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我是在哄骗你说情话给我……
一直到第二日, 宫中终于传来了消息,确如宿雪溪和萧长泽猜测的那样,虞夫人邱氏谋害小皇孙, 被六皇子撞破当场处置, 人皇震怒下令彻查,虞夫人连同虞家全部候审。
六皇子虽是情急,但仍有私刑之嫌, 为避免落人口舌,人皇罚他禁足半年。
因为涉皇族刑案,惯例须有皇子坐镇, 萧颂选来选去, 太子和二皇子当场包庇,直接顶罪,自是不能选, 想选萧长泽又因长瑜是他亲弟弟难免有挟私之嫌, 最后定了在刑部任职的四皇子萧长安。
萧长泽避嫌,这段时间多在府中待着。正好空出不少时间,他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足不出府也能搞出各种花样。
又一支无箭簇的箭矢上绑着小花落到雪溪桌案上,雪溪放下手里的笔, 搁在砚台上,端详着新的花, 娇嫩的粉白色。
他将绑在箭上的花取下放在一旁,又从桌案下拖出这几天攒出来的一大把箭矢, 放在一起数了数,足有十二支。
用绳子绕一圈捆起来,往桌案上一放, 推了推。
雪溪:“喏。”
像极了哄孩子。
偏生又认真得很。
这认真又耐心的样子不知道戳中了萧长泽哪个笑点,他愣了下,忽然笑弯了腰,行到雪溪桌案前又趴在桌子上笑了好一会,眼泪都险些笑出来。
雪溪一脸莫名地瞧着他,“笑什么呢。”
萧长泽拿过那一捆箭来拨弄着:“这都是哪天的啊。”
“哪天的都有。”
萧长泽这几日花大价钱从外地买回来各种花,亲力亲为栽在府上各处,很多雪溪都叫不上名字的稀有品类。
他是闲不住,闲不住去栽花,还闲不住地要去招惹下雪溪。
花还没种上,先被他折下来,因这批花极难成活,还配了几个专门随花一同来帝京的养花人,负责路上照料,几人见三皇子毫不犹豫折花,直捂心脏:“殿下还没种下这个时候不能折啊,本来帝京气候就和南方不一样,移植难度高,还折成这样容易养不活啊。”
萧长泽大手一挥:“没事,活不了再运几棵来,有钱。”
养花人:“……”外界传言三皇子不学无术果真是真的!
不学无术的三皇子转头就拿着折下来的花绑到箭矢上,再扔到雪溪桌上,自己站在不远处,倚着廊柱亦或是门框,笑吟吟地等着雪溪的反应。
雪溪被打扰了也不恼,萧长泽作乱不管是捉弄他还是做些个小动作,他从来都不恼,特别烦人的时候也只是很无奈的看着萧长泽,说一句:“做什么呢。”
第一次被扔花的时候,雪溪正在对着棋谱研究残局,桌上飞来一支箭,棋局一时乱了,他也只是捡起棋桌上的花,往窗外瞧去,感兴趣地问道“怎么了?”
“前些日子订的花运来了第一批,我瞧着好看,这花颜色纯正,开的最好,送你。”
雪溪转了转手心的花,纯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点缀其中,飘着淡淡的清香,他夸道:“好看,还很香,很好闻。”
“不过……”雪溪道,“你不是说要买的这些花要种院子里吗?就这么折了?”
萧长泽凑到窗边来:“这个开得好,送你,余下的再——”
他顿了下,瞥见桌上弄乱了的棋局,又去看雪溪手上的书原是棋谱。
萧长泽本想逗逗他,忽然哑了声。
雪溪:“余下的再种着?”
“怎么不说话?”
萧长泽往窗户里探了探身,伸出手去,雪溪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歪了下身子往那边去,就被萧长泽隔着窗户一把抱住。
雪溪:“?”
萧长泽狠狠揉了揉他的头发,雪溪感觉到头发乱了,想理一下,人还被牢牢抱着,感受了下萧长泽的情绪,刚刚还好好的。
“怎么了?”他问。
萧长泽:“我打乱了你的棋桌。”
雪溪:“嗯。”
萧长泽:“为什么不说我。”
雪溪卸了力气,把下巴垫在他肩膀上,靠着他觉得分外舒服,闲闲回道:“说你什么?”
萧长泽:“冲我生气。”
雪溪:“我不生气啊。”
这正是萧长泽在意的点,他松开雪溪,抓着他的肩膀,很郑重地问:“为什么不生气?”
重生以后,萧长泽在雪溪的事情上总会比以前想得多。然后总会发现上辈子随心所欲惯了的他究竟有多粗线条。
人有些毛病是很难改的,这辈子其实他也没有改变多少,很多时候他无意识的行为还是和从前一样,招人烦——萧长泽这样评价自己。
但很多时候,你有一次发现了思考了,就容易找到更多的细节。
而萧长泽在重生之后,无师自通地学会在每一次认真反省。
他是想送花,但这种方式让摆好的棋局被打乱,为什么不生气?
