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凤凰于归(5)
◎薪火相传。◎
对一个母亲而言,这绝对是最严峻的惩罚。
妇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走出来过。
她失魂落魄地站在“真相”中间,儿子推开了房门,笑着,“妈,吃饭……”
妇人缓缓抬起头,看着儿子察觉到地上的资料,看着他的表情一点点变暗,心脏也被刀片一寸寸割下。
“妈妈,”他笑得像哭一样,“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查呢?”
“真相有那么重要吗?”
妇人多想自己能变成异兽,去找那些禽兽复仇。
但事实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在自己面前变成怪物,却无能为力。
她一定是被上帝和撒旦同时抛弃了。
否则怎么会发生这么荒诞的事情?否则为什么变成异兽的不是她?
“是她!是她不该胡乱出头,她不该去那里!”
地下牢里,他抓着铁栏杆,嘶吼着:“妈,是他们逼我的,他们逼我的!我没办法!我没办法!”
教廷的守卫很快赶到,神圣的子弹顺着相同的轨迹射入儿子脑中,疼痛似乎唤醒了他残留的一点意识,她亲眼看到他扭曲的表情,亲耳听到他怨毒地叱骂:“都怪你!都是你的错!是你害了我们!你是女巫!”
守卫很快包围了她,她迟钝地瘫跪在地上想:大家都错了。
这场雾灾,比想象中的影响还要大、还要恶劣。
“是我害了她。”妇人的声音很虚,像是随时要飘走,却又被沉甸甸的愧疚强留了下来。
她又崩溃地开始捂着脸痛哭,“审判没*错,是我害了他们、是我害了他们……”
祷告室里都沉默了。
孩子们没想到会听到一个这么沉重的故事。
西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在孩子们朴素的价值观里,真相当然重要。
但放在现实中,一切又显得这么的、这么的“不值得”。
真相真的那么重要吗?
女儿都已经死了,你一定要把儿子也送进去吗?
西西总觉得不该轻易吐出那句“重要”,她只能轻轻道:“对不起。”
妇人早已习惯了众人的同情和怜悯,她模式化地回复,“不,应该是我说对不……”
声音戛然而止,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双倏然凑近的蔚蓝色眸子。
那里面有一点点同情、伤感,但更多的是认真的懊恼。
“对不起,”西西郑重其事地说道:“我没有经历过你经历的一切,所以无法给你建议。”
“但我觉得,你已经做到了你能做到的一切。”
她边想边说,直接将脑子里杂乱的碎片托盘而出,“至少是你想做的一切。”
小姑娘说完就安静了。她还无法很好地将脑海中的想法串成一条线。
褚旭燃则更为直截了当,“你觉得你自己做错了,为什么?”
“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女儿……”妇人熟练地数起自己的错误——就像她在审判中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我害了我的儿子,我让我的家庭毁于一旦。”
“我一定是个女巫!”
妇人又陷入自艾自怨中,这是个安慰她的好时机。
一般而言,听到这,多数人都会宽慰她一句,“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孩子的错,都是迷雾的错。是迷雾让大家都变得疯狂了。”
但很显然,没有一个孩子准备这样做。
边初原皱起眉,看着妇人,像是在看这个世界上最难解的谜题。
她读过很多很多书,但是一直以来,都无法理解“人类”这种生物的拧巴之处。
她开口,“不,您的错不在于此。”
妇人困惑,她仓皇地抬起头,对上了边初原清冷的眸子。
边初原又问:“您关心您的孩子吗?”
“当然!”妇人话接得很快,“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心头肉,我将他们一点点带大,照顾他们的衣食住行。他们想要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会给他们。”
她说着,又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非常标准的一位可怜母亲。边初原挑剔地想。
她追问:“那么,为什么您的女儿想留寸头、想学散打,您却不允许呢?”
“我那时认为,女孩子不应该做那些,”妇人努力为自己辩白,“要是我早知道校园欺凌……”
“您不可能早知道。”边初原近乎武断道,“因为您甚至都没有试图去理解过她为什么这么想、这么做。”
妇人有些被刺痛了。
她站在那里,表情难看,指望谁出来说几句主持公道。
但孩子们似乎都没意识到不对,反倒有了新的疑问。
“女孩子不应该做那些?”西西的困惑如有实质,“为什么?”
“女生和男生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没有区别!”妇人激动地反驳,“如果我真的认为有区别,我就不可能那么坚持地寻求真相,那么坚持地给她报仇!”
“甚至因此‘害’了您的儿子,”边初原平静地接话,“是吗?”
这太咄咄逼人了。
妇人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她想离开这。
但她晚了一秒。
终于反应过来的张淑媛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之前的同情全都一消而散,她愤怒道:“如果你早就知道你的儿子是凶手之一呢?”
你还会、还敢继续往下查吗?
