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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七天(2)

◎战舰载着西西,扬帆起航。◎

南方的天气向来是个谜。

无论天气预报上那个“小太阳”多么明媚,无论白天如何春光灿烂,一餐晚饭过后,天上已经不讲道理地排起了层层乌云。

天际隐隐滚着雷声,水汽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身上,闷热而潮湿。

穆斯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离开的禁闭室。

教堂位于西区尽头,需要穿过西区所有的牢房。

他缓步于走廊上,天空闪过一片耀目的电光,面前忽地多了一个人。

青年顶着一头火焰般的红发,整个人完全被得意笼罩着,不断在用指纹开锁:

“滴——指纹识别成功!”

“已关锁!”×3

穆斯:“……”

他淡漠地移开视线,倒是青年敏锐地察觉到有人,猛地回身。

看清来人的那刻,白色瞳仁迅速被黑线占据,“啊,我说是谁呢。”

“原来是纯血家族里唯一的杂种啊。”

一道闪电划过。清晰地照出青年的神色。

他的嘴角咧开,几乎要咧到耳侧,说到“纯血家族”时,刻意加重音调,带着显而易见的嘲讽。

穆斯依旧是平静的。

他似乎天生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情,垂眸看向青年,周身宛若泛起淡淡的金光。

“愿主保佑你。”

红发青年猛地打了个寒颤,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等他回过神来,眼前哪还有穆斯的身影。

“神经病!”青年骂完,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追了一句,“全家都是神经病!”

被骂神经病的穆斯已经回到了教堂。

彩光玻璃照出他微冷的眸底,“都安排好了吗?”

身后,站在最前方的沉戟保持缄默,站在最后方的小个子等人面露困惑。

粘稠的黑暗中,离沉戟一步之遥的信徒上前两步,表情虔诚,“都安排好了。”

运输船上午九点靠岸,晚上九点离岸。

“我已经在船上做好了手脚,”

信徒得意地汇报道:“船一离岸,五十海里内,必将沉底。”

一道电流击穿头顶,人群中,小个子豁然抬头。

信徒当然没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海上电压足有千伏,一沉底,上面的人必死无疑。”

“监狱长不管事,其余科长不会愿意花钱打捞一艘死船。”

“再一按按钮,病毒泄漏,”他忍不住扩大脸上的笑,“天衣无缝。”

“到时候,就是属于我们的时代!”

他振臂高挥,底下的信徒纷纷面色红润,眼中是骇人的狂热。

沉戟欲言又止,穆斯看着彩色玻璃上自己那双冰冷彻骨的眼睛,忽地笑了。

他笑着回头,声音圣洁又不失亲切,“这么说,你可是大功臣啊。”

信徒还沉浸在兴奋中,“一切为了主教!”

“我想想,”

主教一步步靠近,信徒的表情越发激动,“该赐封你什么比较好呢?”

信徒眼前已经宛若走马灯般跳出那些美好的憧憬,是选当一位能作威作福的主教,还是一位说一不二的祭司呢?

他会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享尽世间繁华……“嗬嗬!”

等等,什么东西,在漏风?

信徒后知后觉地伸手按住脖颈,止也止不住的血从手指间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他惊恐地看向穆斯——原来不是宛若走马灯,而是他真的已经在走马灯了。

穆斯收回手,接过沉戟递来的手帕,黑色的教袍下,数道血痕若隐若现。

小个子疑心自己看错了,待揉眼再看过去,穆斯的所有肌肤已经全隐在了黑袍之下。

肯定是看错了。他安慰自己。那可是教宗的唯一继任者,身边还栓着沉家那群疯狗,又有谁能对他造成伤害呢?

噤若寒蝉中,穆斯松开手,沾满污血的手帕飘落在地。

随后,他微微一笑,“就赏你上天堂吧。”

落在虔诚信徒身上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耳边响起窃窃私语,“凭什么?就凭他汇报得好?”

“病毒还是我弄到的呢,他只不过是说了两句,竟然就能上天堂了?”

“不尊、不敬,合该下地狱才对啊?主教也太仁慈了。”

虔诚信徒:“……”

他看着这群自己忽悠来的蠢货,眼底的悲愤宛若实质,一口气没上来,竟然就这样抓着脖颈上的十字架,活生生气死了。

死不瞑目。

“又要去禁闭室了。”穆斯叹息,表情却带着明晃晃的愉悦。

小个子秋茂打了个抖,能在这座监狱里有名有姓的人,还真的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随时关注着穆斯的动向,等到他挥手,就要立刻离开——刚刚得知了这个爆炸性的大消息,他可得马上跟大客户互通一下。

否则以殷驰那个重视的态度,船开出去,沉了,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殷驰取的啊。

然而事与愿违。

“那边那位朋友。”身侧的信徒纷纷回头,只有小个子下意识僵住身子。

等他发现这点,再回头,已经来不及了。

“来都来了,继续听吧。”

穆斯极具亲和力地招呼道:“我记得,你好像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身侧纷纷投来不善的眼神。

