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1 / 2)

第31章 朋友① 团宠小廷在线恶作剧

群名:燕城九怪(9)

韩墨:说个事。

韩墨:睿廷出事了。

赵靖:????

赵靖:有三哥在, 还能出事?

韩墨:……三哥也是人,能扛炮弹吗?

江濂:哪?

宁思远:哪个医院?

韩墨:不太方便去医院,连部还不知道。

江濂:很严重?

韩墨:嗯。

赵靖:什么情况, 三哥也出事了?

赵靖:@薛三, 你们究竟去哪了?几天没个信号。

宁思远:所以人在哪?

韩墨:京郊别墅,医生已经在那, 三哥也重伤。

江濂:马上到。

宁思远:来接下我, 酒桌上不方便走。

赵靖:@韩墨,不是,你倒是说下情况?你要急死我吗?

赵靖:特喵飞机还晚点了!

韩墨:我怎么知道什么情况, 这几天我也联系不上, 一回来就是两个昏迷的病患,我问谁去?

赵靖:……

赵靖:服了, @陈思域, 赶紧调你家飞机来接我。

十分钟。

陈思域:????

陈思域:啥?

陈思域:睿廷受伤了?

陈思域:@赵靖,神经, 晚点而已,等我家飞机过去,你都在空中了。

陈思域:怎么回事, 我在老宅,能说么?

韩墨:先别说,你一说全知道了,影响不好。

陈思域:那我还得找借口出门。

陈思域:马上到。

十五分钟。

林成沛:情况怎么样?

林成沛:我在隔壁开会……

韩墨:情况不太妙……

林成沛:我推掉后面的行程。

林成沛:@陈思域, 来接我。

陈思域:……别发癫, 你直接买机票更快,审批航线再飞过去,都够你到别墅。

宁思远:你还没到?

陈思域:堵车, 你咋这么快?

宁思远:江濂市区飙车,@韩墨,处理下。

韩墨:……自个交罚金。

宁思远:不是你的锅?

韩墨:良心呢?

宁思远:你说呢?

陈思域:?

陈思域:睿廷究竟严不严重,你们还有心情扯毛?

宁思远:严重,非常严重,这不是苦中作乐嘛~

韩墨:嗯。

江濂:……

陈思域:?

半个小时。

贺昭:!!!

贺昭:马上到。

韩墨:别告诉我你要开军用直升机,你想搞得全世界都知道吗?

贺昭:这个快。

贺昭:阿廷情况怎么样?

陈思域:那你干脆开架运输机【doge】

贺昭:?

宁思远:主意不错~

韩墨:别搞。

陈思域:结果没什么区别,直升机坐不下这么多人。

贺昭:???

贺昭:搞什么?

宁思远:苦中作乐~

韩墨:摊手.jpg

贺昭:……

贺昭:阿廷究竟什么情况?能说话吗?

韩墨:不太妙。

宁思远:有点糟糕。

陈思域:不太理想。

贺昭:……@江濂,你说。

江濂:你来不就知道了。

宁思远:听过雏鸟情节么?

宁思远: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你,说不定爱情又回来了。

陈思域:爱情小鸟一去不回来~

贺昭:………………

一个小时。

赵靖:到机场了,你们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

宁思远:苦中作乐~

韩墨:医生还在里头。

贺昭:靠,我TM要疯了!

陈思域:开运输机来!

韩墨:别闹,@贺昭,冷静,睿廷肯定不希望连部知道。

赵靖:这能瞒得住?

韩墨:能瞒多久是多久。

陈思域:谁最后一个到?

陈思域:最后一个到的剥夺探病权。

贺昭:我在空中。

赵靖:十分钟。

陈思域:那就是沛子。

宁思远:差不多关门吧。

林成沛:……到机场了。

赵靖:晚了。

宁思远:看看多久了。

林成沛:我刚从会议下来,推了市委的饭局,已经很快了。

韩墨:你找的什么借口?

林成沛:家里人重病……

韩墨:好烂的借口,回头他们一对账,全暴露了。

林成沛:这么突然我能想到什么好借口。

陈思域:无所谓,到时候让睿廷出面。

林成沛:他怎么样?

赵靖:不太妙。

林成沛:贺昭疯了吗?

贺昭:…………

贺昭:你转道吧,别来了。

林成沛:没疯,那不严重啊,该不会是恶作剧吧【doge】

时间回到三个小时前。

刑侦支队队长办公室。

“韩队,有人找。”

韩墨抬起头,一身浅色休闲服的薛三面容冷肃地走近。他合上案件,姿态松散地靠上椅背,歪头看了眼他身后,笑问:“你们去哪了?电话都打不通,睿廷呢?”

薛三停在办公桌前,语气平直:“他出事了。”

韩墨微愣,立马直起身,声音带上急切:“怎么回事?他人呢?”

“外面车上。”

话音刚落,韩墨来不及思考,忙不迭踢开座椅,大步迈出办公室,风风火火,转眼就把薛三甩到后面。

薛三挑了挑眉,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提步悠然跟上。

刑警大院门外停靠着一辆黑色奔驰GLC,韩墨心急如焚,一把拉开车门,“睿廷,你——”

“嗨~”连睿廷侧身靠着车座,满脸荡漾着笑容,挥手示意,哪有一点出事的样子。

韩墨:“…………”

回头再看缓步靠近的薛三,已然不见进门的肃然,姿态悠闲得仿若散步。

韩墨深吸一口气,心刚落回肚子,愤然就蹿上头,他钻进车里,不轻不重地掐住连睿廷的脖子,“吓我一跳。”

连睿廷顺势环住他的后背,“我还担心三儿不会撒谎,骗不到你。”

“呵呵,”韩墨看了看从另一侧上车的薛三,一言难尽道:“听见你出事,脑子直接抽了。”

连睿廷双眼弯成深深的月牙,再次抱住他,“墨墨,你真是太爱我了。”

“嘶,别这么叫,鸡皮疙瘩掉一地。”韩墨脸上闪过一丝嫌弃,无奈又庆幸地搔揉他的头发,翻身坐好,视线在他们两身上打圈,“你们去哪了,电话都打不通。”

连睿廷耸耸肩:“小渔村信号太差,过了几天二人世界。”

“啧,听说岑拾自杀,我还担心你想不开。”韩墨转念一想,这个担心不太有道理,连睿廷不可能在明知对方是罪犯的情况下动心,再多情也不会打破底线。不过他向来欣赏纯粹的形而上,估计仍会有所触动。

他们这些人长于大院,见惯权势倾轧下的欲望搏斗,很难再有如此情感充沛的触动。时至今日,哪怕在体制内沉浮六年,连睿廷似乎和二十年前初见的烂漫少年别无二致。

韩墨释然一笑,抬臂搭上连睿廷的肩,“玩得开心吗?”