妇人的嘴唇颤抖得厉害,她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张淑媛想继续质问,但她发现自己的喉咙哽住了。
小老虎张牙舞爪。张淑媛双眸泛红。
她微微颤抖着,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察觉到手被谁拉住了,转头,是西西。
西西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淑媛,冷静。”
温热的力量顺着触感传了过来,张淑媛的颤抖奇迹般地停住了。
西西又拉了拉她的手,“淑媛,道歉。”
张淑媛把头偏向了一边。
西西鼓了鼓腮帮子,眼珠一转,将小伙伴的手抓到嘴边,轻轻“哈”了口气。
镇定的小姑娘耳朵瞬间红了,她有些羞窘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懊恼地紧了紧手,垂头丧气地向妇人道歉:“抱歉。我不该将自己的情绪带进来。”
“没、没事的,”妇人的身子摇晃着,她还是不敢抬头直视对面的孩子们,“我感觉好多了,今天先到这里吧,谢谢你们。我先走了……”
她踉跄两步,抬手就想推门离开,然而另一侧的门先一步地被打开了。
是穆斯,他来催孩子们吃饭。
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弭于无,妇人唯唯诺诺地向首领问好,穆斯看着她思量了两秒,“你是审判庭里那个?”
“是!”妇人强撑起感激的表情,“感谢您当初救了我……”
“不是我救的。”穆斯明确地回复道。
他摩挲了下指尖,似乎想起了什么,表情难得有些变化。
这一提醒,狮子也想起来了,“我就说这个故事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你!”
他眯着眼打量片刻,“我记得我们本来没打算走那条路,是因为中途遇上了一只很难杀的异兽。为了追它,才误入那里的。”
当时妇人就被绑在审判庭正中央,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作为证人出席的丈夫。
“女巫就是她!”丈夫愤怒地大喊,“她创造了两头异兽,害死了我的一对儿女!都是她的错!”
火把熊熊燃烧,把浓雾都衬托得亮了些,群情激昂的人们大喊着“烧死女巫”。
穆斯几人扫了眼就准备离开。
“敌众我寡,我们只有不到十个人,对面至少一百人。”
“但是没走成,”说到这,狮子“啧”了声,“那头异兽忽然怒吼一声,猛地撞向了我的刀!”
这么大的动静,几乎所有人都回过来了,看着格格不入的几人。
这下不救也得救了。
西西听到这,“哒哒”跑过去,抓紧了穆斯的衣角。
穆斯心里一软,他摸摸她的脑袋,“放心,”低声道:“我没受伤。”
“主教当然没受伤!”狮子龇牙咧嘴,“教廷那些人看到主教跟见了鬼一样,根本不敢动他。我们几个可都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他可怜兮兮地摸摸自己的腰,“可疼了。”
西西一视同仁,正打算安慰安慰自己的新伙伴,结果被穆斯反手抓住。
青年看向怔愣的妇人,“救你的人,是你女儿当初救下的人。”
他丢下这句话,也不管剩下的人是什么反应,直接拎起小姑娘塞入大大的风衣里,转身就走。
狮子脱口而出,“所以那只异兽真的来自那具尸体!”
他说完就意识到不对,然而来不及了,剩下的几个小不点全都围了过来。
狮子:“……”
他又看了看主教抱着神女潇洒离去的背影,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差了一筹,只能认命地解答起孩子们的疑惑。
“那只异兽的行为太奇怪了,像是有理智一样。如果异兽真的有了理智……”
狮子话没说完,但孩子们已经懂了,边初原的嘴唇都有些泛白。
“所以主教命令我们一定要查清楚那只异兽的宿主是谁。”
“我们一个个比对过去,发现那只异兽最可能来自于一个小女孩。”
他飞快地扫了眼惶恐的妇人,“我们在她身上发现了一封信。”
那是神父儿子送来的信。
字迹凌乱,嚣张至极。
大致内容是“你”虽然被另一个“不识趣的家伙”救了,但也没用。
现在,“不识趣的家伙”死了,她的哥哥也变成了异兽,她的妈妈即将被行刑,“你”猜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跟上帝作对的下场就是“回归撒旦的怀抱”。
“但是以我的经验来看,那女孩至少已经死了三天了。”狮子挠挠头,“按理来说,她的异兽不太可能藏这么久。”
故事似乎变得清楚。女孩在看到信后,灵魂兽怒而化作了异兽。
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异兽最终没有选择去报仇,而是潜伏在审判庭里,潜伏了三天,最终以生命为代价救下了“恩人的母亲”。
“但听了你的叙述……似乎一切都对上了?”
狮子叹息,“这可不是个好消息。看来在强烈的执念下,异兽真的可能短暂地拥有理智。”
“但这也不是个坏消息,”一直安静的翟英迪轻轻开口,“这证明浓雾没有我们想象得厉害——人心的力量可以撼动它。”
强烈的执念能改变异兽的行动轨迹,那么,强大的意志自然也可以抵抗浓雾。
妇人并不在乎这些,她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眼眶已经干涸,甚至流不下一滴泪。
她感觉自己的心被剖了出来,真正地经历了一次“审判”。她在教廷经历过无数次审判,都比不过这一次。
她错了,但她不该用生命去赎罪。
她的生命远比她想象得还要重要。
她女儿奋不顾身地救下了一根“火苗”,这根“火苗”又飞蛾扑火般地救下了她。
换句话说,她就是被她的女儿救下来的。
她应该去做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还没想清楚,孩子们已经被催促着去吃晚饭,走在最后的张淑媛迟疑了两秒,还是停下脚步。
“对不起,”小姑娘不自在地说道,“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吧。”-
“所以她其实早就意识到她的儿子可能参与了霸凌,却还是坚持去查了?”