小个子苦着脸回头,变戏法般露出一个笑,装成狂热信徒上前两步,“主教,其实我很早就默默信仰您(提供的消息),就是一直没找到入教的方式……”

穆斯又挥了挥手,信徒们心不甘情不愿、三步两回头地离开了。

“好孩子,”待人走得差不多,穆斯缓步走下神坛,宽和道:“你要相信,最重要的是心诚。”

“只要心诚,哪怕不参加入教仪式,你也能成为我教的信徒。”

小个子:“……”

这一刻,他体验到了红毛青年同款的感受。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小个子在奋力地捡鸡皮疙瘩,另一侧,他受苦的同胞已经大摇大摆走出了封禁自己的牢房,敲门强闯问路,一路来到了最东侧。

——一号牢房。

红毛青年信心满满地看过去,准备开锁。

动作忽地顿住。

三秒钟后,他吭哧吭哧,像个半开的烧水壶。

殷驰这个神经病!

不用智能门锁就算了,他设置的锁,甚至根本不能称之为锁!

这分明是浑然一体的重型铁块!

红毛青年几乎能想象到殷驰如何徒手掰开锁,又徒手凹正回去,越想额间的青筋跳得越厉害,最后愤怒地开始“哐哐”砸门。

“殷驰,你给我出来!”

“殷驰,你有本事干这事,你有本事开门啊?!”

“殷驰!开门!”

叫门声响彻云霄,没惊动牢房的主人,却引来了惊雷。

红毛青年下意识地望向窗外,蓝森森的闪电把天空撕开一个大洞,大水倾盆而下——

“你是说,”穆斯半边脸隐在阴影中,神情莫测,“这发绳,是殷驰自己用的?”

旁听的小个子已经完全失去了表情管理,他拖着自己的下巴,跟着看向一看就不会撒谎的沉戟。

沉戟从口袋里掏出塑料盒,一圈圈五颜六色的彩绳盘旋其中。

“都是他的。”缄默的黑皮青年面不改色地泼污水。

又一道惊雷。

红毛青年跳了起来,“好啊,躲外面去了。”

他气哼哼地从口袋里掏出玻璃盒,盒上倒映出的表情幽暗冷漠。

“去找,”他满脸恶意,“找到你们的爸爸,吸干他的血!”

玻璃盒打开,红色的小飞虫鱼贯而出。

莹莹的红光连成一条线,在暴雨中影影绰绰,拉出一条路。

雪白的青年顶着一头热烈的红发闯入雨中,长相宛若最纯洁的天使,表情却像油锅里的恶魔。

雨声淅淅沥沥,岛上的一切景物都被掩埋在黑暗里。

西西躲在殷驰大大的雨衣里,只能看到脚边的一小片土地。

水声滴滴答答落在雨衣上,她紧紧地抱着爸爸极富力量感的腰腹。

她想起下午爸爸掷地有声的承诺:

“到时候,我一定会出去找你。”

西西忍不住哼起调子,是很久很久以前,生活老师做衣服的时候会哼的调子。

稚嫩的歌声被盖在磅礴大雨下,只有殷驰听到了。

他忍不住低头,有些委屈,“要走了还那么高兴?”

“当然高兴啦。”

西西从雨衣的缝隙间探头,嘴角翘起来,眼里的星星在跳舞。

爸爸没有想抛弃她。

爸爸从始至终都没有想卖掉她。

一想到这,西西就忍不住想偷笑。

她悄悄捂住嘴巴笑了一会,过了会,又动了动毛茸茸的脑袋,撒娇般地宣布,“爸爸爸爸,西西已经在期待啦!”

“你要快点哦!”

奇妙的情感充满了殷驰的胸膛,离别的伤感因为童言童语一扫而空,他开始闷笑,胸膛微微震动。

“好,”西西将脑袋贴在爸爸胸口的位置,听到他从心底传来的答案,“一言为定。”

“为定!”西西举起小拳头!

闹了这会功夫,目的地也到了。

殷驰撑起伞,将小姑娘放进集装箱里。

箱子虽小,五脏俱全。一角放着几本绘本和写满字的书,另一角放着水和食物。

“我已经安排好了,”他不顾湿滑的草地,半蹲下来,郑重道:“靠岸后,他们会将你运到最近的福利院门口。”

“这些书堆里有一根金条,你要将它交给第一个发现你的人。”

殷驰第一次考虑得这么周全,“告诉他,你爸爸三个月后会来找你。”

“到时候会再付一大笔酬劳。”

这样,无论西西出去后遇到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一根金条,都足以保她三个月。

西西眨眨眼睛,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有了一种实感。

——她真的是有爸爸的孩子了。

不需要自己去想如何生活,不需要自己努力保护自己,像是丑小鸭回到了天鹅群,小土坡靠在了大山旁。

她有靠山了。

小姑娘后知后觉感到一丝失落,她忽地坐下去,掰起了手指。

现在才八点,离起航还有段时间,船员们还在运货。

于是殷驰尚有闲心好奇地凑过去,“在数什么?”