“开心。”连睿廷没把韩墨刚才的话放在心上,事情已然过去,凝聚成一颗星星悬挂天空,漫天繁星,闲暇时看一眼足矣。

“你不是说要请客吗?一看到消息,假也没心思休了,立马赶回来等你请客。”

韩墨点点头,摸出手机准备跟其他人说下,“今晚估计聚不起来,赵靖成沛都在外地,贺昭没放假,先问下他们什么时候有空。”

连睿廷按住他发消息的手,眨了眨眼:“我最后一天假,年底得去西伯利亚参加婚礼,接下来的时间会很忙。”

“西伯利亚?”韩墨讶然,“那个伊戈尔?他要结婚了?”

“嗯,和联姻小姐看对眼了,订在圣诞节办婚礼。”连睿廷简单解释了两句,拿过他的手机旋转一周,似笑非笑地说:“你觉得同样的玩笑,他们会上当吗?”

韩墨抬起眉梢,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重新点开手机,往好友群里发消息,嘴上道:“不能我一个人被骗。”

半个小时后的京郊别墅,客厅桌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美食美酒。

连睿廷懒洋洋地窝在薛三臂弯,往自己和他嘴里送小饼干,目光落在不断刷新信息的手机屏幕上。

最先赶到的江濂和宁思远,一进门就意识到被骗,气得狠狠diss了一波三个没安好心的家伙,然后加入到恶作剧行列。

自己被骗固然可气,祸害后面的人亦十分有必要。

于是第二个到的陈思域,先给了一人一拳,掏出手机愉快玩弄剩下的人。

赵靖第三个到,赶来路上看到群里的消息,内心有所预料,面对悠哉吃喝的几人,倒没怎么生气,反而坏心眼提议:“贺昭快到了,睿廷你赶紧躺下,先装装样子。”

“没必要吧。”连睿廷笑说。看到朋友们因为一个玩笑,急急忙忙从各地赶回来,他已经很感动,再玩下去就不太好,何况马上到的还是贺昭。

“玩笑开出去了,临时收回来多没意思,来来三哥。”陈思域和赵靖一起把连睿廷按倒,拿了块毯子盖在他身上。

薛三笑了笑,配合他们坐到旁边的位置。

外面直升机呼啸的声音愈来愈近,几人各就各位,摇身一变影帝上身,皆一脸沉重。

“阿廷!”贺昭还穿着作训服,一打眼望向沙发上平躺的人,呼吸骤然停滞,缓缓走到跟前,摸向连睿廷的脸,轻声呼唤:“阿廷?”

没得到回应,贺昭难以自控地深喘了下,眉头紧蹙,完全陷进哀伤的心境中。但凡他回头看一眼其他人呼之欲出的笑,都不至于着急欲抱起连睿廷,“你们有心吗?还让阿廷睡沙发。”

“阿昭,”终是连睿廷不忍心,睁开眼制止他的动作,“我没事,只是一个玩笑。”

贺昭呆住,仍旧保持着弯腰抱人的姿势,愣愣地盯着连睿廷的眼睛。

连睿廷坐起来抱住贺昭,拍拍他的后背,带着一点歉意开口:“真没事,抱歉,吓到你了。”

其他人齐刷刷笑出声,幸灾乐祸:“我们没有心~”

贺昭黑了脸,回头抓起桌上的橘子扔了一圈:“滚!”

赵靖大笑:“虽然装病是我提议的,头可是睿廷起的,别厚此薄彼啊。”

贺昭甩头看向连睿廷,对方弯了弯眼睛:“嗯,找个由头约你们聚聚。”

他霎时泄气,坐到连睿廷身边,捏捏他的手,以无可奈何的口吻道:“你想见我们,发条消息就是,我们还会不来吗?”

连睿廷笑眯眯颔首,倒了杯酒塞到他手里,“我的错。”

最后到的林成沛猜到是恶作剧,一脸闲适地落座。

人到齐,连睿廷擎起酒杯,环视在坐的好友,眼里闪烁着亮莹莹的微光:“让你们担心了,我自罚三杯。”

话罢一口气干了满满三杯威士忌。

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浑不在意的神情下残留一点庆幸,还好只是恶作剧。

他们默契地端起酒杯:“三杯可不够,今晚没醉谁都不准离开。”

第32章 朋友② 今夜山月入酒

“呼呼——”

直升机在山顶一块空地降落, 舱门一开,首当其冲的赵靖被迎面的风吹得表情失去管理,五官扭曲:“这风也忒大了!!”

“跳啊, 堵口上喝西北风呢。”其后的陈思域催促道, 语气里满满的嫌弃,用力推了他一把。

赵靖几乎是栽下去的, 好在不高, 缓冲几步勉强站稳。他转身冲到刚落地的陈思域面前,抬臂勒住脖子,“陈思域, 老实说你是不是看我不爽很久了。”

“才发现啊, 真够迟钝。”

“别挡道。”第三个出现在舱口的贺昭大喊一句,推着两人往前走。余光出现薛三的身影, 他调转脚步, 伸手想接连睿廷,对方却直直扑进薛三怀里。

还没伸出去的手悻然握成拳, 目光在那抱在一起的两人身上停留片刻,提步跟上赵靖陈思域。

“嘶~”骤然从暖乎乎的机舱落入秋夜的山风,连睿廷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双手从薛三敞开的冲锋衣环到腰后,紧紧抱着取暖,脸埋进他温热的肩窝。

薛三常年练武,体温比他高, 这么拥抱小会, 萦绕的冷意已经驱散,暖得有些舍不得松开。

“睿廷要不要外套?”一旁的韩墨外套拉链拉到下巴,眯着眼问。

连睿廷恋恋不舍地从薛三怀里出来, 所有人已经从直升机下来,缩着脖子迎接呼啸的山风,头发乱糟糟,模样有几分滑稽。

他看着心头直乐,拉好薛三冲锋衣的拉链,牵着手,脚步轻快走向好友:“不用,走吧,酒拿了吗?”

“成沛他们已经搬过去了。”

落脚地是一处背风口,还算平整的光秃石地摆满着两箱啤酒和一箱食材,三面环树,一面正对城市夜景,皎洁的圆月悬挂无星无云的夜空,银辉笼罩整个世界。

一盏照明灯撕破林间的黑暗,几个人影穿梭其中,时不时弯腰挑拣。

“嚯,这棍子真够直的,”赵靖捡到一根一米多长的树枝,挥舞几下,玩心大发,挥棍直指前面的人:“三哥,看剑。”

薛三回头一瞥,从手中的枯枝里挑了根粗的,斜手砍过去,啪嗒,笔直如剑的木棍断裂一大截。

还没出招就胎死腹中的赵靖:“……”

“哈哈哈哈,赵靖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旁边的陈思域毫不客气地嘲笑。

“太长了,不方便烧。”薛三凉凉地补充一句。

连睿廷顿时来了兴趣,拿过薛三手中的粗棍,同样朝赵靖那根直棍砍去,却只砸得棍子上下晃动:“我怎么砍不断?”

