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煦熙说完,说是给许全半个小时的时间,然后便跟木庭离开了审讯室。
“毛姐,看起来许全并没有说谎。”
木庭审问过不少人,自然能看出来谁说真话谁说假话,许全刚才的表现实在太真实明显了,不像是假话,除非他演技很好。
“嗯,不过现在全部证据都指向他,或许一会儿可以问问他跟谁有过节。”
毛煦熙刚走出审讯室,就看到萧韫言拉了张椅子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双腿交叠正翻看着卓平的尸检报告。
那满意的模样,就像在欣赏什么艺术品一样。
啧,没想到萧韫言还有这么自恋的时候。
听到走廊有动静,萧韫言抬起头看向毛煦熙,眉眼登时染上了柔意,那不是演的,那是真实的情绪变化。刚从审讯室下来,毛煦熙的细致的观察力依旧在线,发现萧韫言由心而发的温柔,却让自己多少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
今日的萧韫言穿了一件宝蓝色的丝质衬衫,一条黑色烫贴的西装裤,没有穿着白大褂的她多了份人情味,少了份冰冷。她缓缓站了起来,准备拿起自己的黑色包包,笑着问:“好了?”
“还没。”
毛煦熙掠过萧韫言,故意不去看那张充满期待的脸,然后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木庭识趣地没有跟上去,回到自己的工位整理刚才的记录,眼神却时不时瞟向两人,八卦的心情怎么都挡不住。
萧韫言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重新坐了下来,低头继续看报告,不见恼怒,不见烦躁,好像等待毛煦熙是一件极平常的事。
“其实我们可以下次约,你先回去吧!”
毛煦熙被这么等待,总有些压力,即便萧韫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但她这么坐着,就像催促自己赶紧把工作完成。
“我想起实验室还有事,你要是完了告诉我。”
萧韫言把报告放回到毛煦熙的桌上,然后从容的起来,拿起自己的包包就往外走,并没有给毛煦熙拒绝的机会。
毛煦熙看着萧韫言的背影,不禁低低叹气。
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就连自己这点小心思,她都看得通透。
第36章
生命的重量可以用什么去衡量?
半小时后,毛煦熙和木庭重新回到审讯室,这个时候的许全已经冷静了下来。白光之下,他的脸色苍白,看向毛煦熙和木庭时,带着一种坚定,为了自保的坚定。
如果用一句话形容现在许全的心情,那定然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你跟厂里的谁有过节?”
毛煦熙问,她知道这个时候的许全一定什么都说。这些指向许全的证据轻易地就将许全击溃,根本都用不上什么审问技巧,就能让他和盘托出。
“潘大强,他总是跟我抢功,而且也会悄悄给我使绊子,一定是他!”
看来在审讯室这半小时,许全似乎已经想好了用什么罪状去控诉潘大强,眼底甚至透着一丝愤恨的疯狂。
好像他认定了潘大强就是陷害他的人。
“可是并没有任何证据指向潘大强,而且潘大强并没有进入监控室的习惯。”
毛煦熙不是没有想过潘大强,同为副主管,在这厂里有着最直接激烈的竞争关系,当然是最有可能陷害许全的人。然而,毛煦熙回想看过的监控内容,潘大强负责的事项跟许全很少重叠,也几乎不会进入监控室。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许全呢喃着,声音越来越小,轻易地就被毛煦熙说的话打击到了信心,神色又开始慌张起来。毛煦熙半眯着眼睛:“还有其他人吗?”
“不可能的,还有谁……”
许全又抓住自己的头发,苦恼地低下头。
毛煦熙叹了口气,她想这半小时,许全应该是全副心思都在想着怎么把锅推到潘大强身上,一旦失去了目标,状态又变成无措的模样了。
“大禾的老板回到了吗?”
毛煦熙扭头问木庭。
“听说明天早上七点就到。”
毛煦熙听了后,点了点头,她并没有什么要继续问许全的了,就他这模样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
因为许全涉嫌篡改监控记录,毛煦熙跟徐威商量后,对许全进行刑拘。莫霜有命令,关于大禾食品制作黑心商品的事,她要亲自审问许全,那毛煦熙就结束加班了。
毛煦熙给萧韫言发了个信息,没一会儿萧韫言就来接她了。
“这么早就审问完了?”
萧韫言还以为会很久,已经想好如果赶不上吃西餐,能吃点烧烤填一填肚子了。
“嗯,许全情绪不稳定,我觉得问下去也没有意义。”
两人上了车,萧韫言看了看时间,八点十五分,还早,还能赶上吃西餐。
“我看了抄送的记录,许全覆盖了这个月八号的监控文件,他不承认吗?”
萧韫言倒车,车子里开始传出低低悠扬的音乐。
“嗯,他说自己没干过,而且看起来他不像在说谎,然而他却说不出一个可能陷害他的对象,那个潘大强是个电脑白痴,可疑不大。”
毛煦熙说完后,萧韫言道:“不是人人都能进监控室,还有谁进去过,保安也没看见吗?”
大禾食品有两个保安轮值,监控室不可能空着,理应知道还有谁进入过监控室才对。
“老爷已经问过了,保安说平时只有许全会进来,没有见过其他人。”
毛煦熙耸了耸肩,道:“但是嘛,我觉得他们也不是那么守规矩无时无刻都有人在监控室里,出去抽个烟打个盹肯定会有,所以凶手真的另有其人的话,那么他一定很熟悉这些保安的德性,在工厂应该待上了好一段时间了。”
萧韫言点了点头,认同毛煦熙说的。
“明天我得去一趟大禾食品的工厂。”
毛煦熙很在意冷库那面墙,鬼魂为什么会聚集在那里,这不寻常。
“需要我吗?”
萧韫言的语气中隐隐有些期待,毛煦熙很明显听出来了,可是她是破解玄学秘密的,她一个法医跟过去做什么?
“你很闲吗?”
毛煦熙真的很想打击萧韫言一下,明明环海市刑侦队的法医都忙得满头冒烟,怎么萧韫言还有时间陪着自己到处去?
这就像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鸡飞狗跳,只有萧韫言一个人从容自在,头发丝都不乱的那种。
萧韫言被堵得一口气出不来,惯来从容的脸上多了分窘迫,不过都不等毛煦熙笑话她,她便恢复了常态:“我的时间可以自由分配,不影响工作。”
毛煦熙听了后,心思在胸腔里翻滚许久,最后才道:“随你吧!”
