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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上也挂着,腰间也挂着。

谢灵如正要迈出门来,和门外两人直愣愣对视三秒,白皙的脸颊蹭一下红了,抬手哐当关上了门。

吃了个闭门羹的两人立在院中。

雪溪:“灵如……脚上是什么?”金色的,长长的,一截一截扣在一起,末尾的圆环还圈在光裸的脚踝上。

萧长泽道:“手腕上也有吧。”刚才抬手的时候从袖口露出来了。

已经关好的门板再度被拍,发出不堪重负的“哐当”捶门声。

萧长泽消音了。

他趴在雪溪耳边,觉得有必要修改一下他方才的措辞,“我说错了,不是薛族长怕夫人。”

这也不怪他。

谁能想到脾气不怎么好的谢小公子。

和雪溪一样是溺爱型的啊。

雪溪:“……未必。”

半晌,门再度打开,薛玄靠在门边,道:“不是来替谢大族长当说客的吧?”

雪溪抬步走近:“难怪最近听说妖族族长勤于修炼,原来是被你刺激的。”

薛玄迎他们进屋:“哎,话不得乱说,是他勤勉,我可不敢对小栖的亲兄长动手。”

“别用那么恶心的语气叫我的名字。”几人下意识往屋里敲,阴恻恻的声音却是从门外传来的。

谢大族长拖着长刀,一脸要吃人的模样。

薛玄吩咐过,他们这几位,雪溪也好,谢明栖也好,过来都不用通传。

雪溪是因为熟悉,谢明栖是因为……前任妖族族长不必通传,现任妖族族长拦了也没有必要。

不过这刀,似乎有些眼熟啊。

师海寻不靠谱,也不用这么不靠谱,鬼族圣物青鬼刀是这么用的吗?说借去砍人就借去砍人?

薛玄嘴角一抽,“谁叫你了。”

谢灵如摘了身上叮叮当当的首饰,一身简约地从里间出来,瞥见兄长手里拖着的长刀,眼皮一跳,“干什么来了?”

谢明栖:“接你回家。”

谢灵如:“又打?”

薛玄揽着谢灵如的腰往后一带,“坐一会,就来。”

谢明栖:“速战速决。”

谢灵如:“……哦。”

门外刀光剑影,灵如添了茶,门里三人端坐,一派岁月静好。

萧长泽不由担心:“这么打没关系的吗?”

雪溪:“最近一直这样?”

“放心,他俩谁也不敢伤人。”谢灵如托着下巴。

这雪溪是信的,谁伤了谢灵如都得炸。

“我倒是想走。”

雪溪:“听你这意思,你走不了。”

“我出不去这院子,”谢灵如叹了口气,“就是把他打晕了嘛,以前也不是没有打闹的时候,偏这次跟疯了一样。”

萧长泽摸了摸耳朵,心说性命攸关的事,你这是打闹吗?嘀咕了一句,“换我我也。”

雪溪瞥了他一眼。

萧长泽住了声,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对啊,雪溪冒险,他本来也很生气,但是为什么……没生起来啊?他明明准备生气的?

“谢明栖也是奇了怪了,我在魔族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突然看薛玄不顺眼,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弄得好像我被薛玄拐走了一样。”

雪溪:“?”难道不是吗?

萧长泽:“???”难道不是吗?

谢灵如嫌弃:“你那是什么眼神。”

雪溪含蓄地点了点自己的脖子,“有没有可能不是你哥哥的问题呢?”

谢灵如低头瞅了眼自己的脖颈,无意识摸了摸,“没留吧,”他记得是没有的,“我们又不是最近才……薛玄以前也很注意,他一直都很有分寸。”他顿了下,“哦,那应该是我的问题,谢明栖回来了,我不用当族长了,最近下手确实有点没轻没重的。”

雪溪:“?”

萧长泽:“???”

不是,这个以前是前到多久啊????

第96章 第 96 章 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他永……

萧长泽觉得这不该是他能听的话题, 拘谨地捧起茶杯。

谢灵如摸了摸耳朵上唯一还保留着的坠子,耳垂被他捏的发红。被他们撞见个满身首饰都会脸红的人,这会说着这个话题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五。

四。

三。

二。

“轰——!!!”

木门经不住巨大的冲击, 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碎裂成两半,半块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

萧长泽反应还算快,宽大的袖袍挡在雪溪跟前, 将风浪吹起的碎屑和灰尘一同挡住,谢灵如拍了拍身上的碎屑。

雪溪目光落在七零八落的门上,若有所思, 片刻后接道:“跟我就不必绕弯子了。”

“薛玄用什么威胁你?你哥哥不是薛玄的对手, 但我跟他尚有一战之力,也能保下谢明栖,我带你走。”

谢灵如眯着眼睛, 一副“你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话音刚落, 门框上最后的半扇门也被打飞了。

谢明栖攥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向屋内走了两步,仅仅两步,就让人后背的汗毛都跟着炸起来了。

“你们刚刚说的,是真的?”

薛玄捂着胸口, 靠在门框上,唇色微白还带着笑, “小栖是打定主意要谋杀亲夫了。”

谢明栖暴躁:“说了别用那恶心的称呼喊我!”

薛玄幽幽道:“谁叫你了……你们已经换回来了,我现在喊灵如就不是喊你了?”

谢明栖木着脸, 同样是叫了十来年的名字,叫哪个都像在叫自己。

谢明栖:“我再问一遍,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谢灵如:“你说哪件?”

谢明栖:“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薛玄强迫你的?”