“寸劲。”薛三握住他的手,悬停几秒,对准直棍迅速挥砍,那棍子末端再次削短一截。

被第三次震麻手心的赵靖气急败坏,持着剩下的木棍冲他们乱劈乱砍:“受死吧你们两个。”

“怎么还急眼了。”

一路追打回到空地,地上已经堆砌一茬接一茬枯枝,准备生火的几人简直没眼看他们挥棍打闹的弱智行为。

贺昭眼疾手快抓住赵靖的棍子,一把夺走扔到枯枝堆里,“幼不幼稚?”

赵靖不满地戳他一下,瞟见薛三正帮连睿廷擦手,一个坏心思倏然冒头:“说起来贺昭天天搁部队训练,三哥在检察院工作,按理你现在应该能打过三哥吧。”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视线转移到贺昭身上,手上的活也停下了,无一例外看好戏的表情。

薛三淡淡瞥了眼赵靖,对上连睿廷置身事外的眼神,挑了挑眉,把他冰凉的手指拢进掌心熨热。

韩墨添上油:“我有自知之明,贺昭你还不行就说不过去了。”

贺昭看向薛三,留意到他和连睿廷交握的双手,瞳孔一瞬幽深,撇开头呵道:“拙劣的激将法。”

陈思域:“不会不行吧?”

贺昭额角直跳,唇线紧绷,正欲开口时只听打火机嗑嗒一声,将他的话塞了回去。

对此并不在意的连睿廷,点燃一叠纸巾扔进枯枝,秋日干燥的树枝遇上火当即蹿出一米多高的火焰,片刻歇下去,噼里啪啦持续稳定地燃烧,照出一片亮黄。

借着火光,他环顾好友,一言难尽道:“你们不饿吗?”

匆匆赶来见他,应该都没来得及吃晚饭吧?

众人一顿,后知后觉回过味,赶紧麻溜拆开食材,把三个裹着锡纸的全鸡滚进火里,箱子里的食物围着火堆摆成一圈,人也跟着排排坐好,传酒的传酒,拆包装的拆包装。

九个在燕城政商两届举足轻重,平均年龄三十的大老爷们,大晚上跑到距离别墅直线几百里外的山顶,小学生秋游似的,捡树枝生火,搞起篝火晚会。

起因自然源于向来奇思妙想的连检,看着好友欢聚一堂,大腿一拍——直升机都来了,不如上山吹风赏月喝酒。

众人只静了一秒,面对连检的灵光乍现,除了满足奉陪,还能咋滴?

入秋后山顶的温度有些低,清冷的月光又平添了几分凉薄,夜风侵袭,吹得火堆炀炀,倒是把就近的空气煨得熏熏然。

连睿廷的一句话,直接把大家的饥饿勾起来了,皆闷着头填肚子。

薛三长腿一曲手臂一揽,把连睿廷圈在自己怀里,抵挡了斜侧的风。

从后面枕上他的肩头,湿热的呼吸喷洒耳后,引得连睿廷歪头看他,往他嘴里塞了块饼干。

薛三含着饼干啄了下连睿廷的颈项,单手用启瓶器开了一瓶酒,送到他嘴边,等他喝了口,自己才接上。

为了方便吃东西,连睿廷侧过身坐在薛三腿弯,埋头挑挑拣拣,后背便留给了相邻的贺昭。

贺昭斜眼看着薛三圈地盘的姿态,和连睿廷的受用,两人始终共享着食物和酒。那种浑然天成的亲昵,不是几个朝夕能养成的。

他嘴里的食物一瞬没了滋味,进食的欲望几近丧失,只一口一口灌着酒。短时间大量冰冷酒液下肚,身体跟着冷了几分,心头更是凉得透彻。

那股不甘和遗憾再次冒头,他倒是也想有无数个朝夕,可他没有这个机会。

显赫家世卓越功勋摆在身后,贺昭骨子里满是自傲,他一直认为不会有比他和连睿廷更门当户对般配的人,是即使他们不会有孩子,家人也会再三斟酌最后妥协的存在。

而薛三一个不知来路没有去处,离了连睿廷什么都不是的人,偏偏占据了他渴求不得的无可代替无可动摇的位置。

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谁更可怜。

垫完肚子,赵靖率先抬起头,左右看了两眼,仰头灌了口酒,火堆旁边冰凉的酒液入喉,无端滋生了一股奇妙的爽感,望着月华如水,他忍不住叹道:“太有情调了,追人妙招。”

“你追人还要情调,不知道是谁大言不惭三天上本垒?”陈思域揶揄道。

“直奔主题多了也腻,人类还是需要风花雪月。”赵靖又喝了一口酒,话锋转向连睿廷:“诶睿廷,你要去参加伊戈尔的婚礼?”

他们会知道连睿廷远在西伯利亚的朋友,依托于对方财大气粗的豪横。六年前连睿廷入职检察院,他们只计划办个party,毕竟谁都不缺那点礼物。

但当天连睿廷开来一辆红色虞美人涂装,梅赛德斯独家定制的迈巴赫s级,说是朋友送的入职礼物,除此之外还有一座私人度假小岛。

车子因为太高调,多是赵靖陈思域在开,印象自然是极其深刻。

“嗯。”连睿廷懒洋洋地应了声。明明才喝光一瓶酒,他却感觉意识好像漂浮在一团软溶溶暖融融的云上,整个人漫着醺然的惬意。

而那团云是山间的清风明月,葳蕤的篝火,为他奔赴而来的好友。

人类需要风花雪月,需要沾染火与月的酒,需要干杯,需要敬词,需要不输于爱情的云团。

“他怎么——”

“干杯!”连睿廷突然把酒瓶举向篝火,深茶色的瞳孔摇曳着火苗,宛如沉淀千万年的琥珀,熠熠生辉,“敬风花雪月~”

他的嗓音响亮,充满了意气和飒然,轻易地感染了在场的人,连篝火都往上蹿了蹿,蓬勃地绽开一连串火星。

赵靖将没说完话咽回去,举起酒杯豪气附和:“敬风花雪月!”

“干杯。”

“干杯~”

喝完酒,连睿廷重新靠回薛三的臂膀,对林成沛说:“月底来我家吃饭,严梁会来拜访我爸。”他还记得林成沛是推了市委的饭局来的。

林成沛怔忡了一下,反应过来:“严梁□□和你爸很熟?”

