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你们拿着,娃们正长身子。至于帮忙,我尽力。但丑话说在前头,主上有主上的意思,军中也有军中的规矩。我们的娃子也只能说一些能说的,不能说的我们也不知道,他也不会说。去了军中,就是主上的人了,你们要记住,是主上的人。至于成不成,还得看主上的意思。”
“成不成,都谢周老哥。”
胡老头作了个揖,腰弯得像张弓。
“咱这些人,没别的能耐,就知道感恩。主上收留咱,给咱粮食,咱无以为报,只能让娃们去军中效力。”
雪还在下,窗纸上已经积了层白。
周老头看看窗外,又看看屋里的众人,忽然站起身来了。
“天不早了,怕是晚些雪会下大,你们赶紧回吧,别冻着。三日后,你们来我这儿,我带你们去定军山。”
众人又谢了一遍,才裹紧棉袄往外走。
推开门的瞬间,冷风夹着雪沫子灌进来,胡老头打了个寒颤,却觉得心里头热乎乎的。
他回头看了眼周老头家的窗户,昏黄的烛光透过窗纸映出来,像团温暖的火。
走在雪地里,脚下的积雪咯吱作响。
王老汉忽然哼起了不成调的曲子,是以前在流民营听来的丧歌,此刻哼起来,却带着点喜气。
“你说,咱的娃们要是能穿上黑甲,插上玄色旗,该多神气?”张老汉问,声音里带着憧憬。
胡老头抬头看向定军山的方向,那座山在夜色里像头沉默的巨兽,发出无比的威严。
“肯定能。”他说,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了,“咱的娃,都是好样的。”
雪越下越大,把来时的脚印很快盖住了。
数十人的身影在雪地里慢慢移动,像一串黑黢黢的豆子,朝着各自的村子走去。
他们的村子都建在黑石山脚下,新盖的土坯房在雪地里露出矮矮的轮廓,像一群卧着的狗。
胡老头走到自家村口时,看见村口粮仓的灯还亮着。
他知道,那是村里的后生们在等他。
他们准是猜到他去周老头家打听消息了。
他紧了紧棉袄,加快了脚步,雪沫子溅在裤腿上,很快结成了冰碴子,但他一点都不觉得冷。
他知道,过几日,他就要带着后生们的期盼去定军山了。
不管成不成,总得去试试。
就像去年在黑风口,明知抢树皮可能被打死,也得去抢,那是活下去的指望。
如今,从军就是娃们的指望,是这些刚建起来不到一年的村子的指望。
炉火旁的旧伤疤还在隐隐作痛,但胡老头觉得,那些痛都是值得的。
因为他看见了希望,像定军山顶的灯火,在风雪里明明灭灭,却始终不熄。
而此时的定军山营地之中,朱钰正看着一本本册子,眉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