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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几人这几天几乎住在了这里,他们将病房当成图书馆,搬来了一张长桌和几张小板凳,坐在里面写暑假作业。

其中最开心的是范卫莱,她抢先霸占了翟英迪旁边的位置,苦大仇深地拿出数学作业,“看你的了,英迪哥哥!”

翟英迪好脾气地尽数答应下来,但他并不*直接报答案,而是试图教会范卫莱。

奈何他本身就是野路子,于是每次讲完题一抬头,就会直接对上范卫莱未被知识污染的纯净双眼。

翟英迪:……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数学上感到挫败。

他找西西借了教材,下定决心好好钻研了一番,第二天讲题,范卫莱果然不两眼冒圈圈了——她直接睡着了。

翟英迪果断放弃了在教学界闯出一片天的想法,朋友们写作业,他就坐在病床上安静地看数学书。

直到今天听到西西他们开始讨论俞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

“本来我想拍老师的。”西西悄悄看了眼床上的翟英迪,“但是老师有事,没时间接受拍摄。”

张淑媛提议,“那拍监狱长阁下呢?肯定非常轰动!”

“爸爸说如果拍他,我们一定通不过审核。”西西有些沮丧。

几小只绞尽脑汁,正想努力挖掘身边的人跟事,就听到一直安静听着的翟英迪忽然开口,“可以试试拍我吗?”

小朋友们齐齐回头,就连一直静静坐在椅子上削苹果的翟夫人也抬起头。

“我好像活不了多久了,”他说这句话时语气非常平静,像是已经看到死神在眼前,“所以我想,至少留下点什么。至少证明我来过。”

“兹——”像是汽水开盖的声音,惊醒了西西几人。

他们回头看去,是翟夫人削到手了。

翟英骐马上跳起来,“妈妈流血了……护士姐姐!”

探视时间刚好到了,护士姐姐被翟英骐叫了过来,西西等人退出病房。

几人走到医院的亭子里,讨论翟英迪刚刚的主意。

“可是,英迪哥有什么好拍的呢?”边初原说话很直接,“拍他在病床上苍白地躺着吗?”

温加仑张张嘴,“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可以拍医院嘛,比如说翟妈妈……”

“这太无聊了,”褚旭燃打断,“毕业典礼上,院长妈妈说,‘精彩的人生’的时候,英迪哥显然很是动容。”

西西眼睛越来越亮,“或许,我们可以带英迪哥哥体验一段精彩的人生?”

这个过分天真烂漫的想法却赢得小朋友们的一致好评,范卫莱大声,“旅游!一起去旅游!”

褚旭燃也笑了:“明天就出发吗?”

西西握拳,“明天就走!”

温加仑阻止他们的冲动行为,“可是翟妈妈不会答应的吧?”

小朋友们沉默一瞬。

“但是、但是如果从出生到死亡,都一直被困在病房里,”张淑媛讷讷道:“也太可怜了吧。”

“‘精彩’就是轰轰烈烈!”张淑媛一挥手,“就像之前那样,把英迪哥偷偷带出去!等翟妈妈发现,生米已经煮成熟饭……”

小朋友们面面相觑,有些心虚又有些心动。

边初原定调,“我们留封信给他,如果他来赴约,我们就带他一起;如果不来,我们拍给他看。”

温加仑不得不再次出声,“可是去哪呢?”

西西脑门上灯泡一亮,掏出手机。

视频一接通,她立刻阳光开朗地挥手,“嗨,教父!”

穆斯猝不及防被喊了一声,显而易见地懵了。

他第一反应是将腿放下,随后又将枪往后藏了藏,声音放柔,“西西?”

西西将手机伸远,把几个小伙伴全容纳进来。

“教父,”西西清凌凌,“我们想去旅游。”

穆斯已经被一声声“教父”冲昏了头脑,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已经下意识回答:“来我这吧,我派人去接你们。”

西西清脆:“谢谢穆斯,明天不见不散!”

下一秒,果断挂断视频,扭头看向伙伴们,“搞定啦!”

张淑媛好奇,“是什么地方呀?”

西西回忆了下刚刚视频里穆斯的背景,和他肩上戴着墨镜正舔枪口的鼩鼱,“大概是……枪林弹雨的丛林生活吧。”

穆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

他眼带笑意地放下手机,脸色瞬间变冷,脚也重新踩了上去,用枪柄拍了拍身下人的脸,“再重复一遍。”

底下的人吓得涕泗横流,“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穆斯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擦过枪口残留的血迹,手后翻一松,立马有人诚惶诚恐地上前用托盘接住枪。

“西西要过来,”他一脚踢开地上的人,交代狐狸,“让他们都去买几件像样的衣服,打扮得人模人样一点,说话也都放温和一点。”

“一个二个的别跟混黑的一样,谁让西西误会,我剥了谁的皮。”

狐狸:“……”

他默默咽下一万句吐槽,不忍直视全场最像黑._.道头头的主教,低头,“是。”

穆斯满意点头,继续往前走,余光忽然瞥到脖子上的金链子,转而又看到金链子下的映着骷髅头的黑T。

他刚刚就穿成这样跟西西视频的?!

穆斯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主教戴金项链,也很正常吧?”

狐狸憋笑,角马憨憨接话:“戴金项链不确定,但主教,你脸上溅了点血。”

“不过没关系,说不定西西会以为你流鼻血了呢!”

穆斯:“……你闭嘴。”

要不是知道角马没这脑子,他真的会以为他在故意嘲讽他!

角马疑惑地摸摸脑袋,疣猪激动地声音拯救了他,“主教,我们干赢了!又抢了一片地盘……”

他跑进来看到主教脸色很黑,急中生智,马上改口,“又感化了一座城的人!”

穆斯的脸色稍稍好转,但依旧很沉,“今晚别睡了,都给我把身上的匪气去掉点!”

“尤其是说话,全都给我注意点,要是谁露馅了……我让他亲身尝尝‘露馅’的滋味!”-

西西跟小伙伴们敲定好旅游计划,殷驰还没有放学,童倩就顺路将她送到了第一军校。

军校放假时间比较晚,最近刚好在开展期末拉练。

殷驰作为大一的军训负责人,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所有教练的“特殊关照”。

饶是身体素质强如殷驰,这段时间回家也要先摊在地毯上摊半个小时,才勉强能爬起来。

当然,造成殷驰疲倦的原因远不止军训,还有西西依旧在单方面跟他冷战。

殷驰完全不知道西西在气什么,他甚至不清楚西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

某野兽在这方面完全空白一片,他只会徒劳地试图用美食来讨好西西,毫无疑问全都失败了。

西西抿唇坐在桌前,努力不让自己的视线往火锅上看,表情非常严肃,“二哥,你知道自己错哪了吗?”

殷驰很想说出个理由来,但他脑中白茫茫全是茫然。

西西一眼就看出来:二哥根本就没懂她为什么生气!