西西闷闷地数了好一会儿,鞋子里的十根脚趾也跟着动了动,却怎么样也没算清楚。

她有些气自己文盲,眼底浮起水雾,颤巍巍地看向爸爸,“爸爸,”西西吸吸鼻子,“三个月是多久呀?”

三个月……

殷驰张嘴就想说,忽地默然了。

三个月,对大人来说,转瞬即逝。

但对于一个年纪加起来都只有十几个三个月的三岁小孩来说,犹如天堑。

简直就像是她一辈子这么长。

“三个月这么长,”殷驰伸出手,比划了一小截。

“而西西能活那么长。”他上下展开双臂,直指天空。

西西跟着仰起脑袋,一片绿叶被风吹打,落在她的头顶。

“那三个月真的好短耶,”小姑娘顶着绿叶摇头晃脑,“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啦?”

“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殷驰肯定地点头,又补充道:“当树叶全都黄了,三个月就快到了。”

西西有了盼头,心下安稳了。

但过了会,她又抬头,瓮声瓮气地问道:“爸爸,那蝈蝈能活多久呢?”

殷驰愣了愣,怎么会突然说到蝈蝈?

“像是那天的蝈蝈,”西西努力比划,“我找到爸爸那天!”

殷驰恍然,思绪也跟着回到那天,那时候哪会想到,他会跟眼前这个“小诈骗犯”有这么深的羁绊?

他忍不住哑然一笑,“能活到你我再次相遇。”

西西满足了。

她将手伸进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爸爸,这是西西送你的礼物。”她用手挡住袭来的风雨,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你要保护好它哦!”

“这样当大树叔叔掉光了衣服,西西和爸爸再次相遇的时候,”她忍不住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就有见证官啦!”

殷驰打开盒子。

一道电光划过天空。

恰好照亮了盒子里的玻璃罐。

生龙活虎的蝈蝈跳起来,耀武扬威地落在他眼下。

“轰隆——”电光消散,四周重归于黑暗。

雨声盖住了青年的哽咽,这一次,谁也没看到他悄悄通红的眼眶。

“……好。”-

“沉哥,驰哥他真的是个女装癖啊?!”

小个子大大咧咧的声音宛若一道惊雷,炸响了西区走廊。

沉戟冷冷地扫了眼自来熟的小个子,“你还想继续探讨教义?”

小个子一个哆嗦,立刻拉拉链,封住了自己的嘴。

沉戟收回视线,加快脚步。

不知为何,他总感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心脏跳得频率明显加快,一股冷意仿佛从骨子里刺出来,这种感觉在听到小个子的嘀咕后达到了顶点。

“不知道驰哥那里怎么样了,不过这个点……估计货物已经送上去了……赶也赶不及了。”

沉戟猛地停住脚步,倏然回头。

小个子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已经抵了一把刀。

“刀刃上有剧毒,”沉戟浑然不见平时慢条斯理逼人的模样,冷气缠身,“殷驰要干什么?”

小个子抖得厉害,却死咬着不说。

战战兢兢露出个惯常的笑,油滑道:“沉哥,我也有我的职业素养……”

他话还没说完,一记手刃,眼前霎时一黑。

沉戟将昏过去的小个子抗在肩上,脑子里开始迅速将今晚的事联系到一起。

“九点出船。”

“五十海里内,必沉无疑。”

“估计货物已经送上去了。”

“沉戟,这是我主谋划百年的棋局!”

“第二条家规,一切以主家利益为重。”

“莫要妇人之仁。”

最后定格在穆斯莫测的神情之上。

暴雨稍歇,又很快变大。

红色的血虫死了一地,沉戟赶到渡口附近,看到一个奇怪的红发青年正跳起来高喊,“一天不到的时间,我就破解了那个指纹锁!”

他似乎很努力地在炫耀,奈何对面的殷驰正魂不守舍地看着那艘正准备离港的船,闻言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我三秒。”

红发青年:“……啊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道闪电,浑身湿透的沉戟终于走到了跟前,也认出了红发青年。

那位研制出病毒的科研天才——边璞。

雪白的肌肤是最好的身份证明,此刻发出的尖锐爆鸣声更证明了这点。

连被打晕的小个子都被吵醒了,他迷迷糊糊地挣扎了下,“谁?谁的烧水壶?!”

烧水壶边璞阴恻恻地看了过来。

小个子一个激灵,瞬间醒了。

这一醒,他一眼就看到了殷驰。

“驰哥!”小个子在沉戟肩膀上艰难地抬起身子,“你没将货物送上去吧?”

开始收锚了。

威武的战舰哪怕退役了,依旧能在风浪中显得所向披靡。

殷驰总觉得心神不定,分不出心神来应付小个子,只随意点了点头。

小个子大惊失色,“驰哥!”

蔚蓝色的海浪被大风卷起,破音的公鸭嗓直冲云霄——

“那艘船要沉!”