反正到时候又不是自己耽误了工作,萧韫言是个成年人了,该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萧韫言把毛煦熙带到三月楼附近的一家有名的西餐厅里,这个点人依旧不少,还好还有一个位置,侍应就带她俩过去了。
叫好了餐点后,萧韫言问起了毛煦熙一件事:“我听说你去找了白莹。”
毛煦熙有些无语,一整天都呆在解剖室和实验室里的人,怎么会对刑侦一队的动向这么清楚?
转念一想,毛煦熙的脑海里就出现了赵晓雅的脸,想起当时木庭和金宣儿电脑的电脑版微信里,都出现过赵晓雅的对话框。
“为什么你完全相信她,直觉吗?”
萧韫言喝了口白开水,她对白莹了解的不多,之前的报告也没有抄送给她,对于白莹的了解,只是从梁大发在电梯里那寥寥几句知道的。
“我翻查了报告,几乎所有人提起白莹都是一副看穿她为人的样子,说着她如何不好,好像无时无刻都跟在她身边,窥探她的生活一样。”
毛煦熙顿了顿,眼神暗淡下来:“可是白莹的口供里,即便知道别人这么说她,她也没有说过别人半句不好,寥寥几句苍白的反驳,都让她看起来更加无助。”
萧韫言安静地听,并不打断毛煦熙,即便毛煦熙的话再无下文,可她愿意倾听且没有一丝怀疑的态度,依旧让毛煦熙的心落到了实处。
就在此时,毛煦熙发现萧韫言的脸色突然变沉,她正要扭头去看萧韫言目光所及,便听见了一道温润好听的嗓音:“韫言,好巧。”
“你好,文医生。”
文瑾逸走到了萧韫言的桌边,今日的她不再是一身纯洁的白袍,而是优雅大方的白色束腰连身裙。她看向萧韫言的眼神带着灼热又专注的目光,就像萧韫言看自己时的目光。
文瑾逸嘴角挂着笑意,目光缓缓地落在毛煦熙身上:“你好,毛小姐。”
她果然知道我。
毛煦熙和文瑾逸并没有正式有过什么交集,都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人,可在医院那一个点头微笑,毛煦熙就知道文瑾逸知道自己。
“你好,文医生。”
毛煦熙礼貌地回了一句,就是不知道自己勾起的唇角会不会看起来很别扭。
萧韫言只是在打招呼时给了文瑾逸一秒的目光,随后便一直看着手边没有被侍应收回去的菜单,连一个笑容的欠奉。
突然的沉默让毛煦熙有些坐立难安,五年前那种屈辱像被针刺一样布满她的后背,胃部甚至有一种欲吐的恶心感。可是她却倔强地坐定,脸色淡定地看向自己的手机,在这个时候临阵逃脱,更侮辱她自己的尊严。
她没有逃的理由,更没有必要。
“不打扰两位。”
文瑾逸显然能感觉到不被欢迎的气氛,她手挽着Moynat的浅蓝色包包告辞了。
毛煦熙一个普通人能认出那是Moynat的包包,还是因为萧韫言之前也有一个同款的,不过萧韫言那个是黑色的。
毛煦熙一直在观察萧韫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是要找到一丝萧韫言其实是喜欢文瑾逸的蛛丝马迹。
到时候毛煦熙就能冷笑一声,然后在心里暗道:看啊,萧韫言果然只是跟文瑾逸闹不愉快,才又开始跟自己玩这种无聊的爱情游戏。
然而,萧韫言的表现显然对文瑾逸很抗拒,并不是尴尬的那种抗拒,而是厌恶的,那双跟自己在一起时总是带着柔意的眼神多了愠怒和锋利。
是锋利,好像文瑾逸的出现让萧韫言整个人都变得有攻击性起来。在文瑾逸告辞之前她那眉眼一挑,好像文瑾逸敢再逗留,萧韫言就会用各种办法把文瑾逸赶走。
毛煦熙见文瑾逸进入了包厢里,萧韫言始终没有再看她一眼,而是介绍着刚才点的菜品有多好吃,仿佛要把刚才的不愉快用轻松的语气带过。
毛煦熙好奇她俩这是怎么了,可是她没有问下去。这顿西餐吃得不算特别愉快,毛煦熙和萧韫言都各怀心事,可至少毛煦熙并没有中途离席,也算是圆满结束了。
翌日,毛煦熙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大禾食品的老板田满已经在审讯室里了,审讯室里的是莫霜和徐威。田满肯定是主脑,而且还是在莫霜的要求下,让京城的警方亲自把田满带到环海市来的。
为了牟利制作黑心食品,这些年间肯定出过事,但是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只能说还有更大的老虎需要莫霜去打。*
毛煦熙忽然有些感叹,究竟生命的重量应该用什么去衡量?他们那双充满铜臭味的手,又是如何丈量生命的呢?
是按斤两计算,全是冰冷的数字,还是由藏在他们掌间那无形无体的损益去判断呢?
毛煦熙轻叹一口气,转头收拾了一番后,便叫上木庭一同去了大禾食品工厂,在犹豫要不要叫上萧韫言的时候,萧韫言已经在办公室外等着自己了。
“是不是要去大禾食品工厂了?”
萧韫言问,一手勾着车钥匙,一手拿着她那黑色简约的名牌包包。
“是啊,萧法医也要去吗?”
木庭没想到萧韫言也要跟着去,这简直是活久见,第一次见没有案子发生,法医还跟着到处跑的,这在环海市简直没见过。
“嗯。”
萧韫言点了点头,手指微微勾起自己的车钥匙,抖动了一下:“我开车。”
“走吧。”
毛煦熙感觉自己是被萧韫言拿捏住了,就连自己一到办公室就要出门这个想法都被她识穿了。
时间还早,都是通勤的时候,大街上满满都是赶去上班的人群,唯独大禾食品一点人声都没有,只有两个辅警在门前走动。大禾食品已经被强制停工并封锁了现场,如今大禾食品的大门和后门都有辅警把守着,以免有人潜入破坏证据。
毛煦熙跟辅警打过招呼后,便带着两人进去。三人直奔冷库,跟上次来一样,毛煦熙一靠近,附近就有影子四散,而冷库内,毛煦熙依旧没有任何感应。
应该没什么特别才是。
入门后,左手边的那面用不锈钢板铸成的墙,隐隐反出她们朦胧的影子。这面墙就是白莹说的,那些鬼魂面向的墙,毛煦熙低头看向地板,那里就是发现卓平尸体的地方。
她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不锈钢板,登时一股如针刺一般的痛觉自指尖窜入,好像有尖锐的刺钻入血肉之中,扎在骨头上。
“啊!”
痛死了!