这个认知让西西更加生气了,生气到她甚至都不馋火锅了,小脸冷冰冰,非常有骨气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准备自己觅食。

殷驰提拉着她的衣领,表情也很严肃,“吃饭。”

一大一小对视三秒,西西气鼓鼓地搬起碗,气鼓鼓地舀了颗牛肉丸,气鼓鼓地塞进嘴里。

哼,人是铁饭是钢,西西能屈能伸!

后续又林林总总来了好几次,殷驰始终没把西西哄好。

心情不好,他身上的气势也日渐肃杀,表情越来越趋近寒冬。

渐渐的,殷驰“冰山美人”的名号在校园里远扬,很快又因为过于凶残的武力值被更改成了“人间冰器”。

一位学姐在看过殷驰训练后,用一句话对他进行了精准评价:“在他眼中只有两种人,已经死在他手下的,和即将死在他手下的。”

这句话彻底断绝了殷驰的桃花,有不信邪的姐妹专门去看了他训练,吓得回去做了一晚上噩梦。

殷驰在专注的时候,所有的伪装全都褪去,眼里只剩下野兽般的残忍。

他没有丝毫人性。也绝不可能跟人类和谐相处。

更不可能学会温柔和善意。

在今天之前,第一军校里所有见过殷驰的人都是如此笃信的。

直到西西出现在第一军校门口。

她背着小书包,脑袋上顶着一个可爱的猎豹“玩偶”,踮脚问门卫,“保安叔叔,请问你知道我二哥在哪吗?他叫殷驰,是战斗系一年级的。”

保安先是被西西萌了一下,有些惊讶于她口齿和逻辑,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西西要找的人。

第一军校学生近八千人,如果换一个人,保安不一定会认识。但殷驰,他可太熟悉了。

或者说,仅仅一个学期,殷驰就成功成为了第一军校所有人头上的噩梦,他毫无弱点、不可战胜,凶残到可怕。

而眼前这个软乎乎的、矮矮的、感觉一捏就会“哇”得一声哭出来的小不点,竟然是殷驰的妹妹?!

保安恍恍惚惚,难以置信,以至于甚至主动站起身,“小妹妹,我带你去找他吧!”

西西还不知道眼前的保安正在腹诽她矮,她瞥了眼保安的灵魂兽,确定他不是坏人,于是清脆地答道:“好的,谢谢叔叔!”

保安带着西西来到训练场,一场搏击刚刚结束,从躺了一地正在哀嚎的同学来看,胜负很明显。

保安头皮一紧,下意识松开握着西西的手,朝背对着他们、正在仰头喝水的殷驰,招呼道:“殷驰,你妹妹来找你啦!”

殷驰的妹妹?殷驰有妹妹!

这一句话瞬间让全场的目光全都投了过来,西西站在光处,他们躺在背光处,一时有些看不清西西的真面目,只通过影子判断出只有很小一只。

同学们正想细看,一道身影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穿过所有人,“飞”到了那道小身影面前,将她的影子都遮得严严实实。

随后,所有一年级生们眼睁睁地看着暴戾的野兽半蹲下来,对着小小的人类幼崽低下了头。

“你怎么来了?”他声音轻柔得不可思议,侧着的半张脸露出个过分阳光灿烂的笑容,“我刚好训练完了,走吧,我们回家。”

西西其实还是很生二哥的气的!

但她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保安,和躺了一地的同学,决定给二哥留点面子。

“好吧,”西西勉强牵住二哥的手,“我们回家。”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同学们像做梦一样,“我刚刚出现幻觉了?”

“我也是,看来是集体幻觉。”

“刚刚那是‘人间冰器’?!嫩爹啊,班里的中央空调都没那么暖啊!”

“万万没想到殷驰竟然是个妹控……说好的六亲不认寡情绝义的杀人狂魔呢?”

“不是,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殷驰的妹妹是谁啊?”有人忍不住艰难地撑起身子,“是西西啊!恶龙监狱的西西呀!”

“要是我是西西哥哥……别说妹控了,我绝对把她宠到天上去!”

反应过来的同学们纷纷:“多吃点桃子吧,别整天想屁吃了!”

有人拍了照,闻言火速将其上传至表白墙,【震惊!人间冰器唯一的弱点竟然是……】

这条一经发出,浏览量立刻破千,一生要强的军校生们兴冲冲地点进去,骂骂咧咧地退出来。

有人看完后仰天长啸:“该死的殷驰,虐我就算了,还要抢走我唯一的妹!此恨绵绵无绝期!”

殷驰回校后,发现挑战他的人忽然又变多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抛诸脑后。

刚好。

殷驰喉结滚动,野兽一样的双眸牢牢锁定对面的敌人,“再来!”

他正不爽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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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凤凰于归(1)大修

◎“穆斯、穆斯,你是不是很爱我呀!”◎

天空湛蓝如洗、澄澈明净。

西西拒绝了殷驰来送,乖乖坐在自己的粉色行李箱上,等待着很可能不会来的小伙伴们。

她摆弄着手机,屏幕停留在昨天晚上:

【青团游击队】

温加仑:【我刚刚偷偷用我哥的电脑试了一下……很多地区的网络已经连接不上了,几乎只有几个中心城市群还能保持联络,其他地方好像都已经沦陷了,难道异兽是真的?】

边初原:【哪有空穴来风,不管异兽是不是真的,外面的世界现在绝对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危险。】

范卫莱:【怪不得我妈妈怎么都不松口……】

张淑媛:【明天我偷偷从窗户爬出去,不信他们抓得到我!】

西西心惊胆跳:【不要乱来呀!】

眼见群里的话题越来越危险,西西忙打通了群语音,费了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劝住了小伙伴们的危险想法,并严肃地做总结陈词:“必须跟父母报备,同意了才能走!”

张淑媛失落地“哦……”了一声,范卫莱则是有些担忧:“西西,这么危险,你还是别去了吧。”

温加仑马上附和:“对呀对呀,西西,实在想旅游,我们可以周边游啊!”

西西下意识道:“怎么会危险呢?穆斯不会让我陷入危险的。”

她说完忽而愣住,紧接着看到镜头里的自己,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笃定表情,像是一位一往无前的战士。

“真好呀,”范卫莱有些羡慕地露出星星眼,“那一定是很靠谱的大人吧,听着就安全感满满!”

面前依旧没有人影,西西于是收起手机,托着腮想:穆斯是很靠谱的大人吗?

站在靠谱的成年男性的角度,穆斯喜欢抓蝴蝶、敏感易碎、热爱角色扮演,总以为自己是救世主,甚至干出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的笨蛋之举。

第一,监狱长是救世主,西西现在是监狱长,所以西西才是救世主!

第二,如果这个世界必须要牺牲自己、牺牲身边人才能拯救的话……

西西小大人般皱起眉,那还是快点毁灭吧!

综上所述,穆斯实在不算一位合格的成年男性。

或者说,西西身边除了爸爸以外,好像都……不太符合普世价值意义上的“大人”。

但是谁定义成年人是怎样的呢?

一个热爱生活、共情能力强、细心温柔且责任感强的人,怎么又不算是“靠谱”呢?