殷驰倏然回头,雨衣的帽子滑落,大颗大颗的雨滴落下来,砸得人生疼。

手脚瞬间麻了,冷意深入肺腑,待他稍稍回过神来,已经下意识地迈开了步伐。

哪怕尚未启航,战舰依旧离岸边有段距离。

每个犯人脖后都放置了后置芯片。如果直接从岸边跳上甲板,被船上无孔不入的红色巡逻光扫到,必定会被当场射杀,死无全尸。

从海底潜入?别看幽蓝色的海面如梦似幻,那可是上千伏的电压!

殷驰没想好该如何救,他只知道,什么绝不会舍己为人都是屁话,哪怕血溅当场、死无葬身之地,他也必须逼停这艘船!

有人挡在了他面前。

狂风骤雨中,殷驰冷冷,“让开!”

“你这样去必死无疑,”黑皮青年咬紧牙根,眸色深成了墨绿,“西西在上面?”

殷驰此刻没有心思去思考沉戟怎么知道西西的存在,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冰石相激,绿眸与金眸*在半空中相撞。

“我来,”沉戟知道自己打不过殷驰,率先抛出筹码,“我从小在海边长大。”

殷驰薄唇紧抿,身上的肌肉紧绷。

“在成为地下拳击手前,我还当过游泳运动员。”沉戟继续为自己加码,“我游得更快。”

对视三秒。殷驰握紧了拳,却始终没有打上去。

于是沉戟趁机看向摸不清状况的两人,语速飞快,“那艘船上有一个小女孩。三岁多。怕黑,眼睛是灰蓝色的,很漂亮。”

“她叫西西,”黑皮青年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取出标本,“这是她离开前送我的花。”

在场三人全都看了过去,蔫了吧唧的白花被制作成精美的标本,放在沉戟手上,黑与白、弱与强、大颗的雨滴砸在上面,几乎瞬间让人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女孩形象。

小个子面露不忍。红发青年眼底燃起簇火苗。

殷驰没有时间跟他们胡闹,他三两步错开黑皮青年,然而身后传来悠悠一句——

“现在你们认识她了。”黑皮青年微微启唇,“要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吗?”

小个子神色瞬变。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那艘在暴雨中扬帆的战舰,像是在看一抹即将熄灭的烛火。

那是艘通往死亡的船。船上的小女孩还不到四岁。她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是他间接导致了这场悲剧。

哪怕油滑如小个子,亲眼看着一朵怯弱的白花在眼前凋零,也很难完全不动容。

这丝不忍促使他张了张嘴,话还没出口,就被一道尖叫打断。

“我就知道!”烧水壶眼底跳跃的火光竟然是妒火,“你竟然有个孩子!”

又将矛头对准沉戟,“你竟然能得到别人送的花!”

边璞喊完,湿漉漉的额发垂到眼下,精致的面容扭曲,忽地又猛然冷静下来,阴冷的眸光瞟向小个子,“你刚刚想说什么?”

小个子一个哆嗦,“我知道总控室在哪,那里可以关掉电网!”

殷驰猛地回头,小个子连忙描补,“可是那里有重兵防守,我们也不会操作……”说着说着他又有些退缩。

“……要不还是算了吧。”

虽然重兵防守对殷驰来说不是事,但是他们闯进去了也不会操作啊,到时候不但没救回孩子,反倒要去禁闭室走一遭……

“什么算了?”殷驰还没说话,边璞那张雪白的脸就带着潮气忽地靠近,活像海底爬出来的水鬼。

吓得小个子一翻白眼,差点背过气去。

他还在缓和,青年冰凉的手已经伸了过来,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臂,“谁说我们不会操作的?”

“去,”边璞阴恻恻地笑着,顺手将红发往后一梳,自信的大背头横空出世,“就去这里!”

“……我也去。”沉默了很久的殷驰忽地回身,看向沉戟,“我们去关电网。你去救西西。”

时钟摇摆到九点。

道道水波滚动,战舰正式启航。

“如果你敢耍什么手段,”殷驰背对着海面,巨型化的猎豹在他身后弓起身子,野兽般的金眸牢牢锁住沉戟。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把你找出来。”

“活刮了你。”-

小个子一走进檐下,就后悔了。

暴雨疾风被挡在室外,抖一抖身子,水珠滚落下来,在脚边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涡。

一脱离那种需要喊着才能听清话的恶劣环境,理智立刻回到脑中,小个子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暗自懊恼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善心。

这事不管成与不成,他们肯定都得因为越狱的嫌疑,通通被关进禁闭室。

别看监狱里几个大佬都是禁闭室常客,你方出来我方进,就以为关几天禁闭不可怕。对于他这种普通犯人,进去了就是实打实的在黑暗里独自待上一周甚至一个月啊!

没饭吃都不是重点,一天只能喝一口水也不是重点,无所不在的黑暗和孤独才是关禁闭最可怕的地方!

他一个奸猾的小人物,连自己都命不保夕,竟然还敢大发善心起来!