毛煦熙倏地缩回手,吓得木庭和萧韫言马上上前扶着毛煦熙,萧韫言更是快木庭一步,轻轻抓住毛煦熙的手,问:“怎么了?”
痛觉退散过后,毛煦熙才感觉到刚才食指刺痛的地方,一股寒意逐渐蔓延开来,让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果然有问题,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第37章
茫茫红尘中,我们都是渺小的尘埃,但每颗尘埃都有它诞生的意义,每一口呼吸都不应该被轻慢,因为我们都在努力地活着。
那东西藏在不锈钢板后面,而且毛煦熙能够感觉到,这气息跟之前刘小花案和黄桂芳案那些符咒很相似。
这能量跟自己的能量排斥,也被自己的能量激活,自己只是稍稍一碰,它就像是刺猬一样,张开了刺毛,也泻出了它的气息。
毛煦熙捂住自己的手指,刚才的痛觉如同幻觉一样,现在是半点感觉都没有。
“怎么了?”
木庭看着萧韫言那明显的神情变化,总是冷静的美眸有担忧的情绪在跳跃,眉间的皱褶比她看到尸体的时候更加复杂。
她们真的不打算在一起吗?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亮?
“这里面有东西。”
毛煦熙没敢再摸,刚才被针刺进骨头的感觉还让她毛骨悚然,她可怕痛了。毛煦熙看了一眼不锈钢板,眉头皱了皱,总不能把这面墙撬开,这可怎么办呢?
“可是我们没办法把这东西随意撬开。”
木庭说完后,毛煦熙点了点头,并道:“的确不能,但要从外部破坏里面的东西有难度。”
而且真的好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如果真的是那个疯子命理师干的,那么说不定能找到关于那个命理师的线索。
“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知道怎么破……”
萧韫言轻轻用指尖碰了碰毛煦熙的腕骨,然后提醒她道:“直接从那个田满口中探出来,我想以你们的能力,要吓得他主动撬开这面墙自证清白,应该没问题。”
木庭一听,马上道:“我给徐队打个电话,看看他们那里的审问怎么样了。”
木庭抓住了可以逃离现场的机会,她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自然要把空间留给两人。
看着木庭效率极快地拨通电话走了出冷库,毛煦熙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直到萧韫言轻轻拉起她的手腕,她才反应过来。
“手还好吗?”
萧韫言的目光从毛煦熙的手慢慢地落在她的双眼里,毛煦熙再一次被那温柔的眼神摄住,然后迅速地移开了目光。
“我没事。”
毛煦熙抽走了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地看向那面墙壁,脑子有两秒钟的空白,不知道被什么摄走了魂。
沉默在空气中流转,萧韫言见毛煦熙脸色不自然,眼底跳跃着莫名地亮光,她低声问道:“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跟我说好吗?”
毛煦熙感觉耳朵有些热,萧韫言对她说话从来都是商量的语气,不会僭越,不会尝试掌控,但重要时刻又十分有主见和决断,至今毛煦熙依旧为她这种特质着迷。
该死的萧韫言,该死的温柔!
毛煦熙耳朵发热,转身准备出去:“我看看木庭跟徐威谈得怎么样。”
说完,毛煦熙跨着大步走了出去,萧韫言紧随其后,就像毛煦熙的影子一样寸步不离。
毛煦熙回头看了萧韫言一眼,没想到徐威忙起来做不了跟屁虫了,现在自己又多了一个跟屁虫。
冷库外,木庭还在跟徐威说话:“毛姐说那冷库那面墙有东西,反正你跟莫副局帮帮忙啦!”
毛煦熙听了后,走到木庭面前示意她把手机给自己,木庭也乖乖递了过去。
“我知道,不过现在莫副局在审她黑心食品的事,突然这样说……”
徐威还没说完,毛煦熙便打断了他:“我是毛煦熙,里面可能会有黑心食品的线索,问一句也无妨。”
听到毛煦熙的声音,徐威先是一怔,然后道:“好,我尝试跟莫副局沟通一下,一会儿给你回电话。”
“行。”
毛煦熙挂了电话后也没闲着,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个装着朱砂的粉底盒,再拿出一支刻有符文的毛笔。毛笔的笔头沾上朱砂,毛煦熙便在那面墙上画了一个敕令符咒,她喃喃道:“五方五老,五雷大将,雷令如律,急急如律令!”
银白色的不锈钢墙上多了一个龙飞凤舞的符咒,木庭见了不禁哇了一声:“好像英叔电影里看到的符咒啊!”
“英叔的电影是真的请教过茅山师傅的,符咒有八成真。”
毛煦熙收起自己的毛笔和朱砂,她明显感觉到让自己不安的气息逐渐降下来了……
嘭——!
“啊——!”
嘭嘭——!
那不锈钢墙从里面往外发出一声强烈的敲击声,把木庭吓得大叫起来,后退了好几步,心跳不已。
见鬼,真的见鬼了,那里面怎么可能会发出声音?!
怎么萧韫言都不怕的?!
此时的萧韫言只是紧蹙着眉头,眼睛盯着那红色的符咒,刚才那一声响正是从画了符咒这里发出来的。
毛煦熙下意识地把萧韫言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双手结起五雷印,只见她拇指压住中指指节,然后把手指压在不锈钢墙上。毛煦熙口中念念有词,她念得太快,萧韫言听不清,很快就看她放下手来,并道:“里面锁了一只厉鬼。”
“锁厉鬼干嘛?”
躲在架子后的木庭在想,这些人怎么这么喜欢动不动就换命啊改运啊还锁厉鬼,这也太可怕了吧!
“我猜这就像一种协议,一如东南亚一带古曼童的做法,也就是养鬼仔。”
毛煦熙曾经跟毛琰灼去过很多次东南亚学习,古曼童这种术法她都说累了,说到底就是跟婴灵或厉鬼做协议,他们想要厉鬼帮助让他们得到某种东西,那么就要给厉鬼贡献一些东西。
“啊,这个我听过,这东西不是一般都要好生伺候的吗,怎么会困在墙里?”
