贵女嫁到蒙古抚蒙。

一代代的大清贵女前仆后继入草原,渐渐将曾经不可一世,与爱新觉罗家歃血为盟友,一道打天下的黄金血脉驯化,彻底臣服在了爱新觉罗氏的脚下。

而如今,咸福宫格格却一跃成为了宣贵妃?

吴雅其实隐隐感觉到皇帝对草原极为忌惮,甚至在筹谋如何彻底收服草原。

可如今皇帝册封宣贵妃又是何意?

难道是皇帝为了麻痹草原势力?他准备出什么杀招了?

吴雅正纳闷之时,忽而皇贵妃幽幽叹了一口气:“表哥为了救你,牺牲还真大啊,都快将自己逼成了楚馆里以色侍人的小倌了啊。”

吴雅正在出神,猛然听到皇贵妃如此陶侃皇帝,忽然觉得气愤和难以置信。

“娘娘这是何意?”

皇贵妃将汤碗放下,笑着看向乌雅氏。

“就是你心里想的意思。”

第49章 第049章

“娘娘, 您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奴才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吴雅捂着狂跳的心口,紧张的冷汗涔涔, 皇贵妃素来不说废话, 定是另有所图。

此刻她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 堵得有些窒息。

皇帝竟然是为了救她, 才会对蒙古势力妥协, 这不可能!

皇帝心思缜密,肯定有别的阴谋, 毕竟他对蒙古势力虎视眈眈,甚至早已在暗中筹谋布局。

可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让慈宁宫盯上?

吴雅抬眸看向还在温柔朝她笑的皇贵妃,愈发茫然。

“娘娘,奴才愚钝,不知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惹怒太皇太后。”

“别紧张,太皇太后素来看不惯本宫, 自然也看不惯你, 本宫派你去前线照料万岁爷,违背了女子不得入军营的规矩,你是在代替本宫受罚。”

“你也别多想, 本宫去乾清宫里苦苦哀求,将本宫那苦命的儿子都抬出来说叨, 简直声泪俱下,万岁爷本就对本宫心存愧疚, 自然愿意帮着本宫。”

“乌雅氏, 本宫将你当作救命恩人,本宫的恩人自然也是万岁爷的恩人, 本宫发誓,今后绝不会让人伤你半分。”

“娘娘,奴才何德何能,万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不知为何,皇贵妃说出的答案,竟让吴雅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瞬间土崩瓦解,她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时外头忽然传来嘈杂的人声,吴雅一问才知道,皇贵妃将才搬到偏殿没多久的两个低等嫔妃迁出了承乾宫。

“娘娘,您不是想让那二位小主留下来固宠吗?怎么又给打发走了?”

吴雅诧异的问道,皇贵妃心心念念杀母留子,怎么忽然将那两个妃子给赶走了。

“那二人成日里叽叽喳喳的烦人,两个废物留着无用,本宫让人将西配殿收拾出来,回头你住进去,那边敞亮,你住着正好。”

“啊?娘娘,奴才住在庑房即可,哪里敢住在西配殿?”

吴雅被皇贵妃这般示好吓得不知所措,心想皇贵妃该不会将杀母留子的主意打到她身上了吧…

毕竟历史上孝懿仁皇后的确抢了德妃的四阿哥。

“你离本宫近些,本宫可随时唤你来身边伺候。”皇贵妃伸手轻轻拍了拍乌雅氏的手背。

有了眼前这位表哥心上人,她不愁佟佳一族数代人的梦想不实现。

“奴才遵命。”吴雅简直如蒙大赦,原来皇贵妃让她住在西配殿,是想方便随时随地让她当牛马。

“你身子骨可好些?”皇贵妃愈发对乌雅氏关怀备至。

“多谢娘娘挂怀,奴才并无大碍。”

“那就好,万岁爷如此帮着承乾宫,本宫无以为报,特意做了一盘豌豆黄,你替本宫送去承乾宫,顺便你也给万岁爷道声谢,免得让人觉得本宫身边的奴才没规矩,不知恩图报。”

皇贵妃想起表哥当时央着她去救乌雅氏那焦急万分的样子,就觉得又好笑又可怜。

也该让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表哥尝尝情爱滋味了,看他还能不能再说情爱是庸人自扰的洒脱之言。

嘲笑情爱之人,注定也会为爱生泪!她可太想看表哥掉泪了!

“奴才这就去。”

吴雅拎着食盒,冒着鹅毛大雪前往乾清宫。

今晚皇帝翻了宣贵妃的牌子,此时接宣贵妃的凤鸾春恩车恰好被抬入乾清宫。

宣贵妃博尔济吉特氏一掀开帘子,就看到了乌雅氏那狐媚子。

晌午她才从宁寿宫回来,竟然惊闻万岁爷被这狐媚子迷住了心智,甚至写下了册立皇后的诏书藏在乾清宫。

一个下贱的包衣奴才何德何能,竟敢迷惑皇帝。

吴雅感觉到了宣贵妃的审视和轻蔑的眼神,她全程垂着脑袋,恨不得寻地缝藏起来。

她将手里的食盒子交给梁九功之后,就战战兢兢的转身逃离了乾清宫。

宣贵妃看着那灰溜溜离开的狐媚子,不禁捂着嘴角偷笑。

此时她正要转身去准备除衣侍寝,忽而梁九功垂着脑袋来到了她的面前。

“贵妃娘娘,万岁爷这会还在处理政务,这天寒地冻之时,万岁爷让您今儿先回去,明晚再来。”

宣贵妃的面色顿时一沉,嘴角浮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国事要紧,那本宫明晚再来伺候万岁爷。”

宣贵妃说完,转身就匆匆离开了乾清宫,她心里明白,一定是那狐媚子和梁九功串谋了什么,撺掇着万岁爷驳了她的脸面!这口恶气她哪里能咽下……

吴雅正走在昏暗的夹道内,她总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她,但转身之时,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这个时辰各宫的宫门早就落锁,四周围安静的只剩雪落下的簌簌声,偶有残雪压断树枝的哔啵声传来。