边初原镜片后的眼睛微微放大,难得有些惊讶。
张淑媛肯定地点点头,“我的直觉是这样告诉我的。”
“她当时下意识的表情也说明了这一点。只是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听起来很合理,”热爱看推理剧的范卫莱来劲了,“她儿子和丈夫这么反对她去查找真相,甚至不惜将她送进疯人院,肯定有问题!”
说到这,她忍不住拍掌,“太精彩了!”
西西扯了扯她认为无所不知的穆斯,“所以这个姨姨后面怎么样了?”
穆斯言简意赅,“开了个小班,免费接收附近的孩子。”
边陲之地没有学校。小班短短几天内就召集了近一百个孩子。从三岁到十七岁不等。
妇人忙不过来,但很快有新的老师加入了她。他们飞速组成了一支队伍,一支看上去战无不胜的队伍。
十几年了,这个被遗弃之地,终于再一次响起了读书声。
“怪不得最近雾气淡了不少,”翟英迪感慨,“我还以为我们这么厉害。”
与被封锁消息保护起来的中心区不同。这边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迷雾的秘密。
比如雾气的浓淡与每个人息息相关,一片区域的负面情绪越重,雾也就越浓。
同样,浓雾又会反过来滋生恐惧焦虑等情绪,导致这片区域更容易诞生异兽。
“因为别的小鱼看到了。”西西脸蛋兴奋得红扑扑的,“当我们在救其中一条小鱼的时候,其他一齐被卷到岸上的小鱼也看到了。”
一个人拯救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又影响一个人。
千千万万个人合成一个“众”字,所以小小的“祷告”,才能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西西豪气地将手一展,像是要将全世界都抱进怀里,“看似救了一条小鱼,实则救了千千万万条小鱼!”
小家伙们都有荣与焉,可兴奋了!只有褚旭燃还记得穆斯的担忧。
“所以您不需要担心我们,”褚旭燃礼貌地看向穆斯,很有班长的范,“这些事不是看不到就不存在的。”
“与其现在假装不存在,不如早点看到、早做准备。”
他还是不小心泄露了几分盛气凌人,“毕竟我们都不是一般的孩子。”
青团游击队的几人(包括角马)纷纷赞同地点头。
穆斯张了张嘴,西西马上将脸蛋凑了过来,“放心吧穆斯!”
他犹豫片刻,心底虽然还有担忧,但还是决定尊重孩子们——尤其是西西的选择——点了点头。
西西笑得更甜、凑得更近了。
“穆斯穆斯,我听说你们最近准备去传教。”小姑娘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地晃了晃,终于暴露出自己组织这场谈话的真实目的:“我们也想去!”
小伙伴们很配合地跟着举手:“我们也想去!”
靠枪杆子传教的穆斯对上一片亮晶晶的眼睛:“……”
他早该想到,小孩子都是喜欢得寸进尺的!
第92章 凤凰于归(6)
◎穆斯脑中响起“滴滴——”的警报声。◎
考虑到安全问题,翟英迪被留在了基地新开的学校。
他很是兴奋,有些紧张地摸摸身前的书包,向其余上过学的孩子们虚心求教,“上课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上学经验丰富的褚旭燃:“老师问问题,要积极举手回答。”
“但是不要每一道都抢答,要给其他同学留点回答的空间。”吃过亏的西西补充。
“还有还有,讲到重点时,要注意做笔记!”范卫莱积极地将自己珍藏的彩笔大方地贡献了出来,“不同的类型可以多换几种颜色!”
“……然后你就会得到一本花花绿绿的书,”温加仑忍不住吐槽,“因为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重点……!”
“要是有人欺负你,”张淑媛用拇指划过鼻头,气势汹汹,“尽管告诉我!我帮你打回去……嗷呜!”
她捂着脑袋怒气冲冲回头,对上边初原的面瘫脸,一下就蔫了。
“别听她的,遇事不决找老师。”边初原言简意赅。
“要是老师解决不了,”她的眼镜泛起白光,“我们再去解决老师。”
一旁全程护卫的狮子:“……”
一时竟然不知道谁才是恐怖分子。
翟英迪将“注意事项”认认真真地在笔记本上一一记好。
等他抬起头,教堂的钟声恰在此时响起,阳光从逐渐消散的雾气中喷洒下来。
不知从哪迁徙过来的白鸽零落地飞起,白色的羽毛掉落在孩子们的头上、肩上。
“英迪哥哥加油!”头顶羽毛的西西注意到他的目光,连忙握拳,给他打气,“争取当个像燃燃一样优秀的班长!”
褚旭燃不动声色地将背挺得更直了些,范卫莱嚷嚷着不公平:“明明我也很优秀,为什么不是争取当个像我一样优秀的宣传委员!”