倒不如他现在大喊大叫,把狱警引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想着想着脚步就不由自主地放慢,刚慢吞吞地走出一步,两脚离地,他直接被拎了起来。

冰渣子迎面砸来,“往哪走?”

胆怯立刻被拍飞,智商重新占领高地,小个子迅速判断清楚此刻的情况——别说来一个狱警,一百个狱警也无济于事啊!

他立刻缩紧屁股,主动请缨下来继续带路,奈何殷驰嫌他走得太慢,单手拎着他,另一只眼睛看向满眼嘲笑的边璞。

边璞:“……”

他飞速掏出药剂往嘴里一倒,瞬间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冲了出去。

小个子刚眼馋地看了眼,下一秒,就被当成风筝一样放起来。

被颠得受不了的小个子努力张嘴:“边、边、哥,我、我、也、也……”

“你、咳、也想要?”边璞与殷驰保持着相对静止,灰白的眼珠猛地凑近。

鼻青脸肿的小个子还没来得及点头,眼前一黑,黑红色的血液喷了他一脸。

边璞见怪不怪地用纸巾擦了擦嘴,又掏出一瓶药剂,“还要吗?”

小个子差点把头给摇断了!

这哪里是神药,分明是剧毒!

哪来的疯子,竟然为了加快速度,硬生生灌了一瓶毒药!

边璞遗憾地收回药剂,歪头又吐了口血,他品了品,这包血包是草莓味的,还带着丝甜。

接下来的一路简直顺利得可怕,殷驰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揍一双,小个子第一视角见识到了边璞的疯劲和殷驰的武力,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识,彻底成了只棍子——真的被当成武器的那种。

直到逼近主控室大门。

褐眸狱警懒洋洋地靠在主控室门上,看着这奇怪的三人组合,枪支在手上旋转。

他是这里唯一敢对边璞开枪的人。

也是唯一有实力能让他们躲不开自己子弹的人。

倒在地上龇牙咧嘴的新人狱警大喊,“前辈,拦住他!”

褐眸狱警没搭理他,反倒看向殷驰,“想越狱?”

“不是,”殷驰将小个子往旁边一丢,拍拍手,“让开。”

气氛霎时变得剑拔弩张,三秒后,褐眸狱警打了个哈欠,自言自语着侧开了身子,“好困,不是越狱,我就先回屋睡觉了。”

新人狱警难以置信,“前辈?!”

褐眸狱警似乎才注意到这个自己带的这个小新人,他随手拽起衣领,“走咯!”

“我不走!我要跟他们决一死战!我……”

“砰!”

世界安静了。

褐眸狱警倏然回头,视线扫过倒在地上哀嚎的所有同僚,然而他们都一副惊愕的模样。

看不出是谁走火了。也看不出是无心,还是有意。

幸运的是,这一枪没有打到正开锁的边璞身上,而是被殷驰接住。

手臂流出的血液迅速变黑。

从不舍己为人、凶神恶煞的殷驰声音冷凝,“开锁!”-

战舰在视网膜上越来越小。

沉戟独自站在风雨中,像根支撑起天地的柱子。

大海波涛汹涌,海浪堆着战舰前进,一眨眼的功夫,已开出数海里。

这艘战舰曾是巡逻舰,以速度著称。

“五十海里内”,以教廷的作风,约莫“三十海里”左右,船就会开始下沉。

现在是顺风向,战舰的速度会进一步加快。

最多还有半个小时。

绿眸幽幽,倒映出那艘船的形状。

天上开始下那种淅淅沥沥的绵雨。他俯身去捡四散开来的货箱,不一会就捡了好一堆,最后,他小心翼翼地将标本拿出来。

等黑皮青年离开树下,手上的标本已经不见了,地上多了个小小的土堆,土堆旁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衣服。

鲨鱼一跃就跳进海中,青年则拿起集装箱,心里开始倒数:五、四……一!

奇迹没有发生,电网依旧泛着阴冷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雨水混着湿气渗入鼻腔。

手中的货箱往外一丢,短暂地停留一会,缓缓变黑,呈现出一种烧焦的质感。

一个货箱,约莫能承重半分钟。

沉戟刻意不去想一个人如果掉进去能在高压电中支撑多久,吸入肺腑的冷空气带着一抹腥甜,他的眸光一瞬不瞬地看向远处的那艘船。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沉戟总觉得视野中的船开始颠簸。

他往前两步,隐藏在沙子里的粗糙砂石割破了脚心,一丝丝血顺着浸透进沙子里。

沉戟浑然不觉。

幽幽的绿眸中只有那艘晃动的船,蚂蚁一样的船员们都纷纷跑了出来,但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船侧有一个摇摇欲坠的集装箱!

沉戟眼中只有那个集装箱,他呼吸逐渐加速,眼前阵阵闪频,直到那个集装箱晃动到船尾——

“砰!”

