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项目确实是急,工作也确实是忙,温澄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婚礼当天下午,赶到酒店换身衣服,直接参加晚宴。
知道温澄跟简征关系好,孟南晴特意把他们两的座位排在一起。
今天简征的任务就是给宾客引路,可宾客大多中午就抵达酒店,参加过下午的草坪派对,有酒店服务员直接引导到宴会厅,简征派不上什么用场,任务结束得很早,早早溜到座位上找温澄聊天。
其实温澄回国后不止一次约过简征。
可是不赶巧,要么简征外出调研,要么温澄出差,两个人的久别重逢,竟然托了孟南晴和顾铭的福。
简征看到温澄时,眼睛发亮:“小澄!我姐说你会来,我还不信呢!”
他口口声声喊的“姐”,就是孟南晴。
简家和孟家最早住在一个大院儿里,简征从小就跟孟南晴在一块儿玩,几乎能算是她半个弟弟。他能跟宋景行他们那波大孩子玩到一起,也是因为当年孟南晴成天缠着宋景行,而他是孟南晴的小尾巴。
边说话,简征边把从外面拍照区的甜品台取来几块蛋糕摆在温澄面前:“你落地直接赶过来,都没吃午饭吧?婚宴开席都晚,赶紧吃点东西垫垫。”
确实是饿了。
温澄没客气,用叉子挖了蛋糕往嘴里送。
耳边是简征在一旁的絮絮叨叨:“下午的草坪派可热闹了,你没来好可惜。我姐乐团的朋友来了好多,围着他们两唱歌跳舞拉琴,我都要被感动哭了。你看——”
简征把手机怼到温澄眼前,给他看下午的视频。
下午的派对设在酒店临着海滩的草坪上,顾孟联姻,婚礼排场不能不大。
因为孟南晴喜欢粉色,现场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粉色玫瑰花,主舞台上的花柱,更是由从国外空运过来的珍贵品种扎成。
在这片甜蜜的粉色玫瑰花铺就的花海里,孟南晴和顾铭正在跳舞,宾客们环绕在他们周围,有远道而来的朋友为他们的舞步奏响乐章,阳光明媚,琴声悠扬,温馨美好得像偶像剧画面。
中途大概有人来找简征说什么事情,简征的注意力不得不从拍摄上移开,孟南晴和顾铭踩着舞步移出他的画面,他都没有发现。人群簇拥着新人离开简征的镜头,最终画面里只剩下粉色的主舞台和站在舞台前的两个人。
温澄呼吸一窒,不自知地咬紧了含在嘴里的金属甜品叉。
画面很清晰,舞台前站着的是宋景行。
他穿一身灰色西服,里面搭的衬衣是粉色的,与他冷峻干练的气质格格不入。
他没有跟随熙熙攘攘的人群移动,而是站在舞台前与一位穿粉色西装套裙的女士指着一本文件夹说话,他微微凝眉,不时插进几句话,期间还要抬头往孟南晴和顾铭的方向看看,应该是在跟进婚礼的流程。
温澄不是没见过宋景行组织活动。
当年许澈在尚德医院完成骨髓移植手术,顺利渡过危险期,从隔离舱转进普通病房的时候,宋景行就为他办过一个小型的庆祝仪式。那次仪式的规模虽小,但因为涉及到刚刚脱离危险的病人,每个细节都需要精细确认,一点儿也不能马虎。
可温澄觉得,那时的宋景行,跟简征手机视频里的宋景行是不一样的。
都是面对令人高兴的事情,多年以前,宋景行的喜悦是流动的,从眉梢眼角里溢出来,即便一本正经地确认细节,也令人无法忽略。
可如今的宋景行却像是一潭无波的冷水,所有情绪都沉甸甸落在潭底,表面上紧绷得泛不起一丝涟漪。
视频播放完毕,温澄把手机还给简征,故作镇定。
简征看一眼视频最后一帧画面,状似不经意地解释:“景哥给铭哥当伴郎,大大小小的事都要找他对接,他根本没空跟大伙一起玩。”
温澄轻轻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扭头回去继续吃蛋糕。
简征锲而不舍,又说:“景哥提前两天就过来,忙得脚不沾地,还要见缝插针的工作。昨晚我到的时候去他房间,见他床头柜上还有没来得及收的药瓶,好像是累病了。”
温澄捏着叉子的手终于顿住:“他这些年经常生病?”
像是在蛋壳上撬出来一条缝,简征兴奋得眼睛发亮:“我不知道啊,我只跟我姐熟,跟他又不熟。你实在担心的话,自己问问他呗。”
温澄无奈看了简征一眼。
这人能干出要求合伙人把温澄往叠润的项目上派的事,自然也能干出给他看宋景行的视频、再假装不经意地告诉他宋景行生病的事。而这些事的目的通通指向一个——
简征觉得他跟宋景行还能再续前缘。
可是,简征一直以来都误会了。
他跟宋景行没什么前缘。
他们之间相隔的并不是八年的异国时光,他们是两块从来没有相连过的大陆。
温澄叹口气:“你别再试探了。我跟他真的不会再有牵连。”
“为什么啊?”简征收起懒散嬉笑的姿态,坐直起来,“这么多年,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不是在等你,又是在等谁?”
“简征。”温澄沉声打断他,“我不知道他在等谁,可绝对不会是在等我。”
“什么意思?”
温澄深吸了口气,终于能平静坦然地说出来:“宋景行应该很厌恶我。”
不是不喜欢而已,是厌恶。
那么圆融周到的宋景行,厌恶他厌恶得八年前连一声再见,都不愿意当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