和雪溪在一起,萧长泽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毛病,比如他就喜欢对雪溪动手动脚,戳戳眼睛,捏捏耳朵,把玩头发这些都是轻的,床上还有很多说不得的喜好,生活上就像现在这样心血来潮想起一出是一出,想做什么拉着雪溪就去,客气礼貌询问意见基本是不存在的,而雪溪又很少拒绝。
这其实是不合理的。
但萧长泽也记得,雪溪亲口告诉他,他喜欢。
所以萧长泽不再说一些征询亦或是道歉的话,他只是不理解,“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总是这样耐心,为什么总是在纵容我?
就像萧长泽不理解,其实雪溪也不理解。
雪溪颇有几分茫然地“啊”了一声,低头看向杂乱的棋桌,“我可以重新摆。”
萧长泽:“你不会觉得被打扰了吗?”
雪溪总是用最寻常的语气说最能让萧长泽心动的话:“我喜欢你跟我说话啊,你送的花我也很喜欢。”
萧长泽永远是鲜活的,是灵动的,于他像打破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像寂静空谷里的回声啼鸣。
他习惯了在仙族时安安静静冷冷清清无人打扰的日子,但习惯是习惯,喜欢是喜欢。
他羡慕人族的烟火,却总是隔着一层薄雾窗纱,看不清触不到。而他如今身在其间,被抱满怀,有人抓着的感觉踏实又安心,怎么可能会觉得萧长泽是在打扰。
萧长泽心头酸酸的,他的雪溪在感情上永远单纯坦率,当年那张干净的白纸如今上面满满当当只写着一个人。
何德何能。
雪溪用手里的花点了点他的鼻尖,笑道:“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上辈子的你没有这么多愁善感。”
萧长泽抵着他的额头,拇指揉着他的下唇:“我哪是多愁善感?”
雪溪:“那你是什么?”
萧长泽压了下心头晦暗的欲念,浅尝辄止地吻过去,“我是在哄骗你说情话给我听。”
雪溪:“唔,你喜欢听这个?不用哄骗啊——”
萧长泽以吻封缄,封了他的后半句话,“别说了,青天白日的,我晚上再听。”再说真的忍不住了。
雪溪:“……”
后来,萧长泽感觉他和雪溪还是和从前一样,但是又不完全一样,非要说起来,区别大概是上辈子的萧长泽是稀里糊涂的泡在蜜罐子里,这辈子清醒的泡着。
雪溪手里拿着那朵粉色的花,插进了桌案的花瓶上,问道:“这个要种哪里?”
悄悄陷入回忆又出来的萧长泽:“我想种假山边上。”
宿雪溪点点头,加上这一朵花瓶里已经攒了十二朵颜色各异的花。
萧长泽盯着瓶颈细长通身瓷白的花瓶突发奇想,想自己烧个花瓶出来。
雪溪对此没什么意见,三皇子产业种类繁多,瓷窑也不是没有,跟着好手艺的老师傅学个十天半月,肯定能烧出个像模像样的花瓶出来。
但萧长泽又好像只是说说,下句话就改了主意。
雪溪摸了摸花瓶白色的瓶身,“怎么又不想烧了?”
萧长泽:“浪费时间。”
学东西怎么能称作浪费时间,雪溪问:“你最近不是刚好闲着?”
萧长泽咕哝两句,雪溪没听清,只隐约听见个“看不见”之类的,便道:“嗯?你说什么?”
萧长泽:“我本来觉得亲手做的花瓶给你插花更有意义,但是瓷窑那里条件简陋,我不想你去。”
雪溪疑惑:“你去烧瓷,我去瓷窑做什么?”
萧长泽哽了一下,接着道:“就是这样,本来是想让你高兴,但好不容易闲下来,我的时间不给你,反而决定跑去烧什么瓷器,本末倒置,那我脑子一定是有包。”
雪溪反应过来:“……我也不是每天都在府里。”
他也会出门,有时去找柳闻南,有时也会去霜林晚,霜林晚收留了很多孩子,但他创立霜林晚不仅仅是收留无处可去的孩子,这么多年过去,在霜林晚长大的孩子如今遍布中洲各处,组成了一张牢不可破的庞大信息网。
除了中州内部,从他重生之后,便着意开始往西海方向渗透,监控那边的动向。
上次迷雾之森二皇子杀了西海统领,他更是加强了对西海那边的关注。
不再任族长不用管族中事务,加上长瑜重生又帮他分担很多,确实让雪溪清闲不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事情。
萧长泽:“我知道。”
他在雪溪桌案旁坐下来,给雪溪算了一笔账:“你看,如果你忙我也忙,那我们独处的时间就少,如果你忙我不忙,我们的时间就会多一点,现在我明知道我可以不忙,你在府里,我还要出府,岂不是很不划算。”
雪溪:“……”那倒也不必算得这么清楚。
第52章 第 52 章 你是雪做的吗
雪溪想说不用, 但想了想又改口了,顺着萧长泽算好的账接着算下去:“按照你的算法,那我们两个都在府里的时候更要待在一起, 这样才更划算。”
萧长泽点点头。
雪溪起身:“那走吧。”
萧长泽:“去哪?”