西西连忙哄她。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体育委员张淑媛也不服地跳了出来,学习委员边初原则恰在此时咳嗽了两声。
翟英迪看着左右为难的西西,感觉像是看到了正在鸟巢里叽叽喳喳的雏鸟们,他忍俊不禁,心头的那点恐惧和紧张忽然就消散了许多。
温加仑抓住这个时机,偷偷溜到翟英迪身边,悄悄耳语:“英迪哥,别听他们的,当生活委员才是王道!”
翟英迪好奇,“为什么?”
生活委员温加仑左右瞄瞄,确定没人注意自己,才兴奋地低声分享:“每次举行活动的时候,我都能多吃到一块巧克力!”
翟英迪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孩子们全都被他的笑声吸引了过来,他朝雏鸟们挥挥手,“快去吧,在列队了。”
“一路平安。”
羽毛被风吹起,飘到了男孩浅褐色的发顶。
西西看着轮椅上的翟英迪,他脸色的苍白终于被那份坦然冲淡了些许,清浅的瞳孔倒映出浮沫般的光。
这片初到时被浓雾笼罩的区域,也终于能透下光了。
西西心下一松,情不自禁地跟着扬起嘴角。
“保证完成任务!”-
这次要去传教的地点位于城市的交界处,由于雾气的浓度是相近几座城市的好几倍,已经许久没人通行。
所以这一趟旅程还背负着打通贸易渠道双重意义。
由于雾气实在太浓,飞机一进去就会失去信号,一行人将飞机停在离那片区域最近的空地上,再步行进入。
小朋友们全都穿上了迷你版的防护服,被严严实实地保护在中间。同样被保护在中间的还有穆斯。
他一头金色长发被高高竖起,迎风随意摇摆,衬得白色风衣都金光璀璨,在队伍里分外显眼。
温加仑热得满头是汗,狼狈的小胖脸一脸羡慕地盯着穆斯,“可恶,我也想这么帅——!”
最后一个字带着一种尖锐的惊恐,狠狠地转了几个大弯,又被温加仑吞了回去,
只见一只长相丑陋、已经看不出原本形态的异兽以一种刁钻的角度越过安保队伍,直冲穆斯而来,带起的风掀起了青年金色的睫毛,他面不改色地举枪——
“砰!”
血花四溅,星星点点落在风衣上,带出一股凌厉的寒意。
温加仑被吓得打起了嗝,他边打嗝边求助般看向西西,西西也不负他所望,勇敢的一个上前!
温加仑心中狂点头:对!没错,就是这样!西西!快阻止他!
西西走了两步。西西蹲了下来。西西用木棍翻了翻地上的异兽。
“是条蛇。”她很快辨认出来,又戳了戳,异兽开始缓缓消散。
“真可惜,”小姑娘忍不住遗憾道:“如果可以保存下来,老师肯定很开心!”多么珍稀的实验材料呀!
温加仑:“……”
他怀疑人生地四处看看,发现其他小伙伴也都僵站着不动,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没有引起任何波澜,队伍继续前进,随后又遇到了几次“小插曲”,都被穆斯轻松解决。
……温加仑终于忍不住凑到褚旭燃身边。
“班长,”他压低声音,“你觉不觉得西西的教父他们有点奇怪?”
“嗯?”褚旭燃的眼睛正紧紧跟着穆斯的枪,心不在焉道。
温加仑却被这一个字鼓舞到了。
他像一柄机关枪,噼里啪啦,“你看,明明前后左右都围满了保护我们的人,怎么会还有那么多异兽能闯进来,还偏偏跑到我们面前?”
褚旭燃收回点注意。
温加仑的声音轻了又轻,像被拍了一掌没拍死的蚊子,颤颤巍巍的,“你说,会不会是西西的教父故意的?”
褚旭燃看着一直凑在穆斯旁边的西西,若有所思。
他终于舍得将视线从枪上移开,看向温加仑。
温加仑看到他这个反应,心中更加确定了。
他越发小心翼翼,“而且我怀疑,他们手中的枪……”
“是真枪!”
褚旭燃:“……”
偷听的狐狸:“……”他揉了揉狐狸耳朵,默默走开了。
“所以,”温加仑没注意到褚旭燃的无语,他咽了口口水,继续爆料自己的惊天大发现,“他故意将异兽放进来,肯定是在示威、在吓唬我们!”
“警告我们再不给钱,他就对我们不客气!”
褚旭燃再次:“……”
“班长!”温加仑惊叫,“你都吓到翻白眼了!”
褚旭燃拒绝再听温加仑的“分析”。
他也跟着凑到穆斯面前,“我可以摸摸你的枪吗?”
穆斯垂眸看着这小不点——嗤,也就比他膝盖高一点。
“你玩过枪?”
褚旭燃谦虚道:“碰过几次。”
穆斯扫了眼西西,将枪递给他。
这把枪通体雪白,枪管上骚包又嚣张地嵌着金丝画做的游龙。
褚旭燃接过,小心地摸了摸,枪管上还有余温。
他摸了个遍,心满意足地打算将枪还回去,一抬眼,刚好看到十米开外有一只、有一只巨型红眼老鼠!!!
红眼老鼠!!!
褚旭燃瞳孔紧缩,想都没想,肌肉记忆般瞄准、扣动扳机!