木庭在调来环海市前还是有时间看电影的,她尤其喜欢香港的老鬼片,总是翻来覆去地看,都不知道腻的。
“一般情况来说,的确是要好生伺候着,可这是厉鬼,能给的东西很多,但是祂要的也很多,比如人命,用一些手段把祂锁在这里,避免祂失控,大概是比较稳妥的办法。”
毛煦熙顿了顿,又道:“但这需要茅山师傅每隔一段时间就来处理一次,压制厉鬼的怨气,如果没来处理,厉鬼的能量就会反噬,这也是为什么大禾食品一开始风生水起,现在却迅速破败的原因。”
死去的鬼魂无法离去,被困在这个地方,再加上这个厉鬼的反噬,大禾食品的风水已经败坏到无法修复的程度,且如果不处理掉这个厉鬼,怕是会越来越多人会在这个地方了结生命。
因为厉鬼的怨气和煞气,会影响一些情绪不稳定的人变得更加消极,之前有不少人在这个地方自杀也说得通了,而且这些人自杀相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也就是说这只厉鬼开始失控了。
毛煦熙伸手轻轻摸在不锈钢板上,冷笑了一声。
居然还敢跟我搞反抗?不是水鬼,不在水域,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就在这个时候,徐威的电话打了回来。莫霜诈了田满,怀疑他在不锈钢板后藏尸,田满一开始满嘴否认,最后被逼急了,才同意让人把不锈钢板卸了,自证清白。
木庭很快就叫来了冷库拆装师傅,并让他按照指示拆除了毛煦熙画上符咒的那一块不锈钢板。
毛煦熙在萧韫言和木庭的掌心上画上了五雷咒,并道:“你们要紧紧握住拳,不要松开。”
萧韫言听完毛煦熙的嘱咐,有些担忧地道:“那你呢?”
木庭扭头看向萧韫言此刻的表情,那一眼简直倾注了所有温柔,这让她想起了小幸运有罐罐吃的时候那个眼神,简直会把人融化。
“我,我当然有自己的办法。”
毛煦熙避开萧韫言的眼神,她发现最近萧韫言的眼神越来越灼热,自己跟她也有越来越多的肢体接触,这不行,这有点失控。
冷库拆装师傅打开了不锈钢板后,毛煦熙便让他在冷库外面等着。毛煦熙看到墙内用来保温的聚氨酯发泡板被挖空了一小块,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锦囊,一股刺鼻的恶臭传来,像是尸臭味,又像是呕吐物的味道。
毛煦熙捂住鼻子,戴上手套后,便把锦囊拿了出来。一个黑色的锦囊,锦囊上面绣了一个图腾,正是之前的竖眼图腾,里面的物什有点硬,毛煦熙不打算现在就打开。
毛煦熙能感觉到掌心在发热,而锦囊内的东西在发寒,两股能量在相抗衡。就在毛煦熙在心里默念了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敕令的咒语后,锦囊内的东西便没了动静。
“毛姐,现在怎么办?”
木庭紧抓着右手的拳头,一刻都不敢松开。毛煦熙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画了符咒的黄符把锦囊包起来,然后才道:“好了,现在你们可以松开手了,打电话给徐威,让他拜托莫副局给我一点时间审问田满。”
“好!”
木庭拿着手机就出去了,萧韫言这才走过来问:“里面有可能是什么东西?”
“能够让厉鬼附魂的,应该是能够聚集灵气的东西,我猜是骨头。”
毛煦熙把锦囊放到自己的包包里,并道:“别担心,我不带回家,这东西我在警局就解决掉。”
不过,在拿起那锦囊的时候,毛煦熙就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她觉得这个厉鬼的来历也不简单。
“就是这东西直接影响了那些人在这个地方了结性命?”
萧韫言问,眉头微微蹙起,似乎也有些许愠怒藏在眸间。
“嗯,换句话说,那些人都是祂的祭品,这也是祂们离不开这里,偶尔会聚集到冷库的原因,因为祂们的命源都在这锦囊上。”
毛煦熙想了想,不禁冷笑一声,有时候觉得人为了贪欲真的可以抛却人性的。
谁都想好好活着,可有些人为了一己私欲,可以枉顾人命,好像生命在他们看来犹如尘埃一般毫无重量。
可在这个悠悠尘世,谁都是尘埃,谁又比谁高贵呢?
第38章
命运摸不着也参不透,却一直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毛煦熙冷冷地看着田满,手里拿着的正是那个黑色的锦囊。白光之下,田满那闪缩的目光不断看向那个锦囊,几近崩溃的神绪在看到那个锦囊时多了几分恐惧。
莫霜就坐在毛煦熙身边,她一言不发,只是双手抱胸,等待着毛煦熙说话。
毛煦熙看了一眼黑色锦囊,然后打开,从里头拿出一块小小的蛇头骨,蛇头骨上还用朱砂画了一个小小的符咒。莫霜也扭头看向毛煦熙手上的东西,眉头蹙了蹙,眼底满是疑惑。
“这里面有厉鬼,我想你是知道的。”
毛煦熙说完后,田满害怕得不敢看过来,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谁帮你做的这东西?”
毛煦熙见田满蜷缩着身体,还是不答,顿时有些烦躁:“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把这蛇头骨的符咒抹去,这个厉鬼很快就会来找你索命?”
上面那个符咒是个剑形竖符,这是镇魂封灵符,在东南亚学习的时候,毛煦熙早就把这个符咒的模样熟记于心了。这是把厉鬼镇压在器皿里的符咒,防止祂出逃的。
毛煦熙翻到蛇骨头下方,在蛇口内壁看到了一个用朱砂写着的名字——杨小仙。
“杨小仙。”
这是这只厉鬼的名字,这是镇魂封灵的必要程序,那就是写名字,说明这道符镇的到底是谁。
“你老婆?”
莫霜这个时候开了口,那慢悠悠且带着疑惑的语气,让毛煦熙登时毛骨悚然。
这狗男人用自己老婆的魂做成鬼仔!?
田满浑身一震,然后慌忙转移话题道:“你们也看到了,冷库墙里面没什么尸体,我没有杀人!”
毛煦熙刚回来,根本没来得及看刚才的盘问记录,她看了莫霜一眼,莫霜这才道:“她老婆是病死的,也是这个男人多次出轨,冷暴力,杨小仙才会生了心病,最后郁郁而终。”
莫霜说完后,目光锐利地看向了田满,毛煦熙冷哼了一声把蛇头骨放回去锦囊里。
“谁教你做这个的?”
田满不说话,毛煦熙愤而拍桌怒道:“真的不怕我抹去镇魂封灵符?!”
“我说!我说!”
田满浑身鸡皮疙瘩,五官都皱在一起,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缩成一团:“他说他姓闻,答应了两年前会回来帮忙再处理一次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回来,我这才去了京城打听他的消息。”
“京城,他在京城?”
毛煦熙有些急切,田满点了点头,道:“之前听说他在,只是我还没找到他就被你们逮回来了。”
毛煦熙记住这条线索,这才回归案子:“莫副局,黑心食品已经盘得差不多了吗?”
“差不多了。”
莫霜说完后,毛煦熙这才继续自己的盘问:“田满,你知不知道谁跟许全有过节?”