吴雅绕过一段幽深的夹道之后,身后的声音愈发迅疾,她吓得正要转头,忽而被人兜头蒙住。

她的嘴巴被人捂着,将她拖拽着前行。

她拼死挣扎却抓不住半片衣阙,绝望之际,吴雅忽然双脚腾空,整个人直直往下坠去。

噗通一声,冰冷刺骨的水席卷而来,吴雅挣扎着扯落头上的破麻袋,却发现自己被人丢进了幽井中。

刺骨的冰水让她忍不住瑟瑟发抖,她仰起头正要喊救命,忽而头顶上方唯一的光亮被黑暗覆盖。

有人将井口封住了。

吴雅简直欲哭无泪,只能用双脚撑着井壁,想要靠自己爬上去。

可井壁却湿滑无比,压根没有着力点,吴雅没爬两下就再次跌入水中。

这边厢皇贵妃正在承乾宫里等着乌雅氏从乾清宫回来,可左等右等,却不见乌雅氏的身影。

她担心表哥沉不住气,会强幸乌雅氏,于是急急忙忙的叫来步辇,冒着大雪前往乾清宫要人。

此时梁九功正准备伺候万岁爷洗漱,忽而听到承乾宫皇贵妃来乾清宫要人,顿时一头雾水。

“乌雅氏不是早就回去了吗?娘娘怎么这时候来要人?”

梁九功正纳闷,忽然意识到什么,顿时焦急的将手里的铜盆丢给身边的小太监,拔腿就入了浴池。

“万岁爷,乌雅氏估摸着出事儿了,两个时辰前,奴才亲自送乌雅氏离开了乾清宫大门,但皇贵妃这会却来要人。”

“狗东西,今后务必亲自将她送到皇贵妃面前!立即搜宫!”

皇帝连打散的湿漉漉辫子都来不及整理,就匆匆披衣亲自搜寻乌雅氏的踪影。

“今日她遇到何人?”

“回万岁爷,乌雅氏离开乾清宫之时,咸福宫宣贵妃正好前来侍寝。”

皇帝顿时怒不可遏,握着天子剑就怒气冲冲的前往咸福宫兴师问罪。

她在紫禁城里素来循规蹈矩,对人宽厚,人缘颇佳,压根不会得罪什么人,只能是慈宁宫的人在作祟!

此时宣贵妃博尔济吉特正在窃喜终于帮着太后解决了那狐媚子,忽而殿门被人狠狠踹开。

“贱妇!她在何处!”

暴怒的皇帝飞身跃起,将锋利的天子剑横亘在博尔济吉特氏的脖子上。

“万岁爷何故来臣妾这兴师问罪?臣妾根本不知道万岁爷在说什么。”

“啊~~”宣贵妃话还没说完,只看见眼前寒光一闪,她的左边胳膊就这么被皇帝生生砍了下来。

“她在哪!!”

“臣妾真不知啊!!”

宣贵妃来不及捂住血流如注的断肢,就再次难以置信的捂着被皇帝毫不留情划破的脸。

完了,没了这张脸她今后该如何争宠。

她从未料到皇帝会对博尔济吉特氏的嫔妃如此不客气,此时宣贵妃懊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该帮着太后铲除那狐媚子了。

随着宣贵妃惨叫连连,被皇帝砍断了手脚变成人彘,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蠕动,她终于崩溃的嚎啕大哭起来。

“在…在井里,可将她投井的奴才被臣妾灭口,臣妾也不知她在哪个井里。”

“呵,很好!”

皇帝寒着脸冷笑一声,挥剑砍下了那毒妇的头颅。

“将这贱妇大卸八块,立即送到慈宁宫和宁寿宫。”

皇帝丢下染血的天子剑,逆着风雪开始搜寻整座紫禁城里的水井。

乾清宫的奴才们也四散搜寻紫禁城里的水井,可紫禁城总共有七十二口水井分布在各宫,于是今夜整座紫禁城都闹的人仰马翻,不得安生。

没有人知道今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乾清宫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万岁爷震怒,下旨搜宫。

随着各处水井都被底朝天的搜寻和打捞,却始终并没有见到乌雅氏的身影,皇帝开始变得慌乱不安。

天将破晓之时,紫禁城里的水井都被搜查了个遍,甚至有些沉在荒僻水井里的陈年老尸都被翻了出来,却始终没有见到乌雅氏的身影。

此时皇帝忽然拔腿朝着景仁宫的方向狂奔。

梁九功也猛然想起来乌雅氏曾经请旨在景仁宫后殿打一口竖井,后来乌雅氏离开景仁宫之后,那竖井打了一半就被废弃封了。

梁九功顿时心急如焚,领着乾清宫的心腹奴才们才敢往景仁宫拔腿狂奔。

入了景仁宫,梁九功就看见万岁爷竟然直接跃进了井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将准备好的绳子丢入狭窄的水井里。

当看到万岁爷抱着脸上都是冰碴子,生死未明的乌雅氏之时,梁九功浑身都在恐惧的发颤。

他不敢想象乌雅氏若今日死了,万岁爷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又有谁还能平息天子一怒。

“传太医!备热水!准备炭火!”

皇帝抱着浑身冰冷的乌雅氏冲入了黑漆漆的景仁宫里。

奴才们七手八脚的准备热水和炭火,此时浑身湿漉漉的皇帝正要给乌雅氏煺去满是冰碴的衣衫,却见她痛苦的呜咽着,嘴里直喊着很热。

神智不清乌雅氏挣脱皇帝的怀抱,开始焦急的脱衣服。

“玛琭…”

皇帝正要上前抱住她,忽而梁九功惊呼了一声:“万岁爷,不好了,她得了失温症,这会脱衣服是生命垂危的症状,快快快,快让她身上热起来!”