“砰——”
手枪带来的后坐力让男孩微微后仰,直到红眼老鼠彻底消散,他才从应激状态中回过神来,轻轻喘息着看向其余人。
周围寂静一片,西西的嘴成了“O”型,看着褚旭燃眼睛亮得惊人。
褚旭燃脸“噌”得一下就红了,他挪了挪脚步,将自己从西西热烈的眼神中挪出去两步,才得以冷静下来看向穆斯。
他垂着头,将枪用双手捧起还给他,“对不起。”
随后低落又诚恳的说了句在这样的情境下怎么看怎么装的话,“……下意识就开枪了。”
穆斯:“……”
他注视着自己的枪和拿着枪的小屁孩,不知为何,脑中忽然响起了“滴滴——”的警报声。
……或许是因为他的灵魂兽长得很像“老鼠”,而这小子刚杀了一只老鼠?
鼩鼱感受到他的想法,不满地跳起来“吱吱”两声,然而让它更不满的还在后面。
只见西西一个激动,直接一把抱住了褚旭燃。
“太太太太——厉害了!”西西抱着他跳了一下,把口袋里的猎豹和鼩鼱都颠了颠,“燃燃,我想学这个!”
褚旭燃脑袋冒烟,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点了点头。
猎豹看着他那傻样,嫌弃地抖了抖猫须。
随后跟同样一脸嫌弃的老对头鼩鼱对上眼。
确认过眼神,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西西还不知道自己口袋里的两个小灵魂兽已经达成了“战时同盟”,她现在对褚旭燃的敬佩之情犹如滔滔洪水,也不围着穆斯了,就要跟班长一道走。
穆斯只能缀在两人后面,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插上两句话,力图让西西意识到:不需要“舍近求远”,这里还有这么大一个射击老师呢!
温加仑看着班长、西西和那个大魔王的背影。
感动得热泪盈眶。
先是一个漂亮的下马威,随后甚至直接以身引敌!
不愧是班长,有担当!他明年还要投他一票!
没等温加仑再找到机会跟褚旭燃“接头”,之前派出去的先遣部队回来了。
带回来个抖如筛糠的男人。
狮子熟练地一脚踹过去,尖刀立在脸侧,“说!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男人吓得鼻涕和眼泪一个劲地往外冒,疯狂摇头,抖着不敢说话。
穆斯抬手示意。
围着男人的几人训练有素地退开。
男人只觉得眼前一晃,他下意识抬头,看到青年真容后脱口而出,“主教!”
是教廷的人。
看来这片区域出问题的时间比想象得还要早。
狐狸思忖,主教叛逃这么大的新闻,这个男人就像与世隔绝一样,看上去完全不知道。
狐狸尾巴摇了摇,他不动声色,顺势追问,“说清楚,到底怎么了?其他人呢?”
男人满心以为这是教廷派来的队伍,不疑有他,脸上绽放出狂喜,“您终于来了!”
“里面……里面……”说到这,男人脸上再次浮现出恐惧,他咽了咽口水,努力压下生理性的害怕,从头开始说起,“我们受长老会所托,来这个蛮荒之地传教。”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是随着雾气越来越浓,街上也开始有了一些风言风语。”说到这,男人脸上流露出真切的愤恨,“后面经过我们一查,果然是有女巫在妖言惑众!”
女巫,又是这个词。
西西跟范卫莱对视一眼,两个敏锐的小姑娘都察觉到了不对。范卫莱将衣领上别着的摄像头悄悄对准了男人。
“我们将这件事上报给长老会,长老会勒令我们当即重启审判!”
害怕逐渐褪去,他唾沫横飞,“一定要把恶魔的力量重新封存回去,不能任由她们为祸人间!”
“所以我们不负所托,执行了上帝赋予我们的职能……”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是边初原。
男人看着边初原,本能地感到几分不适。
这种感觉……就像是看到那群女巫时一样。
他很快压下了这种感觉。
——主教身边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女巫呢?
边初原平静地注视着那双浑浊的眼睛,“冒昧地问一下,您口中的执行职能是?”
她隐隐有些预感。
果然,下一秒,男人毫不犹豫,“当然是火刑!”
“只有烈火才能烧尽不洁,阻止恶魔诞生!”
他讲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讨好地看向穆斯。
“主教,我还特意藏了一块‘肉’,用上好的白酒封存在地窖里,保证一点力量都没有流失……”
大多数人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但身体已经浮起了鸡皮疙瘩。
阴冷的寒意压下了暑气,边初原再次打断,“什么‘肉’?!”
男人有些不满地瞥了眼这个无礼的女孩——看在主教的面子上,他压下了心中的不耐。
随意地回答道:“当然是烈火‘烘焙’过、祛除了罪恶的‘肉’……”
话还没说完,一道枪声突兀地响起,神经尚未来得及将痛觉传导,又是几声枪响。
男人瞪着猩红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主教,他想质问,然而剧痛袭来,他只能徒劳地在地上蛆动,“啊啊啊——!”