如果这都不算靠谱……

那么此时此刻,西西怎么会愣愣地抓紧了身下的行李箱,傻傻地看着前方。

机桨卷起落叶,风滚滚吹过。

直升机缓缓降落,机门打开,一尊金灿灿的“神”被奉在上面。

他身后乖乖地站着几个小不点,一见到她,眼睛瞬间一亮,“西西!我们来啦!”

西西刚刚坐在这里,想了一万遍的没关系。

没关系的呀,这很正常,人生总是有遗憾,这次不行,以后可以再约嘛。

她再加把劲,早日将浓雾驱散,早日联系上朵朵,早日改变爸爸的命运,他们就能一起出去旅游啦!

然而说一千道一万,失落总会有。

所以她才会努力发散思维,所以她才会拒绝殷驰相送——西西怕自己哭出来,怕她的难过被发现。

“西西,你教父真靠谱!”范卫莱已经跳着走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自带威仪的男人,小声却难掩激动道:“他一出马,我爸妈立刻放人了。”

“毕竟这武装……安保实力,”温加仑下意识吐槽,感受到穆斯淡淡的视线后浑身一凛,“有他们在,去外面旅游比周边游还要安全!”

穆斯不是开了一架直升机来,而是带了一个直升机群。

刚刚还空荡荡的停机坪,现在陆陆续续停得半满,下来的人全都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却显出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穆斯看着那粉色的小小一点,难得有点近乡情怯。

他维持着“神”设,理了理袖角,刚想说什么。

西西忽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直接飞奔两步,没注意到周围人戒严和肌肉绷紧的样子,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到穆斯腿边,一把抱住。

“都怪你!”小姑娘眼泪鼻涕一把擦在穆斯的教袍上面,边哭边理直气壮地指责,“本来我都忍住了的!”

周围了解主教平时作风的人都快吓麻了。

他们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心里默默为这位小姑娘默哀。

可惜了这难得一丝雾气都没有的湛蓝天空,有人在心底哀叹,很快就要被血染红了。

然而他们等了又等,不仅没等到穆斯发怒,反而见到主教浑身一怔,整个人似乎完全柔和下来。

他垂下眉眼,刚刚在上的神明沾上了尘灰,越发呈现出一种惊人的美。

“好啦都怪我,”穆斯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眼底盈满了笑意,“我这不是来赎罪了吗?”

西西哭完,脸蛋顿时变得红扑扑的。

她看着一大波的陌生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扯着穆斯的手,微微躲在他身后,努力解释,“我平常不这样的。”

她试图展现自己的勇敢。

陌生人们连忙点头:“我们信我们信,大小姐你超勇的!”

谁说爱哭不能当英雄?那可是用大魔王的衣角擦眼泪鼻涕!

这是什么称呼?西西的重点放在另一件事上,“叫我西西就好啦!”

穆斯阴恻恻的目光从上方投来。

什么档次,敢跟他用一个称呼。

站在最前方的猛汉一个哆嗦,脑中疯狂地响起警笛,他忽然灵光一闪,“我们都是互相称呼代号的,你们有代号吗?”

“噌”的一下,在场所有的小朋友眼睛都亮了。

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报上自己酷酷的代号,报一个,所有人就非常上道地齐齐喊一遍,这感觉别提有多爽了。

等轮到西西,她悄悄瞄了眼穆斯,然后极不好意思地吐出“监狱长”三个字。

看轮到大小姐了,穆斯的属下们更是齐刷刷站直,震天动地地喊了声:“监狱长好!”

喊完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们的主教,似乎、貌似,就出自某个监狱?

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众人关注的焦点,穆斯,不但没生气,反而眉眼都舒展开来了。

他提溜着西西,单手抱住,打哑谜般:“想篡位?”

西西扶住他的肩膀坐稳,吞吞吐吐,”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啦。”

穆斯也不说信还是不信,他抱住西西就打算登机,西西慌忙阻挡,“等等!还有人呢!”

还有人?穆斯想了想,“那个褚旭燃?我去他家的时候他已经出去了。”

“他去接英迪哥哥啦!”西西余光扫到一道偌大的蓝色,眼睛一亮,“他们来了!”-

翟英迪是翟妈妈亲手推着送来的。

那头大象已经恢复了它应有的温顺,最后一丝红芒散去,它温和地用鼻子蹭了蹭在场的所有小孩子们。

西西忍不住伸出手,隔空碰了碰象鼻子。

大象高兴地朝天“啵”了一声。鼩鼱墨镜滑落,出神地望着那两个大大的黑洞。

褚旭燃已经把情况跟翟夫人全部说了一遍,几人一对视,瞬间明白:搞定了。

果不其然,翟夫人心一狠,轻轻叹了声:“如果这是英迪的愿望。”

父母总是拗不过孩子的。

翟英迪并非是不懂事的人,他操纵着轮椅转回去,抓住妈妈的手,“妈妈……”

千言万语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化作一句,“谢谢你。”

西西早已缓过来了,她满足地坐在穆斯怀里,闻言马上纠正:“要说我爱你哦!”

少年人说这句话,总是有几分不好意思的。

翟英迪在西西催促的眼神中,定了定神,耳尖通红,声音轻柔却并不缺乏力量:“我爱你。”

翟夫人一下就泪崩了。

母子两都清楚,以翟英迪的身体状态,这很可能会成为一场永别。

母亲眼含热泪,不舍地看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心里话脱口而出,“是妈妈对不起你们,没有给你们一个健康的身体……”

翟英迪伸出消瘦的手,轻轻擦掉了妈妈的眼泪。

“不,妈妈,我很喜欢、很喜欢这个世界。”

他温柔且坚定,“因为有你们在。”

“妈妈,”翟英迪脱口而出,“我爱你。”

翟夫人大哭着抱住儿子,这一刻,所有的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会哭着重复:“妈妈也爱你。”

小猎豹不知何时悄悄从西西的口袋里探出了小半只眼睛,困惑地看着这母子情深的一幕。

西西已经被感动成了荷包蛋眼,她吸吸鼻子,轻轻摸了摸口袋里的猎豹。

穆斯也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不耐烦地打断。

他垂眸,手背青筋微微浮现,还没来得及沉入自己的思绪中,忽然感到心头一痒。

西西无语地揪住正想往大象鼻子里钻的鼩鼱,将它放到另一边的口袋里,红通通的眼睛里凶巴巴地写了四个大字:不许乱跑!

穆斯将西西抱得更紧了些,那点见到被爱之人的奇怪自卑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体面地安抚完翟夫人的担忧,带着一串小孩登上了飞机,然后仗着长得高望得远,准确无误地定位到某道身影。

他唇角扬起一个锋利的弧度,抱着西西消失在机门处。

殷驰捏了一手的树屑,冷冷地看着几架直升机消失在视野里。

一个人还是太慢了。

他阖眸,第一次意识到形单影只的弊端-

机群一路畅通无阻,如入无人之境。

少有的几只飞行异兽也很快被外侧飞机解决,西西几人一点异样都没发现,兴奋地叽叽喳喳。

西西还不忘推销了下自己的“一块钱计划”,很快地收获了一堆转账,大家的愿望也都很奇怪:“监狱长,可以叫我一声伯伯吗?”