“在我爸下面做过事,之前站错队,我爸拉了他一把,他一直记着,每次来燕城都会上门拜访。”连睿廷随口解释,用木棍戳了戳火里头的烧鸡,“熟了吗?”

“不知道,要不再烧会?”韩墨不确定地说,熟没熟这事,对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们来说实在盲区。

陈思域:“明年沛子就得去隔壁了啊。”

林成沛无奈一笑:“是啊,”他用酒瓶撞了下陈思域的酒,“珍惜现在能随时见到我的机会。”

宁思远:“说的这么悲凉,顶多三年。”

“三年都够生崽了,”赵靖拍了下腿,惊道:“我刚想说,那个伊戈尔不是比你小吗,怎么英年早婚?”

“他比我大三岁,”连睿廷笑说,“就算小,也不至于英年早婚吧,难道你们家没催婚?”

林成沛耸耸肩:“我无所谓,听他们安排。”

“我们几个都差不多吧,”陈思域说,婚姻对他们而言从来与爱情无关,“睿廷呢,你和三哥在一起也没法生孩子,连部会同意?”

连睿廷和薛三对视一眼,笑道:“他的不同意过不了我妈那关。”

韩墨:“啧,还是你家好~”

林成沛:“到时候你们两可得当七次伴郎。”

连睿廷:“行啊,省红包了。”

沉默一晚上的贺昭听到七次伴郎,心里蓦然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他们的命运如此,不管愿不愿意,都必须接受婚姻安排。

他把目光投向连睿廷,对方正倦懒地靠在薛三怀里,腰上横亘着一条胳膊。

连睿廷平日不做正事,就是一副散漫至极的姿态,尤其心情好的时候,像只慵懒的猫,躺在太阳底下摇尾巴尖。

他也享受过撸猫的滋味,记忆鲜活仿若昨日。

“薛三。”贺昭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连睿廷和薛三同时转头,说着话的陈思域立即噤声,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吸引过来。

等待他开口的间隙,树叶沙沙,火堆噼啪,周遭并不安静,却绷起了对峙般的紧张。

薛三神情冷淡地觑着贺昭,他向来不会对除连睿廷以外的人施与过多情绪,年少时更甚,工作后面对上下形色的人倒是学会了圆滑。

贺昭腾地站起来,利落脱下作训服,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怨气摔到地上,黑色紧身背心裹着紧实的肌肉,在清凉的夜风中蓄势鼓起。

“打一架,我也挺好奇,我们两现在谁更厉害。”

第33章 朋友③ 酩酊

最开始撺掇打架的赵靖此刻兴味盎然, 赶紧撬开一瓶酒看热闹,随后接连几声瓶盖喷飞,碰瓶声响起, 给这莫名紧张的气氛掺进诙谐。

薛三看了看连睿廷, 对方噙着笑未作表态。他内心一阵无语,暗暗白眼, 脱下冲锋衣披到连睿廷身上, 边活动筋骨边跟着贺昭走到旁边。

两人一句话没说,站定几秒,贺昭便迅猛出拳, 破风声紧随邦邦作响的拳脚声, 清晰地传到火堆旁众人的耳朵里。

韩墨挪到贺昭的位置,抬臂搭上连睿廷的肩, 笑说:“动真格了啊。”

赵靖挤眉弄眼道:“采访下连检的心情。”

那边打架的两人已经摔到地上, 四肢缠斗,一时难分伯仲。他们曾师从同一个老师傅, 薛三偶尔还会去部队当陪练,对对方的招式可以说很熟悉,不会出现单方面碾压的情况。

连睿廷收回目光, 面上一派淡然,捡起棍子戳了戳火里烧得黑不溜秋的鸡:“还能吃吗?”

赵靖:“……就这?”

韩墨笑了笑,起身扒拉出烤鸡:“看看,别烤成碳了。”

三人分一只烤鸡, 韩墨和连睿廷凑一块。他戴着防烫手套剥开层层锡纸, 浓郁的烧鸡香味扑面而来,金黄冒油的汁水四溢,闻着便口齿生津。

韩墨扯下一条鸡腿吹了吹, 递到连睿廷嘴边:“尝尝,小心烫。”

“不错!”连睿廷顺势咬下一口,从他手里接过鸡腿,看了眼还没分出胜负的两人,“墨墨,别全部拆开,等下三儿回来要凉了。”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韩墨啧了声,脱下一只手套,抬手探向他的脸,“这么点酒就醉了?”

连睿廷举瓶和他碰了碰,酒还没入口,嗓音已经染上酩酊的笑意:“心醉了。”

童年时期跟随母亲满世界跑,结交的伙伴相处不了多久,便要匆匆去往下一个陌生的地方。薛三来到身边前,他告别了一个又一个伙伴。

后来回到父亲身边,生活环境稳定,在那个规矩良多的大院结识这群朋友,即使中途出了趟国,多年过去友情依然不减。

他习惯短暂残缺,着迷刹那绚烂,永远追逐前方的新奇与未知。但身边这份心照不宣的情谊,充满令人安心的笃定,再飘忽的风也会流连停驻。

在等待好友到来的三个小时,他已经醉意上头。

山顶的风没有一刻停歇,篝火飘曳,他的面容浸在暖黄的光里,柔和了昳丽的眉眼,瞧着还有几分乖巧。

韩墨会心一笑,揉了揉他的头,撕下一块鸡肉喂进他嘴里。

虽然只年长一岁,面对连睿廷,有时不免萌生娇惯弟弟的兄长心态。相比时刻跟自己竞争的堂弟,睿廷更能激发他的哥哥欲。

另一边,与贺昭同分一个烧鸡的陈思域,拢起锡纸放回火边,回头朝还在酣斗的两人囔了句:“速战速决,鸡都要冷了。”

一嗓子把薛三的动作喊停一秒,打红眼的贺昭抓住时机,一拳砸向他的太阳穴。

薛三偏头堪堪避开,心里升腾起不耐烦,只想快速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搏斗。

他收势卖了个破绽,在贺昭攻过来时,握住他的肩膀后仰,双腿缠上腰,后翻摔到地上,格挡侧面挥来的拳头,另一只手肘见缝插针扼住他的咽喉,锐利的眼神渗着冷意:“够了吗?”

贺昭死死钳制脖子上的手臂,与薛三较劲。僵持几息,他的呼吸越发不畅,薛三也没讨到好,手臂隐隐吃痛。

薛三简直无语:“你想死吗?”

贺昭艰难吐字:“对敌人手下留情,和死有有什么区别?”

薛三气笑:“我是你的敌人?”