田满摇了摇头:“我很少回厂里,你问……问卢方吧,他是人事部主管,他应该会知道更多。”
说完后,他又忙着撇清:“这条人命真的与我无关,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田满满脸哀求,可看到毛煦熙动了动手中的黑色锦囊,他的身躯又马上缩了回去。
“这条人命或许跟你无关,但你害惨了很多人。”
毛煦熙举起自己手中的锦囊:“也害死她。”
“又是一个畜生。”
毛煦熙站了起来,扭头对莫霜道:“莫副局,我先去调查了。”
莫霜听了后,轻轻拍了拍毛煦熙的肩膀,低声道:“辛苦了,有什么需要帮忙,告诉我。”
“嗯,谢谢莫副局。”
莫霜对下属一向赏罚分明,因为一队破了几件大案子,她对一队的态度都很好,尤其是自己,她十分看重。
不过话说回来,莫霜这个名字真的很熟悉,藏在自己的记忆深处,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毛煦熙离开审讯室后,便让徐威赶紧把卢方这个人带回来。
趁着人还没带回来,毛煦熙翻开了刚才田满的背景资料和审讯记录。
田满今年四十岁,妻子杨小仙病死。他出轨成性,冷待陪他一手创业的妻子。妻子病死后,他虽然没有再娶,可也跟好几个女人纠缠不清。
田满还有一个女儿田思月,跟他关系十分恶劣,高考过后就拿了全额的奖学金去了国外读心理学,据说这几天会回来。
不过这里有一个很有趣的调查结果,田思月高三时期曾经来过大禾食品工厂,还有人看过她跟白莹在角落聊天。
毛煦熙退出田满背景资料的页面,然后点开刚才的审讯记录,田满载莫霜的盘问之下基本全都认了,也认了两年前发生过食用他家的产品后集体中毒的事件。事件中无人死亡,但是田满赔了很多钱,而且还用钱贿赂的上面的人,和报导的媒体把事情压下来,他甚至还说出了上面那个人的名字。
两年前,就是那个疯子命理师答应了要来却没来,厉鬼开始反噬的时间点了。
黑心食品这个基本就是石锤了,只是毛煦熙还是很不甘心。为了让自己的生意风生水起,田满让人把自己妻子的魂魄炼成鬼仔,并以公司里的人的生命作为祭品贡献给厉鬼。
在法律上,这无法定义成杀人,这只是那些人自我了断,可是在毛煦熙的认知里,田满就是在杀人。他甚至还想着找到那个疯子命理师再一次压制厉鬼,让自己的富贵可以继续,无所谓付出人命的代价,这种人怎么配活在世上的?
大禾食品是在六年前开始崛起的,六年至今已经有十二人在公司或工厂内自.杀,每年都会有两人死亡。今年上半年,大禾食品已经自杀了两人,可见厉鬼的‘食量’正成倍地上涨。
毛煦熙看着放在桌上的黑色锦囊,眉头微微皱起。
杨小仙是被炼成厉鬼,然后被禁锢在这笔‘交易’中的,毛煦熙有办法直接把它打得烟消云散,可她现在没办法这么做,她不想这么做。
毛煦熙轻轻覆在黑色的锦囊上,低声道:“我想得等你女儿回来了,才知道该怎么处置你。”
毛煦熙叹了口气,打开了新的文件档,趁着还有时间,她打算写一份简单的凶手侧写报告:
很明显凶手拥有高控制欲和高规划力,冷静理性,不轻易暴露情绪。虽然不知道凶手跟许全有什么过节,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嫁祸给许全,但凶手很可能是利己主义者。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在社交中有极强的伪装能力,这才让所有人都无法对他起疑,这个人表面一定很亲和。
毛煦熙把侧写发给所有人,顺带抄送给了萧韫言之后,便准备休息一下,等待徐威把卢方带来。
可她才闭上眼,进入浅眠状态的时候,便听到了耳边迸发一声尖锐的叫声,这可把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办公室里小幸运正在睡觉,只有梁大发和木庭二人,见毛煦熙惊慌失措的模样,木庭马上问道:“毛姐,怎么了吗?”
毛煦熙定了定神,慢慢调整急促的呼吸,这才问道:“你们没有听到尖叫声?”
“没,没有啊!”
木庭忽然毛骨悚然起来,她四周看了看,在想不会是警局里也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忽而一阵很淡的烧焦味传来,毛煦熙马上往自己的办公桌一看,包裹着锦囊的黄符果然在燃烧。
该死——!
毛煦熙马上用剑指印点在锦囊上,火很快就弱了下来,没有再继续燃烧下去。毛煦熙马上又拿起两张黄符把锦囊严严实实地包了起来。
木庭见状,马上走了过去看一看毛煦熙是什么动静:“毛姐,这是怎么了?”
“祂想要挣脱我的术法出来。”
毛煦熙把锦囊包好后,这才重新把锦囊放在桌上。
“祂想逃?”
“不是。”
毛煦熙扭头看向审讯室的防线,幽幽道:“她想报仇。”
生前已经被这个畜生间接害死,死后还要被炼成厉鬼,被封在冷库的不锈钢墙里面,被迫要害人,被迫失去良知,这怨气的确很难吞下去。
能够把镇煞符都挣脱,看来刚才自己用来吓唬田满的话不假,自己如果解开了镇魂封灵符,那么杨小仙一定会去杀了田满。
她曾问过毛琰灼,如果遇到这种鬼魂与生人有极大仇怨的情况,自己应该怎么做。当时毛琰灼拉着她在便利商店里的凳子里坐下,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凭着心意去做,自己不害人不伤人,就可以了。”
命运,这是毛琰灼经常挂在嘴边的,毛煦熙看不到也参不透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可是她能感觉到命运。
命运一直驱使着她往前走,所发生的,即将会发生的,都是命运给出的结果。
毛煦熙看着那被黄符包裹的锦囊,叹了口气,她现在所想,就是要做过化煞的仪式后,把这个锦囊交回给田思月,希望田思月能带她的母亲做超度。
因为感受到了田满的存在,即便会伤害到自己的魂魄,她也要挣脱镇煞符,这种怨念已经无法用言语去劝解了。
毛煦熙也没有打算劝解,她不是菩萨,并非全知全能,也没有太多的大智慧,更没有渡人的能耐。
“那,那怎么办毛姐,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毛煦熙也有些苦恼,看起来放在警局里并不安全,可她又不想把这阴邪之物带回萧韫言的家。
“田思月什么时候的飞机?”