第一个货箱被砸进海里,溅起水花。

沉戟飞快地跳上去,顺手又往前丢了一个。

待跳到第二个货箱上,再回身捞起第一个,将第三个丢出去。

四个货箱轮换,烧焦的速度大大延缓,沉戟就这样在海面上跳跃着,像跳一支危险的探戈。

正常人看不见的世界里,鲨鱼跟在他身后,每跃过一个货箱,就带起一道波光粼粼的水浪。

就这样一丢、一踩、一收,战舰在视网膜里越来越大,隐约能看清全部轮廓。

眼看着奇迹就要发生,“嗤——”的一声,第一个货箱彻底报废。

与此同时,那个早就紧贴着船侧的集装箱一个颠簸,彻底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不!”

沉戟目眦欲裂!他将所有的理智甚至包括自己生命的安危通通抛至脑后,像条鱼一样一跃而下!

肌肤泛起一阵酥麻,剧痛感紧随其后,下一秒,幽蓝的电网消失无踪。

但是已经晚了。

集装箱落海,瞬间沉入海底,无影无踪。

沉戟眼前一片血红,他在海中央茫然了几秒,货箱飘得到处都是。

恰在此时,监狱那头的广播响起殷驰冷沉的声音,“沉戟,靠你了。”

沉戟脑袋空白地抬起头,船面上已经薄薄地泛起一层水,无数的同款集装箱浸在其中。

在这一模一样的集装箱堆中,只有一个似乎听到了声音,推着往前动了动。

他下意识地追着那个唯一的动点看了会,一抹鲜黄从集装箱的缝隙漏了出来。沉戟眼底忽然爆发出强光。

雨停了。鲨鱼鱼尾摇摆,带起一道彩红。

船员们被动静吸引,全都看向监狱方向。

他们虽然看不到鲨鱼,却看到了彩红。

“看来上天都觉得我们命不该绝。”他们笑着相伴跳入海中,“瞧,这不,送来了彩红。”

真正的“彩红”也已经顺利与救援者汇合。

眼睛肿肿、眼圈红红的西西被“黑漆漆”一把抱到怀里,手里紧紧地抓着一根金条、一本绘本。

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多少分钟前,她被运上了船,没忍住,躲在集装箱里偷偷哭了一会。

直到忽然听到了爸爸的声音。

西西一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边像是笼子里的小仓鼠一样,下意识地推着箱子朝监狱的方向转了一步。

然后就被发现啦?

小姑娘有些心虚,她小心翼翼地低头,摸摸“黑漆漆”湿漉漉的脑袋,“你是听到西西偷哭,来接西西回去的吗?”

沉戟还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情绪里,呼吸急促地点了点头,眼眶泛红,像是大哭了一场。

“对不起哦,”小姑娘感受着“黑漆漆”剧烈起伏的冰凉胸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西西有点任性。”

“因为实在不想和你们分开,”她笑起来,语调欢快且真诚,“哪怕是只占据生命短短一截的几个月,都不想呀。”

快活的鸟雀拉着彩红从心间划过。沉戟抿紧了唇。

黑暗的雨夜,冷傲的暗夜精灵耳尖无法阻止地染上了红晕。

一路染到了指尖。

【作者有话说】

每个肥嘟嘟的一章,都会榨干一只鸽子(虚弱地拍拍翅膀)……我要奖励我要作收我要收藏(撒泼打滚)!

【放个预收《星际第一虫崽女王》~万人迷团宠带领虫族重回巅峰!】

元宙纪元,虫族失去女王,曾经的宇宙霸主沦为劣等种族,得而诛之。

三百年后,一支远征舰队误入未知星,那颗星球磁场紊乱、寸草不生。

然后,航上的“燃料”们,撑着鲜血淋漓的残肢,爬起来造反了。

*

漫天的沙土铺天盖地,血腥味混在硝烟里,芒芒用力地踢开了那扇遮挡的“门”。

第一束光透过蛋壳的裂缝照了进来,她好奇地扒着蛋壳往外看。

随后,她看到了自己破破烂烂的子民。

他们笔直地跪在王蛋之外,眼泪和鲜血无声地流下,有的缺了翅膀,有的少了胳膊。

芒芒忽然想起窗外的摇摇车,那首顺着风传进病房里的《两只老虎》。

她笑了笑,想问“哭什么”,然后一张嘴,“叽叽叽?”

这是虫族有史以来第一位以幼崽形态破壳的女王,

也是未来将带领他们走出黑暗纪元,一步一步站起来,重新回到黄金年代的女王。

此时此刻,这几只衣不蔽体也难掩俊美的虫族,看着趴在蛋壳上的新王,满心自责与心疼,从未低下的头重重磕在地上,“王!”