“情,情敌。”

两字一出,薛三霎时没了压制的力气,松开的手,半俯身睨着大口喘息的贺昭,似笑非笑地说:“你不是我的情敌。”

顿了会,他换上不屑的语气:“准确来说任何人都够不上我的情敌。”

薛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没再搭理贺昭,放松着被他抓痛的胳膊往回走,明天大概要青紫一片。

眼见薛三回来,赵靖夸张呼道:“三哥威武。”

薛三嘴角勾起一线浅淡的弧度,穿好外套坐回连睿廷身边,一块冒着热气的烧鸡递到嘴边。

看着连睿廷含笑的眼眸,那点痛似乎烟消云散。他撇开鸡腿,吻了吻他的唇角。

“贺昭什么情况,道心破碎了?”陈思域望向还躺在地上不动的贺昭,喊道:“昭,别想不开。”

一阵山风吹过,剧烈搏斗后的身体热血冷却,阴凉爬满四肢百骸。贺昭不由自主地寒战,脑海中响起薛三那句话,他忍不住发笑,笑自己竟然觉得挺有道理。

自嘲的笑全部淹没风中,贺昭挺身站起,面无表情回到篝火旁。韩墨霸占着原来的位置,他未置一言,径直在旁边落座,端起酒瓶猛灌。

那些抵达顶峰却失去方向的爱意,再不甘汹涌澎湃,最后也只能凝练成一粒朱砂痣刻进心头。见一面挠一次痒,或许痒多了也就习惯了。

其他人没再多说,嘻嘻哈哈说起别的事覆盖这个插曲。

夜愈深,月亮升至头顶,捡来的树枝烧得七七八八,一箱食物基本见底,两箱啤酒只剩最后一瓶,人也没个正形,三两倚靠,谈天说地。

“上次我们大半夜聚在野外,还是睿廷突然退学回来,说要重新高考学法当检察官,”赵靖说,“那时候我们都大学毕业了,我当时第一反应是太疯狂了吧。”

他的话勾起连睿廷的回忆,二十岁那年他从e国回来,向亲人朋友扔下一个爆炸性的消息——退学,重新高考。

确实疯狂,美院再读三年就可以拿到专家学位,说退学就退学,重头来过。

但二十岁重头来过算不了什么,哪怕三十岁,他想做某件事也会掉头去做,他的人生从不框在社会法则的规训里。

林成沛看着连睿廷:“你后悔那时没直接学法吗?”

连睿廷整个人几乎躺在薛三怀里,被他温暖的胸膛烘得懒洋洋,捏着他的手指骨节,语气闲闲:“不后悔,不管我现在的选择是什么,过去每个决定一定是那个当下最想做的事,享受了过程,一切就值得。”

享受,真洒脱的用词。韩墨笑了笑,拨弄他的头发:“还好你没继续学画,不然我们见大画家一面还得预约。”

连睿廷歪头看向他,眼里闪着火光,认真道:“那不会,你们的优先级绝对最高。”

“嘭——”

贺昭突然撬开最后一瓶酒,不知是否摇晃过猛,这声响格外大,惊得半大的火苗猛然甩动了下。

离他最近的陈思域心脏抖了抖,愤然捶打他的手臂,“吓我一跳。”

又扯了几张纸给他擦拭喷出来的酒泡,留意到他阴晦不明的神情,暗自啧声:“最后一瓶了吧,要不一人一口,差不多回去?”

几道询问的眼神投来,连睿廷从薛三怀里坐直,伸了个懒腰:“嗯,回去,明天得上班了。”

韩墨:“再请半天,下午去得了。”

“是下午。”

酒瓶转了一圈传到连睿廷手里。他浅浅喝了口便交给薛三,站起来又抻了抻腰,其他人也陆续起身。

东西收拾好,篝火一灭,众人乘着银白月光往直升机的方向走。

“我只送你们回去。”贺昭对前面几人说,一晚上惜字如金,此刻嗓音略显喑哑。

“这都凌晨了,你还赶回去?”

“就几个小时的假。”贺昭大步越过他们,率先登上直升机。

很快抵达别墅,等其他人下去,连睿廷示意薛三先走,看着驾驶位的背影,沉默半响,轻声开口:“夜深路上注意。”

“阿廷。”贺昭叫住他,目光直视着前方,“晚安。”

“晚安。”连睿廷轻笑了声。远离直升机没几步,身后忽然传来舱门开启和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回头,一个吻猝然贴上来。

带着蓄意和急躁,蹂躏完唇瓣还不够,舌尖用力破开唇齿,蛮横地扫荡纠缠。

片刻功夫便迅速退开,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贺昭舔了舔唇,一扫憋屈:“爽了,我TM就不该想那些有的没的。”

连睿廷抹了抹唇,瞅着他得逞后跟个地痞流氓似的表情,眯眼道:“贺少校,欺负我打不过你?”

贺昭厚着脸皮承认:“是啊。”应得爽快嘚瑟,转瞬又在他的面无表情里认怂,甚至有点委屈:“你一晚上都不理我。”

连睿廷不禁好笑:“难道不是你一晚上莫名其妙顾影自怜吗?”

“……不信你不知道原因。”

连睿廷坦然道:“我不知道。”

贺昭默然,抿紧唇直勾勾地盯着他,坚持不过一分钟,塌了肩膀,倾身抱住连睿廷,含糊地嘀咕:“我很想你。”

连睿廷回抱他,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他耳朵里:“我也想你,阿昭。”

虽然知道这个想和自己的肯定不同,贺昭还是无可避免地心颤,收紧手臂,埋进他的颈项。

淡淡的虞美人花香飘出来时,喝的酒在这一刻轰然上头了。

“我不希望你参加婚礼,更不希望你当伴郎,如果不是你,任何人都只是协议婚姻,但你在下面,我完成不了流程。”

连睿廷微微勾起嘴角,抚上贺昭的后颈,“好,到时候我去度假,离你远远的。”

贺昭拧了下眉,对这个回答很难说满意,可能让他满意的回答,根本不可能出现。

他最后深深呼吸了口虞美人花香,松开连睿廷,定定地凝视他,幽幽咕哝:“能吻个别么?”

或许是今晚的氛围太好,连睿廷产生了些许心软。贺昭终归是不同的,割断爱情,还有友情连着。

他在贺昭脸侧轻轻一吻,漏进月光的眼眸似水温柔,把倒映在里面的人影融化了,“晚安。”

第34章 连检① 最帅检察官

连睿廷回到房间, 薛三已经洗漱完毕躺上床,低头玩着手机。

“我以为你会等我。”

薛三抬眸看向他,弯唇:“我以为你会和贺昭一起回来。”

连睿廷撇撇嘴, 一把掀开被子:“衣服脱了。”

“凌晨了, 不困吗?”