谢灵如盯着他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神情却没有半分相似的脸看了一会,扭头道:“我没有这么说过。”

这幅明摆着的不配合的态度,谢明栖只能转头逼问起了薛玄,“你来说。”

“你在期待什么,小栖。”薛玄胳膊支着门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扯了扯嘴角,带着点凉意,“难道从我嘴里会说出和你记忆中不一样的话吗。”

“当然是我强迫的。”

谢灵如猝然抬头看向他:“你——!”

薛玄:“做哥哥的不辞而别,做弟弟的一边伪装哥哥,疲于应付族内事务,还要整日忧心哥哥去向,瞒着族人暗中调查被放逐的哥哥,不是我强迫的,难道他会有心情谈情说爱?”

谢明栖:“你禽兽!你怎么说得出口,你也知道他那时的处境,你还强迫他。”

薛玄:“笑话,那年魁跃节差一点就找到哥哥,雨夜里一墙之隔把人丢下的又不是我。”

谢明栖:“那天你不是在吗!”

薛玄:“是啊,这么好的机会我趁虚而入有什么问题吗?”

谢灵如被气笑了。

谢明栖:“少来这套,我把灵如交给你,你却趁虚而入,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有联系你却始终只字不提,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薛玄:“我在灵如身边十几年,从未缺席,他的礼仪是我教的,他的术法是我陪他练的,他各种场合里或圆融或耿直的应对是我带出来的,他难过时是我逗他开心,他生气时我任打任骂哄他消气,我爱他如珠如玉视作珍宝不肯让他受一分的委屈,你一回来便要拆散我们,你又对得起我吗?”

薛玄:“回来几个月了,他洗刷完冤屈一次都没回过妖族,真的是我强迫的?”

谢灵如:“薛玄闭嘴。”

薛玄:“不行呢。”

谢灵如:“……”我看你是想死了。

谢明栖气势莫名矮了一截,“我答应过他,要还他清白。我当年离开就是最好的办法,灵如会明白的。”

薛玄:“那我如今把他困在魔族也是为他好。”

谢灵如:“?”

谢明栖:“???”

薛玄笑:“他会明白的。”

谢明栖深呼吸一口气,走到谢灵如面前低头,“当年的事是哥哥不对,我欠你一个道歉……”

谢灵如:“不用道歉,我没有这么不懂事。”

谢明栖:“是我胆小,我怕联系你会暴露身份给你带来麻烦——”

“薛玄在套路你。”谢灵如打断了他,“不用说,我都明白。”他自己过得不容易,背负骂名东躲西藏过了这么多年的哥哥又会好到哪里去。

谢明栖:“要说的。这些话早就该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也不合适,只是不想让你一直误会我是一个独断专横的兄长,我们年纪相当,兄长也是第一次做哥哥,做得不好的地方考虑的不周的地方尽管怨我,别同我生分。”

谢灵如视线微微下移,眼眶微微睁大些,眼里覆着一层水光:“哦。”

谢灵如:“我跟薛玄不是他说的那样,他没一句实话。”

谢明栖:“你……”

谢灵如:“也不是我说的那样。”

谢明栖:“那……”

谢灵如:“真的。你先回去吧,不用担心,我过几天回妖族。”

谢明栖:“他威胁你?”

雪溪手里的茶盏在桌面上磕出轻轻瓷杯的撞击声,几人齐刷刷看向他,他道:“方才是我胡说的。”

谢明栖很难把雪溪和“胡说”这件事联系到一起,雪溪在他怀疑的眼神里道:“薛玄是不是这样的人,你比我清楚。”

谢明栖:“这里的阵法总不是假的。”

雪溪敲敲桌子,仙力如水波荡漾开,四周的阵法随机散去,“幻影术罢了,你之所以解不开,是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一个阵法,关心则乱。”

谢明栖:“……”谢明栖眼前一黑,指着薛玄,毕生的素养加持才让他没有没有骂出声来。

他上前一步重重抱住谢灵如,“那我等你回家。”

走的时候路过薛玄还重重甩了两下袖子。

薛玄:“记得还刀。”

话音方落,凌厉的刀意划过他脚前,木制的地板被削起。

薛玄:“门和地板的修补费用记你账上。”

谢明栖欲砍第二刀,薛玄抬手:“哎,总不能放聘礼里吧。”

“啪——”谢灵如清脆的一巴掌拍在薛玄胳膊上。

被瞪了一眼的薛玄终于噤声。

谢明栖走后,谢灵如重新落座,给雪溪和萧长泽斟茶,萧长泽接过茶壶:“多谢,我来我来。”

雪溪捻了下指尖,萧长泽手一抖,茶水直接溢出茶杯,他错愕道:“不是说是幻术吗?”

原本的阵法重新显现,对面坐着的两个人倒是一点也不惊讶。

萧长泽:“?”

雪溪:“我用的才是幻术。”

萧长泽震惊地看着两人:“所以?”

雪溪:“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无人应声。

雪溪道:“薛玄用阵法囚禁你,但你并不是真的想走。”如果真的想走,他们刚来的时候,两人就不该是那么融洽的氛围。

“薛玄在逼谢明栖向你道歉,你在试探薛玄是否记得过去发生的事情。”

“薛玄看似在跟谢明栖胡说,但事情都能对上,说明他都记得。”

“你为什么会觉得薛玄失忆了。”

最有可能的,就是灵如觉得薛玄变了,是从前的薛玄但又不太像从前的薛玄。

谢灵如支着手,扶着额。

薛玄:“依我看你也不需要我们说什么。”光靠推断也能判断个十之八九。

雪溪:“薛放离的阵法我确实破不了,不代表我没办法带灵如走。”

薛玄抱臂:“你想好了再说话,想带你身边这位回神殿,可是要先经过我。”

雪溪:“我以为你会说,你可是刚刚逼法则保下我神格的救命恩人。”

薛玄轻笑一声,“那你得谢谢师砚之那个闷葫芦,不然也做不到这么及时。”

雪溪歪了下头,“阿寻?”