雪溪:“去种花。”
萧长泽嫌道:“脏兮兮的弄一手泥。”
雪溪:“那三皇子殿下, 洗干净你脏兮兮的手来陪我下棋。”
萧长泽觉得可以,扭头去洗其实并不脏的手,没走出去又被雪溪拉了回来, “走啦,去种花。”
不等萧长泽说什么,雪溪补充道:“一会你帮我洗, 洗不干净罚你。”
萧长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浅抿了下唇,唇角欲扬不扬,被他压下。“哦, 只洗手吗。”
雪溪:“……”
雪溪目光游移, 落在脚尖:“是种花又不是泥里打滚。”
萧长泽含笑:“是是是。”
“工具在哪呢。”雪溪问。
两人蹲在院子一角种了一下午的花,结束之后萧长泽当真端了盆清水来。
雪溪也就随他了,把手递过去,沾着泥垢的手被萧长泽抓着浸入了清凉凉的水里。
雪溪肤色白,手上泥垢洗掉的同时, 露出葱白如玉的手指。
萧长泽捏着他的手指揉搓着,被水盆里面清水扭曲过的那一抹白色晃进了眼底, 忽然嘀咕了一声,雪溪没听清:“你说什么?”
萧长泽道:“你是雪做的吗?”
雪溪:“……”
雪溪认真道:“不是。”
他是真的回得很认真, 萧长泽有被可爱到,轻轻笑了,也认真道:“知道了, 不是。”
八月,人族的中秋节前,月亮长街上一直都有灯市。
用过晚饭,萧长泽便拉着雪溪出门看灯去了。
月亮长街的路很宽,月亮灯高悬两旁,各店铺小摊上摆着大大小小样式款式不一的花灯。
“咯咯”笑声由远及近,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扎着朝天辫,手里提着小鱼形状的灯往前跑,一边跑一边笑着往后看。
猝不及防撞到了雪溪身上,手里的小鱼灯不小心甩了出去,雪溪扶了下没站稳的孩子。
那孩子胖嘟嘟的脸蛋,圆圆的眼睛,奶声奶气地道:“哥哥对不起。”
后面的小男孩追上来,眨巴着眼睛脆生生道:“你撞人啦。”
雪溪蹲下身来捡起那个摔在地上的灯,拍了拍灰,递给撞他的孩子,“没关系,玩去吧。”
萧长泽牵着雪溪往前走,身后的孩子也牵着手,回头看了好几次,“刚刚的哥哥真好看。”
男孩道:“这回你慢一点跑吧,别再撞到人了。”
女孩嘟着嘴,“这样你不就追上我了吗。”
男孩:“那我慢点追。”
两个孩子你追我赶地又玩了起来,小姑娘没跑几步,又摔倒了。
“哎呀!”这回她没撞到人,但是摔疼了腿,旁边一个疾步路过的身影走过去又折返,把小姑娘扶了起来。
那是个穿着一身黑的哥哥,黑色的的披风硕大的帽兜,把整个人裹在其间。
小姑娘豆丁大,小小的个子,稍一抬头就看见了黑衣服哥哥的脸,也很好看,就是脸色很白,有些不太好。
“谢谢哥哥。”
黑衣的哥哥给她的衣服上拍了拍灰,又拍了拍她的头,没说什么,往身后看了一眼,站起身又匆匆往前走了。
小男孩追上来,“你又摔倒了呀,我们不玩了吧。”
小姑娘愣了愣。
小男孩问她:“你怎么了?”
小姑娘指着眼前地面上小小一滩血迹给他看,往周围瞧了瞧,又很小声地给小男孩说:“刚刚那个哥哥流了好多血哎。”
从月亮长街穿出来,萧长泽带着雪溪去了河边,这里的摊贩不多,河岸垂柳下,每隔一段距离三三两两有百姓在放河灯许愿。
两人沿岸缓步慢行,雪溪忽然拉了萧长泽一下,而后停在一个小摊前,拿起一个编得精致非常的穗子,蓝色里面穿插着金线,很是雅致。
萧长泽见雪溪喜欢,便付了钱。
雪溪又在摊位上挑了一个红色的挂绳,萧长泽还是负责付钱。
付完转头,就见雪溪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白玉做的哨子,把挂绳穿上,放在掌心摊开在他面前。
萧长泽一怔,不必多说也看出这是雪溪送他的,“这是……”
雪溪道:“上次你看阿寻送我的哨子,不是答应要送你个更好的吗?”
萧长泽接了过来,暖玉触手生温,“这是你自己雕的吗?”