梁九功是穷苦人家出生,熬过饥荒雪灾年,他见过太多在冰天雪地里冷的反常的开始喊热脱衣服的人。

那些人因为极度寒冷造成了失温症,精神错乱开始脱衣服,最后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

此刻乌雅氏正在脱衣服,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让人毛骨悚然。

“热水!!” 皇帝失态的咆哮道。

正在打热水的奴才们被皇帝的怒喝声吓得加快了脚步,此时皇帝除去二人的衣衫,将乌雅氏抱紧,入了浴桶内。

“梁九功,水再热些。”皇帝说话间,双手不停的搓揉乌雅氏发僵冰冷的身子。

“玛琭,醒醒…”

梁九功拎着烫手的热水,听到万岁爷染着哭腔的声音,也忍不住哽咽了。

随着皇帝几乎将乌雅氏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搓揉的发红,甚至连她原本苍白的脸此刻都红扑扑的。

可乌雅氏却并没有苏醒,可梁九功却细心的发现乌雅氏的眼睫翕动了好几下。

难怪她怎么都醒不来,原来是不肯醒,装睡之人,又如何能叫醒。

而此时吴雅却尴尬至极,皇帝几乎将她揉进了胸膛,此时皇帝粗粝的大掌正在一寸寸的揉着她每一寸敏感羞人的地方。

此刻她终于明白过来,皇帝对她存了男女之情的念头。

耳畔一阵阵哀婉焦急的柔声细语,刺得她心尖阵阵酸楚的剧痛。

吴雅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皇帝,只能没出息的装睡回避。

梁九功忽而咬紧了牙关,低声道:“万岁爷,奴才瞧着乌雅氏似乎快苏醒了,不如让皇贵妃来照料如何?恕奴才直言,万岁爷您这会的情绪有些太过了…”

“好。”

“今晚之事,封锁消息。”

“奴才遵旨。”

闭着眼装睡的吴雅感觉到皇帝将她抱出了浴桶里,竟然还抱着她开始仔细替她擦干净头发,还帮她穿衣服。

皇帝的指尖从她发丝间穿过之时,带来的酥麻颤栗感让她无所适从。

此时皇帝将她抱到床榻上,似乎离开了,吴雅支着耳朵偷听四周围的动静,直到再不曾听到任何动静,才敢缓缓睁开眼睛。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皇帝正负手静立床榻边上。

吴雅与皇帝就这么尴尬的对视了,她竟然从皇帝的眼神里看到了他来不及收敛的失落和伤感。

显然皇帝发现了她在装睡。

此时皇帝忽而冷哼了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吴雅尴尬的扯着被子,蒙住了脑袋不知所措。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在被子里热的满头大汗,倏然被子被人一把掀开。

“皇帝正在慈宁宫受家法呢,你不去瞧瞧?他为了你,搜遍了整座紫禁城里的水井,还把欺负你的宣贵妃大卸八块。”

“你不知道吧,方才他出门的时候,身上还穿着跳井里救你的那身带着冰碴子的龙袍,辫子都结冰了。”

皇贵妃抱着阴阳怪气地揶揄道。

“娘娘,奴才绝无半点攀龙附凤之心,请娘娘明鉴。”

“乌雅氏,你若在忌惮本宫大可不必,满后宫里的女人有几个是因为真心实意爱慕皇帝才入宫承宠的?左不过都是为了利益而已。”

“娘娘是不是也如此。”吴雅哑着嗓子问道。

“本宫没入宫之前,是世家贵女,是主子,入宫是妃妾,是奴才,在紫禁城里当奴才有什么好开心的?”

“本宫没逼着你去攀龙附凤,本宫只是将皇帝现在的处境顺便告诉你一声,让你也乐呵乐呵。”

“本宫悄悄和你说,太皇太后对皇帝表哥素来严格,每回惩罚他都是用鞭子抽打。”

“本宫记得有一回姑母刚崩逝,万岁爷年岁还小,当时病的厉害,半夜三更闹着要去孝陵看姑母,你说一座冷冰冰的陵墓有什么好看的?”

“太皇太后训斥表哥妇人之仁,表哥哭闹着坚持要去,最后被鞭挞了好几下,后背都是伤,后来他再也不闹着要去见姑母了。”

“娘娘,求您别说了…”

“本宫只是念起了表哥小时候的事情,随口唠叨几句,哦对了,你的好姐妹章佳氏和万琉哈氏来瞧你了。”

吴雅听到皇贵妃说好姐妹,顿时警惕的噤声。

“娘娘,奴才与那二人曾经在乾清宫共事,我们三人家里的长辈认识,再无别的交情,许是奴才家里请求她二人来探望奴才。”

“不必解释这些,你能猜到本宫的心思,本宫也能猜到你的。”

皇贵妃笑着起身离开。

此时章佳氏和万琉哈氏红着眼眶急急忙忙入内。

“姐姐,方才皇贵妃派人来传话,我们才知道你出事儿了,姐姐你身子骨如何了?”

章佳氏含泪握紧了乌雅姐姐的手掌,仔细打量起来。

“清婉,妞妞,你们喜欢皇上吗?”

章佳清婉和万琉哈妞妞对视一眼,万琉哈妞妞起身去关好了门窗。

“姐姐你是不是病糊涂了?竟然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我们入宫承宠自是为了家族荣光,为何要喜欢万岁爷?”

吴雅:“……”

“就是就是,若有门路能落选,谁愿意来紫禁城里为奴为婢,即便如今当了皇帝的女人,可还是奴才,若我不入深宫该多好啊。”

万琉哈妞妞怅然叹气道。

“姐姐,所谓帝王无情,紫禁城里最不能有的就是情爱,我们该想着如何光耀家族门楣,你怎么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来折辱我们二人。”

章佳清婉无奈的摇头道。

“折辱…”吴雅忽然哭笑不得。

她意识到皇帝虽然深处富丽堂皇的紫禁城,周围都是人,但却前所未有的孤独,只因所有人都只当他是能赏赐荣华富贵的皇帝。

“姐姐,你别这样,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章佳氏二人看到乌雅姐姐又哭又笑的在摇头,顿时吓得伸手去拍打乌雅姐姐的脸颊,想让她尽快回魂。

“我想去慈宁宫…”吴雅含泪哽咽道。

……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气的面色铁青,正挥着马鞭狠狠的抽在玄烨那混账的后背。

她亲自培养的皇帝,优秀得让她骄傲多年的明君,今晚却变成了暴戾恣睢的昏君,竟然不顾体统斩杀了蒙古嫔妃。

此时苏麻喇姑施施然入内,说是那小宫女前来谢罪。

原本还跪的笔直,一声不吭的皇帝忽然站起身来。

“皇玛嬷,是孙儿之过,与旁人无关。”

太皇太后忽而气的嗤笑一声:“无关?若无关你就不会开口求情。”

“跪下!哀家今儿就用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祖宗家法打醒你这不肖子孙!”