木庭听了后马上打电话去查,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消息:“毛姐,是今天早上的航班,会在今晚到。”
“好,我知道了。”
时间都凑合上了,这就太好了。
不过……看起来今晚又要加班了。
第39章
我们无法帮别人做选择,这是每个人都必须亲自走完的人生之路,尊重他人的命运。
不一会儿,卢方就来了,是毛煦熙和木庭亲自审问的。卢方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戴着黑框眼镜,梳着整齐的背头,穿着格子衬衫,看起来老老实实的。
毛煦熙问起关于许全与谁有过节时,卢方思考了好一番,最后答案也只有潘大强一人。许全跟潘大强同为副主管,虽然负责的部分不一样,但是有时候为了争功劳和资源,总是会有矛盾。
他们有矛盾这并不出奇,只是毛煦熙第一次去现场的时候就见过潘大强,长得胖胖矮矮的,整个人看起来慌慌张张的,多问几句就开始语无伦次。
一开始毛煦熙也怀疑过他,可翻开过众人的口供,潘大强不止是电脑白痴,经常要别人教他,做事也丢三落四,就是办公室政治这一块倒是干得挺不错。
一张嘴全是马屁,这才干上来副主管的。
以凶手那种缜密又注重规划的性格来看,潘大强完全不符合,他跟许全顶多就是个草包,啥屁用没有。
“许全在工厂里的人际关系也不好吗?”
毛煦熙看着卢方,只见他推了推自己的眼睛,认真地思考了几秒,这才道:“不算不好,看他的心情,心情好的时候跟大家都可以称兄道弟,可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谁都可能是他的出气筒。”
毛煦熙听了后,微微眯眼,笑道:“那你呢方先生,你作为人事主管,应该经常跟许全有接触,你跟他关系如何?”
卢方的眼底的眸光显然跳了跳,迅速道:“一般,有过工作上的矛盾,可是谁工作跟同事能够完全没有矛盾的。”
卢方说完后无奈地笑了笑,毛煦熙沉默了两秒,忽然灵光一闪,道:“最能够接触到卓平的人,就是许全和潘大强,卓平死了,又是熟人犯案,那么许全和潘大强自然是最大的嫌疑犯。”
“证据最后也指向许全,可是这件事还存在很多疑点,许全未必是凶手,那么真的凶手为什么要把所有的证据都推向许全呢?”
毛煦熙条理清晰地说着,像是在告诉卢方,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以为是有仇,可是我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凶手会在潘大强和许全之间选择许全,除了因为潘大强对电脑一无所知和业务范围并不涉及监控,还因为潘大强有家庭,许全是孤家寡人。”
毛煦熙顿了顿,目光一直落在卢方身上,看着他脸上依旧平静,连眼睛都没有眨过,这就让毛煦熙更怀疑了。
“如果凶手还有最后一丝良心未泯,那他选择许全也说得通。”
毛煦熙说完后,卢方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变化。
“卢先生,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听着一个人分析你不知道的事情时,表情应该是多一点好奇或惊讶的,你平静得让我觉得你好像早就知晓这一切。”
卢方怔了证,然后脸带歉意地道:“抱歉警官,今天着实有些累,我以为你在跟同事分析,所以就有点走神了。”
毛煦熙只是浅淡地笑了笑:“没关系,不用道歉,作为人事部主管,卢先生有权限知道所有人的登录账号和密码,对吗?”
卢方微微垂下眸,然后礼貌地点了点头:“是的,警官,因为一旦账号发生什么问题,我必须帮他们解决。”
“嗯,谢谢卢先生的协助,如果有需要,我们还会请卢先生回来一趟的,还请卢先生这段时间不要到市外去。”
卢方站了起来,再次礼貌地点了点头:“好的警官。”
把卢方送出去后,木庭马上问道:“毛姐,你怀疑他?”
“嗯,他表现得太淡定了,而且他刚才不是在走神,因为我每说到一些重要的节点,他的手指就会轻轻抽动一下。”
毛煦熙顿了顿,道:“他在听,而且听得很认真,甚至给我一种他准备见招拆招的感觉。”
“那毛姐,我去给卢方做个背调。”
“好,麻烦了。”
毛煦熙累得不行,刚回到办公室就看见萧韫言坐在自己办公桌旁,打开她的平板,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她下意识地看向墙上的时钟,原来已经六点半了,这个人已经在这里等了半小时了。
“你要不先回去吧,我还要等一个人。”
毛煦熙从萧韫言身边走过,能够隐隐闻到她身上的香味,那是独属于萧韫言干净又温柔的味道,虽然没有purepoison在身上,却已经足够塑造这个人的气质。
怎么总感觉,最近老是能嗅到萧韫言身上的香味?
“不用,等你,我顺便处理一些事情。”
萧韫言抬眼看向毛煦熙,问道:“你想要等田思月?”
毛煦熙觉得一队是没有秘密的,怎么萧韫言什么都知道?
“嗯,刚金宣儿给我发了信息,说她现在已经在机场等田思月了,要再等等。”
萧韫言嗯了一声,道:“饿吗,我们要不要直接在这里解决,我顺便给大家都买点吃的。”
毛煦熙都还没答应,木庭和梁大发听了,异口同声地开口:“谢谢萧法医!”
毛煦熙:“……”
我能说什么呢,说到吃的,毛煦熙根本无法动摇一队的‘利益’。萧韫言在钱这方面还真的一点都不吝啬,叫了附近一家特好吃的粤菜和川菜,多叫了好几份,让一队其他人回来之后还能吃上。
虽然萧韫言平时工作没有多少可商量的余地,因为她有自己的节奏和想法,但是必要时刻怎么做到俘虏人心,萧韫言还是很懂的。
比如现在,梁大发和木庭两人一顿嘎嘎猛吃,对萧韫言吹了一通彩虹屁,恨不得为她赴汤蹈火的样子,毛煦熙看了真的差点笑出声。
这两个狗腿子。
但是毛煦熙喜欢这样的工作氛围,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偶尔表现出这样显而易见的好感,能让整个团队更加轻松自在。
“哇——!有好吃的你们怎么不跟我说!”
金宣儿回来了,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目清秀,穿着米色风衣,风尘仆仆的女人。金宣儿馋办公桌上的食物,介绍了田思月后,便坐下来吃了,知道是萧韫言请客后,金宣儿马上化身狗腿子跟萧韫言道谢。
果然,一个队里的出不了两种人。
毛煦熙亲自去招呼田思月,只是田思月谢绝了一起吃饭的请求,她看起来很是疲惫,毛煦熙便把田思月带进会议室里,准备长话短说。
“田小姐,你……”
“毛警官,对不起,你还是称呼我Sven吧!”