雪溪晃了晃手里的蓝色穗子,“我记得你会吹笛,我还做了一个笛子,等回去一起给你。”
萧长泽攥着手里的哨子:“好啊。”
“这个,”他说,“你帮我戴。”
雪溪就把刚买的挂绳撑开,萧长泽微微低头,下坠着白玉哨子的红色挂绳就这样挂在萧长泽脖子上。
萧长泽往衣服里藏了藏。很莫名的,他又想起了话本里那些吹哨子的浪漫意象,“我吹哨子你能听到吗?”
雪溪微微疑惑,露出一点不解的神情,解释道:“这个能吹响的。”
萧长泽问完才觉得自己实在是莫名其妙,笑了一声,道,“我乱说的。我在说什么,我很喜欢,谢谢雪溪。”
雪溪盯着他的脖子若有所思,探手又将那条挂绳勾了出来,指尖用仙力划破一点细小的伤口,沾着血绘了一个小小的法阵。
是柳闻南送他的《灵符集》上的一个。
绘完之后,那带着灵气的法阵闪烁两下隐在了白玉的哨子里。
雪溪弯了唇角,“好了,现在可以了,你吹一下试试,以后不管我在哪里,离你多远,只要你吹,我就能听到。”
萧长泽定定盯着他瞅了两秒,“我也要学。”
雪溪迟疑了一下,不是不愿意教,而是《灵符集》本是柳闻南柳家的不传之秘,他在犹豫。
不过没有犹豫太长时间,柳闻南既然一句话不说就肯将东西交给他,便是告诉信任他,他叮嘱萧长泽道:“不可外传,不可滥用。”
那是自然。
萧长泽刚刚学会,便绘了一个新的小小的灵气法阵,落在雪溪颈窝处那一点血红色的心血赤珠上。
他满意的点点头,“现在你也可以了。”
雪溪很轻地“嗯”了一声。
知道府里还有礼物,萧长泽捏着水蓝色的穗子,又迫不及待地拉着雪溪回府了。
行至府外,四下无声,府上侍卫看似与平时相同,实际松中有紧,尽皆戒备着。
萧长泽蹙眉,第一时间察觉府上异样,同雪溪对视一眼。
管家得到他们回来的消息,匆匆忙忙迎上来低声同他们说明情况。
“方才鬼族族长躲进了府上,伤得不轻,现下已然昏迷,安置在后院。”
雪溪脸色瞬间变了。
第53章 第 53 章 雪溪,疼死了
“尾巴被我们的人拦了, 已经撤走,但暗处还留了几个桩子,我怕他们还会再来, 所以叫兄弟们警惕着。”说话的是府上侍卫统领秦息。
“师海寻在哪?”宿雪溪问。
管家领着他们过去, 觑着宿雪溪不太好看的脸色,满脸为难解释他们说第一时间叫了府医来,但是师族长不肯让人近身。
一身黑衣的人侧身蜷在床上, 露出半张苍白的脸,走近了能够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宿雪溪要摸师海寻的脉,床榻上阖着眼的人忽然用力抓住他的手腕制住, 睁开的眼睛里含着警惕的杀意。
宿雪溪缓声道:“阿寻, 是我。”
师海寻失血太多,眼前有些发黑,看了两秒辨出人来, 松了力道, 复又躺回床上。
“雪溪,疼死了。”他小声哼唧两声,翻身把腹部一直捂着的伤口露出来。
从前至后的贯穿伤,好在没有伤到要害。
萧长泽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找来了止血的药,宿雪溪以仙力暂时稳住伤势, 冲萧长泽摇头道:“这种不管用,你去我们房间里, 柜子第二列第三层格子,有一个圆瓶, 红色瓶身。”
萧长泽很快取来,宿雪溪将瓶里的药粉悉数撒在师海寻伤口上。
宿雪溪:“这药还是从前灵如给的。”和薛玄用的是同一种,但师海寻的伤势太过严重, 这药粉再管用,也没法短时间内将伤口恢复如初。
好在看着没有那么狰狞了。
纱布裹好伤口,师海寻有了些力气,侧过头把脸埋在了柔软的被子里,顺便拽了拽头上的帽兜。
站在一旁的萧长泽不禁忧道:“这是?”
宿雪溪:“……”
宿雪溪:“阿寻,你先等一会。”
已经默默开启自闭模式的师海寻重新掀开一点帽兜:“啊。”
宿雪溪:“你这伤还有追你的人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那些追我的人你们不用太在意,会有人管的。”师海寻慢吞吞转移话题道,“正好,可以有理由跟长老们说选代族长了。”
宿雪溪微微笑道:“……你知道你自己最不擅长撒谎了,对吧?”
师海寻只好道:“说来话长。”
原本他们商量好的,要在九月神祭让薛玄去帮忙探一探玄天塔塔底的虚实,鬼族选代族长的请求递到人皇处,人皇也是批了的。
“但是数日前,”师海寻道,“人皇找到了我,他说,他知道我在担心什么,让鬼族不必选代族长,我可以放心去玄天塔参与神祭,只是要我去做一件事。”
宿雪溪和萧长泽不约而同对视,从对方眼底看到相同的疑惑。
宿雪溪:“什么事?”他的目光落在师海寻的伤口处,这件事与师海寻受伤有关?