皇帝咬紧牙关,再次曲膝跪在了大清列祖列宗的画像前。

吴雅跟着苏麻喇姑入内的时候,就看到太皇太后正愤怒的挥舞着马鞭,在鞭挞皇帝的后背。

此时皇帝的龙袍早就被打破了,后背更是皮开肉绽。

吴雅看的眼角酸涩,曲膝跪在了皇帝身侧,匍匐在了地上。

“太皇太后,奴才特来恳请您赐死奴才。”

原本狂暴的鞭子忽然顿在半空,太皇太后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匍匐在地上的瘦弱身影。

“皇玛嬤,一切都是孙儿的错,今后孙儿再不会忤逆您任何事情,孙儿求您放过不要殃及无辜。”

太皇太后听到孙儿这番话,更是火冒三丈,抡起鞭子就朝着那狐媚子狠狠的抽去。

吴雅微微仰头间,看到鞭子落下,她哪里敢躲,赶忙低头领罚。

可预料中的疼痛却并未袭来,她的后背一暖,皇帝竟然将她护在了怀里。

呼啸的鞭子重重的砸在皇帝的后背,皇帝只隐忍的闷哼了一句,将她搂的更近了些。

“玄烨,哀家命令你放开这狐媚子!”

“皇玛嬷,孙儿愿替她受罚,求您放过她。”

“你!!放开她!”

愈发暴烈的鞭子不断落下,太皇太后怒喝着让皇帝松手,可皇帝却倔强的将她紧紧的护在怀里。

吴雅此时热泪盈眶,皇帝此时并不曾看她,只垂眸沉默忍受着惩罚,他嘴角都溢出点点猩红,却依旧倔强的不肯松手。

“皇上…”吴雅心中五味杂陈,心痛的忍不住潸然泪下,赶忙伸手拼命推开皇帝。

“皇上,奴才无意攀龙附凤,求您放过奴才可好?”

吴雅感觉到皇帝的身子僵了僵,只闷闷的说了句好,却依旧没有松开她。

“与她无关!那哀家问你这是什么!”

太皇太后愤怒的甩过来明黄之物,吴雅定睛一眼,竟然是两封诏书,此时那两封诏书滚落在地上,正好摊开在眼前。

当看清楚诏书上的内容之后,吴雅只觉得晴天霹雳,那竟然是皇帝册封她为德贵妃和皇后的册封诏书。

皇帝到底什么时候写的册封诏书?她竟然完全不之情!

“玄烨,你还有何要狡辩的吗?”

此时苏麻喇姑忽然俯身抓住了吴雅的左手腕,攥住她手腕上的青丝镯子。

“太皇太后,奴才瞧着这镯子很眼熟,这不是前些时日,您去乾清宫探望万岁爷,无意发现万岁爷在亲自雕琢的镯子吗?当时您还在陶侃镯子丑。”

吴雅顿时满眼震惊的瞪着手腕上的镯子,只觉得那镯子顷刻间仿佛千斤重,她的手腕都勒得生疼。

“拿来给哀家瞧瞧。”

眼见苏麻喇姑即将从她手腕上拿走手镯,吴雅情急之下挣脱开,扬手将那镯子重重的砸在了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青丝镯子本就易碎,顷刻间就被砸的四分五裂。

“太皇太后恕罪,这镯子是奴才在南锣鼓巷路边摊随便买的,岂敢污了您的眼。”

太皇太后将手里的马鞭一丢,拔步走到了那奴才的面前。

“呵,你倒也是个硬骨头。玄烨你也真是的,强扭的瓜不甜,哀家都能瞧出这奴才压根对你没心思,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你是皇帝,岂能入此没脸没皮,死缠烂打?”

皇帝此刻面色惨白,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此时吴雅迫不及待想立即与皇帝撇清关系,忍不住再次开始替自己辩驳。

“太后明鉴!奴才压根就不知道诏书一事,奴才若真存着攀龙附凤之心,岂会还是个宫女?”

“说出来不怕太皇太后笑话,奴才的阿玛曾让奴才出宫后寻个良人入赘,奴才家境虽贫寒,但也想风风光光的坐着八抬大轿嫁人。”

吴雅战战兢兢的匍匐在了太后的脚下。

“哦?是吗?”太皇太后一个眼神示意,苏麻喇姑就立即去寻乌雅氏的阿玛对质。

没过多久,苏麻喇姑就回来禀告确有其事,还说威武最近选了好几个青年才俊,准备等女儿回去先相看相看。

“太皇太后,奴才若真有心勾引万岁爷,奴才在万岁爷御驾亲征数月伺候在跟前,多得是机会,毕竟当时万岁爷身边只有奴才一个女人。”

“万岁爷若真心喜欢奴才,又如何会将奴才赶出乾清宫?”

“奴才倒是记得从前在景仁宫伺候之时,万岁爷有一回醉酒还在处理政务,当时奴才看到万岁爷在写册封圣旨,就借着万岁爷酒醉的机会,求万岁爷给奴才择佳婿赐婚,当时万岁爷问了奴才的名字,许是万岁爷醉糊涂了,写错了…”

“太皇太后您瞧瞧,万岁爷若真要册封奴才,哪里会同时封奴才为皇后和德贵妃的,奴才难道还能既当贵妃,又当皇后不成?”

“奴才愿对长生天发毒誓,若奴才对万岁爷有非分之想,奴才定肠穿肚烂,挫骨扬灰,不得好死,死后入十八层地狱不得往生…”

吴雅并不怕毒誓应验,只因她现在就身处地狱,没什么好怕的。

她必须尽快和皇帝撇清关系,否则定会连累家人。

她知道皇帝喜欢她,所以不会伤害她的家眷,可太皇太后就难说了。

可她正口若悬河发毒誓,却被皇帝沉声打断。

“够了!呵…”

皇帝垂眸压下失落绝望的情绪,她焦急与他划清界限的模样,就像一把利刃,狠狠戳进了他的心口,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嗯,是朕写错了。”皇帝哑着嗓子说道。

“玄烨,你也对着长生天和大清的列祖列宗发誓吧,若这册封圣旨是你心之所向,亲笔所写,那这奴才发的毒誓将会应验,她会不得好死,挫骨扬灰!”