薛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谁,师海寻,不像。”

薛玄:“他一向神出鬼没,要道谢的话,恐怕要等回神殿之后。不过也不只是为了帮你,鬼族诞生之初埋下的隐患,他作为鬼族守护神理应出手。”

谢灵如:“你们认识?”

雪溪对薛玄:“你没说过?”

薛玄沉默。

雪溪:“这倒是不像你。”

萧长泽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雪溪的身份之后听懂就容易多了,所以薛玄的真实身份是……魔神薛放离?

雪溪偏头对萧长泽道:“你知道的,我是宿雪溪,但宿雪溪只是我作为凡人的一世。”

“我的本名是宿陵安,神明旧历时的南境之主,如今的仙族守护神明,拿回神格的时候恢复了从前所有的记忆,同时并没有丢失作为凡人的记忆,有些经历对一个人的影响是深入骨髓的,所以现在的我,是宿雪溪,又不完全是宿雪溪,无论再怎么像,也一定会有细微的差别。”

雪溪摸了下萧长泽的脸,笑了下,笑得温柔,“你能接受吗?”

萧长泽想也不想地握住他的手,“当然。”萧长泽已经知道了,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犹豫的问题。

萧长泽:“薛族长是西境之主,那是不是意味着,我想知道你过去的事可以直接找薛族长问了。”

雪溪:“……”

薛玄饶有兴趣地道:“当然可以,我非常乐意效劳,问我,你算是问对人了。”

雪溪微笑:“呵。”

萧长泽正色:“还是不了,我想听雪溪讲。”

薛玄:“呵呵。”

雪溪:“灵如,他是你的薛玄,这个世界上只会有一个他,如果你想知道他的过去,我这里有苍生之镜,凭借信物可以看到他过去的经历。接受这件事需要时间,但也并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接受,如果接受不了不需要勉强自己。他的阵法没人能破,但我有办法带你走,也不必担心他的身份,只要你想,我可以让他永远打扰不到你。”

谢灵如没说话。

薛玄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第97章 第 97 章 “这样的罪你还要再受几……

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做选择并不容易。

中洲人信奉神明, 自小听着神明守护的故事长大的,薛玄之于薛放离,是数万年里短到几乎可以不计, 之于灵如, 却是完整的人生。

好半晌,雪溪道:“不必急着答复,我——”

“不用了。”谢灵如打断他, 忽然起身,在座中三人的注视下摸了摸腰间,摸出一块翠绿的玉珏, 往薛玄怀里扔了过去。

“我还有事, 就不送你们了。”

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你去哪?”薛玄问。

谢灵如:“厨房。”

薛玄:“你等等,我——”

谢灵如的声音越走越远:“等什么,你最近厨艺退步得难以下咽, 早饭午饭都难吃的要死还不许我自己动手, 当我们凡人都跟你们神明一样不吃不喝长寿无极?”

薛玄:“……”

“你干点好事吧。”门外遥遥传过来最后一句,声音不大但极具杀伤力。

雪溪:“玉佩借我一观?”

薛玄往怀里一藏,礼貌一笑,“别想。”

萧长泽压低声音:“你也喜欢这个?我回头让铺子里挑几块好的送到府上你挑。”

雪溪:“?”

萧长泽也很奇怪,雪溪怎么直接问薛玄讨要, 这很明显是定情信物,被谢小公子还了回来, 薛族长此刻强撑着,心里定然是难受得不行了。

见雪溪不解, 萧长泽眼神暗示着道:“定情信物吧。”

雪溪:“啊……是我理解错了,我以为你经历过从前的事,不会真的囚住灵如, 等一下,所以这真的是你们的定情信物?给我看一眼。”

薛玄拒绝得很干脆:“不是。不能。”

他的视线在雪溪和萧长泽之间短暂地来回拉了一下,道:“我突然发现……”

雪溪:“发现什么?”

薛玄:“三殿下倒是个心思单纯良善的,该不会是被你骗了吧。”

萧长泽:“???”话题突然变得他听不懂了起来。

薛玄:“三殿下应该也很好奇吧,雪溪的过去,我是指旧历时。你猜他是怎么在遭友人背叛失去修为,还能逆境翻盘,一力扭转局势,成为南境真正意义上的主君。”

“他对人心的洞察和谋算非常人能及,宿陵安可比雪溪心狠多了。”

雪溪双手拢了拢衣袖,回道:“不过是想看一眼破你阵法的秘钥,至于当面揭人长短?”

薛玄:“我没记错的话,刚刚有人说要把灵如带走和我老死不相见,好像也是当面?”

雪溪:“你这算什么,睚眦必报?”

萧长泽的关注点却不出意料地歪了:“那块玉佩上刻着破解阵法的秘钥?也就是说,谢小公子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困,随时都能离开这里?”竟然还有点浪漫是怎么回事?

还没怎么见识过萧长泽歪关注点的薛玄,奇道:“你在意的是这个?”

“唔。”萧长泽应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雪溪确实很厉害,我一直都知道。”

薛玄:“?”他真的听懂了吗?

雪溪笑了一声,看穿他的意图:“不必试了。”若真有人能动摇萧长泽,那他就不是他认定的人了。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婚礼记得请我们。”

“对了,”雪溪忽然想到,“我的新婚礼物记得补,双份的。”

薛玄:“……”

萧长泽从坐到马车上就有些心不在焉,雪溪闭着眼睛靠在一侧小憩,萧长泽几次看他都是欲言又止。

雪溪:“想问什么?”