师海寻往门口看了眼,散出去一点神识,让外面人听不到他们说话,原本想把萧长泽也摒除在外,但想了想又没有这样做。
“人皇说人族朝廷里有人通敌叛国,前些日子谋害小皇孙的邱家早在三代以前就是西海的人。”
一句话暴露出来的信息实在太多太过震惊。
萧长泽:“这个案子四弟不是还没查完?”
师海寻:“查完了的,还未对外公布,人证物证倶在,邱家肯定逃不了干系,只是背后还牵扯着其他家,利益关系复杂,人皇想连根拔除。”
萧长泽有些诧异,他对萧长安的实力还是有所了解的,四弟确实很勤奋,但是这才几日,这就把邱家查的清清楚楚了?背后有父皇在帮他?
萧长泽的诧异太过明显,师海寻模棱两可地道:“似乎与淑妃娘娘有关,但我也不是很清楚。”
一向低调的淑妃娘娘?
他不说还好,说了萧长泽反而更加迷惑了。
没怎么出声的宿雪溪别着头,视线落在一旁地面上,萧长泽本想接着问问详细情形,淑妃娘娘怎么掺和进来了,留意到雪溪的小动作,揉了揉他的头,对师海寻说的话临时改成了,“师族长算是诱饵?父皇没有派人跟着你吗?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师海寻微拧着眉,有些赧然道:“有的,只是我觉得若是丁点伤都没受,钓不到鱼。”
空气一阵安静,师海寻有些坐立不安,东拉西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虞夫人邱氏最开始是给小皇孙的饮食中下了药,但东宫不仅守卫森严,自上回太子妃险些摔倒的事情发生以后,在太子妃和小皇孙的事情上,简直是如铁桶一般毫无疏漏。
下了药的水和食物连送进孩子口中的机会都没有。
虞夫人这才铤而走险选择了最笨也最为快捷的办法——她想要用被子闷死小皇孙。
这个办法有优势,但实施起来太容易被发现了。
正巧被六皇子撞见了,虞夫人起初不肯承认,后来狡辩无果,话语间不知道那句话戳中了,气的六皇子发疯一样,让她血溅当场。
太子和二皇子就在当场却没能拦得住。
大概是这样,很详细的师海寻就不清楚了。
“四皇子负责主审,那时也在,人皇让他说案情,我听了不少。”
邱氏早先在太子妃怀孕的时候就暗中下过黑手,但东宫那时的严密程度比出现在更甚数倍,试了几回都没能成功。
结合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情来看,太子妃长嫂的两个孩子恐怕跟她脱不了关系。
两个孩子,精神崩溃的太子妃,痛失所爱因故自刎的太子。
四条性命。
无怪长瑜会疯到手刃罪魁,这种一不小心会把自己搭进去的冲动劲,换了谁都不该,但唯独对长瑜,知道内情的人谁也没有立场说他什么。
宿雪溪主动绕开了这个话题,“玄天塔是怎么回事,人皇怎么说?”
师海寻露出一点思考的神色,他原话重复道:“人皇陛下说……离玄天塔怨气散去尚需一段时日,散去之后,你的分神就会归位,朕……”
人皇笑了,他一向宽厚,说这话的时候给了师海寻一种感觉,好像无论有多大的祸事他都在,他在就令人安心的。
“朕在一日,还不至于让你们这些孩子撇下性命来担起山河。”
萧长泽惶惶然想起上辈子父皇忽然驾崩。
后来二哥出征,五弟出事,四弟被抓,二哥战死沙场,与西海最终之战虽胜,正是重整山河之际,玄天塔却又倒了。
一连串的变故发生的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父皇在位四十余年,勤政爱民,励精图治,身上神明恩泽浩如山海,福缘深厚无人可比,怎么会被一场普普通通的风寒带走?
他去太突然。
突然得让人无法接受。
师海寻舍身镇压玄天塔下众怨,但只是镇压,他只能做到镇压,倘若有一个人能令万鬼之怨散去,除了父皇,不做他想。
父皇为何这么肯定怨气会散。
萧长泽问雪溪:“你说,父皇上辈子,真的是病逝吗?”
父皇把他那一身的神明恩泽,散到哪里去了?
第54章 第 54 章 我困了
人皇如何, 这个师海寻就不知道了。
他只管回答完自己知道的事情,还分了一点心神,闭一只眼睁一只眼, 偷偷瞧了他两人板着的脸, 一个比一个严肃。
然后两只眼睛都闭上。
把帽兜扒拉下来一点,遮住脸,继续他的自闭。
宿雪溪一向对师海寻的自闭表示宽容, 但这次例外,他掀了师海寻的帽兜,偏不让他如愿:“对方什么样的实力, 让你受伤, 还伤得这么重,不会引起怀疑吗?”