*

贪婪、暴虐、自相残杀……

第九届联邦大会,芒芒窝在黑皮元帅的大胸肌上,满足地喝着奶瓶里的虫乳,直到会议桌上的目光全朝她投了过来。

她勉为其难地停止喝奶,在无数“好可爱”的粉红泡泡中思考了两秒,“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众所周知,虫族是最热爱和平的种族。”

其余文明:“……”

他们正想吐槽两句,忽然感受到一阵寒意。

那群刚刚还一脸姨父笑看着芒芒的虫族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一双双黝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隐藏着宇宙最阴暗的诡秘。

第二天热搜——

#联邦主席:虫族是联邦最好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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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监狱里的礼物(1)

◎谁才是小小一个我不说。◎

巡逻塔的强光照亮了整片海域。

西西下意识地眯眼往那边看,却被沉戟手疾眼快按进怀里,闪身躲进船舱。

他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臂刻意藏在身后,强光一晃而过,紧贴着胸口肌肤的西西眨巴眨巴眼睛。

脸下的触感跟爸爸不太一样。

虽然都有胸肌腹肌,但沉戟的肌肉显然更加流畅平滑。如果说殷驰可以去当男模,那沉戟则一看就是游泳健将。

当然西西并不懂这些,她只是控制不住蠢蠢欲动的爪子,悄悄伸出来,戳了戳——

弹的欸!

沉戟:“……”

“黑漆漆!”怀里的小姑娘惊呼,“你怎么突然这么烫,是不是发烧啦?”

如果是殷驰,此刻肯定已经把小姑娘拎起来,狠狠教训一顿了。

偏偏在这里的是沉戟。

能在穆斯面前面不改色抹黑殷驰,在西西面前却格外沉默寡言的沉戟。

他“嗯”了声,西西把脑袋奋力往后仰,想看清他的脸色,“是不是因为没穿衣服,着凉了?”

“海风那么大,要好好穿衣服才行。”她想起什么,挣扎着想回去翻集装箱,“爸爸给我放了几件他的衣服,我去拿!”

然而沉戟的两只手宛若铁箍,小姑娘挣扎了半天,硬是没跳下来。

等西西累蔫了,他才慢吞吞地回了句,“不用。”

西西:“……你是不是不开心呀?”小心翼翼的。

“没有,”闷葫芦一板一眼地回道:“我很开心。”

说完,心里闪过丝懊恼,眉眼反倒更加冷凝。

西西看了看他身后正可劲撒泼的鲨鱼,信了。

她飞快地接受了这个设定,拍了拍胸膛,大大地松了口气,“那就好。”

“那西西就放心啦。”

沉戟有些怔忪,他低头看向西西,明明眼前只有一个人,眼里却闪过无数画面。

小豆丁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哥哥哥哥,你喜欢铮铮吗?”

彼时刚进入变声期的少年抿了抿唇,缓缓点了点头。喜欢。

看到小豆丁失落的眼神,他又伸出手,想摸摸弟弟的脑袋。

“沉子铮!别去烦你哥,回来!”

少年干涩地愣在原地,下意识放大声音追了一句,“我不烦!”

“哇!”像怪兽一样的声音瞬间将小豆丁吓哭。

父亲皱起眉,不喜,“你讨厌弟弟就算了,何必这样吓他?”

“我没有……”所有人都围上去劝哄了,没人理会他的话,也没人在乎。

只有少年舔了舔干裂的唇,哑着嗓子倔强地又补了一句——

【“我不讨厌弟弟。我很喜欢弟弟。”】

“哥,”小学生敲了敲门,有些踌躇地探出脑袋,“我有道题不会……”

“我教你!”少年抢答。

小学生快活地递过作业本,少年绿眸深处跳跃起光。

“沉子铮!”闻讯赶来的妇人揪住男孩的耳朵,“说了多少遍,你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要打扰他!”

小学生嚷嚷,“哥哥同意了的,他愿意的!”

少年急切道:“我愿意的。”

没人相信。

眸底的光熄灭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落下一句话。

【“……我愿意的。”】

“沉戟,弟弟的升学宴,你也说两句啊?”

“我,”青年孤零零一人立在宴会厅中,看着台下陌生的弟弟和亲人,握着话筒的手缩紧。

“我很开心。”

空气凝滞了。

底下传来窃窃私语,“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这个表情?”“他是不是嫉妒他弟弟?”“是看不起吧?毕竟他可是被教宗亲自选中的……”

“砰!”毕业生一推桌子,浑身戾气,甩头就走。

话筒发出“嗡——”的一声。

在所有人不赞同的眼神中,他执意对着话筒又说了一句,

【“……我真的很开心。”】

【我明明都说出来了。】

【为什么没人听我说话?】

【为什么没有人相信我?】

“……黑漆漆,黑漆漆!”耳边的声音重新变得清晰,沉戟木木地低头,小姑娘好奇地看着他,又问了一遍,“我要怎么称呼你呀?”总不能一直叫“黑漆漆”吧?

在西西的认知里,“黑漆漆”是物种的名字,就像小猫小狗一样。

“因为现在我们认识了,”小姑娘很认真地说道:“你就跟其他‘黑漆漆’不一样,是独一无二的‘黑漆漆’啦。”

就像养了只小猫,总不能就叫它小猫吧?

沉戟回过神来,鬼使神差间,他道:“……哥哥。”

说完沉戟就后悔了。

他想起来,西西管殷驰叫爸爸!