萧长泽:“苍生之镜。”

雪溪:“不行。”

萧长泽:“为什么?而且你上次明明都答应我了,为什么反悔?”

雪溪不语,态度很明确,萧长泽这几天几乎把能用的招数都用了,雪溪一直是这个态度,他原本只是有些挫败,今天从薛玄寥寥几句的话中再次听到他过去的只言片语,心疼之余又隐隐有些生气,“那我去问薛族长。”

雪溪:“不要去。”

萧长泽:“可我想知道,为什么谢小公子你就能把苍生之镜借给他让他了解过去的薛族长,对我就不能,你怕我心疼你,可是那是过去的你,我也想更了解你一些。”

雪溪很少说话不算话,萧长泽联想到薛玄最后的话,追着问道:“还是说你也像薛族长那样担心我知道你的过去就觉得你心思深沉,深有城府,对你心生芥蒂?”

萧长泽不是听不懂薛玄的暗示。

雪溪:“……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真的想知道,我说给你听,苍生之镜不能给你。”

萧长泽倔脾气上来也是个不依不饶的主,这样也不肯罢休,从回府到晚饭一直到入睡前一直缠着雪溪在问。

雪溪坐在书案前,他黏过去下巴压着雪溪肩膀,“苍生之镜长什么样子?”

雪溪吃饭时,他一边夹菜,一边托着侧脸问:“什么样的信物可以开启苍生之镜?”

雪溪躺床上准备入睡的时候,他从后面像熊一样挂在雪溪身上,“我和谢小公子一样都是凡人,应该都可以看吧。”

雪溪背对着他,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语气平静:“萧长泽。”

萧长泽一顿。

“你在通天塔的回忆里没待够?”

“这样的罪你还要再受几次?”

萧长泽讪讪地把乱放的手脚收了回去,“我没想那么多,而且我也没事不是吗?”

雪溪翻身坐起来,有些话题不说则已,一说出口,情绪也像开了闸的水,他盯着萧长泽的眼睛:“你真的没事吗?”

萧长泽:“没事啊,我有没有事你还不清楚吗,你把我招自己身体里带回来的,没缺胳膊没断腿,而且我都……”

雪溪:“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萧长泽顿了顿。

雪溪:“你不是想看苍生之镜,好啊,我跟你一起。”

眼前一道冷色的光闪过,快到萧长泽来不及看清他念叨了一晚上的苍生之镜长什么样子,他就已经落在了地面上。

护城河上垂柳摇摆,熟悉的街景,远处熟悉的人。

这里根本不是神明旧历。

某个散漫无羁的人抱着胳膊靠在粗壮的树干旁,玩世不恭向人讨要外衣的样子看着像极了花花公子,萧长泽如是自我评价。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脚步声自身后而来,定在他身边,身侧的雪溪给萧长泽留了一个冷淡的侧脸。

“没事了?”

萧长泽:“……”

幻境中护城河上雪溪伸手解下外衣,萧长泽微愣,很是不可思议地将衣服接过来,完全没有料到族长竟真的把外衣脱下来给他了,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只好略显尴尬的将衣服给人重新披回去,顺便再占点便宜地抚过领口的褶皱。

“还是我冷一点吧,把我冻死也舍不得冷族长一分。”

雪溪:“……三殿下真幽默。”

两人沿街闲逛,边逛边聊,慢慢走远。

萧长泽眼前再度一闪,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红绸缎红灯笼红地毯……

幻境里的萧长泽搂着人从屋顶跃下,素净的衣衫压不住惊艳的侧脸轮廓,落地时,腰间那只手还抓着萧长泽的衣裳。

“殿下。”

萧长泽环着清瘦的腰肢,慢好几拍地才将人松开,又极为自然地扣住雪溪的手,牵着人从主院到正厅长廊进了婚房。

幻境之外的萧长泽下意识跟了半步:“别……”

雪溪生拽着他的衣服,两人的身形直直穿过了幻境之中坚实的墙壁。

屋内过去的两人低声私语,蹲在床前摸着喜被下方的桂圆莲子,说了什么萧长泽已经无心去听,幻境里的他已经将人抱起放在了床上。

红烛尚未燃起,帐香被暖。

幻境外的萧长泽扭头转身,雪溪正在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躲什么?”

萧长泽:“我要看的不是这些。”

雪溪:“这些都看不得,你要看什么,对你而言,我们的过去那么不堪吗?”

萧长泽被他一噎,简直气短,“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溪:“那你是什么意思?大婚前夜入洞房,是什么很不光彩的事吗?委屈你了?”

萧长泽:“我没有,你不要故意扭曲我的意思,分明是我欺负你,委屈你。”是他的雪溪次次心软退让。

很应景地,床榻上两人隔着床幔的低语声恰好也是与此有关,萧长泽长了一张嘴,什么荤话都往外说,恼人得很,言语断断续续地,不时被人捂着嘴。

雪溪:“是我没点头吗?”

萧长泽:“你是被哄骗——”

雪溪:“你骗得到我?”

萧长泽:“我——!你遇到我之前没有见过情爱之事,我不跟你吵。”

雪溪:“是,我没见过,别人成婚都是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洞房花烛,我们就不一样了,我们不合礼数,情爱微薄,所以床榻之间的调情的话也要被拿出来一一批判?”

“你在苛求自己什么?”