穆斯精准地避开了致命点,留了男人一条命。
他越过地上那滩破破烂烂的“肉”,远处的秃鹫发出声声凄厉的鸟叫。
“走吧。”青年精致平静的面容被打碎,他甚至微微扬起嘴角,声音轻快而愉悦,“找‘肉’。”
狐狸见到过主教的这种笑容。
在他大开杀戒、屠尽了好几个教堂,随后杀了他的父亲——上一任教宗——的那个夜晚。
第93章 凤凰于归(7)大修补充5k字
◎“如果穆斯变成这样,我也会亲手解决掉你的。”◎
西西坐在角马的肩上,搭着他的头往远处看。
穆斯走在最前面,他的白色风衣几乎与雾融为一体,砍菜般屠尽了“异兽”的宿主们,顺带着杀了几个藏在地窖里“吃肉”的人渣。
有穆斯在前面斩草除根,异兽的数量骤减,大部队很快走到了核心区,那是一座占地面积起码500平,遍布着残肢断臂。
浓郁的血腥味后知后觉地冲入鼻腔,西西扒着角马厚实的肩膀,视线扫过散落的断肢、扭曲微笑的人头、挂在彩旗上的肠子,接受度良好,“这里应该死了至少十个人。”
同样看惯了血腥场面的角马:“不止,看这脑浆的厚度,二十个应该有的。”
被严严实实挡在人群中央的其他几个小孩:你们到底在轻描淡写地说什么呀?!
继续往前走,拨开浓雾,众人才发现广场正中央还伫立着一座满目疮痍的雕像。
雕像上面,红红白白的液体遮盖住焦黑,涂抹出奇异的色彩。
穆斯正站在雕像面前,静静地仰头望着。
那座雕像已经被血和火烧得面目全非,但依稀能从熟悉的轮廓中看出几分上一任教宗的模样。
他抬手,想握住十字架,却被半路截停,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
——是西西的手。
她不知什么时候跳了下来,好奇地歪头跟着望雕像,“穆斯,你不喜欢这座雕像吗?”
那股凭空升起的戾气就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忽然就消失了,穆斯坦诚道:“不喜欢。”
西西仿佛一直在等这句话,他话语刚落,小姑娘就举起比她脸还大点的炸|药|包,“那我们拆掉吧!”
穆斯很感动,转头狠狠地剜了眼自己的手下。
壮汉们像是秋天的水稻,齐刷刷地低下头,假装看不见。
就让主教自己去解释,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会出来传教,为什么会带炸||药||包吧……
主教不解释,主教回过头,反客为主,一本正经地教育,“小孩子不能乱拿危险物品。”
西西飞快道歉:“我错了!”
然后继续用亮晶晶的眼神看着穆斯。
3秒、2秒……
穆斯败下阵来。
漫天的“轰隆”声响起,碍眼的雕像瞬间倒塌,那张恶心的脸消失在了硝烟之中,广场被彻底地夷为平地。
别说,眼看着那张讨厌的脸被炸得四分五裂,确实让人心情愉悦。
穆斯静静欣赏着这一幕,忽然察觉到一道视线,敏锐地看了过去。
——他对上了一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金眸。
他神情恍惚,下意识地往前追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一把抱起西西,将她塞到孩子们中间,“照顾好他们!”
正在欣赏“烟花”的西西猝不及防:“他这是怎么啦?”
“不知道,”褚旭燃有理有据地推测:“可能是太燃了吧。”
众人深以为然,角马又把西西扛起来,大部队继续往前走。
他们路过一所幼儿园,意外发现柜子里竟然还藏了几个晕过去的小朋友。
老师们的尸体垒成墙,保护了孩子最后一程。
捎上小朋友,放下一笔钱,收获了一辆黄澄澄的幼儿园校车。
他们路过一家聋哑学校,发现几个藏在防空洞里、瘦骨嶙峋的女学生。
女学生们见到人的那一刻崩溃大哭,挥舞着手努力比划着感谢,泪水浸湿了西西的衣服。
他们救了这队女生,得到人手一顶黄色太阳帽。
又路过商场、路过警局、路过小区……
他们拿到的物资越来越多,校车后跟着的队伍越来越长,队伍里全都是喜极而泣的叽叽喳喳声,“原来我的声音是这样子的呀……我都快忘记了……”
“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说过话了,像是秋游一样!”
“雾气是不是淡了一点?”
城市里越来越喧闹,西西却越来越安静,她透过车窗看到熟悉的街道,心里的惶恐越来越大,很久没出现的灰黄色气泡又冒了出来。
好奇的猎豹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它蠢蠢欲动地看着那个巨大的气泡。
终于,她看到了那个破败的牌子。
它依旧摇摇欲坠地挂在那里,蜘蛛网缠得乱七八糟,透着不详的死寂。
女警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前面那家福利院废弃很久了。”
他们动静这么大,也没人跑出来看,显然是真的荒弃了。
狮子意思意思地举起喇叭喊了几声,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回应,一挥手,“走吧!”
风卷着枯叶飞了起来,车队驶离的动静似乎震动了门槛,西西扒在车窗上往后看,破败的牌匾终于不堪重负,重重地砸在地上。
表面的灰尘溅起,稀薄的阳光透过渐淡的白雾,照在上面,给人以一种金光璀璨的错觉。
范卫莱正抱着被投喂的*牛奶走到前面,一一分给小伙伴们。
她注意到西西异常安静,跟着探头望过去,是一个破破烂烂的铝制招牌,“青藤福利院?”