皇帝满脸愤恨,正举起来准备赌咒发誓的手指,在听到皇玛嬷这句话之后,猝然收紧。

“皇玛嬷,孙儿知错,不必再惊扰鬼神和大清列祖列宗,求您到此为止,可好?!”

“既如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太皇太后其实完全不相信这奴才的狡辩之言。

但她了解孙儿的脾气,孙儿甚至舍不得发誓,担心那奴才发的毒誓真的应验,若今日真的将他逼上绝路,只能玉石俱焚。

如今将这奴才留在慈宁宫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她终于拿捏了玄烨的软肋和逆鳞。

“玄烨,今后这奴才就在哀家身边伺候!此事不得再议!哀家乏了,你跪安吧。”

“孙儿告退!”皇帝踉跄起身,转身拂袖而去。

此时苏麻喇姑搀扶着太后入了屏风后,吴雅满脸震惊和错愕,一个人羞愧万分的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皇帝该是对她无情无义见风使舵的嘴脸,失望透顶了吧,二人如此结局也未尝不可。

可皇帝转身离开时最后看她的眼神满是破碎与失落,让她的心都跟着一阵阵抽疼。

百转千回的复杂情绪悉堆眼角,她含泪看着被她亲手砸碎的镯子,忍不住将那些碎玉悄悄藏了起来,这是她和皇帝之间最后的瓜葛。

只是为何她多看一眼那碎镯子就是一阵窒息的心痛呢,她不想深究,也不敢深究。

对于皇帝,她不敢爱……

第50章 第050章

皇帝回到乾清宫之后, 终是妒火中烧,立即连夜召见了隆科多。

隆科多这几日正在发愁该如何哄心爱的姑娘开心,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他决定今日趁机向皇帝表哥提出用军功换乌雅氏的请求。

乾清宫的奴才将他直接领到了皇帝练习摔跤骑射的布库房里。

此时皇帝表哥正执剑矗立在擂台上, 见他来了, 竟然二话不说就抡剑袭来。

隆科多赶忙拔刀应对, 也不知道表哥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几乎对他招招致命。

二人连过数招之后,隆科多渐渐落了下风, 而此时愤怒的皇帝发现了表弟腰间革带挂着的剑穗。

她的手艺皇帝再熟悉不过,皇帝顿时勃然大怒。

隆科多此时气喘吁吁的正准备求饶,可表哥忽然再次朝他袭来。

眼见表哥的利剑即将触碰他腰间的剑穗,隆科多顿时闪身回避,曲膝跪在地上求饶。

“皇帝表哥饶了奴才吧,这是奴才的心上人亲手做的剑穗,奴才答应过她不能再弄坏了, 奴才不想再让她伤心, 求您成全。”

皇帝的剑锋抵在那剑穗上,只要稍微一用力,那剑穗就会瞬间四分五裂。

“表哥, 奴才想用军功换一人,她与奴才两情相悦许久, 求您成全奴才…”

“隆科多!”皇帝忽然开口打断隆科多的话,他的语速很快。

伺候在一旁的梁九功诧异的挑眉, 万岁爷着急了。

“表弟, 你还年轻,朕还需要你尽心辅佐, 明年再说吧。”

“奴才遵旨。”隆科多隐约感觉到表哥语气里的不悦,于是识相的不敢再继续强求。

是夜,皇帝顶着湿漉漉的衣衫,经历一整晚的风雪侵扰和情绪大悲大喜的冲击,终于还是毫无征兆的病倒了,皇帝开始高烧不退,可他却拒绝太医准备的汤药。

眼见万岁爷因高烧几度昏厥,但仍是让奴才们拿酒饮醉,梁九功只能胆战心惊的来慈宁宫求太皇太后去劝劝万岁爷。

太皇太后忽而无奈的笑出声来:“狗奴才,你到底想让哀家去劝皇帝,还是旁人?”

梁九功挠挠头,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罢了,让乌雅氏随你去乾清宫走一趟吧,照料皇帝两日再回来。”

梁九功差点喜极而泣,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之后,就火急火燎去后殿寻乌雅氏。

此时吴雅正在后殿里扫落叶,听到梁九功说皇帝高烧不退还在饮酒,她顿时忧心忡忡的攥紧了手里的扫帚。

“乌雅氏,杂家求你了,你就去劝劝万岁爷吧…”梁九功忍不住悄悄抹泪祈求道。

吴雅话到嘴边的拒绝之言压根说不出口,她的双脚比她的心更快行动,等到她反应过来之时,她的双脚已然跨入了乾清宫大门。

梁九功将皇帝寝宫门打开半扇,就将吴雅一把推入了殿内。

鼻息间都是刺鼻的浓烈酒气,皇帝正坐在地上,抱着一个大酒坛子在仰头豪饮。

“酒…拿酒…”

吴雅端着汤药,坐在了皇帝的身侧。

“万岁爷,喝酒伤身,奴才伺候您服药可好?”

此时皇帝忽然抱紧了酒坛子,眸色迷离的与她对视。

他真是醉得厉害,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的坐不稳。

此时皇帝醉醺醺的折腰朝她靠近,墨色深沉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嗤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汤药,仰头喝了起来。

皇帝喝了几口,就拉着她的手,将剩下的大半碗药放到她手里。

“你…你等会再喝…别…别再中毒了…”

听到这句话,吴雅脑袋顿时嗡的一声。

她忽然想起自从那日吃蘑菇中毒之后,皇帝都不准她再试吃,而是每回将他吃过的御膳赐给她吃。

她还在一路吐槽皇帝挑食难伺候,原来……

吴雅顿时热泪盈眶,此时皇帝还在温声叮咛着让她一会再喝,别再中毒了。

吴雅已是泪流满面,忽而苦涩的笑道:“哪儿有皇帝给奴才试毒的道理,你若死了,我哪儿还能活…”

“你别对我这般好,求你了…”吴雅潸然泪下,终是控制不住扑进了皇帝的怀里。

此时皇帝服下汤药之后,整个人都有气无力,就这么生生被她推倒在地上,不曾反抗半分。

吴雅吓得伸手垫着皇帝的后脑勺,就怕他磕疼了。

而醉醺醺的皇帝却下意识的护着她的脑袋,将她紧紧揉在怀里护着。

此时皇帝又在闹着要酒,在门外伺候的梁九功被方才万岁爷那番话感动的眼眶泛红。

他就说万岁爷为何御驾亲征之时,吃的反而与他平日里一贯喜欢的清淡口味截然不同。

万岁爷素来节俭,一条毯子都能用十几年不换,可御驾亲征之时要求的御膳却奢靡极了。

从前万岁爷独自用膳几乎不让御膳房做太多,哪儿会那般奢侈的几乎原封不动的赏给奴才们。

梁九功越想越心疼万岁爷,他实在不甘心,为何乌雅氏和万岁爷的结局只能如此?