说话间,眼前情形忽闪忽闪,幻境里的萧长泽独身一人悄悄将沉睡着的雪溪送回了住处,他坐在床边守了半夜,不知在发什么呆,天色将明未明时方悄悄离开,临走前还在睡着的人眉心落了个吻。

幻境外的萧长泽:“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

循序变换的幻境忽然变得明朗,大片大片的二月兰摇曳在山坡之上,一大片紫色花海。

花海里尚没有人,幻境外的萧长泽已经变了脸色:“雪溪!”

雪溪气笑了,连连点头:“我耗光修为助鬼族平息玄天塔之患,后为救被挟持的长瑜与西海人同归于尽,最后一分气力给长瑜留了传承,没能和你见上最后一面,的确很遗憾,所以你把这当做你不曾对我好的证据?”

“生老病死,旦夕祸福,你因为这个一厢情愿否定我们相守八年的过往,否定过去那个肆意随性的萧长泽,问过我的意见吗?”

第98章 第 98 章 “嗯?找我做什么?”……

萧长泽抓住雪溪的胳膊, 他想说什么,却没有张口。

闭上眼睛的下一秒,身体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鼻尖也是熟悉到令人心安的雪松味。

回到他们的床榻上, 萧长泽定定盯着床头暖色的灯烛, 隔着单薄的里衣张嘴咬在雪溪肩头。

雪溪吃痛,但没说话,手掌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

眨了眨已经湿润的眼眶, 没舍得下重口,“我没有。”

“我没有去否定我们的过往了,也没有否定自己了, 但是雪溪……”

“神明是不会死的对吗, 不要离开我了,我现在做不到,以后也不可能做得到。”

挚爱离世的痛苦没有什么能够轻易磨平, 无论是重复多少次, 过去多久。

如果有,那就是不够爱。

雪溪手指微蜷,是他冲动,他不该用这种方式去刺激萧长泽,可他就是生气。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愿意我看苍生之镜的吗?”

雪溪:“重生后我们第一次上通天塔的时候, 我就给你讲过旧历时四境之主的过去。我不信你都忘了,你故意不提, 只说想知道我的过去,更了解我, 还一直想要见苍生之镜,不就是想亲眼去看?”

萧长泽不反驳,算是默认, 道:“别生气了。”

“我只是想,我自己去看,你就不用回忆那些了。”

雪溪:“也不是什么,后历时神明在中洲划四境,点化祂的伴生神明下界,意图引导各族向善,和睦共处。”

“而中洲也不负所望地出现了转机,时任人族君主,年少继位,继位之后便致力于民风开化,甚至亲自远渡边境想要调和各族矛盾,深得民心。”

萧长泽:“后来呢?”

“后来……”雪溪顿了下,“他失败了。”

“人族没有接受妖族。”甚至逼死了两位志同道合的主君,。

萧长泽:“薛族长说,你被背叛后失去了修为,你在通天塔里说的是……是……”

萧长泽心口绞痛。

雪溪握住他的手,“我们被主神点化下界,也是以凡人的形式转生,死便是在凡人眼中真的死了,但是对我们而言,死亡并不是尽头,以凡人之身经历遍历了人性的真实,倘若还怀揣着为天地生民心,才是真正选择面对成为主神伴生神明的应劫之路。”

妖主肉身损毁,灵体重回东境,重塑身体,将妖族纳入羽翼之下。魔主反杀人族,血洗被囚禁之地,回到西境以雷霆手段将分散的魔族凝聚到一处。

至于他,鲜血流干,修为百不存一,面对南境之内里通外敌背叛他的人族,想要重掌南境只留下仙族,就只能另寻手段。

“这一劫迟早都会有,都是拿到神格的必经之路,神明有神明的权柄,要背负的东西也唔——”

萧长泽捧着他的脸,吻上他的嘴唇,吞下了他的未尽之言。

深冬夜里无声落了雪。

有人心里无声落泪。

萧长泽最后还是没能看到苍生之镜里旧历的过去。

很默契地,没有人再提起。

来日方长,他总会有机会知道的。看一眼改变不了过去,他们只能往前走。

不必是现在。

·

热热闹闹的年节。

每年过年,宫里都有家宴。

今年这一年发生了不少的事,储君易位,大皇子夫妇喜获麟儿,西海战事平息,萧颂最忧心的星象困局已解。

对,还有三皇子和皇子妃喜结连理。

可能还要暗戳戳再加上人皇某件算是不算失而复得的失而复得,萧颂已经把禅位的所有准备都做好了。

如果老二和老六没有义正言辞的说要跟彼此共度余生就更好了,萧颂脑子到现在还是一跳一跳的。

坐在家宴主位上,看着几个孩子你来我往笑语晏晏,萧颂忽然对淑妃道:“老四老五年纪也不小了,没有心仪的姑娘吗?”

淑妃:“老五天天不着四六,玩心重的很。老四像是有了,不过死活不肯告诉是哪家的孩子,说是八字没有一撇的事,要等姑娘点头。”

萧长安红着耳朵,良好的皇室礼仪教养也没阻止他差点跳起来,“母妃!”

大庭广众的说什么呢。

淑妃:“让你父皇知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等你定下来,指不定还要求你父皇给你赐婚。”

萧长祁:“还是家宴呢!”

淑妃往边上一指:“你动作慢了,不就得找你六弟了吗?”

萧长祁:“……”

忍得很辛苦的闷小声从旁边传过来,萧长祁剜了一眼五弟。

萧长安装模作样拍拍胸口表示“我好害怕啊”。

萧长泽给雪溪添茶,碎碎念着:“你别喝酒啊,神明也不能喝。”

雪溪:“你难道就不想知道,神明喝酒会不会哭?”