师海寻僵了一下,含含糊糊道:“就……就那样吧。”
宿雪溪冷冷笑一声:“正好, 我多日没有活动过了, 找他们试试身手。”
“后续人皇会接手的。”师海寻吞吞吐吐,求助的目光选择了房间里唯一一个应该能解救他的人。
萧长泽揽了下雪溪的肩膀,给了雪溪一点安慰的力量:“让师族长先休息吧,他失血太多,还虚弱着。”
雪溪不太好的脸色稍有松动的迹象, “既然来了,你这段时间先在我这里养伤, 其他事情不要想。”
师海寻心说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但面对雪溪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一次雪溪没再拦着他自闭。
走出房门, 萧长泽妥帖关好房间门,叮嘱管家一些照料事宜,又安排了可靠的人守住院中。
一回头, 雪溪人影不见。
萧长泽四下环顾,管家问道:“殿下找什么?”
萧长泽摸不着头脑:“雪溪呢?”
侍卫总管秦息道:“族长方才往正门方向去了。”
萧长泽:“?!!”
萧长泽顾不得别的,一路跑到门口,雪溪一身雪色衣服已经从府外折返,手里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黑衣人。
萧长泽怔愣愣地看着他。
他很少见到雪溪这样的神色,冷淡得像清冷孤高的天上月,面上带着煞气,两者结合,冷得让人不敢靠近,又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萧长泽将脑海里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去,在雪溪身后,府上侍卫把另一个被放倒的黑衣人一同拖了回来。
是方才秦息说过的,外面留下来的两个盯梢的桩子。
府门一关,雪溪两指并拢,封住黑衣人经脉,又点在了他眉心处,表象灵力褪去,反馈出于中洲灵力形式截然不同的力量。
“果然是西海人。”
宿雪溪:“难怪我无论如何都追踪不到西海的异常。”
不是他的人能力不足,不是西海行事隐蔽,而是西海对中洲的渗透太早,早得让他们无从下手,查无可查。
萧长泽皱了皱眉,“按时间来算,他们当年内乱,向中洲求助,最后和中洲互赠信物,也是别有用心。”
宿雪溪半蹲下身,垂眸看着地上躺着的人,捏着黑衣人的下巴,指骨微微用力,捏得黑衣人“嗬嗬”做声。
“你们追杀鬼族族长的目的是什么?”
黑衣人下巴被捏住,上下牙咬不住,不吭声。
雪溪神情淡淡的,屈指指节弹在黑衣人额心。
看似轻轻一敲,黑衣人眼前一黑,耳边一阵巨大的嗡鸣声,灵魂都仿佛出窍,一瞬间,手脚轻盈到仿佛不存在,紧接着就是巨大的撕扯感,延迟带来的灵魂上的痛苦,无伤无病却濒死的割裂感。
不知过去多久,好像只过去一瞬,面前这位传言已经不是仙族族长,只挂虚名的人,连低垂看他的眼眸都不曾动过分毫,但黑衣人却觉得过去了好久好久。
像是一尾脱水的鱼,上岸之后呼吸都不畅,浑身上下都干涸窒息。
“再问一遍,最后一遍。”宿雪溪薄唇微启,声线是罕见的冷淡,指节曲起再次放在他额心上。
他们都是西海的死士,死士最不怕的就是死。
但没有人逃得了直击灵魂的恐惧。
死士大口大口喘气,冷汗直冒,手脚都不太听使唤,惊恐开口,“我说我说。”
他趴在地上,以一种略显扭曲的姿势,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说出,“翁主说玄天塔下镇压着神明旧历时的万鬼之怨,他说要把塔下万鬼放出,但是失败了。”
死士不敢抬头,继续道:“翁主说,只要杀了鬼族族长,就可以成功了。”
难怪……
想必人皇也是得到了一些消息,知道了西海的动向,知道了西海妄图对玄天塔动手脚却失败。
同样的,人皇也一定知道了师海寻镇压塔下万鬼的事情。
正如师海寻所说的那句话,人皇说他们这些小辈“撇下性命负担山河”,大抵也是知道了一些上辈子的事情。
长瑜斩了虞夫人邱氏,人皇留下了太子,二皇子和长瑜三人,如果人皇没有恢复记忆,那么最有可能是通过已经重生的长瑜得知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但如果他恢复记忆……宿雪溪觉得,人皇记起上辈子的事情,比人皇通过长瑜得知详情更为合理。
因为人皇肯定的同阿寻说,玄天塔的怨气会散去,而这个,连长瑜都不甚清楚,就像萧长泽所说……人皇或许真的,用他身上厚重的神明恩泽,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为中洲做了什么。
翁主为什么杀了鬼族族长就能成功,死士并不清楚,翁主也没说。
他以为还会被继续逼问原因,谁知拷问他的人却并没有继续,而是原地静默片刻。
随后挥挥手,让旁边的侍卫将他带走。
“先关着。”宿雪溪道。
一直在旁边的萧长泽蹲下身来,跟他平齐,关切道:“还好吗?”