“别装傻。”连睿廷把一瓶跌打酒扔到床上,双手抱臂, 没好气地盯着他。

薛三一顿, 听话脱掉上衣,胳膊上被贺昭钳制的地方已经泛青,痕迹极其明显, 身上还有几处浅浅的伤痕。

注意到连睿廷的眼神深了一分, 他边往手心倒药酒,边宽慰:“不疼, 训练常有的事。”

连睿廷没说话, 帮他擦完后背的淤青,转身进入浴室。

等他从浴室出来, 薛三就跟个望夫石似的一动不动,目光紧随他走动。

刚躺上床人就抱过来,一声不吭抱着他睡觉。

翌日连睿廷半梦半醒, 总觉得身体有些不对劲,睁开惺忪的眼左右瞧了瞧,床上似乎只剩下他一个。

一股奇妙的滋味从下面涌上来,驱散了脑子里的蒙昧。他半阖着眼, 就这么享受了会, 被子底下的手精准摸上一个毛脑袋,拖腔拖调地唤了声“三儿~”

被子顶起,薛三跪坐他腰胯, 双手撑在两侧,视线上下交汇,“接下来可有的忙了,最后爽一下。”

连睿廷笑了笑,抬臂勾下他的脖子。

…………

下午销假回到检察院,办公桌上堆放两垒高高的卷宗,预示着忙碌的开始。

司法改革后,原来的一捕一诉变为捕诉一体,加强了检察办案的亲历性,需要深入到一线,权利放开的同时,工作量也增大许多。

每年上千起的刑事案件,起不起诉是一回事,审查工作都得一丝不苟地推进。

加班加点处理完一部分卷宗,连睿廷与薛三准备去看守所提审一起因口角纠纷造成的杀人案。

迈出办公室,迎面遇上来找他的政治部杨主任:“你要出去?”

连睿廷点点头:“去趟看守所,有什么事吗?”

杨主任跟着他一起往外走,笑着说:“新一期的法治栏目,轮到你咯,就岑拾那个案子,大家都期待死你了,最帅检察官~”

宣传法治是检察官的责任之一,之前连睿廷录过一期法治栏目,一经播出反响剧烈,收视率破了有史以来最好的记录,视频被疯狂转载,荣获史上最帅检察官称号,连睿廷三个字更是在热搜上挂了整整一天。

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制服搭配红领带,顶着一张极其优越的脸,用磁性嗓音讲述刑事案件,光往那一站就帅得让人合不拢腿。

只可惜他的信息被保护得很好,想扒也扒不出来,除却那期栏目,再没有多余的图片流出,让人念念不忘到两年过去,原视频还不断有新人打卡,截图当头像。

连睿廷没在意杨主任的调侃,爽快应下:“什么时候?”

“周五晚上,时长差不多两个小时,加会班第二天刚好休息。”

“行,先走了。”

这次提审的嫌疑人名邹城,化工厂一名普通科员,通过警方移交材料来看,是死者出言诋毁他的omega丈夫,言辞不堪,邹城一气之下将对方推进运作中的化工池,几乎当场死亡。

冷静下来立即到警察局自首,对犯罪行为供认不讳。由于现场机械声响很大,吵架内容在场员工没听清,但都亲眼看见邹城推人的动作。

且据同事所言,邹城是个老实人,与人来往和和气气,唯独娶了个故事颇丰的omega。死者很是看不惯,经常对邹城出言不逊,以往他都忍耐下来了,这次大概是忍无可忍。

老实人为爱爆发,动机说得过去,人证俱全,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犯罪事实。

但流程还是要走的。

签字提押时,一个大着肚子的omega男人突然冲上来,大声囔囔着丈夫不可能杀人。

薛三眼疾挡在连睿廷面前,对方也不管,抓住人就喋喋不休哭诉起来。

几个警员一脸菜色,显然已经习惯这一出。其中一人对连睿廷解释:“邹城的omega丈夫,从早上开门坐到现在,来个带徽章的就逮住伸冤,大着肚子我们也不敢动,万一出点啥事,谁担得起。”

“好不容易找到老实人接盘,肯定接受不了事实。”旁边的警员插话。

“别瞎说。”

“本来就是……”

薛三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对方比他矮小,除了肚子细胳膊细腿的,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他的面上渐渐凝起冰霜,强忍着等对方发泄完。

连睿廷从旁听了会omega的哭诉,注意到后面座椅上一个小女孩。

一开始还在画画,此刻紧紧抱着画本,葡萄大的黑眼珠充满不安,无措地望着歇斯底里的爸爸,模样怪可怜。

他找警员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女孩面前,蹲下与她平视,温声开口:“你叫什么?渴不渴?”

女孩瑟缩了下,但见面前的人长得好看,眼神暖暖的,便稍稍松弛了些:“玲玲,爸爸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

“是的,”连睿廷看着女孩发白的嘴巴,和声说:“但是爸爸有没有告诉你,遇到坏人就找警察叔叔?这里是警察叔叔的地盘,也是警察叔叔的水,是可以喝的。”

玲玲看了眼那边穿着制服的警察叔叔,觉得有道理,遂接过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光,捏着空空的杯子,露出个羞赧的笑:“谢谢哥哥。”

她把杯子还给连睿廷,胆子大起来:“哥哥,我爸爸是好人,不会杀人的。”

女孩的眼神怯生又懵懂,连睿廷心里一片柔软:“相信警察叔叔好不好?他们不会放过坏人。”

没结案前他无法下定论,只好指向女孩怀中的画本转移注意:“这是你的画册吗?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女孩把画本递给他。

连睿廷翻开夹着画笔的那页,一盆绿油油的滴水观音还差几片叶子,“是门口那盆花吗?”

“嗯!”

再往后基本是所见即所得的东西,汽车,行道树,花坛,房子,猫狗,中间夹着一两副一家三口温馨相处的画面。

小孩子的感知做不了假,至少在女孩的笔下,邹城应该个不错的父亲。

连睿廷在那张男人陪女孩玩积木的画上停顿几秒,翻过一页,出现了不一样的内容——一朵干枯的玫瑰黏在纸上,旁边是开满花的鱼。

“这是你摘的花吗?”

女孩摇摇头:“是爸爸送我的,爸爸说是从鱼里面长出来的花。”

连睿廷一顿,抬眸看向女孩:“是什么时候送你的?”

女孩想了想:“上星期三,爸爸在外面吃完饭带回来的,他说吃了一道长满花的鱼,下次带我们一起去吃。”

连睿廷眸色微闪,拿起画笔翻到空白的一页,边画边说:“叔叔很喜欢这张画,我们做个交换好不好?”

女孩不明所以,歪头盯着他的笔,眼睛随着画面的丰富越睁越大,停笔的时候情不自禁呼出来:“是我!”

“对。”连睿廷竖起画纸,“好看吗?”