毛茸茸的伯伯顶着大胡子,请求道。

西西爽快地喊完,大胡子伯伯连忙顶着主教的死亡射线乐呵呵地转账,西西则趁机提出请求:“伯伯,你想吃香蕉吗?”

——这位伯伯的灵魂兽是一头猩猩。

于是等直升机飞出中心城市群,西西已经收获了一堆硬币和“伯伯”,穆斯也收获了一堆“哥哥”。

穆斯:“……”

他碍于西西在不好发火,只能用眼神凌迟,然而这群本就是常年活在边境的亡命之徒,信奉今朝有酒今朝醉——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占主教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更何况,虽然相处了不到十个小时,一群人已经真的开始将西西当做自己家里的小辈了。

以大胡子为例,他此前从未吃过香蕉,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喜欢吃香蕉,一吃顿时惊为天人,瞬间决定将西西奉为知己。

不愧是凤凰下凡,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喜好!

西西则在这几个小时的交流中得到了一个惊天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你们信的不是穆斯,”西西愕然,“是我?”

“是的神女。”高瘦青年是这里面最虔诚的信徒,他坚持称呼西西为神女。

西西看向他手中亮出的图像,上面是那座精美绝伦、不似人间物的雕塑,偌大的人物栩栩如生,偏偏面部刻意留白。

“主教仅是传道人,传道人可以是任何一个人,”高瘦青年随意点了点画面上的青年雕像,指尖很快移动到青年肩膀上唯一一抹上了色的地方,“唯有神明独一无二。”

那是一抹红色。

这抹红色对比起整座雕塑来说,非常迷你,但每个看到这座雕塑的人,绝对都会第一眼将目光投放在它的身上。

西西看得入了神,灰扑扑的雕塑因为这抹欲飞的红色显得鲜活而生动,火凤凰落在了传道人的肩上,于是他因此拥有了神力。

西西出现在了穆斯面前,于是原本必死的结局有了转机,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心脏跳动的频率随着爱意而活跃,穆斯终于感受到了什么是活着、为什么要活着。

这是来自穆斯毫不掩饰又躲躲藏藏的、矛盾的表白。

西西于是当机立断地跑到穆斯面前,毫不顾忌地提问:“穆斯、穆斯,你是不是很爱我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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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凤凰于归(2)大修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穆斯蜷了蜷指尖。

西西正期待地仰头看他。

那双雾蓝色的瞳仁清澈见底,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脸上却刻意地露出几分洒脱。

穆斯很想斩钉截铁地张口认下,但他很快意识到,“爱”这个字似乎并不那么容易说出口。

哪怕他曾无数次说过的“神爱世人”。

于是他并不作正面回答,只是轻轻掐了掐西西日渐圆鼓鼓的脸蛋。

西西扯出个大大的笑,撒娇般骄傲地扬起下巴,“你不说我也知道!”

穆斯当然捕捉到了西西一闪而过的失落,他张了张嘴,一幕幕过往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晦涩的记忆里不存在任何与“爱”相关的事。

青年的眼底浮起挣扎,握住扶手的手背青筋绷起。

被无形的禁制束缚着,无法将“爱”意吐露半分。

西西没有察觉穆斯的异常,她低头努力排解自己呢:穆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看看这雕塑,他分明是很爱很爱她的。一定是这样!

想通了的西西瞬间满血复活,她贴上去蹭了蹭穆斯,随后飞快地跑到伙伴们中间。

穆斯一怔,视线下意识地跟随着西西。

小姑娘跑着,马尾随风飘起,她左手顺势伸进左边口袋,右手伸进右边口袋。

左边正呲牙的猎豹被猝不及防地按了个正着;

右侧担忧地看着西西的鼩鼱贴着手指亲了亲。

温热的感觉一触即逝,西西正跟小伙伴们一起贴着窗户往下看,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低头看向口袋里的鼩鼱。

她竟然能摸到鼩鼱了!

……仔细想想,好像在登机前,她就已经摸到它了。

这是不是说明,穆斯也已经在改变啦?

直升机恰好在此时准备降落。

西西微微踉跄,被身侧的褚旭燃手疾眼快扶住。

她反应过来,激动地将鼩鼱从口袋里微微掏出一点,“燃燃,你看这是什么?”

严厉的小班长努力板着脸,正想借机好好教育一下不注意安全的同学们,闻言下意识地顺着西西的动作一看。

褚旭燃:!!!

褚旭燃:……

他面不改色,瞳孔猛然一缩。

他一个飞跃,直接跳到几米之外。

机桨翻滚出轰隆的声音,白雾被一层层卷起,灰扑扑地团成龙卷风似的云。

褚旭燃反手紧抓着座椅,死死地盯着西西手里的“老鼠”,隐约间,似乎有一道白色的灵魂从他嘴里飘出……-

飞机落在一座边陲小镇上,到处都是灰扑扑雾蒙蒙一片。

年纪轻轻包袱重重的小班长大人面无表情地走下飞机。

他忽然有点想出国。

天国。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他的身后,一片欢声笑语。

范卫莱捂着嘴咯咯笑,“班长竟然害怕老鼠!”

西西认真纠正:“这不是老鼠啦,是鼩鼱。”

边初原推推眼镜,露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没想到班长能跳这么高。”

西西若有所思:“这样看来,燃燃可能是属袋鼠的……”

“笑死我了,班长竟然被一个玩偶吓成这样,我要告诉……”温加仑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胖乎乎的脸上浮起惊惧。

食指颤抖地伸出,“西西西西西……”

褚旭燃周身的黑气越发沉郁。

翟英迪脑中警铃大作,出于人道主义地扯了扯温加仑,小声提醒:“别笑了。”

小班长显然快黑化了。

“我我我……”温加仑欲哭无泪,结结巴巴,终于在褚旭燃杀气腾腾回头的前一秒顺过气来,尖锐的声音直破云霄,“那只老鼠活啦!”

话音尚未落下,刚下飞机和来接机的队伍立刻骚动起来,“有‘老鼠’跑进来了?”

“注意警戒!”

“有敌袭?全体都有,戒严!”

穆斯从飞机上下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训练有素的队伍乱作一团,“唰”的一声,银光闪过,火光冒起,枪/声不绝于耳。

西西:“……”

穆斯:“……”

两人对视一眼,转瞬间,反应过来的教众浑身僵硬,枪/械、刀/具、棍/棒等“哗啦啦”掉了一地。

穆斯不得不硬着头皮面对这一惨状,:“你听我说……”

西西好奇:“穆斯,这是你请的演员吗?”

她浑然没将这群人往真正的黑//帮上想。

就这混乱的列队,活脱脱一个草台班子,怎么可能是电影里“砰砰砰”“唰唰唰”的□□!

范卫莱早已端出摄像机,在所有人僵硬的视线中录了起来,嘴上马屁不停,“哇塞!西西,你教父也太靠谱了吧!知道我们要拍纪录片,演员都请好了!”