很心动。

萧长泽按捺心动,迂回道:“回家再说。”

萧颂也跟着笑了两声,再往旁边一看,老大夫妇逗着孩子,老三夫夫言笑晏晏,老二老六亲近一如往常却让他心梗了又梗。

萧颂身子往月妃那边偏了偏,咬着牙低声道:“神明的血脉有什么不能留后代的说法吗?”

月妃:“陛下的血脉高贵死了,必须传宗接代。”

萧颂心又梗了:“……”

高贵的人皇陛下直起身子来,作无事发生状。

高兴就好。

他当然不在意。

他当然不在意。

那可是他两个亲儿子!!老六是他亲儿子,老二不是亲儿胜似亲儿。老父亲一时接受不了也很正常吧!!!

萧长泽抬头瞧了一眼老父亲和他身边坐着的的母妃,心中酝酿许久:“东境之主和你说的那位少年君主,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吗?”

雪溪捧着茶杯啜饮几口,才缓缓道:“现在出世了。”

“还成家立业了。”

所以母妃确实是东境之主。

以为他会问一些长辈们的坎坷过往,谁知萧长泽照例不按常理出牌:“你和我母妃……不是同一时代的人?”

雪溪笑得很无奈:“我比她晚生数年……但你确实拉低了我辈分。”

萧长泽闷笑。

“北境之主会是谁呢?”

雪溪摇摇头,萧长泽托着侧脸满眼都是他,“上次你和薛族长说他逼法则保下你。”

雪溪:“神殿的规矩,除非万物之主允准,否则法则必要保证四位伴生神明至少有一位能留在神殿处理事务。”

“师砚之提早让薛放离分身下界放了个薛玄,你出事那日,他离开神殿彻底成为了薛玄。至于师砚之,他一早就不在神殿。薛玄说阿寻不像,那大概率就真的不是……只是我总觉得……”

萧长泽:“觉得什么?”

雪溪:“阿寻于我而言很熟悉,我总觉得我们曾经应当是认识的,但是却想不出会是谁。”雪溪摇了摇头。

萧长泽:“你们三个现在都在凡世,他也许回神殿了?”

雪溪:“我恢复神格之后本该动身回神殿的,主神准了。”

萧长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准了是什么意思,所以现在万物之主在神殿里孤家寡人吗?

有点可怜是怎么回事?

·

没出正月,人皇下旨让位太子。

虽然在朝堂掀起了波澜,但好在也不是毫无征兆,官员们接受还算良好。

新皇的登基大典比之前世隆重了不少。

不一样的人,一样的情形,萧长瑜坐在龙椅上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众卿平身。”

按惯例,淑妃和月妃被封太妃,新皇的几位兄弟也被一一封王,赐下了封号划了封地。

而太上皇在让位当日,便携刚刚被封的月太妃,布衣乘车,低调离城。

淑太妃则是自请出宫,本想搬去京郊宅邸,架不住五殿下禹王萧长安对江南封地非常向往,诚挚邀请母妃同往。

许多年没有出宫住的慕挽,也想看看当年慕云绯住过的地方,二人便扔下了还在帝京追求心上人的四殿下秦王萧长祁,同往江南去了。

街头巷尾又多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话题。

萧长泽正指挥着下人将三皇子府的牌匾换成磅礴大气的“宁王府”。

“歪了,再往上一点……高了高了。”

府门外,马车停在他身后。

萧长泽耳朵尖得很,车子还未靠近便已经注意到,“雪溪回来啦。”

雪溪从车上出来,萧长泽直接顶了下人的位置,扶着人下了车。

“快看,怎么样?宁王,六弟这个封号选得真是不错。”

雪溪落地站稳,端详片刻,附和点头,“寓意很好,字是。”

萧长泽牵着雪溪碎碎念:“今日门房送来一张喜帖和两份补送给你的新婚贺礼,猜猜谁送来的?”

好像也不用猜。

雪溪扬眉:“灵如和薛玄的?”

萧长泽:“四月初六。”万物复苏,春回大地的日子。

“我从库房挑了几件拿得出手的贺礼,但思来想去又都不是很满意,一会你去看看。”

“好。”

“你今日去霜林晚,那边怎么样?”

“一切都好。”

萧长泽点点头:“那就好,过段时间我们就要动身去封地了,这边太平无事,我们也能安心出发。”

雪溪停顿片刻,“我想把霜林晚交给长瑜。”

萧长泽:“啊?现在吗?”

雪溪“嗯”了一声,似乎已经下定主意:“霜林晚毕竟是江湖组织,消息渠道四通八达,而且霜林晚里有很多出类拔萃的孩子,一心为国效力,长瑜用得上。我们既然已经打算过段时间动身去你的封地,这边的事情总是鞭长莫及,早些交待妥当也好。”

前世最后是经由柳闻南交到了柳陈笙手里,柳陈笙伴长瑜左右,霜林晚也算是为朝廷做事。

“不知道陈笙这一世做什么打算。”

“听闻南说,陈笙前段时间想回且未氏脱离本家,最近又不知因何改了主意,像是不再把柳家放在心上,希望能在帝都定居长住,既然如此,那他接手也方便。”

说起柳闻南,雪溪眉心又不由自主地皱了下。

萧长泽:“怎么了?”

神明自有管辖范围,哪怕他是神明,柳家家主活不过三十岁的咒涉及生死之权,不是他能随意干涉的。

这事萧长泽也不止一次听雪溪说起了,见他又蹙眉,道:“还是在担心国师的身体?”