女孩点头如小鸡琢米,目不转睛地凝着上面头戴玫瑰花的自己,简直比她本人还好看,“哥哥你好厉害!”

“那我用这张画换你开花的鱼,好不好?”

女孩只犹豫片刻便答应了,反正爸爸会带她去吃鱼。

收好那张画,连睿廷又陪女孩说了会话,直到omega冷静下来回到女儿身边。

他没和对方交谈,直接进入审讯室,邹城已经在里头。

按照惯例提问,邹城一一回答,从头到尾表现出强烈的后悔情绪,所言与证据基本吻合。

审讯室一时陷入沉默,邹城紧了紧交握的手,瞄向对面的检察官,一个埋头做着记录,一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那眼神幽深似海,藏着犀利的锋芒,仿佛能轻易穿透人心。他不自觉低下头,回避那道视线。

“最后一个问题,”连睿廷拿出那张画纸,缓缓开口:“这是你女儿画的画,说源于你吃的一道开满花的鱼。

“上面这朵干枯的花是保加利亚玫瑰,据我所知满足这个想象的菜,只有一家高档会员制餐厅的招聘菜,玫瑰鱼。”

“那家餐厅平均消费在两万以上,抵你两个多月的工资,和你关系亲近的朋友基本够不到这个消费门槛,是谁带你去的?”

邹城瞳孔微缩,搁在桌上的手骨节泛白,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下,很快放置到腿上。

头顶白灯散发微茫的冷意,他咽了咽口水,镇定道:“这和案子无关吧,我我的私事,跟个有钱的老同学叙了下旧而已。”

“是吗?”连睿廷语气平静。

邹城猛然抬起头:“对,警官,我已经认罪了,人就是我杀的,所有人都看见了,我真的是一时气不过,我老婆是经历不好,但也是我爱的人,哪个男人能忍得了别人侮辱自己的爱人,当时我没注意下面的池子是开着的,不然顶多呛一下……”

连睿廷指尖拨着画纸一角,耐心听他絮絮叨叨辩解一堆,等他声音越来越弱,直至彻底熄声,才淡淡开口:“我的职责是排除冤假错案,自然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点,不是你主动认罪就万事一了百了。提醒你一句,假供罪加一等。”

说完他便结束提审。

出来后那个omega再次围上来,没再像前头那样激动,一双眼通红含泪,小声问:“他还好吗?”

“挺好的,没受苦。”连睿廷瞟了眼最初议论的警员,领着他走到外面无人的地方,递去一张纸巾:“方便问下你过去的经历吗?”

omega僵硬一瞬,慢慢擦拭脸,看了看身边的女儿,迟疑地说:“以前不太懂事,跟过些人……”

连睿廷沉思几秒,没为难他细说,只问:“有邹城公司的领导吗?”

omega忽然瞪大双眼,一个念头冲上脑门,声线因激动而哆嗦:“冯明清,是他,一定是他陷害邹城!”

第35章 连检② 查案

连睿廷默念了下这个名字, 继续问:“为什么这么说?你跟他分得不愉快?”

omega一下子蔫了,目光瑟瑟地看着他,嘴巴几经蠕动, 好半天才艰难开口:“我是被他老婆扫地出门的, 一开始我不知道邹城是在他的工厂做事,后面有次给我老公送饭, 遇上冯明清视察, 他他又想我回去……”

他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继而音量提高了些:“但我不愿意,我是真心爱邹城的, 都有孩子了, 他骚扰过我几次,有有次……”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 但脸上呈现出痛苦神情, 连睿廷猜到情况,眉心微蹙, 转而问:“那你认识死者吗?”

omega摇摇头,想到什么,拧紧眉忿忿道:“我确定没有过一点交集, 搞不懂他为什么老是当着邹城的面说我,神经病一样,我又没惹他。”

“好的。”连睿廷微微颔首,看向旁边乖巧的女孩, 摸了摸她的头, “你女儿很可爱。”

“谢谢。”omega腼腆一笑,抚上女儿的脑袋,还没忘记最重要的事:“警官请你一定要还我老公清白啊, 他人很好的,怎么可能杀人,肯定有误会。”

连睿廷顿了顿,斟酌地说:“他推人致死构成犯罪事实,是否有隐情只影响量刑轻重,希望你做好心里准备。”

omega双眼立马涌出泪水,掩面痛哭起来,随后又骂上邹城:“就不能冷静点吗?大不了辞职就是,啥活不能干,非要跟他较劲。”

连睿廷没说话,又递给他几张纸巾,看了看时间,说:“我还有工作要忙,先走了,如果你发现什么,及时告诉警方。”

他弯腰和女孩说了声拜拜,脚步匆匆回到车上。

“冯明清的资料。”薛三将手机递给他,在omega说出名字,他已经着手调查这个人的全部资料。

连睿廷快速翻阅,扯起个讥讽的笑:“靠老婆发家还这么不老实。”

他关上手机,注意到外面不是回检察院的路,视线移到薛三脸上,那双向来冷淡的深墨色瞳孔,对上自己总是脉脉含情,也总能轻易地察觉他每一个想法。

这种无言的默契,就好像他是自己的某一面,甚至身体的某一部分。

短暂对视,连睿廷凑近吻上薛三的唇,在前往餐厅的路上,接了个满足的吻。

第二天化工厂大楼。

“冯总,检察官来了。”秘书敲开总经理办公室门,冯明清常年堆笑的脸出现几秒的阴翳,眼尾褶皱松垮了下,转眼便挤出更深的沟壑,迎上进门的两位检察官,“是为邹城的事吧,您先请坐,小程,赶紧上茶。”

连睿廷随意亮了下证件便收起来,眼神不动声色地打量办公室,在桌面竖起的相框停留几眼,边落座边说:“茶就不用了,简单了解下情况。”

冯明清搓了搓手,双手分别覆在膝盖上,勾着笑道:“好好,您尽管问,我一定竭力配合。”

连睿廷盯着他看了会,从进门到现在,对方的嘴角似乎没落下来过,眼睛却不似表情那般和煦,浊而深,眉骨压得很低,还不到五十,有种超越年龄的颓感。

连睿廷收回视线,神色沉静,开门见山地拿出昨天获取的监控录像,“据你提供给警方的供词,邹城只是你工厂一名普通员工,出事之前,你对此人既没印象也没接触过,那这段餐厅监控录像是什么情况?”

