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秤星映人心,驼铃满长街(1 / 2)

三月的盱眙榷场,榆树苗已抽出新绿,栅栏上的 “南北互市” 幡旗被日晒雨淋得褪了色,却比初时更显厚实。

辛弃疾踩着晨露巡视时,靴底碾过的不再是鞭炮碎屑,而是茶商遗落的茶末与胡商掉的羊骨渣。

“将军,您看!” 属官举着账册小跑过来,麻纸的边角被汗水浸得发皱,“这是上月的税银,竟有近千缗!比冶山铁坊的月利还多!”

他指着交易区,二十个摊位全满了,南朝的丝绸铺挨着北魏的皮毛摊,一个胡商正用象牙秤称茶叶,秤星映在他碧绿的瞳仁里,与对面南朝商人的铜秤杆相映成趣。

最热闹的是角落的 “折中处”,几张木桌拼成的案上摆着官秤、标准斗和两叠铜钱 —— 南朝的 “元嘉四铢” 与北魏的 “永安五铢” 按市价折算。

负责仲裁的老吏正用麻线量布,线端系着的铜坠上刻着 “一尺” 二字,是按《考工记》“布帛广二尺二寸为幅” 定制的。

“吵什么?” 辛弃疾听见争执声,见一个南朝布商揪住胡商的袍角,布商的手指戳着一匹粗麻布:“这布根本不足三丈!你当我没见过尺子?”

胡商涨红了脸,从怀里掏出卷羊皮尺:“这是我们平城的标准,三丈就是三丈!”

老吏笑眯眯地展开官定麻线:“两位莫急,用这个量。”

麻线一拉,布商的脸瞬间红了 —— 布果然足数,是他自己的木尺短了半寸。

“对不住,对不住!” 布商连连作揖,胡商却咧嘴笑了,塞给他一块奶酪:“上次你送我的龙井,我家可汗很喜欢。”

辛弃疾看着这幕,对薛安都道:“薛将军,把那杆短尺挂在折中处,旁边题‘商道如尺,短寸则亏心’。”

他想起上月处理的欺诈案,一个南朝商贩用铅锡冒充白银,被他当众杖责二十,货物充公 —— 那根打坏的扁担至今还挂在榷场门口,时刻提醒着过往商贩。

这边一个北魏盐商正给南朝农妇称盐,铁皮盐罐里的盐粒簌簌落在铜盘上,他特意多舀了一勺:“你男人上次帮我修的水车,很好用。”

农妇笑得眼角堆起皱纹,从竹篮里掏出个陶瓮,“这是新酿的米酒,给可汗尝尝。”

薛安都带着斥候混在人群里,腰间的佩刀换成了算盘,正帮一个胡商算绸缎账。

没成想他舞刀弄枪的手指拨弄算珠,却比胡商自己算得还快,胡商拍着他的肩甲大笑:“你这南蛮,比我们平城的账房算的还快!”

交易区里,摊位已经不够用了。

临时搭起的帆布棚下,柔然人的马群挨着南朝的茶篓,高车人的铜匠正帮吐谷浑人修玉簪,火星溅在吐谷浑人的虎皮袍上,竟引不出半分惊慌。

最惹眼的是个远行而来的大食商人,他的驼队驮着两箱琉璃,映出各族人的脸,惹得孩童们围着转圈。

“将军快看!” 拨弄完算盘的薛安都指着折中处,那里排着队,却没人争吵 —— 老吏正用标准斗给乌洛侯人量粟米,旁边站着个北魏商人,主动帮着数铜钱,他的算盘上还沾着南朝的茶渍。

突然,旁边一阵嘈杂声响起。

一位大宋商贾发现高车人给的铜斧分量不足,刚要理论,高车首领就把斧柄卸了,指着里面的铅块骂道:“哪个浑蛋干的!”

带头的高车首领立刻从货堆里挑了把最重的铜斧赔给布商,还砍下块骆驼肉当赔罪礼。

大宋商贾反倒不好意思,回赠了两匹细布:“下次给我打套农具,按市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