梁九功愤愤不平的转身取了鹿血酒来,今日的鹿血他加的前所未有的足。

待到将鹿血酒调配好,梁九功推门就入了殿内。

此时乌雅氏正垂着脑袋坐在皇帝身侧,梁九功将大酒坛子放在了乌雅氏的面前。

“杂家拗不过,若再不拿酒来,万岁爷该让人将杂家拖下去砍了,你一会帮着万岁爷喝些吧。”

“是。”吴雅打开了酒坛子,她不想让皇帝喝太多,于是想帮着皇帝多喝些,再多喝些。

梁九功倒是个贴心的,拿来的酒并不是割喉烈酒,而是醇香绵甜,温润回甘的口感,这酒还怪好喝的,温润淡雅的酒香还带着柔和的清甜。

吴雅抱着酒坛子仰头猛灌了好几口,这般温和的酒,她自然想着替皇帝多喝几口,免得他伤了身子。

小半坛子的酒喝下之后,吴雅只觉得浑身暖和起来了,那温暖的感觉直达腹底,渐渐的开始有些酥麻难耐的燥意蔓延周身。

此时皇帝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酒坛子,仰头就开始豪饮起来,三两下就将那半坛多的酒喝光了。

而已然醉醺醺的吴雅却呼吸愈发急促,艰难的喘息起来。

她只觉得身上的衣衫就像枷锁似的,甚至衣料轻擦过肌肤,她就浑身忍不住轻轻颤起来,发出让她觉得羞耻的嘤咛声。

此时皇帝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吴雅羞赧的咬唇,不让羞人的声音从口中溢出。

她克制的屏住呼吸,但却莫名其妙的期待和渴望皇帝更多的亲密触碰。

真的很热,吴雅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于是忍不住开始煺去衣衫,直到后背贴在冰冷的地砖上,可她却依旧觉得浑身酥痒,口干舌燥。

“玛琭,地上凉,到朕…怀里…”

皇帝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吴雅睁开迷离的眼,这才发现皇帝不知何时,已将他身上的龙袍扯下,与她的衣衫揉在了一块。

皇帝的声音满是让她狂乱不安的蛊惑。

吴雅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时,身子已然缠了上去。

皇帝略带凉意的指尖所过之处,让她忍不住颤栗和欢愉。

他的指尖无处不在,就像解药般,让她忍不住想要更加贴近,想要更多的触碰和纠缠。

迷乱中,她彻底沦陷在皇帝狂乱的吻和抵死的缠绵里。

“玛琭…玛琭…你是我的…我的,给我…”皇帝用舌尖缱绻描摹她的眼角眉梢,最后轻轻咬着她的唇瓣,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呢喃道。

此时吴雅的双手在皇帝的肩背上游移,紧张的无处安放。

就在她茫然无措之时,撕裂的剧痛让她忍不住疼的躬起身来,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她疼的忍不住低声啜泣。

“对不起,玛琭…”

皇帝忽然放缓了动作,俯身吻着她的眼泪。

在皇帝温言软语的诱哄和极尽温柔中,疼痛渐渐被无尽的欢愉取代。

吴雅从没料到皇帝在床榻上是这般模样,初次似乎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

极乐之时,皇帝忽然咬住了她的耳珠,急迫的让她叫他的名字。

吴雅羞红着脸柔柔唤了一句万岁爷,可他却不满意,惩罚似的沉了沉身,吴雅忍不住轻呼出声,于是伸手搂紧他的脖子,贴着他耳畔叫着玄烨。

“玛琭,朕喜欢你叫朕的名字,很喜欢…”

皇帝哄着她不停的叫着他的名讳。

站在门外的梁九功听着乌雅氏僭越的叫着皇帝的名字,甚至还在侍寝的时候发出那些羞人的动静,吓得捂紧了耳朵。

此时一旁的李德全瑟瑟发抖的推了推梁九功。

“这…这正值当午,万岁爷从不曾在青天白日里白日宣淫宠幸女人,这该如何处理?”

此时殿内的的动静才将将平息,不待梁九功说话,殿内再次传来了男女情动之声,从前侍寝之时哪里有这般天雷勾动地火的动静,万岁爷的声音甚至盖过了乌雅氏。

梁九功龇着牙,又高兴又害怕,仰头看着烈日当空,半晌没吭声。

他默默良久,决定还是尊重乌雅氏的意见,毕竟他算计了乌雅氏一回,他不敢再乱作主张。

殿内的动静直到酉时才平息,此时梁九功打着哈欠看着落日熔金,夕阳余晖将乌雅氏娇小的身影拽到了门外的地砖上。

此刻吴雅走路都踉踉跄跄的虚浮,更是心虚的将领子都立了起来。

梁九功早有准备,将一身干净的宫女服连带着放在板凳上的毛领荣华领巾递给了乌雅氏。

“东配殿准备了热水和止疼消肿的药,你辛苦了,先去歇息歇息。”

“乌雅氏,今日这事儿着实突然,杂家都不知该如何处置了,杂家一时没了主意,你说这该如何是好啊。”

“公公…”吴雅的声音沙哑无力,她羞的满脸通红,赶忙捂着嘴巴,清了清嗓子。

“公公,今儿奴才只是伺候万岁爷用药,再无旁的事情发生,万岁爷醉的厉害,您快些进去收拾收拾。”

梁九功诧异的张了张嘴,没想到乌雅氏侍寝后甚至不想让万岁爷知道。

此时看到乌雅氏含泪曲膝跪在他的面前磕头请求,梁九功长叹一口气,挥挥手让她下去歇息。

“成吧,你放心,善后事宜杂家会办的妥妥帖帖的。”

“奴才谢过公公。”吴雅忍着浑身酸痛,尤其是那传来的疼,缓缓的来到了西配殿里。

梁九功贴心的准备了洗澡水,还有初次侍寝后止疼的药膏,吴雅还看到了桌上有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那是避子汤。

吴雅脚下一踉跄,忍着疼疾步上前,含泪端起避子汤一饮而尽,这样也好,至少不会有孩子牵绊这段孽缘。

……

皇帝苏醒之时只觉得头痛欲裂,此时他捂着发胀的脑门,脑海里忍不住回味那场迷乱旖旎的梦,与那人缱绻厮磨的点滴。

这一次的梦前所未有的逼真,他甚至记得每一次触碰带来的悸动和震颤。

“万岁爷,您觉得如何了?”梁九功端着一碗醒酒汤站在龙榻前。

“尚可,现在什么时辰?”