西西接过范卫莱手中的牛奶。
长长的眼睫毛垂下,手指捏紧了瓶身,“我以前……”
她话还没说完,后面有人高喊,“福利院里面好像有人!我听到枪|声了!”
校车猛地一刹车,狮子拿好枪,“我去看看。”
刚准备下去,衣角忽然被揪住了。
一低头,只看到一个圆润的头顶。
“西西?”狮子讶异。
西西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狮子的衣角,黄色的气泡越来越大,猎豹抬起了爪子。
“呲——!”气泡被戳了一下,飞快地漏气,猎豹愤怒地看向偷袭的,呲牙咧嘴。
西西没有注意到它们两,她只觉得心间的雾一散,整个人似乎轻松不少。
是呀,她有了爸爸、有了教父、有了老师、有了哥哥,还有了这么这么多好朋友;她坐上了梦寐以求的校车,戴上了曾羡慕不已的小黄帽,还有属于自己的小背包,她早已不是之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小孤儿啦!
该羞愧的,应该是把她赶走的院长妈妈和看她小就欺负她的坏小孩才对!
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被彻底撼动,一朵巨大的云盖在了城市上空。
西西抬起头,挺直身板,她看向狮子,声音干脆利落:“狮子哥哥,我以前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我想回去看看。”-
穆斯的面前被放了一杯冷茶。
这是一间办公室,漆黑的窗帘遮住了落地窗,只有惨白的灯光照下来。
他对面坐着一位身着黑袍的女人。
她脸色苍白,面带微笑,那对金眸璀璨得像两朵太阳,“抱歉,条件有限。”
穆斯的脸上罕见得没有丝毫笑容,他静静地注视着对面那张跟自己有着六分相似的脸,“您想杀了我。”
女人没有反驳,她坦然自若地搅拌起冷茶,感叹道:“褪下那套陈年不变的黑袍后,你给人的感觉更像向英了。”
“姑姑。”穆斯终于把那个词说了出来,他的声音微微沙哑,“您要帮教廷?”
“当年那场大火。”女人轻描淡写道:“是沉学峰帮我逃出来的。”
穆斯的指尖微颤,他勉力维持着平静,金眸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母亲的去世,跟您有关系吗?”
女人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穆斯,“你竟然称呼她为‘母亲’。”
真不像穆家的孩子。
或者说,不愧是向英的孩子。
女人的心情莫名其妙变好,她换了个姿势,慢条斯理地放下兜帽,露出那对被视作“恶魔”的牛角,那双看似深情的眸子真挚地看着他。
她第一次耐心地讲起了那些尘封在阁楼深处的秘密。
教宗家出了长牛角的孩子,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丑闻。
哪怕切掉牛角,她的额头上也会有两道永恒的伤疤。
留给她的归宿只有自焚。
可是凭什么呢?
她精心策划了一场死遁,再推自己的婢女上位,
可惜……她状似惋惜道:“没想到向英会死在产房里。”
“不过你帮我完美地解决了你的父亲。”
她微笑,“不愧是向英的孩子。”
所有的一切串成线,穆斯声音艰涩:“所以沉学峰信奉的‘主’,是您。”
所以教宗去世时,沉学峰没有按照家规的要求血祭,反而趁机掌控了教廷。
“对,”女人干脆利落地点头,她凑近穆斯,“怎么样?打击很大吗?”
“有看到你童年的小伙伴吗?”
她在故意刺激他,用这种讨论玩具的语气。
阁楼里的一切被黑色的画笔涂抹上一个又一个的漩涡,最终卷成一个巨大的陷阱,强烈的吸力拽着他,想把他拽进无尽深渊。
穆斯抬头,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大雄”。
“去死吧。”女人轻哄,“像我们这种人,本来就不该活着,不是吗?”
她的声音仿佛带着特殊的魔力,一股诡异的认同漫上心头,他的呼吸也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你放心,你的死亡会换来世界的新生。”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柔,她慢慢地转着手中的汤匙,搅动起小小的漩涡。
窗帘涌动,藏在里面的“人”全部抬起头,露出那对血红的双眸。
他们的灵魂兽已经全部异化,隐约可见浣熊、鹦鹉、老虎的影子,像是一滩墨水般朝着穆斯扑去。
“他们都会变得像这些人一样。”她畅想道:“没有烦恼、没有痛苦、没有痴念……”
她越想越开心,“叮叮当当”汤匙转的越来越快,黑影也越来越近,她的嘴角近乎咧到耳边。
就在黑影即将吞噬掉穆斯时,女人忽然听到一阵喃喃:“不、不行……”
她好奇地停下手,想听听他最后要说什么。
“我……我还没告诉……”
女人侧耳,然后突然听到一声枪响,随后对上了穆斯清明的眼神,那里面哪有半点被催眠的感觉!
她迟钝地摸摸脑袋,摸到一手的血。
女人依旧平静,“为什么?”