毛煦熙突然意识到田思月对‘田’这个姓氏的抗拒,便也明白过来,便道:“好Sven,我想在路上我的同事已经跟你说明一切了。”
“嗯。”
田思月脸色有些苍白,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后,似乎对这件事也没有太多的感觉,不过下一句话说出来,倒是让毛煦熙有些意外。
“如果他定罪,会判几年?”
不是担心田满,看田思月眼神稍微亮起来的样子,毛煦熙觉得田思月是恨不得快些把田满送进去。
“田满这属于情节严重,但未造成死亡,大概会处五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田思月听了后,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这个时候毛煦熙才把黑色的锦囊拿出来,并道:“Sven,或许你不相信这些,接下来我以茅山弟子的身份*跟你对话,希望你能听完。”
毛煦熙把田满将杨小仙炼成厉鬼,间接害得多人自杀的事告诉了田思月。
田思月的眼睛越来越红,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愤怒与悲痛交织,情绪激动的她并没有失控,可她的呼吸早就失去了章法,像是溺水的人。
她想要接过锦囊,但是毛煦熙并没有给:“Sven,我还要为你母亲化煞,我需要你的几根头发先压制她的怨气,等到化煞后,我会把它交还,你可以带她去超度。”
田思月忍不住掉下了泪,嘴角在抽搐,声音哽咽道:“我母亲……我母亲一直都被困在这里面吗?”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折磨?
田思月再也克制不住,她双手捂住脸颊,小声地抽泣起来。毛煦熙深吸一口气,忍住鼻间的酸楚,道:“很抱歉,但……的确是这样,只要你之后带她去超度,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田思月依旧在抽泣,几秒后才抬起头来,眼睛和鼻子红红的,泪痕满布:“毛警官,超度是我母亲想要的吗?”
毛煦熙无言以对,她不是杨小仙,当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杨小仙想要的:“这只是我作为一个茅山弟子,能给出的对亡灵最好的出路。”
田思月目光幽幽地看着毛煦熙手上被黄符包裹起来的锦囊,低声道:“我们……能够为她做选择吗?”
能吗?
毛煦熙觉得是不能的,她又怎么能帮别人做决定呢?
“不能,可是sven,超度了她,她的灵魂就能解脱了。”
田思月没有开口,眼泪却依旧在掉,她眸光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谢谢你,毛警官。”
田思月缓缓站了起来,并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毛煦熙:“这是我的联络方式,有什么事需要协助,还请及时联络我。”
毛煦熙看着名片,上面写着‘精神科医生’五个字,不过地址是国外的医院,背面写了国内的电话号码。
“我接下来会在环海市发展,所以毛警官可以随时联系我。”
说完,田思月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痕,浅浅地对着毛煦熙鞠躬。毛煦熙应下后,留下了田思月的几缕头发,然后便送田思月离开了警局。
看着田思月疲惫的背影,毛煦熙忽然想起了她刚才说那句:我们能够为她做选择吗?
这一刻,毛煦熙突然明白了毛琰灼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只能告诉她哪里有激流,哪条路可行,可是却不能为她划桨。
这是人生最大的功课,可往往有很多人都学不会尊重他人命运,总觉得自己为别人选择的是最好的道路。
可这世界啊,哪有什么最好的道路,不过是你愿意为之承担代价的那一条,才成了对的路。
第40章
所爱隔山海,执子之手,山海皆可平。
今天毛煦熙起床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卓平的私人电脑在办案的第一天就已经找到,可是非常‘巧合’地中了病毒,导致很多文件丢失了,技术科一直在做修复工作,今日终于有了消息。
毛煦熙见案子有进展,不禁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自己起床时的感觉应该是感觉错了,她不能太过依赖自己的直觉。
把电脑送来的还是马瑜,她告诉一队在里面找到了一些很关键的文件和音频,这也是被病毒删掉的部分。
毛煦熙查看了马瑜整理起来的文件,那些都是亚硝酸钠购入的单子,签名的人不是卓平,反倒是卢方,但是马瑜说了这文件能看出来伪造的成分。接下来便是音频,里面是一段争吵的视频,只有不过三十秒。
“你不是说这次的利润分我三成吗?”
是卢方的声音,与审问的时候非常不一样,这个时候的他显然是情绪不稳定的。
“我是说过,可是老卢,之前你一直都是分两成,这次分三成未免太多了点,其他人都不满了。”
是卓平的声音,说话时语气无奈,但是不难听出他话里的盘算。
“我老婆生病了,需要钱治病,我告诉过你的!”
“诶诶,别激动,不就是个女人嘛,死了就再换一个不就好了吗?”
“你说什么……!”
随即一阵嘈杂声传来,之后就彻底没了声音。
“还有很多录音,卓平有录音的习惯,很多都是工作上的事,我把有问题的录音都整理出来了。”
马瑜推了推自己的眼睛,低着头看着笔记本,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耳朵迅速变红,金宣儿见了不禁打趣她:“小马啊,都来两年了,你咋还是这么害羞啊?”
被金宣儿这么一调侃,马瑜连脸也红了起来,她挠了挠鬓角:“金警官,你,你别逗我了。”
每次来,金宣儿都忍不住逗她,有时候马瑜会想,I人是E人的玩具这句话,似乎一点都没有错。
毛煦熙倒是没有留意她们说了什么,反倒是又打开下一段马瑜挑出来的音频,继续听了下去。
卢方又来争执分成的事,最后卓平妥协了,但是听起来卢方依旧不太满意卓平的态度,像是这本他应得的变成卓平施舍给他的。
“我记得卓平有自修计算机专业,对吗?”
毛煦熙问,木庭已经做了背调,只是毛煦熙今天刚来,还没看完背调的内容,马瑜就已经送来了更多重大证据了。
“对,而且卓平的妻子患有较为严重的系统性红斑狼疮,每个月的支出至少破万,而且经常需要出入医院。”
木庭顿了顿,继续道:“卢方和妻子是从大学开始恋爱一直到结婚,没有孩子,是三年前的一场感冒后一病不起才查出红斑狼疮的。”
毛煦熙低头看向卓平的笔记本,陷入了沉思。卢方有参与黑心食品的制作,而且所谓分成应该就是田满让他们做这些事而给予的好处,卢方则是因为分成的问题跟卓平起过争执。
既然卢方跟卓平是有密切合作关系的,那么卢方请卓平吃饭的话,也是合情合理。卢方又懂得计算机复杂的操作,那么更换监控文件和阻断杀害卓平当日的文件生成也是可有办法的。
而且他跟卓平起了争执,那么杀人动机就有了,且他有权限进入所有人的公司账户,那么嫁祸给许全的可能性也是成立的。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现在卢方是重大嫌疑犯,必须把他拘留才行。
“徐威,去申请拘捕令,卢方现在为这个案子的重大嫌疑犯。”
毛煦熙说完后,徐威应了一声,马上就要去办,岂料余泉和章铜二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出,出大事了!”