雪溪眉眼恹恹的,露出一点疲惫之色,“还好。”
“真的?”萧长泽道。
雪溪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复又垂下眸子。
萧长泽不傻,轻轻一敲就逼问出了口供,雪溪用的绝不可能是简单的手段。
“你是不是又用……秘术了?”本想说禁术,想到雪溪之前给他说过的禁术与秘术的说法,还是婉言用了秘术两字。
雪溪:“我困了。”
萧长泽拨了拨他额角的碎发,扶他起身,“先回房间吧,这些事情一时半会也急不来,总要一点一点的去做。”
雪溪缓了缓,恢复了一点力气:“嗯。”
第55章 第 55 章 我说给你听
雪溪说困了, 时间也不早了,萧长泽让他去休息。
夜半,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萧长泽喜欢抱着雪溪睡, 不管雪溪睡床上哪个位置, 就算入睡时没有抱着,睡着睡着也总是会被捞进怀里。
雪溪自觉自己的睡姿还算规整,即使心事重重也很少有翻来覆去的时候。
但不知道为什么, 每次他睡不着的时候,萧长泽总能精准地发现。
两人挨在咫尺间,雪溪额头抵在萧长泽肩窝的位置, 脑海中思绪纷杂, 忽然被揽着的后背上感到被宽大温热的手掌轻轻拍了拍,萧长泽的声音伴着窗外的雨声,低沉又温柔道:“睡不着?”
雪溪没有出声。
萧长泽明明看不到他睁眼, 却笃定了他没有睡着。
“还在想师族长的事情?”
雪溪维持着靠着他的姿势, 很慢的眨了两下眼睛,又听萧长泽徐徐诱哄似地问:“怎么不说话?不想理我?”
雪溪动了动,胳膊抱住了萧长泽的腰,闷声道:“没有。在想你都是怎么发现我没睡的。”
萧长泽低笑一声,在他耳边道:“保密。”
雪溪:“为什么?”这有什么好保密的?
“因为啊……”萧长泽道, “如果我告诉你,你下回就会改了, 我又要找你新的小习惯了。”
他想雪溪每一次睡不着的时候他都醒着。
雪溪:“我不改,我为什么要改?”
“这可说不准, ”萧长泽道,“我刚刚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就没理我,是想让我以为你已经睡着了, 对吧?”
雪溪哑口无言。
“在担心师海寻的伤吗?”
雪溪低低应了一声,萧长泽安慰道,“伤势已经见好了,谢族长给的药都是最好的。至于诱捕西海人,既然是父皇安排的,后续必然周密周到。”
他叹了一口气,“你们几个,都是这样,难怪能做好友。”
上回在迷雾之森里,薛玄谢灵如演戏也是这样。
“阿寻很怕疼,他很少会让自己受伤。”
雪溪嗓音发涩,“长泽。”
萧长泽应声:“嗯。”
“长泽。”
被他这样喊着,萧长泽也染上了他的情绪,搂着他的脖颈,把人抱得更紧了些,“我在呢。”
“薛玄和灵如都不在了,阿寻答应过我不会死的。”
重生以来,他从未跟萧长泽直言过这些话题,大约是萧长泽始终在身边,他们依旧如上辈子那样,赐婚成婚,亲密无间。无论是雪溪的朋友,还是萧长泽的亲人,他们一步一步地改变了很多,好像这样就代表已经甩脱了上辈子那些不美好的过去。
可那些事情不是大梦一场,而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发生过。
他见过地脉溢口魔族族众尸横遍野,见过灵如守着哥哥安然躺在冰棺里,阿寻明明答应过不会死,结果只留下了一枚冷冰冰的骨戒。
绵长细密的疼痛像是浸在骨髓中,他也是人,不是神,他也会害怕。
在看见师海寻的伤口时,他生气,也在害怕。
他害怕再失去他们中任何一个人。
“我在……”雪溪好像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后面的话。
“我在通天塔里看见你了。”
不是指他们一起进去,而是指,他在通天塔的幻想中看到了上一世的萧长泽。
萧长泽下颌蹭着雪溪的发间,湿润的眼角无声地落下泪来,语气如常,道:“嗯。”
他知道。
万物之主告诉他了。
“我知道。”他说。
“我那时,只想再见见你。”
雪溪坐起了身,萧长泽不经意地撩了下胳膊,眼角在衣袖上蹭了下。
“怎么坐起来了?”萧长泽也跟着起身,探身扯过床头的衣服,披在雪溪身上,下着雨的夜里,光线昏暗,两人都只能看到对方模糊轮廓的脸。
萧长泽摸了摸雪溪的脸颊,试探着亲了过去。
浅尝辄止。
“躺着吧。”萧长泽道。
“外面下着雨,最适合睡觉了,你闭上眼,我说给你听。”