青年站直身子,他平静地看着对面被爆了半颗头的女人,金眸里露出浓浓的厌恶:“你来晚了。”
如果是之前那个一心赴死的穆斯,不需要催眠,只要随便给个理由,他就能干脆地赴死。
当然,死之前肯定会带着他这位“亲爱的”姑姑一起去死。
但是现在,穆斯的命很有用。
“人”和异兽被操控着朝穆斯扑来,他抬枪轻松解决,看到女人扭曲但并未绝望的表情,“看来您还有后路?”
教廷隐藏的实力超乎他们想学,既然已经能成功培养、操控异兽,自然也能凭借异兽做些别的。
他扫过死了一地的人,将刚刚的异兽一一对上号,“您的异兽不在这里,藏在教廷?”
怪不得她敢孤身一人来这里。
异兽实际上就是人潜意识异化的产物,只要保留住意识,随便做个克隆体,女人就能原地复活。
“您放心,”穆斯露出来这里后的第一个笑,“无论您有多少个克隆体,我都会杀了您。”
女人顶着半边脑袋,眼中愤怒与厌恶融合,还带着点微妙的欣赏。
她表情扭曲地露出个笑,“你这样倒有点穆家的样子。”
“砰!”
一枪直接爆头,血液如爆米花般炸开。
穆斯表情嫌恶,“少侮辱我。”
他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改个姓,要不跟着西西姓岁?岁斯,碎尸,寓意不错。
一想到西西,穆斯就疑似听到了西西的声音,他还以为是错觉,谁知道门板忽然动了动,是狮子粗犷的声音,“里面有人吗?”
还有西西的解说,“这是院长的办公室,我以前很喜欢躲在桌子底下玩捉迷藏。”
至于后面院长变了后,这间办公室就成了西西的噩梦,动不动就会被叫过来虐待一番……
西西抿了抿唇,没有说出来。
不是自卑,而是怕朋友们担心。
穆斯麻爪地看着满是血污的办公室,眼尖地发现其中一个人似乎跟桌上的照片上站在正中央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毫无疑问,就是西西的“院长”。
他发丝微微凌乱,再不复刚刚的镇定模样。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脑子飞速运转,外面的狮子还在继续放话:“有人吗?我们是来救援……传教的!”
穆斯飞快地扯下窗帘,把所有尸体裹巴裹巴,打开窗户,一团直接丢了出去。
“撕拉——砰!”
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动静,随后门被打开,露出一张意想不到的脸。
狮子脱口而出,“老大?!”
“嗯,”穆斯表情冷酷,点头,“这里的异兽我已经清理干净了。”
“原来刚刚的枪声是您啊。”狮子恍然大悟。
狐狸则表情古怪地看着每有尸体、只剩痕迹的办公室:主教什么时候杀了人还学会清理现场了?爱护环境?
西西扒着他的腿探出头来,其他孩子也有样学样,穆斯一低头,就看到五个圆滚滚的小脑袋。
确认了里面安全,西西马上挤了进来——她有件事情想要确认。
办公室里有暗红的血迹、有厮打的痕迹、也有枪孔,唯独没有西西熟悉的身影。
她压下失落,走了进去,第一眼看到办公桌上那张合照。
还年轻的院长站在正中央,灿烂的阳光照在福利院里,上面的每个人露出了八颗闪亮的牙齿。
除了院长怀里那一个小小的婴儿,她也咧着嘴,却只有一米米的小乳牙。
褚旭燃也认真地看向照片,很快通过特征锁定了照片上灰蓝色瞳仁的婴儿,“西西,好可爱!”
他有些遗憾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西西,这样妈妈就能把西西带回家,他就会有一个这么这么可爱的妹妹!
小朋友们全都凑成一团看婴儿版西西,西西有些害羞地移开视线,看向办公桌。
她抿了抿唇,拉开抽屉。
那里面放着一本灰蓝色的笔记本,西西知道,这是院长妈妈的记事本。
她小时候经常趴在院长妈妈膝头,看着院长妈妈一点点记录福利院的点点滴滴,谁不爱吃韭菜,谁喜欢吃手指,谁有坏习惯要纠正,谁心思细腻敏感要定期疏导……
院长妈妈全都记得一清二楚,她用心经营着这所福利院,也用心对待着所有孩子们。
西西翻开记事本,直接翻到最后几页,上面凌乱潦草地写着几行字。
[我感觉很不舒服。]
[我最近怎么总是发脾气。]
[最近的雾越来越浓了,衣服总是不干,孩子们心情也都不好。]
[我不该这样的……西西明明什么也没做错,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其他小伙伴终于看够了那张照片,最后穆斯凭借着身高年龄和武力值优势,成功将这张照片收入囊中,
竞争失败的孩子们一回头,就看到一滴眼泪落在了纸上,晕开了纸上干涸的血迹。
“西西!”张淑媛跑得最快,“怎么了?谁欺负你?是你教父吗?我们帮你揍他!”
穆斯:“?”他没功夫搭理这指桑骂槐的小孩,也担忧地看向西西。
小姑娘鼻头红红的、眼睫毛上挂着一颗饱满的泪珠,整个人显得湿润润的。
她看向穆斯,哀求道:“穆斯,你可不可以帮我找一下院长妈妈的尸体。我想把她安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