穆斯心下一松,在西西等人看不到的方向,视线阴恻恻地扫向教众。

这一眼顿时让所有人惊醒,像油锅里的水一样跳了起来,汗流浃背手忙脚乱地捡武器。

还好还好,还好神女没有察觉……

西西若有所感地回头,穆斯的表情立刻变得温和,解释道:“这片地区比较危险,他们带这些东西是为了威慑其他人,都是假的。”

他话音刚落,一道粗犷而气愤的声音响起,“谁拿了我的火箭筒,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

“还有我的手榴弹,滚哪里去了?!”

叫骂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有几个甚至一言不合地打了起来,不合身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露出里面夸张的纹身。

西西看了看那边,又回头看向穆斯。

穆斯的笑容快维持不住了,“这边雾气太浓了,信徒们都有点心浮气躁。”

角马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应声,“老大说得对!”

狐狸眼角一抽,抬手对着他的头就是一下,努力描补,“主教说得当然是对的。”

西西惊喜:“角马伯伯!狐狸叔叔*!”

角马先是欢喜地跟西西击掌,随后才反应过来,“怎么改称呼了?”

当然是因为西西现在已经是上过学的西西,知道了大伯伯的灵魂兽其实是“角马”啦!

她与两位久别重逢的大朋友贴贴完,又探头往后看。

穆斯将她拎回来,“别看了,沉戟不在。”

西西失落地“哦”了一声,扭头看向小伙伴们,大方地介绍,“这是角马伯伯、这是狐狸叔叔!”

范卫莱忙指挥温加仑将摄像头对准这边。

穆斯微笑,璀璨的金发划过凌厉的弧度;

角马摸头,臂膀的肌肉泛起油滑的白光;

狐狸眯眼,嘴角微勾,流露出几分狡黠。

西西大手一挥,双臂展开,灿烂的阳光透过层层迷雾洒在她身上,“把这当自己家就好啦!”

她的身后,所有人纷纷配合地露出“憨厚老实”的笑容,脸上身上的刀疤弹痕纹身纠在一起,像一条条蠕动的蜈蚣。

温加仑手一抖,兔子般的警惕再次跳出,“我怎么感觉不对劲……”

范卫莱叉腰:“你再不扶稳摄像机,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不对劲!”

简单地介绍完,就该打道回府了。

穆斯的基地离机场很近,也就几步路的距离,一行人边聊边往前走,消失了一会的褚旭燃此时忽然跟了上来。

他坠在后面,凑到翟英迪旁边,摸了摸口袋里圆鼓鼓的东西。

翟英迪抬起苍白的手指,勾起一缕迷雾:“这里的雾气也太浓了吧。”

“不仅如此,”褚旭燃高兴道:“他们的武器都是真的。”

翟英迪表情一空。

他倏然抬头看向拥簇着西西走在最前方的数十人,这才发现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处鼓鼓囊囊。

各式各样的危险武器被隐藏在看似平常的背包中、衣服下,甚至口袋中。

翟英迪喃喃:“这很危险。”

眼底却偷偷亮起抹微光。

“但也很刺激。”

褚旭燃接话,忽然扭头看向状似在跟同行人聊天的狐狸,小大人般道:“叔叔,你们会保护好我们的,对吗?”

狐狸无语地看向两个表情故作轻松、正昂头看他的小朋友们。

“……胡思乱想什么呢!”狐狸扶额,“都说了我们不是□□!”

他话音未落,一阵窸窣的声音,狐狸眼神一厉,身旁的大汉立马反手一枪。

闷哼响起,血花倏然炸开,在浓雾里显得很不分明。

狐狸手一挥,身旁几人自然地点头,悄无声息地离开。

处理完这一突发情况,狐狸这才想起身旁两个小不点。

他浑身一僵,“一卡一卡”地回头。

对上两道更僵硬的视线。

褚旭燃:“英迪哥,你坐轮椅,肯定视力和听力很不好吧?”

翟英迪感动,连忙点头:“我记得你跟我一样,近视一千度?怎么不戴眼镜?”

“我本来是戴了隐形眼镜的,”褚旭燃一本正经,“但刚刚好像不小心掉了……哎呀!”

他眯着眼仰头,假装瞎子般摸了摸,“对不起叔叔!我看不清路,不小心撞到你了。”

狐狸:“……其实我们是教会,算了。”

此时恰好拐过一角,翟英迪只觉得一切豁然开朗,硕大的雕像就这么猝不及防闯入眼帘。

力与美的线条汇聚此身,浓雾遮不住祂的神采,欲飞的凤凰在祂肩上展翅,笼罩着这片红砖褐瓦的小屋群。

神圣感直抵心灵深处。这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感觉。

更令这副场景震撼人心的,是有许许多多人跪在雕像面前。

他们粗糙而黝黑的面容里只有虔诚一种情绪,全都闭着眼睛双手握拳放在胸口,口中喃喃自语。

/:.

西西看到的场景比其他人眼中的景象更震撼一点。

破破烂烂的“广场”上,不但跪着许许多多衣衫褴褛的人,还跪着一群伤痕累累的灵魂兽。

随着他们一遍遍赎罪、祷告,灵魂兽身上的伤口也盈起一点点白光,非常微末、速度很慢,但是一团一团连起来,汇成一片荧色的光海,硬生生撕破迷雾,净化出一整块天地。

这是西西第一次看到信仰的力量。

她忍不住问:“他们在为什么而祷告?”

回答她的不是穆斯,是飞机上那位虔诚的信徒。

“为他们的家人、朋友,”他说,“跪在这里的,都是亲眼看到过自己身边人一点点被转化成异兽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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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凤凰于归(3)

◎全场祷告一元起!◎

如何从精神上摧毁一个人?

先曝光他、污蔑他、羞辱他;

再隔绝他、排斥他、打压他;

最后,审判他。

让他相信一切的不幸皆因他起。

让他怀疑的苦难根源都是自己。

一个异兽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创造了出来。

西西执意想知道异兽转化的秘密,听完后却沉默了很久。

“可是为什么呢?”她不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清瘦青年眼也不眨:“铲除异己,维护统治。”

大人的世界就像一颗怪味豆,西西想得脑袋晕晕,也没有弄懂。

于是吃完晚饭,她又跑去跟小伙伴们讨论。

张淑媛正挂在角马强壮的臂膀上兴高采烈地向他讨教健身事宜,听到西西召集,索性将角马也拉过来加入了她们的讨论。

“欢迎加入青团游击队,”褚旭燃对此表示热烈欢迎,“现在你就是我们的编外人员了,要好好为了入队而努力!”

角马严肃点头,表情庄重,分明一个人顶这群小不点几个大,坐在其中却丝毫没有违和感。

“……”狐狸收回视线,向穆斯汇报:“我又带人巡逻了一圈,那几只教廷的‘老鼠’全抓了起来。”

穆斯漫不经心地点头。

狐狸的声音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缓缓流淌了出去。

穆斯心中的挣扎终于有了结果。

他后槽牙轻咬,面上却装得平静无波。

猝不及防地冒出一句:“我爱你。”

“等晚上我再排查一遍……!”