雪溪:“如果能找到师砚之就好了。”生死皆由鬼之神明统辖,可惜师砚之现在不在神殿,他平素便行踪莫测,若不借助法则传召,恐怕连主神也做不到随时掌握他的行踪,眼下在凡间,单凭雪溪一人想要找到他更是难上加难了。

“嗯?找我做什么?”!!

萧长泽和雪溪两人闻声骤然回头。

不远处,临星怀里抱着两个贴着喜封的盒子正走近来,语气寻常且亲切,“今日薛玄和谢灵如的喜帖送到我那,听他二人说今日补了你的贺礼,我便也将我和师海寻的一道送过来。”

萧长泽:“??”

雪溪:“???”

第99章 第 99 章 新秩序

临星说完, 眨了三次眼睛的间隙对面人的惊讶与疑惑都没有退去。

“我说了什么很令人震惊的话吗?”临星将手中贺礼向前递了递,道,“确实很久没见了, 也不至于见到我这么惊讶?”

萧长泽最先笑出来, 接了临星给的贺礼,偏头对雪溪道:“所以这算是……薛族长也有出错的时候?”

雪溪没接话,抬手请道, “里面说话。”

临星微微颔首回礼,走在前面,萧长泽落后一步低声跟雪溪道:“师族长他是有什么问题吗?”

雪溪脚步放慢, 看着前面人背影, 缓声道:“他不是。”

萧长泽自己纠正道:“哦对,我说错了,他是临星族长, 等等——”

话说到一半, 他领会过来,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师族长?”

走在前面的临星微微侧目,唇角微微勾起。

桌上的茶盏里腾起浅淡的雾气,临星……不, 现在该称呼为师砚之了,师砚之将手里的茶盏盖子转了半圈, 盖子与杯身上工整的花纹整整齐齐对上。

雪溪:“你……”

“意外。”师砚之言简意赅道,“师海寻确实是不是我, 我没打算到人间来跟你们扎堆,我离开神殿之后就化身鬼怨进了玄天塔下。”

雪溪皱眉,他来凡间历劫之前, 曾请求主神将此事写进他的批命里,此事解决,才算他功德圆满。

知道他在想什么,师砚之道:“祂确实给你写了,所以我跟祂吵架,把祂骂了一顿。”导致某人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等他发现的时候,傀儡分身已经在神位上顶了四十多年……这些就不必提了。

萧长泽:“??”

骂谁?哟,主神也会挨骂。

“玄天塔下的鬼怨自神明新历起就一直是个隐患,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玄天塔下镇压的鬼怨是中洲自神明先历起积攒而来,怨气过多早有崩塌趋势,西境异神动乱之事牵扯了主神和你们不少时间精力。”师砚之语气凉飕飕的,“甚至不找我来确认一番,如果不是你走得太快,挨骂有你一份。”

雪溪:“……”

自然是因为知道问了一定会被拒绝啊。

北境之主一出生就被族人献祭,直到各族混战出现鬼族,才算是他的新生,所以他的年纪比起其他三位伴生神明来说是最最小的。

尽管大家都拿他当弟弟看。

但对于这种显而易见的偏护,想都不用想一定会被拒绝。

雪溪明智地选择跳过这个话题,“你为什么会有师海寻的记忆?”

好在师砚之只是带着气多瞪了他一会,没有真的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通天塔下的镇压之封是主神亲自封的,只进不出,我只能以鬼怨之身进去,没有记忆和意识,上辈子玄天塔倒,师海寻死的时候,在留下了极强的愿力,我沾染了他的愿力,时空回溯回溯了时空之内的所有状态,但我身上带着神格所以这部分愿力并没有被清除。”

强烈的愿力里不仅带着神魂碎片还带着记忆,所以再一次从玄天塔下出来的时候,他才会呈现和师海寻高度相似的状态,以为自己就是上辈子的他。

也不能说完全不是,师砚之顿了顿,他受到的影响远比想象中的要大,和这辈子的师海寻相处日久,在他身上沾染的这部分愿力才慢慢回归师海寻本体,才让他有了一种他不是师海寻的真实感。

这种体验着实新奇。

雪溪:“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师砚之:“是在薛放离离开神殿时,我收到了法则的召唤。”宿陵安应劫,谢观玉养孩子去了,最有条件回神殿的就是他,所以在找雪溪之前,法则最先找上的其实是他。

当年得知雪溪的批命里有玄天塔之祸,怕雪溪以凡人之身解决不了这一祸患反而把自己搭进去,才找薛放离在下界放个分身,这样日后雪溪遇到危险,只要薛放离离开神殿,他们就能借法则之力,结束雪溪的入世之行。

现在看来……

师砚之:“我没有回神殿,所以法则只能结束了你的神格重塑,召你回去。”

虽然没有用到理想的地方,也算是阴差阳错帮了他一把。

“还是要多谢你,想得这般周到。”雪溪客气道。

“滚。”对面不假思索怼过来一个字。

雪溪:“……”

萧长泽:“嘶——”

说什么呢这?萧长泽投来不理解的目光,你是怎么觉得他和师海寻像的?

师砚之骂完人又彬彬有礼像模像样地说起了其他事,“我这次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他张了张嘴,又停住了,似乎在想如何开口最合适,“先不说这个,”没想好的师砚之选择问起了先前的问题,“你们方才在外面说找我做什么?”

雪溪跟他说起了柳闻南的事情,师砚之听罢低头整理了一下略微有些乱的衣摆,从雪溪的视角总觉得他好像在笑,但又不像,师砚之摆到没有一丝褶皱才抬起头来,抿了下唇,缓缓道:“我帮不了他。”

雪溪微愣,“为什么?是他的福缘不够吗?柳闻南他——”

师砚之:“我知道,前后两辈子柳闻南都为玄天塔之事付出了很多心血,按道理是可以介入的。”

是什么连执掌生死权的师砚之都介入不了?