“现在子时刚过,您睡了整整一日,万岁爷,太后娘娘派乌雅氏前来给您侍疾,天色已晚,奴才刚让人先歇息在了偏殿,可要让她来伺候您?”

皇帝疲惫的揉着眉心,沉默片刻,哑然道:“让她滚。”

皇帝的语气凉薄而不耐烦。

皇玛嬷似乎将乌雅氏当成了他乖乖听话的奖励和筹码,这是对他最大的折辱和尊严的践踏。

他压根不屑于用强权来强迫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屈服。

梁九功苦着脸诶了一声,转身准备让乌雅氏连夜离开乾清宫,可他才走出两步,忽而皇帝叫住了他:“明日天亮,让她等雪停了再走。”

……

吴雅歇息了一晚,浑身依旧是酸疼的要命,这一晚她睡的很沉,直到日上三竿才幽幽苏醒。

此时房门被敲响,门外小太监的声音传入耳中,说是奉了梁公公的吩咐,来给她送药。

吴雅打开房门接过食盒子,打开食盒一看,竟然发现又是一碗避子汤。

她猜测是皇帝的意思,显然梁九功将昨日的事情告之了皇帝,此时吴雅赌气的将那避子汤一饮而尽。

这个时辰皇帝已去上朝,既然皇帝已痊愈,吴雅也没有呆在乾清宫的必要,于是她于梁九功说了一声,就回到了慈宁宫里。

慈宁宫里太皇太后正在葡萄架下练太极,吴雅将在乾清宫侍疾的点滴禀报,但刻意隐瞒了侍寝一事,太皇太后并未为难她,而是让她继续到后殿里扫雪。

一切似乎再次回到原点,吴雅日日都躲在慈宁宫后殿扫雪,再也没见过皇帝。

这日,慈宁宫里在统计申请出宫过年的奴才名单,吴雅的身子早就不干净了,哪里敢提出宫回家,她压根就过不了验身那一关。

还有更为致命的一件事,这几日她总觉得身上不对劲,总是睡不醒昏昏沉沉的感觉,偶尔还想干呕。

细想来,自从那次和皇帝尝了禁果之后,她的月事到现在都没有来。

她体寒,月事本就紊乱,加上那日在乾清宫喝下两碗避子汤,她压根就没往怀孕那方面想。

算算日子,宝宝差不多有两个多月大了。

吴雅直觉她怀的是小皇子,而且一定是四阿哥胤禛,她的命运终于还是和历史重合了。

吴雅忐忑万分,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想放弃这个孩子,可却没有能力抱住孩子。

她侍寝压根没有任何记录,倘若被人知道她珠胎暗结,定会被扣上秽乱后宫的帽子,让她一尸两命。

她正心不在焉之时,忽而太皇太后和太后走到了廊下,似乎在抱怨皇帝几个月都不曾宠幸后宫。

此时太皇太后凝眉看向那正在扫雪的狐媚子,忽而计上心来。

“苏麻喇姑,让那狐媚子跪在树下,没有哀家的准许,不准离开半步。”

吴雅听到了太皇太后莫名其妙的责罚,于是乖乖的曲膝跪在了满是积雪的地面上。

自从呆在慈宁宫,她连睡觉都戴着护膝,就怕随时要挨罚。

今日有了护膝,幸而还能熬下去。

她抱着手臂跪在残雪中小半日,正有些昏昏欲睡之时,忽然看到了明黄的熟悉身影。

皇帝下了御辇之后,只冰冷的觑了她一眼,就迈步入了慈宁宫内。

太皇太后将冲好的砖茶亲自放在了皇帝的面前,面色凝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儿,哀家听闻你近来忙于国事,从御驾亲征回来到现在都不曾入后宫,你本就膝下子嗣单薄,眼下恰好春假封笔歇息,你该多入后宫开枝散叶才是。”

“皇玛嬷,三藩之乱初定,孙儿还有许多琐事未处理,过些时日再说。”

皇帝笑着回应道。

此时苏麻喇姑恰好入内,朝着皇帝福身见礼之后,就幽幽道:“太皇太后,乌雅氏那奴才已然跪了小半日,奴才看她脸都被冻青了,是否让她明日接着跪?”

太皇太后缓缓放下茶盏,又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擦拭了嘴角,这才不悦的呵斥道:“她既犯了错就要承受后果,让她接着跪,跪死也罢,草席子卷了丢出紫禁城便是,一个奴才而已,哪儿那么多矫情。”

“孙儿,哀家乏了,国事要紧,你先去忙你的吧。”

“孙儿告退。”

皇帝将愤怒的攥在身后的手掌松开,面上仍是平和安静的离开了慈宁宫。

皇帝回了乾清宫,太皇太后送来的药酒也紧随其后,皇帝似乎在赌气,拿起酒坛子就不管不顾喝起来。

此刻皇帝心不在焉,还沉浸在失落之中,全然没有意识到这酒的味道不对劲,待到他回过神来,眸色变得愈发迷离失焦…

梁九功换班入内之时,闻到久违的让人心悸的药酒味,顿时胆战心惊。

很多年前太皇太后为了让万岁爷早日诞下皇子,竟然暗中给万岁爷喝这种药酒催生。

当时万岁爷才十二岁,喝了那药酒之后,就这般屈辱的早早知晓了情事,早早当了阿玛。

只可惜万岁爷当时都还是个发育不成熟的孩子,生下的皇子几乎都没活过来。

今儿万岁爷又误喝了那药酒,此时梁九功战战兢兢来到龙榻上,就看见太皇太后派来的三四名嫔妃在一起给早就失去清醒意识的万岁爷侍寝。

此刻万岁爷就像失了心智的骡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正心疼万岁爷,忽而再看空空如也的大酒坛子,顿时眼前一黑,从前只是一碗,万岁爷就能折腾两日,今日可是整整一大坛子!