狐狸戛然而止。

狐狸顿了足足半分钟。

随后面容变得惊恐,“主教,我的精神好像也出问题了。”

穆斯没有理会莫名其妙的狐狸,他努力忽视羞耻感,而是细细去感受到体内微微漫起来的疼。

不是错觉。

他的身体内部似乎的的确确存在着数道无形的锁链。

每当他说一次“我爱你”,锁链便会被触动。

疼痛会顺着骨髓细细密密地攀爬上来,似乎在提醒着他不该说“爱”,也不该有“爱”。

因为……

他脑中突兀地冒出一个想法:因为……这不符合设定?

随后他很快在心底冷笑一声。

去他爹的设定。

从上次“死”过一次以后,穆斯再也不信命运。

他金眸剔透而漠然,薄唇一张,又吐出一句:“我爱你。”

狐狸:“……天杀的教廷!”

原来不是他疯了,是主教疯了!

一定是被教廷逼疯的!

狐狸的天都塌了。

穆斯丝毫不管他的死活,眉心微蹙:

好像第二次的效果没有那么明显。

是因为对同一个人说的原因吗?

此时消瘦青年恰好走了过来,他奇怪地看了眼神情悲愤恍惚的狐狸,“主教,他这是怎么……?”

穆斯:“我爱你。”

现在僵在原地、神情恍惚的人又多了一个。

穆斯则依旧在专心细品心中的情绪。

疼痛比第一次微弱。比第二次强烈。

对待不同的人,似乎有不同的疼痛等级。

穆斯思忖片刻,看向西西的方向,张嘴又想说一遍,却感觉喉咙似乎被什么哽住了,迟迟说不出口。

与此同时,远超刚刚的剧痛突兀地袭来,他手背绷紧,咬牙将这波疼痛忍了回去。

又一个人走过来,看到狐狸执事和狮子队长都站在那里,好奇地探头过来,“队长,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有什么任务要安排吗?”

狐狸和青年脑中警铃大作:快跑啊,傻孩子!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逐渐熟练的穆斯平静地看着他,张嘴——

地面上又多了一座“冰雕”。

……

像是葫芦娃救爷爷一样,等西西开完小会一回头,发现穆斯周围多了一圈的“冰雕”。

站在中间的穆斯状似神情镇定,实则口袋里的鼩鼱已经烫成了一个小火团。

西西跑跳过去,“穆斯、穆斯,你们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吗?我也要玩!”

边初原扯住她欢腾的衣领,提醒:“西西,先说正事。”

“哦哦!”西西将星星眼稍微收了收,“穆斯,我听角马伯伯说你们这有‘祈祷室’。”

她眨巴眨巴眼睛,“我们可以拍一部关于‘祈祷室’的纪录片吗?在征得教众们同意的前提下。”

这当然不是问题。

不如说,西西能去祈祷室,祷告能被神女听到,绝对是每个教众梦寐以求的事。

清瘦青年忙强行从被定住的状态中挣扎出来,连忙争取,“先去我们那片区!”

其余队长这才反应过来,立刻争先恐后地开始抢夺下一轮。

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到西西身上,大家似乎全都选择性地忘掉了刚刚惊世骇俗的风波。

而有些人表面状似镇定,其实背部的衣服已经微微湿了。

他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一抬头,恰好撞上西西心照不宣的眼神。

她悄悄朝他眨了眨眼。

得意洋洋地想:口袋里的鼩鼱终于不烫啦。

这多亏了西西的聪明才智!-

在越发臭屁的西西的强烈要求下,所有小伙伴们都顺利换上了教袍。看起来总算像一支专业团队了。

美中不足的是,除了西西的是早就量身定做好的以外,其他几位小朋友都是现改的:范卫莱的衣袖有点长,温加仑的衣领有点宽。

但他们都很满意。

披过床单演戏的小朋友都知道,刚好合身的衣服是没有灵魂的!

反而西西有些不开心。

这教袍的尺寸还在恶龙监狱的时候沉戟给她量的。

也就是说,一个学期过去了…西西还是没!有!长高!

西西像霜打的茄子,愤愤:“牛奶是骗局!”

褚旭燃正在很自然地帮忙分发早餐奶,闻言问了句:“那你还喝吗?”

“喝!”西西恶狠狠地接过,气势汹汹地插上,眯着眼吸了一大口:草莓牛奶真好喝……不对!

“我要用亲身经历戳破这个骗局!”

翟英迪正看着牛奶发愁呢,见状忙将自己也递了过去,严肃地表示要为了戳穿骗局添砖加瓦。

一群人打打闹闹来到“教堂”门口。

说是教堂,其实只是一片十几座小屋练连成的多合院,唯有穆斯等人居住的神殿和正中央的雕像看上去有几分样子,其余简直是“草台班子”的具象化。

然而小朋友们可看不出来,他们满怀新鲜感跟着狮子队长的屁股后头走,刚走出神殿,就发现了不对。

“怎么……”温加仑目瞪口呆地看着密密麻麻的“蚂蚁”们,“这么多人!”

“大家都听说了神女要来。”狮子队长也很无奈,因为人数太多,他只能跟另外几位队长达成了协议,保证不独占西西,向他们借了人来维持秩序,否则这里绝对会媲美春运。

当然,现在也依旧还是有风险。

“神女!那是神女吗?”有排队的人眼尖地发现了西西的身影,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了小范围的轰动。

好在狮子早有准备,他从怀里拔出枪朝着天空就是一“砰!”,“安静!”

人群立刻熟练地安分下来。

狮子对上几个小不点怀疑的目光,面不改色,“信号枪。”

随后他将手中的喇叭递给西西,提醒道:“最好还是收取点东西,人们对于免费领鸡蛋的热情是很可怕的。”

西西接过喇叭,点了点摄像机,示意:“……祈祷过程我们会全程录像,后面制作成系列纪录片,发到网上去的哦。”

群众无动于衷。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隐私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才会在意的事,连生计和安危都难以保证的人们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故事——说不定会有人因为同情而施舍他们呢。

一计不行再来一计。

“祷告不是免费的。”人群有些微的骚动,有人的脸上流露出退却。

并不是所有人都真的这么快就接纳了这位陌生的“神女”。

穆斯成立这个新教毕竟还没多久,比起教派,其实更像是一群绝望的人凑在一起抱团取暖。

他们共同期盼着、期盼着穆斯的武装可以打败教廷,为他们报仇。

作为一个将“脚踏实地”写进教义里,柱子上还刻着“不付出汗水就想收获果实,那只是白日做梦”的奇怪教派,一大部分教众其实是实用主义者。

此刻看到西西一来就只知索取,像极了那些无良教派,恨不得将教众的骨髓都吸出来,吃干抹净。

而他们再经不起一次剥削了。

人群里慢慢响起窃窃私语。

狮子微微皱眉。

在这位狂热信众的心中,能得到神女的倾听是一件多么荣誉的事,哪怕要多少东西都不为过!这些人竟敢妄加议论!

但另一方面,这确实在推动事态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他有些纠结地摸了摸枪柄。

西西则很满意:这样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人了吧?

她得意地清清嗓子,叉着腰,听着胸膛,气势汹汹地喊,“每个人都必须要给……一块钱!”

既减少了人流,又能继续帮老师筹钱,她简直是个天才!