且未氏历代家主早逝的原因无非是两种,一种是这个家族中了某种咒,一种是因为窥探天机法则给出的某种平衡,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所以不是柳家人的柳陈笙不受影响,而做了多年家主的柳闻南哪怕是脱离家族大概率也是不管用的。

师砚之:“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只是因为我暂时没有这个权力。如果柳闻南是一任普通的家主也好办,但他是且未氏初代家主的轮回之身。”

雪溪讶然,惊讶过后又觉得很合理:“竟是如此。”

“你也知道,玄天塔是镇压鬼怨的所在,只要时间在向前流动,鬼怨就会增加,无非是速度的快慢。”

旧历时秩序混乱,积攒了太多的鬼怨,这次他们解决了积压的鬼怨问题,若干年后,随着鬼怨的缓慢增加,迟早还会再次出现同样的问题。

雪溪回忆道:“我记得主神说过,在玄天塔的问题解决之后,他要在法则层面增设一条新的秩序。”

师砚之“嗯”了一声,透露道:“主神已经在做了,新秩序诞生了新的权力,和生死之权有交叉,需要权力分割,在新的位置找到合适人选前,我不能随意干涉。”

听他的意思,新秩序已经有了,只是尚未完善所以消息并未公开。

雪溪隐隐猜到:“新秩序是……?”

师砚之:“轮回。”

师砚之:“轮回是凡间极少会出现的情况,一般能够轮回者自身都具备一些突出的特质,比如强大的实力,厚重的因果,强烈的意志……数次轮回之后自身积攒的福缘或者愿力达到一定的度便有机会跨入神境。”

“主神打算设立轮回司,由继承轮回之权的神明来掌管大地之上所有生灵参与轮回。但是继承轮回之权的人选,神殿内所有的神明都被法则拒绝了。”

也就是说,除非轮回之权找到他的掌权人,轮回之权与生死之权彻底分割好,否则柳闻南的事情,谁也干涉不了,只能顺应天命。

萧长泽:“神殿里的神明都不行,岂不是只能从凡间找,来的及吗?”

来不及。

所以师砚之才会说,他帮不上忙。

雪溪:“法则要求什么样的人选?”

师砚之:“也简单,轮回至少千次。”

千次。

连人皇那么强大的福缘,轮回都不够十次。

雪溪陷入了沉默。

萧长泽叹气,喃喃道:“……要是幻境也能算就好了。”他在通天塔里轮回了何止千次,要是他能当上,问题不就解决了,“真有人能轮回千次吗?”

“有,”师砚之道,“法则不会给一个完全不可能的条件,既然有这个条件,就说明一定至少有一个人满足了。”

萧长泽的手腕被人一把攥住,雪溪很用力,手腕被他捏到变色。

哈、哈,开玩笑的,不要信啊,他开玩笑的,没有千次。

师砚之指尖敲敲桌子,深感有趣,起身冲萧长泽行了一个平辈礼,“师砚之,受主神所托,来邀请法则要求下顺位第一人,参与试炼入轮回司掌轮回之权。”

萧长泽:“……”

萧长泽:“……谁啊,我吗?我够格吗?”

师砚之:“当然。”

萧长泽忽然想到他离开通天塔前和主神最后的对话,这就是他入通天塔血祭的造化吗?

因祸得福吗?

萧长泽点头:“那我——”

“他不去。”雪溪骤然打断,难得的,反应异常激烈。

此言一出,最不解的反而是师砚之,“为何?”

师砚之不得其解,怎么想雪溪都该是最支持的那个,“他是观玉的孩子,就算能入神殿,也并非神祇,总归还是有限制,有了轮回司主的身份,应劫之后拿到神格对你们而言不是更好?柳闻南的问题更是不用担心了,如此两全其美的事情,为何不让他去?”

萧长泽微微低头,他一只手还被雪溪牢牢抓着,另一只手按了下雪溪的唇,“要出血了,不许咬。”

就像刚才说话时一样突然,雪溪又突然松了口,“抱歉,是我的问题,去吧。”

萧长泽没有直接应下,“试炼会是什么内容?”

师砚之正准备说什么,又住了话头,萧长泽根本不是在问他。

“既然是轮回之权,一定与轮回有关对吗?”

“会很难吗?”

“你当时试炼的内容与时间有关吗?”

“神明要真正怀仁爱苍生之心,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他总不会拿你考我吧?神明禁止恋爱吗?”

“咳,”虽然是他完全融不进去的氛围,但师砚之还是忍不住道,“神明不禁情爱,试炼与个人情爱无关,‘爱人与苍生永恒不会相对’是主神写进神明之书里的内容。”

“祂曾说,情爱是私欲,无私心者无人性,神明亦该有心,不会爱人的人也不会爱苍生,过苍生关的不必过情爱关。”

师砚之至今再次提起仍为主神这番言论所动容,然而……

萧长泽:“不会吧,我看薛族长不就恋得好好的。”

对面两人压根不在意他的样子!

萧长泽:“而且你看,原本照薛族长的意思,我入神殿还得经过他允许,我要是真成功了,以后都不用看他脸色哎,虽然他应该也不会为难你。”

被冷落的师砚之拱火道:“说不定雪溪就是不想要你呢。”

萧长泽听不见,“要不你提前训练训练我?”

雪溪别开头,避开萧长泽的手,道,“师砚之。”

师砚之:“在。”

雪溪:“闭嘴。”

师砚之:“。”

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