太皇太后究竟将万岁爷当成什么了!

眼看着那几个嫔妃无法满足万岁爷,梁九功只能头皮发麻的去请更多的嫔妃给万岁爷降火。

晚膳之后,苏麻喇姑面色焦急的来禀报,说皇帝今夜召幸了八名嫔妃。

“什么!!”太皇太后惊的站起身来,继而涌出无尽的愤怒。

“好,好啊!他是不是把那些药酒都喝了!他不要命了!他竟然在赌气的报复哀家!很好!哀家倒要看他能赌气到何时!”

此时被罚跪一整日的吴雅正瑟瑟发抖的被两个小太监搀扶起身,惊闻皇帝夜御八名嫔妃,她顿觉如遭雷击。

历史上就有康熙帝“九妃连珠”和“八嫔临御”的风流传闻,说是康熙帝一晚上可以宠幸九个妃级的女人和八个嫔级的女人。

历史记载康熙好色,晚年更是因为纵欲过度终于精尽而亡,死于畅春园。

吴雅当时还在嘲笑皇帝是大种马,如今却只觉得心如刀绞,终是她连累了皇帝,将皇帝拖累成了魔。

连着四五日,皇帝仿佛不要命的夜夜都宠幸数名嫔妃。

这日甚至连太医院的人都前来找太后诉苦,说皇帝晚膳后吐血了,却仍是执意翻了九个嫔妃今晚侍寝。

太皇太后听到皇帝吐血昏厥,再也坐不住了,于是赶忙将乌雅氏那狐媚子叫来,让她立即去乾清宫侍疾,一月内都不准皇帝再沾染女人,让皇帝好好养养身子。

吴雅一路上忧心忡忡的来到乾清宫,才跨入乾清宫大门,就听到了歌舞声和女子的嬉笑声从皇帝寝殿传出。

“梁公公,奴才奉太皇太后之命,前来给万岁爷侍疾,请梁公公立即将侍寝的娘娘们送走,太皇太后有令,万岁爷需静养一个月,戒骄戒色。”

梁九功看到乌雅氏就像看到了救星,这几日万岁爷简直疯了,可劲的作贱龙体。

他当即就冲进去将今夜侍寝的九个主子娘娘们立即送出了乾清宫。

待到众人离开之后,吴雅忐忑入内,此时皇帝已然清醒,只穿着宽袍,衣襟大开,正风流不羁的躺在地上。

他的发辫都散乱开,身上都是女人的口脂印子,只一张脸还是干净的。

吴雅取下衣襟上的帕子,跪在皇帝身侧,俯身替他擦拭身上欢爱的痕迹。

“呵,你也想给朕侍寝?那就脱了衣衫,自己上来动。”

这才几日不见,皇帝的脸颊愈发苍白消瘦,眼下更是因为纵欲无度显出让人心疼的乌青。

“皇上,奴才求您赐死奴才,奴才不想再回慈宁宫了,奴才不想再连累任何人。”

吴雅能想到的方法,就是以她的死来结束这场孽缘,她已经无路可退,她知道自己被太皇太后利用,变成一把能摧毁皇帝的利刃,她都知道。

“呵呵,乌雅氏,你只是一个下贱的奴才,别自作多情,你在朕眼里一文不值。现在,脱!”

皇帝愤恨的起身撕扯她的衣衫,吴雅垂着脑袋没有反抗。

此时皇帝一把扯开她的衣襟,眼前赫然出现一支镯子。

她脖子上挂着那支被她不屑的摔碎,与他割席的青丝镯子,那四分五裂的镯子被粗糙的铜丝重新嵌在一起,被她贴肉藏着。

“呵呵,怎么?隆科多没钱给你买首饰?”

吴雅纳闷皇帝怎么莫名其妙的提起隆科多,于是赶忙解释道:“奴才与隆科多大人并无任何私情,他为何要给奴才买首饰?”

“没有私情……好一句没有私情,是不是你在慈宁宫被人洗脑,也想在朕身上图谋别的东西?所以…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奴才只想要万岁爷爱惜龙体,这一个月奴才都会在乾清宫给万岁爷侍疾,若万岁爷还要召人侍寝,那就先从奴才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吴雅说完,就匍匐在了地上,给皇帝磕头之后,起身站在了寝殿门口守着。

“梁九功!朕要翻牌子!现在就要!”

皇帝气的将酒坛子狠狠的扔了出来,迸裂的碎瓷片擦过吴雅的脸颊,她吃痛的捂着脸颊,却依旧没有离开门口。

此时梁九功战战兢兢的端着装满嫔妃侍寝绿头牌的银盘匆匆赶来,却被乌雅氏含泪掀翻在地。

梁九功脸上虽然惶恐,但心里早就悄悄给乌雅氏竖起来了大拇指。

“放肆!!”皇帝怒喝的在寝宫里拍桌子。

梁九功正要入内安慰一番,却见乌雅氏忽然捂着嘴角在干呕。

梁九功顿时骇然,继而是狂喜,赶忙压低声音激动的询问:“乌雅氏,你…你是不是…”

此刻梁九功激动欢喜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吴雅捂紧了嘴巴,难受的含泪点点头,又很快着急的朝着梁九功摇摇头,示意他别声张。

“滚!让她滚!”

皇帝愤怒的声音震得人脑瓜子嗡嗡响。

吴雅却不为所动,接过梁九功递过的汤药,推门入内。

忽然迎面飞来一个茶盏,吴雅惊的伸手去挡,忽而眼前一花,皇帝竟然飞身跃起,挡在了她的身前。

溅起的茶渣打湿了皇帝的龙袍,此时他转过身板着脸开始训斥她。

“笨奴才!也不知道躲!要你何用!”

“奴才死了也好,免得让万岁爷看着烦心厌恶。”

吴雅抿嘴压下笑意,自从知道皇帝喜欢她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发现皇帝似乎总是对她总是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