小天才西西得意洋洋地等着人群散去。

然而人群在静默一秒后,忽而越发狂热了。

有人甚至热泪盈眶,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所不耻。

他刚刚竟然还怀疑神女的人品,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果信仰值可视化,西西此时大概会看到一堆“Up”“Up”。

她懵懵地扭头看向小伙伴,“怎么感觉他们更激动了?”

要不是周边有“玩具枪”震慑不敢轻举妄动,有些人都快要挤到她面前来了吧?

边初原推推眼镜,“……可能是‘薅羊毛’的DNA动了吧。”

她镜片反射起白光,恍惚间,仿佛在所有人头顶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共通的气泡——

大甩卖,全场一元!

不冲不是地球人!

第90章 凤凰于归(4)修

◎“你准备好被物理超度了吗?”◎

录像机的光微微闪烁着,忠实地记录着这间小小祷告室里发生的一切。

西西几人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周,来祷告的人群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孩子们听了许许多多或悲惨或凄凉的故事,都有些打不起精神。

边境的人大多五大三粗,没人意识到这或许会对孩子们造成心理阴影。

只有穆斯注意到了。

他犹豫了很久,还是选了一天晚上,突兀地开口。“要不明天别去了。”

“你们已经做得够多了。”他给西西掖好被子,对上她靛蓝色的眼睛。

西西将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想了想,不一会就想明白了穆斯在担心什么。

机灵的小家伙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也没有直接否决,而是回答道:“明天我问问他们。”

第二天一大早,西西就拉着穆斯一起,召集小伙伴们开了个小会。

她清清嗓子,“穆斯担心我们听太多不好的故事会产生心理阴影。”

小不点们纷纷扭头看向穆斯。穆斯不自在地点了点头,视线放空。

范卫莱率先提问,“什么是心理阴影?”

“就是看到或听到太多的负面事件,可能会产生难过、害怕、焦虑等情绪,从而对外来持悲观态度。”

边初原一板一眼地回答完,随后郑重地看向穆斯:“据我观测,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产生这方面的情绪。”

“完全不会!”终于听懂了的张淑媛连忙举手,“这些故事明明让我们变得更强大了!”

她得意洋洋,“以后爸妈休想再说我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他们才是!”

张淑媛的话并非无的放矢,在周三的一个普通午后,一位来祷告的妇人突然猝不及防地情绪崩溃了。

“都是我害死的,”妇人痛苦地捂着头,“……他们都是被我害死的。”

她猛地抬起头,面目狰狞,眼泪直直地从眼眶滚落出来,“他们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疯了,魔鬼从他们的躯体里跑了出来……一定是我不够虔诚,一定是……”

她开始喋喋不休、颠三倒四,翻来倒去地重复着同样的话,看上去疯得另有其人。

狮子微微皱眉,事实上,能出现在孩子们面前的,都是他们筛选过的,确保没有暴力前科。

眼前的妇人衣着得体,她的言行举止也看得出接受过教育,但一开始诉说过往,竟然表现出了如此神经质的一面。

狮子想招呼人把她带下去,却被西西眼疾手快地用两只小手将他按了下来。

她隔着防弹玻璃看对面的妇人

妇人的灵魂兽是一只豚鼠。

它毛发斑秃、道道血痕不断地凝固又崩开,似乎象征着妇人挣扎的心。

听了几天的祷告,见了无数带伤的灵魂兽,西西发现,灵魂兽异变的方向好像有两个。

一种对外,化作丧失理智、只会攻击所有人的异兽;一种向内,通过不断自残来伤害自己和宿主。

好消息是,自残的情况可以通过寻找信仰、祷告等方式自救。

坏消息是,向这种方向异变的灵魂兽异变速度远比自救速度快得多。

就像现在,一眨眼的功夫,豚鼠的伤口已经彻底崩开,黑色的血化作雾气缭绕在它的周身。

它头部抬高,无力地抽了抽鼻子,黑豆般的眼睛里冒着水雾,似乎下一秒就要消散。

来不及多想了!西西趁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飞快地跳起来,精准无比地按下按钮!

防弹玻璃缓缓向两侧滑开。

狮子:“等等——”来不及阻止,他只能飞快地将所有小不点都扒拉到自己身后。

这动静稍稍唤醒了妇人,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仓皇地抬起头:“对不起,我……”

西西没工夫去听妇人在说什么,她正努力越过“庞大”的狮子,脚趾都在用力,从他的咯吱窝下伸出一只手,轻柔地抚摸过豚鼠。

如影随形的寒冷微微散去,话语哽在了喉间,妇人瞳孔微缩。

“可以跟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吗?”

西西坚持着这种很别扭的姿势,还不忘吃力地抬头看向发愣的妇人,“我们都超——想听的!”

她期待的视线滑向小伙伴们,孩子们全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张淑媛已经成功凭着优越的身体素质挤了出来,她撑着桌子,寸头上的毛刺根根朝天,脑袋凑得离妇人很近,“想听!”

妇人看着张淑媛,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人。

她傻傻的,注意力一转移,豚鼠没有再继续消散,反而冒起了微弱的白光。

“我……”妇人努力将哽咽吞了进去,“我有个女儿……”

她看向已经在爬桌子的张淑媛,眼神逐渐变得慈爱,“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儿。”

狮子见到妇人的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了下来,身后的人类幼崽又在不停地折腾,只能认命地侧开身子,手却依然按在枪上。

他誓死保护神女!

西西终于得以钻出头来,猎豹趁她不注意朝豚鼠“哈”了一下,可怜的小豚鼠一边享受着西西的抚摸,一边紧张地瑟瑟发抖。

西西察觉到它的害怕,还以为是受妇人的影响,怜惜地将颤抖的小家伙捧在了手心里,气得猎豹打了个响鼻,踹了口袋里补眠的鼩鼱一脚。

鼩鼱:?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可惜没人发现这段插曲。

小朋友们全都排排坐,认真倾听着妇人的故事。

妇人的前半生,精准地贯彻着“按部就班”四个字。

她有着不好不坏的工作,不好不坏的家庭,过着不好不坏的生活。

就连信教,也是看到周围的同事都信,她索性也跟着皈依了教廷。

然而信教似乎并未改变大家的生活,雾气还是一日日变浓。

社会开始变得不安定,“审判”时不时发生,政府如同虚设。

于是每天出门前,妇人都要嘱咐女儿,“在学校安分点,千万别跟人起冲突。”

“知道了妈!”少女不耐烦道:“你这话还是留着嘱咐我哥吧,我出门了!”

“欸,你这孩子,你能跟你哥比吗?他人高力壮的,很快就能加入审判队了……别跑!慢点走!”

……

“她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

妇人看向张淑媛,突兀地发问:“好孩子,阿姨想问问,你为什么剃寸头?”