余泉扶着办公室大门的门沿,一旁的章铜接了下去:“金陵路发生了死亡车祸,死者,死者是卢方!”
“你说什么?!”
登时全场静默了下来,毛煦熙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有一种血液开始冻结的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原来今早的感觉并不是错觉……
真的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
青木精神病院,有个女人穿着优雅的长裙,黑色的高跟鞋踩在洁白的地板上,手里捧着一本书跟护士长咨询一番后,便往409号房走去。
刚才听护士说,白莹的情况已经很稳定,只要再做一次评估,那么医生很大可能会让她出院。田思月听了这个消息,愉悦的情绪浮上眉眼,脚步也不禁快了几分,恨不得快些走到白莹的身边。
田思月抬头看向409这三个数字,呼吸调整一番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房内的人正在看书,听到动静,她缓缓抬起了头,眼神交汇的刹那间,仿佛穿越了几个时空,魂灵都静止在了此刻。
那一眼太过漫长,好像穿越了好多好多回忆才看到那个人眼底的笑意。那一眼又太过短暂,短得只是一个瞬间,就让人失去了呼吸的本能。
白莹眼眶有一片艳红蔓延开,张了张嘴,喉咙却紧得发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个放在自己心上的名字,好像在此刻变得神圣,无法由凡人的嘴说出来。
“白姐姐。”
田思月缓慢走近,准备了许久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余眼角的一片飞红在诉说着她的思念。她目光渐渐模糊,打量了白莹的一眼,嘴角压了压,声音哽咽道:“你瘦了好多。”
初见时,白莹是一个办公室里的小职员,偶尔会去工厂里办事,她清秀,能干,而且积极向上,整个人充满生命力。当时的白莹准备存一笔钱考研,生活有着明确的目标,让她看起来无时无刻都在发光。
当时田思月只是高三的学生,见到白莹时,那野蛮生长的生命力给予了自己无穷的能量,她那混乱的家庭给予她的伤害,好像在她那里可以被暂时抚平。
“你怎么……怎么来了,我……”
白莹在短暂地狂喜后变得无措且心虚,想要捂住自己的脸,想要拉起被子挡住自己,却被田思月摁住了手:“白姐姐,我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安抚自己的话,毕竟山高水远,白莹希望她飞出去后,就能找到新的天地,不该再回来了。
“你傻不傻……你傻不傻……”
白莹低下头的瞬间隐去了眼底的泪水,田思月马上把她搂进了怀里,掌心摸到她那脆弱的骨感,像刺扎在她的心上,田思月心尖颤动不已,眼泪再也忍不住滑落。
她受苦了,受了好多的苦。
白莹苍白又虚弱的模样让田思月的胸腔被痛苦撕裂,悔恨和心疼在交织,恨自己这些年都无法回来看她一眼。
“我……我状态很差,思月,我不好了。”
当年田思月尚年少,恨不得把自己满腔爱意都说给白莹知道,包括她喜欢自己些什么。
她已经没有那逆流而上无惧险阻的生命力了,身体不好了,又生了病,也失了自己的梦想和经济能力。她现在就是个负累,又怎么能配得上成熟又明媚的田思月?
我不好了,一点都不好了。
田思月只是抱着白莹,任由她在自己怀里呢喃自己的不好,任由她哭,等到白莹的声音低下来了,田思月才开口:“只要你在,你还在,就已经很好了。”
田思月感觉自己这几年的心在此刻定下来了,好像飘荡的灵魂终于有了归处。她不需要白莹有多好,不需要白莹有多优秀,只要她还在,那就可以了。
她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自己的经济基础,她已经足够强大跟世界叫嚣,也有能力保护曾经为了她而受尽伤害的女人。
当时,因为自己喜欢白莹的事被田满知道了,加上白莹说了很多对大禾食品不利的话,田满便让员工开始散播白莹私生活不干净,是个女骗子的谣言。
田思月当然不相信,也曾跟田满理论过,当时唯一坚定支持自己的只有自己的母亲,杨小仙。白莹让田思月不要管那些人说什么,让她远离是非之地,好好准备高考。
为了保护田思月,白莹硬吃下了所有的言语利刃,吞下了所有委屈,被田满辞退了也从未回应过一句,更绝口不提自己跟田思月的事。
然而,田满知道白莹父母思想传统封建,很快就把白莹的性取向告诉了他们,白莹被家人辱骂背弃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后来,白莹的心理健康出了问题,连考研都考不上了,她的钱也在她父母的威逼之下全都拿出来给了她的弟弟。最后,她的父母就顺势把她送进了青木精神病院,一直到现在。
当时田思月偷偷来见过白莹,并答应她一定会回来找她。后来,田思月出了国,田满也再没有对白莹出过手。
“可是思月,我已经是个负累了。”
白莹在这个地方已经被磨平了所有的犄角,所有锐气,所有活气。
“你对我来说,从来都不会是负累,我现在是精神科医生了,一定能照顾好你的。”
“你……”
白莹从田思月的怀里抬起头,见田思月抹去自己脸上的泪痕,看着她脸上稍稍花掉的精致的妆容,神色皆是不可置信。
她怎么会做了精神科医生?
“别这么看着我,我现在在攻读法律,我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但你永远都在我的梦想之前。”
田思月双手捧着白莹的脸,很郑重地道:“只要你相信我,我们可以开启新的生活,你知道你还有未来的,不是吗?”
田思月的目光落到床边的那本书上,是《经济学理论》,这是白莹当初准备读研的专业,她能重新捡起来,那就代表她根本就没有放弃。
白莹又缓缓低下头,忽然想到了毛煦熙,她说她信我,思月也信我,那我是不是真的可以重新站起来。
“嗯。”
白莹点了点头,田思月又把她的头轻轻抬起来:“白姐姐。”
“嗯?”
“我现在有足够的底气说了。”
“什么?”
“我爱你。”
白莹怔住,直到田思月的吻落在自己的唇边,她才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灵魂被爱意滋养的感觉。被人奋不顾身,全心全意爱着是什么滋味?
温暖的,安全的,不用再一个人在情绪风暴里飘摇,她等到了那个为她撑伞的人。
思月,如果我们的爱注定隔了万里山海,那么握住你的手时,我便觉得山海可平,万里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