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凯旋路(2 / 2)

麦饼上还留着孩童的牙印,粗糙的麸皮混着芝麻香。

辛弃疾蹲下身接过,咬了一大口,饼渣卡在齿间,混着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咽进肚里。

内心思量,“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自己等人浴血奋战,不就是为了让这样的孩子能安稳啃完一块麦饼吗?

沿街的屋檐下,有人挂出了去年被魏军烧毁的旧衣,焦黑的布片在风中飘动;有人捧着亲人的牌位,牌上的名字被摩挲得发亮。

一个瞎眼的老丈正用手抚摸士兵的铠甲,摸到甲缝的血渍时,突然老泪纵横:“这是。。。 这是我儿的味道啊。。。”

薛安都突然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三枚北魏 “永安五铢” 钱。

“老丈,” 他把钱塞进老丈手里,“这是从魏狗身上搜出来的。某去年从彭城逃出来时,也带着我爹留下的铜钱。您留着,等我们打到平城,必为所有枉死的百姓讨回公道!”

夜幕降临时,盱眙城的灯火如繁星般亮起。

辛弃疾登上城楼,淮河在脚下蜿蜒如银带,河面上倒映的星光与岸边的火光交织,宛如一条流淌的银河。

他从怀中取出那片狼头旗碎片,在月光下轻轻摩挲,突然想起少年时在济南大明湖畔,曾见渔人网起一块汉代的断戟,那时只觉好玩,如今才懂这兵器上的锈迹,原是由无数百姓的血泪凝结而成。

“将军在想什么?” 沈璞提着酒坛走来,给两个陶碗斟满酒。

辛弃疾望着远处田野里的残垣,那是去年魏军焚掠后的痕迹,如今已长出半人高的野草。他忽然低声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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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奴儿?盱眙道中》

少年曾逐华山月,笑拍吴钩。

笑拍吴钩,误认功名书中求。

而今惯见淮边骨,泪落难收。

泪落难收,却道淮水咽寒流。”

沈璞举杯的手顿了顿:“好词。只是这‘淮水咽寒流’,太沉重了。”

“不沉重,实难写出百姓的苦难之万一。”

辛弃疾饮尽碗中酒,酒液带着烈火烧过喉咙,“某今日在黄河滩,见魏军落水、渡船漏水时,想要尝试攻心计。吾等想要真正的凯旋,不是斩将夺旗赤地千里,而是上兵伐谋,让这淮水,再也不用咽下这血泪寒流。”

城楼下传来士兵们的歌声,是薛安都在教大家唱北地民谣,曲调苍凉却透着劲气。

“瘸腿”少年正用断矛敲着盾牌打节拍,额角的伤疤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辛弃疾望着这一切,突然解下腰间的斩马刀,在城砖上轻轻刻下 “复我河山” 四字。

刀锋划过之处,露出底下新砌的砖缝 —— 那是去年守城时百姓们用血肉填平的缺口。

“沈太守,” 他转身时,目光如炬,“明日某便上书陛下,请在盱眙推行‘兵农合一’。让士兵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就像赵充国在湟中屯田那样。”

沈璞举坛相碰,酒液溅在城砖上,很快渗入砖缝:“某愿助将军一臂之力。盱眙的百姓,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夜风掠过城楼,带着淮河的水汽,吹得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远处的田野里,有几点萤火在残垣间闪烁,像极了那些逝去灵魂的眼睛,正静静望着这片他们用生命守护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