张淑媛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头。

她在妇人诚恳的眼神中,挠了挠头,“是、是因为我发现长头发在打架的时候很容易被抓住……”

张淑媛原本是皇家小学的学生。

她在那里读了三天,跟几个男生打了三场架。

第一场回家把厚重的裙子全都丢了,第二场将所有的首饰通通摘掉,第三场给自己剃了个光头。

她爸妈颤抖地看着自己的乖乖女儿摇身一变,穿着不知从哪搞来的迷彩军装,顶着一个不服输的光头,脸上贴着创口贴,气势汹汹地要再战一场。

被她揍的几个男孩哭着喊着说她根本不是淑女,甚至不是女生,还好意思叫“淑媛”!

西西听到这,不解又愤怒,但她没有急着为好朋友出头,而是先问:“淑媛,你一开始是为什么打他们呀?”

张淑媛提起这事就气得牙痒痒,“他们背地里说老师!”

而且那些话……骂得简直不堪入耳。

她不想背地说老师造成二次伤害,及时止住了话头。

刻意地昂起头,假装不在乎地掏掏耳朵,嘴硬道:“手下败将的话,我才不在乎。”

西西更不解了。

“‘淑’是品德高尚的意思,‘媛’是美女的意思,。”

“你为老师出头,是‘淑’;以一敌多,是‘媛’。”

西西迷茫地像是看到了一只正在马路上乱跳的河马,随后发出了灵魂之问:“淑女的意思,难道不就是把所有坏蛋全都漂亮地揍翻在地吗?”

张淑媛:“??!”

她有些感动地低头看向西西,以为小伙伴是在为自己出头,结果对上了一张真切困惑的脸。

“西西……?”张淑媛第一次迟疑,“你是在为我讲话吗?”

“不是呀。”西西迷茫地想了想,忽然意识到学校里似乎真的还没有教到这一课。

于是她认真地给小伙伴们“启蒙”了一遍。

西西是在监狱里接受启蒙教育的。

当她抱着课文指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询问殷驰时,看到的是青年一拳打倒了一棵树。

树轰然倒地,一粒粒白色的微尘撒落在西西鼻尖,她眨了眨眼,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殷驰问,“漂亮吗?”

西西看着殷驰手臂上满溢的力量感,羡慕地点点头。

殷驰又问,“想追上我吗?”

西西挥舞着小胳膊,用力地点了点头。

“等你的实力追上我,”殷驰朴实无华道:“自然也会有很多人想追上你。”

“这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西西恍然大悟。

……

老师边璞的实验室里有很多奇怪的东西,其中有一条毒蛇。

西西第一次被边璞伤到后,毒蛇不知被谁注射了药剂,迅速膨胀变大,腰身堪比水桶,蛇信锋利如刀。

西西第一次探头往里看,毒蛇一尾巴打碎了防弹玻璃;

再探头,它已经把实验室闹得翻天覆地,边璞暴跳如雷。

西西低头看了看课本。

注射药剂的罪魁祸首——沉戟——在他黑色的皮囊下,有一颗同样黝黑的心。

他抱着西西,看到课本上写着:‘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黑皮青年平静地指了指毒蛇和一片狼藉的实验室。

西西再次恍然大悟。

“最后那条北方佳人被老师炖了,”

西西有些难过地总结道,紧接着砸吧砸吧嘴,“确实挺香的。”

小伙伴们:“……”

小胖子温加仑反常的没有害怕,而是咽了咽口水,“我作证,烤蛇肉可好吃了!”

张淑媛也怔住了。不是在惊讶于西西吃毒蛇,而是原来……原来淑女还可以这样解释。

她张大了嘴,如受重击。

她的世界观遭到了重塑,奇怪的是,她相当喜欢这种重塑。

“他、他们都说我错了……都问我为什么打人……”她磕磕巴巴,“我、我不想说……”

“我的意思是,妈妈他们……对我很失望……”

明明是在诉说着自己难过的过往,张淑媛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她没指望别人回答,只是自顾自说着,越说,心底的某种力量就越强大。

小孩子一般是没有灵魂兽的。直到他们定性,灵魂才会慢慢出现固定的形状。

但此刻,张淑媛的灵魂兽在慢慢凝实。

这还是西西第一次看到灵魂兽诞生的场景,她睁大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一分一秒。

两个小心理咨询师都“僵”住了,

全场最大的翟英迪接起了“咨询棒”,他看向妇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

妇人这才感觉到面部一片冰凉。

她感激地接过纸巾,像是在说梦话一样,“我的孩子,她也跟我说过想留寸头……”

雾气在缓缓褪去,灵魂兽一点点凝结凝实。

“但我警告她,”一声从喉咙里蹦出来的近乎绝望的呜咽,“不要与众不同!”

西西瞳仁里清晰地倒映出一只凭空跳出来的小老虎。

她跟随着小老虎的动作,重新看向难过到极致的妇人。

平凡是一座无往不利的保护罩。

但那天之后,她的女儿再也没有回来。

案件很快水落石出,她的女儿异变了。

教廷赶了过来,一枚子弹当街结束了她短暂的生命。

妇人不相信。

她不顾丈夫和儿子的阻拦,向教廷提出质疑,坚持要查看案宗,像是“发疯了一样”。

她很快被关进了疯人院,这位绝望的母亲用尽了一切手段,最后抛弃了所有的良知,靠着“坑蒙拐骗”和“威逼利诱”,终于查清了事实真相。

她的女儿没有异变。

整个事件里,没有任何人异变。

或者说,有的只是一颗颗比异兽还可怖的人心。

这是一个以神父儿子为中心的校园欺凌组织。

他们霸凌了不下二十人,校园里人尽皆知,但没人敢说。

妇人的女儿在上初中的第一周,忽然央求父母,“我想学散打。”

父亲一口回绝了她,“女孩子家家的,学什么散打!”

妇人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安抚道:“你哥哥会保护你的,不需要那么辛苦。”

女儿沉默了很久。

第一个月,她又单独向妈妈提出请求,“我想剃个寸头。”

“是为了节约时间学习吗?”妇人摸着她顺滑的头发,安慰女儿,“没必要。你看,你这头长发多好,简直跟长发公主一样!”

这次女儿沉默了更久。

“哪有女孩留寸头的?”母亲继续安抚道:“那太突出了。”

女儿忽然嘀咕了一声,“可是哥哥学不好散打,也不愿意出头。”

妇人没听清,“什么?”

女儿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发泄般用力地扯了扯自己又黑又长的头发。

“没什么。”

……

“现在想想,”妇人痛苦地快呕了出来,“当初她想留寸头,是不是就是想找那些人打架?”

或者说,拼命?

无论之前是不是,反正女儿最后真的那么做了。

在忍了三年后。在即将毕业的那个月。她毅然决然地站在了另一个女孩的前面。

“都给我滚!”

“小团伙”里的每个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随后所有人将视线投向自己的一个同伴。

“废物!”神父的儿子嫌弃地唾骂,“连自己的妹妹都管不好,还想加入我们?”

青年的手微微颤抖,他抬起头,赫然露出一张跟少女有几分相似的脸。

讲到这里,妇人的表情痛苦到了极致,她半捂着脸,像是看到了腿上缠着一条毒蛇。

“我、我的儿子,也是这个团体的一员。”

她眼里似乎流出了血泪,声音嘶哑到几乎无法发声,“他也参与了那场霸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