盱眙城头的角楼被暴雨过后的暑汽浸得发潮,辛弃疾按着腰间的斩马刀站在箭窗旁,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鞘上的 “济南” 二字。
沈璞在一旁忧虑的望着远方。
昨夜从濉口传来的急报还攥在掌心,麻纸被汗水浸出深色的褶皱,上面 “拓跋焘亲率二十万铁骑南下” 的字迹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指尖发麻。
“将军,北魏细作传回的密信。”
薛安都的铁甲撞在石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位每日随飞虎军训练而晒的更黑的副将掀开潮湿的披风,露出里面染血的斥候令牌 —— 那是昨夜截杀北魏探马时缴获的,铜牌上的狼头纹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辛弃疾展开密信,桑皮纸边缘的锯齿状裂口昭示着传递的急促。
信上用矾水写的鲜卑文经水浸后渐渐显形:“黑槊营为先锋,三日可达淮泗渡口。” 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榷场见到的柔然商人,那些人交换战马时眼神闪烁,当时只当是寻常商贾的谨慎,此刻才惊觉那是大军压境前的蛰伏。
想必此刻两个榷场中的胡族商人已全部离开。
“传我将令。” 辛弃疾转身时,甲叶上的露水顺着鹘尾纹滚落,在青砖上洇出细小的水痕。
“命宗悫率弓弩营即刻加固盱眙城防,每五十步增设一架床弩,箭簇需淬冶山硫磺。”
说完,辛弃疾转身对沈璞说道,“劳烦沈太守做好城内工作了。”
沈璞称诺,领命安置城内。
一边薛安都也要领命离去,却被辛弃疾按住肩甲。
“慢着,” 辛弃疾指向案上的淮水舆图,朱笔在芍陂的位置重重一圈,“让屯田户带足粮食迁入城内,青壮编入民防队,周边的老弱妇孺由刘勔护送往寿春转移。”
“告诉他们,带不走的稻子全用石碾轧烂,谷仓浇上桐油 —— 一粒米、一根铁也不能留下来,咱们需要在黄淮一带坚壁清野。”
角楼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刘勔抱着账册跌撞进来,幞头歪斜地挂在脑后。
“将军,冶山铁坊的工匠们说,新铸的三百柄斩马刀还在淬火,迁移至少需五日。” 他摊开账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铁料库存,“还有十二座熔炉,拆下来根本带不走。”
辛弃疾忽然笑了,笑声在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亮。
他抓起案上的火石,在账册空白处划出一道弧线:“烧。告诉工匠们,把铁器全投进熔炉融成铁水,顺着水渠引到城外的低洼处用土埋好,后面再用。拓跋焘想捡现成的兵器?让他们做梦去吧。”
刘勔刚要应声,却见辛弃疾已取下墙上的 “飞虎旗”,旗面的飞虎图腾在晨雾中猎猎作响。“你带民夫去沼泽地,” 他的指尖点向盱眙以西的芦苇荡,“用空粮车和稻草人布置假的飞虎阵,车辙要往芍陂方向延伸,再故意在附近留下炊火痕迹。”
“将军是要。。。” 薛安都突然明白过来,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
“北魏骑军最善奔袭,” 辛弃疾将密信凑到烛火上,火苗舔舐着桑皮纸,将狼头纹烧成卷曲的灰烬,“他们定会以为我们要守芍陂粮仓。等拓跋焘的铁骑扑向沼泽之时,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正午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时,盱眙城外已是一片忙碌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