他让雪溪接着靠在自己肩膀上,回忆道:“通天塔里有很多很多的试炼。”
“十六层,大概是第十六层吧,那里不是试炼,是一场幻象。”
“也是你见到的那个。”
“历代皇子进通天塔都会面临各种的诱惑,其中一定会有的,就是皇位的诱惑。但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不敢兴趣。”
他只想再见见雪溪,哪怕一面。
后来他真的见到了。
在数不清的真实的记忆织就而成的虚假幻象里。
以第三者的视角走过他和雪溪相识相守的春夏秋冬,循环往复。
看得到,听得到,却触碰不到。
他是想见雪溪的。
可是数次走过他们曾经走过的路,数次再看他们的曾经,每个动作,神态,语气,都成了他会关注的细节。
他从不知道,原来一直看着从前自以为美好的回忆,也件是会让人发疯的事情。
因为无能为力。
因为知道了结局,清楚雪溪已经离自己而去。
然后从前他回忆里自己所有的行为细节都让他变得敏感,陷入懊恼与自我厌弃之中,难以自拔。
他知道雪溪爱他,可是他做过什么,怎么配得上他本该干干净净不染纤尘的雪溪。
这些想法从出现开始,就长长久久地扎根在他脑海里。
时间的流逝似乎停止,不知道过去多久,直到通天塔再次开启,他好像把从前的回忆做成了一场漫长漫长的噩梦,在活着的雪溪站在他面前时才骤然惊醒。
那个会说,会笑,会闹,会生气的雪溪重新站在他面前。
会回他的话,会对他的行为有反应。
他会生气地说不可能退婚。
会难过地谴责他言而无信。
喝醉了也会孩子气,会在各方剑拔弩张的时候淘气地拉着他一起在地上涂鸦。
用最温柔的方式向他倾诉爱意。
每一声缱绻的“长泽”都是他最真实的依赖。
雪溪害怕,萧长泽明白,雪溪怕失去任何一个朋友,还怕失去自己。
萧长泽也会害怕。
他既怕雪溪像上辈子一样离开自己,也怕自己离开离开雪溪。
父皇说玄天塔鬼怨会散,师海寻会平安,父皇从不妄言。
师海寻的神魂终会归位,回到人间。
但他不会。
他在通天塔里,他早就回不来了。
现世不过虚像,镜花水月。
或早,或晚。
萧长泽摸着雪溪的头发,“但你不要怕。”
他说:“我从前有时候说话不算话,但这一次不一样的。”
我即使离开,也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用尽一切力气,回到你身边。
第56章 第 56 章 血祭疼吗?
雪溪安静了许久。
撩起床幔, 赤脚下了床,柔顺的青丝落在肩头,在他低头的一瞬从他平静的眉眼前划过。
他走到窗边, 推开窗。
院外雨滴落在地面上, 打在枝丫上,屋檐上的水顺着流下来。
没有风,月亮也悄悄躲了起来。
雪溪站在窗边, 萧长泽从床边走过来,手里拿着两只鞋,单膝蹲下放在他脚边。
雪溪低下头, 木制的地板铺着其实并不凉。
萧长泽仰起头, 片刻后他也低头,手掌握住雪溪纤细的脚腕,“抬脚。”
雪溪跟着抬脚。
“下雨了。”
萧长泽给他穿上鞋, 忽然又不太确定自己现在给雪溪说这些是不是对。
雪溪:“好久没有下雨了。”
萧长泽:“嗯。”
雪溪在窗前坐了下来:“为什么你会上通天塔?”
萧长泽扯了外衣给他披着, 跟他一起坐下来,雪溪就顺势靠在他肩膀上。
“父皇去世后,帝星陨落,天命星空置,朝臣群龙无首。”
“好大一个烂摊子的。”萧长泽道。
雪溪:“嗯, 那你怎么不陪着长瑜。”
萧长泽:“因为有你啊。”
他和长瑜谁坐那个位置,都不会让人安心的, 所以他需要一个快速能说服百官,安定民心的理由。
“这是历代人族皇室才知道的秘密, 万物之主留下的旧制,失去天命星的时候,如若本代只剩下唯一一个皇子, 入通天塔血祭,是可以重启天命星的。”
“长瑜有你留下的传承,我再入通天塔,让他有了天命星加身,自然就不会再有人反对。”
雪溪轻喃:“原是这样。”
他眼睫微颤,“血祭疼吗?”
萧长泽长臂自身后揽着他,“不疼。”
雪溪:“那你……是怎么……”
萧长泽:“我是怎么回来的,这个还得谢谢长瑜。”
雪溪轻声疑惑:“是长瑜和柳陈笙时空倒流的影响吗?”
萧长泽:“不是。”
“你看见我的试炼幻境了,皇位之惑,我在那个幻境里骂了万物之主,后来主神说,就算我的血祭求到了天命星重启,以长瑜一己之力也未必能扭转乾坤。”
“我就和祂打了个赌,我赌长瑜可以。”
后来他们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