平白无故低了一辈,寡言的青年忍不住张张嘴,正想换个称呼,然而西西已经快快地喊了起来,“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软糯糯的,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明快。

“哥哥哥哥哥哥!”她反复喊着,怎么喊也喊不腻,“西西也有哥哥啦!”

沉戟的眸光一下子软了下来,像是被顺毛的黑猫,那点身份的小别扭一下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又轻轻地“嗯”了一声,实在没忍住,轻声问了一句,“为什么相信我?”

得亏西西耳朵尖,才捕捉到了这句。

但是脑电波还没连接到同一个频道,长长的睫毛迷茫地扇了扇,“啊?”

“开心。”沉戟身上不自觉露出几分委屈,“他们都不相信我。”

不相信他愿意,不相信他的喜悦,不相信……他有情感。

西西迷糊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理解了沉戟的意思。

“因为,”她想起爸爸的反应,眼珠子一转,“因为西西有超能力哦!”

果不其然,新朋友放大了眼睛,半晌,缓缓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等等!

这回轮到西西瞪大眼睛了,“你相信了?你相信我有超能力?!”

沉戟点了点头。

“你说你有。”

“你是我的……新朋友,”黑皮青年极认真地对上西西的眼睛,“我决定相信你。”

因为我决定相信你,所以无论多么荒谬的事、多么离谱的话,只要你说,我都会选择相信。

西西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

或许“黑漆漆”这个种族就是这样的呢?

想通这一关卡,小姑娘有些歉意,“其实,”她对对手指,从手指缝里往上看,“其实一开始西西也是有点不相信的。”

“黑漆漆”没有生气!小姑娘信心大增,抬起水雾雾的眼睛。

“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啦,原来你是这样的性格。”

因为自己总是不被相信,受尽了不被信任的苦,所以反而很容易轻信别人。

怎么看都是很容易被骗的哥哥。

西西有些同情地握紧拳头,“就算以后没有超能力了,西西也会相信哥哥的!”

这回沉戟连鼻尖都红通通的了。

小姑娘总以为他是被冻到了,话锋一转,“……如果哥哥乖乖穿上衣服的话。”

强光恰好在这时转向另一个方向,岛上的喧嚣似乎渐渐变小。

黑漆漆的沉戟被迫套上黑色的T恤,避开渡口的方向,腰上绑着黄色的救生船,一路朝着岛的另一边游去。

比水花更漂亮的游姿,除了右臂有些许凝滞,几乎与海浪同波。

鲨鱼时不时横着从他正上方跃过,卖弄地甩着尾巴,若不是图层不同,非得甩西西一脸水不可。

黄色的救生船上,被几件T恤包得严严实实的西西脚边堆满了绘本和书。

浪花朵朵。她抓着金条,趴在救生船的边边,海风将头发吹起。

她奶声奶气:

“鲨鱼加油!哥哥加油!”

“冲鸭,海洋奶奶万岁!”

大喊的后果是,嗓子哑了。

沉戟匆匆换好衣服,将西西带回自己的牢房,还没出去了解情况,穆斯就已经找上了门。

他看看被沉戟挡在身后的小姑娘,又看看沉戟。

微微一笑,“殷驰的发绳?”

沉戟抿紧了唇,一步不让地挡在西西身前。

水滴从身上滚落下来,飞快地积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

“沉戟,”穆斯意味不明,“你犯了家规。”

强烈的压迫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沉戟将自己牢牢钉在西西面前,“我会自行认罚……”

“你们合谋关掉电网,惊动了监狱长。”穆斯平静地打断。

“计划失败了。”

额头上不知道是残留的水渍,还是汗珠。

要抵抗住从小到大的无数次洗脑谈何容易。

一道道指责的身影粉墨登场,聚在沉戟的眼底,他浑身肌肉绷紧,努力不让自己在西西面前弯下膝盖。

……甚至为此,看向穆斯的眼神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哀求。

穆斯依旧一动不动,带着那面具般的微笑。

空气像是一团被拧紧的毛巾,在沉戟几乎要扛不住压力的前一秒,一道水声响起。

沉戟下意识地回头,就连穆斯也终于将视线投向了这个不起眼的小不点。

她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悄悄地伸出脚尖,踏了踏地上的水洼。

注意到两人的视线,又慌忙地躲回沉戟的腿后,只露出一双灰蓝色的大眼睛,怯生生的。

弱。小。瘦。

这是穆斯对西西的第一印象。

但是本事却不小。

小小一个,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将监狱闹得天翻地覆,还让教廷的计划毁于一旦。

最重要的是,连沉戟都因此克服了当狗的本能——开始欺骗他,甚至忤逆教廷。

穆斯心底浮起一抹久违的畅快,心底燃起热烈且快活的光。

他不动声色地将种种情绪通通压下,蹲下身,“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沉戟紧张地绷直了身子,下意识地泄出几分由害怕激发的攻击性。

躲在后头的小姑娘小心翼翼探出头,认真观察了会,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回道:“你好,我叫西西。”有点干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