手机屏幕播放着包厢内两个男人交谈甚欢的场景,其中一个男人不时上手拍另一个男人的肩,中途拿出手机给对方看了什么东西,又为对方倒酒夹菜,关系看起来不错。

加速的视频几分钟播完,这段时间里,冯明清模板似的笑容总算消失,法令纹摊平,又搓了搓手,虚虚握在一起,沉默片刻,看了眼检察官,叹气道:“我对警方说的话确实是真的,邹城就是个普通员工,工厂里一大把,我不可能对他们都有印象,至于这个监控,”

他再次叹气,似有些难以启齿:“我和Omega丈夫匹配度不高,那方面不太和谐,一次下工厂视察,刚好赶上易感期,碰到邹城的Omega,我们之前有过一段,你们同为alpha应该能懂,有时候真控制不了。事后我挺不是滋味的,也害怕闹大让我老婆知道,一直想找机会跟邹城谈谈,但碍于工作忙,上周才得空,特意选在市区私密性好的餐厅,没想到还是被您发现了,哈哈,不愧是人民的检察官。”

他尬笑了两声,手擦了下大腿重新握紧,观察着检察官的反应,语气减弱:“这不算做假供吧,这种事实在丢人,我家那位脾气不好,要是让他知道,铁定要闹一通,我也是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连睿廷抬了下眉,对此没做评价,把视频往回拉了段,“你给他看的是什么?”

“就那监控视频,”冯明清说,“不过已经删掉了,这种东西留着没好处。”他恍然想起什么,惊道:“该不会是这件事刺激到他吧,哎哟,那我这算不算从犯啊?我真没说什么,您可以去问他,就谈了些补偿,希望他大事化了。”

“他说那天是和老同学吃饭。”连睿廷点了点膝盖,视线紧紧锁在他脸上。

冯明清塌下肩膀,叹道:“他估计也不想这件事曝光,邹城这小子是真爱他老婆。”

连睿廷不置可否,拿回手机,又问:“你跟死者应该有过接触?他前段时间刚升职,你还当众提了下他。”

冯明清挺起腰,脸上恢复到初始的堆笑表情:“是,他年初及时发现工厂硬件安全隐患,立了个大功,本来早该晋升,但这今年业绩不错,又要应对检查,您也知道国家对环境抓得严,我们化工厂是重点审查对象,就这么拖了大半年才重提这事。”

连睿廷点点头,垂眼沉思片刻,目光骤然甩向冯明清:“你和邹城的Omega什么时候发生关系的?”

“就上个月吧,我记不太清了,也不敢回想。”冯明清瞟了眼他,肩膀又塌软下去,长长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我心里总是不太踏实,一直惦记着要跟邹城谈谈,谁知谈完就发生这事,早知道还不如不谈,连检,我我不会要负责吧?”

“冯明清,我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连睿廷刚想说,一道声音突然插进来,回头一看,一个吊稍眼,长相精明的Omega门也不敲,气汹汹大步迈进来,触到他们显然愣住:“检察官怎么来了?”

“连检……”冯明清朝他使了个眼色。

连睿廷假装没看见,起身看向来人,以官方口吻道:“我们查到冯总与邹城有过一点交集,来了解下情况,确定只是私德问题,暂时没——”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打断他的话,Omega几乎在“私德”两字出口就变了脸,毫不顾忌地甩了冯明清一个耳光:“你还敢背着我跟别人瞎搞,冯明清,谁给你的胆子,你有今天靠的是谁?不是我,你还在大街上送外卖,养不熟的白眼狼,给脸不要脸……”

“老婆我错了,”冯明清咬了咬牙,立马赔笑道歉,“那是易感期,我我控制不了。”

连睿廷看着他卑微的姿态,总算知道堂堂老总身上那股颓感从何而来。他暗暗啧了声,有模有样地劝起架:“这位先生别冲动,没完全标记的alpha确实很容易受信息素影响,总有意外。”

谁知他此话一出,Omega气上加气,重重捶了冯明清一拳,“你嫌弃我是不是?匹配度低是我的错吗?你现在才知道我们匹配度低吗?是谁一开始说爱能战胜生理本能?你怎么敢的?”

“我的错我的错……”

连睿廷默然,与薛三对视一眼,悠悠道:“两位好好谈,相伴这么多年不容易,可别意气用事,我们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了。”

陷入吵架情绪的两人敷衍地送他们到门口,转身又大吵起来。

连睿廷回头看他们一眼,就这轻飘一眼,没错过窝囊受训的冯明清眼底闪现与气质不符的精光。

他皱了下眉,一路深思回到车上,透过车窗望了眼楼顶,说:“找两个人分别跟他们。”

薛三嗯了声:“案子退回给公安机关补充侦查吗?”

连睿廷摇摇头:“光凭监控录像不能证明冯明清有教唆行为,也无法解释他的教唆动机。”

他琢磨了会,决定回去再仔细看看卷宗,“先回去吧。”

“明天晚上法治栏目录制。”薛三提醒道。

连睿廷一顿,捏了捏眉心,“差点忘了,那还是先准备这个吧。”

人一旦忙起来,一事接一事,丝毫不预留喘息的机会。回到检察院熬了个大夜,整理完案件稿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连睿廷瘫在座椅里休息,头脑放空一会,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距离约定录制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三儿,去一趟死者家。”

死者住处是公司配套公寓,刚升职没多久就从合租房换到单间。里面的东西不多,基本一览无遗,抽屉也只有一些日用品。

薛三扫了眼房间,信口说:“看来这人生活很随意。”

连睿廷默不作声坐在床尾,视线在房子每个角落缓慢爬行,移动到柜子旁边的装饰相框时,脑海里忽然浮现冯明清给邹城看手机的画面,一个猜想悄然冒头。

“我来吧,”薛三见他要取相框,刚想动手,电话铃声响起——杨主任询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到。

他回复了句一个小时后便结束通话,“杨主任催我们过去——”

连睿廷举着一张黑白底片晃了晃,“退回补侦吧。”

第36章 连检③ 起诉

“所以是死者拍到了冯明清和邹城Omega发生关系的视频, 以此要挟冯明清重提升职之事,但他为什么要怂恿邹城杀人?”

前往电视台的途中,薛三翻出底片瞧了眼, 看向连睿廷。

连睿廷眼皮低垂, 搭在膝盖的手指轻点两下,密集的羽睫颤了颤, 道:“可能中间死者又提了过分的要求, 冯明清长年在Omega丈夫强势管制下大概不好受,都说驴还有三分脾气,对外他到底是高高在上的冯总, 怎么可能忍得了再三要挟, 让邹城出手一石二鸟,Omega可好拿捏得多。”

“邹城宁死也不承认和冯明清私下接触的事, 难不成是收了好处?”薛三沉吟道。

“有可能, 毕竟他的Omega还怀着孩子。”

“这死者该说不说有点死有余辜,不懂见好就收, 还嘴贱人品差。”

连睿廷闻言轻笑,握住薛三的手捏了捏,“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具体还得看警方的侦查结果。”

“嗯。”薛三把他的头按到肩上,轻声说:“休息会,晚上估计又得熬夜。”

连睿廷调整好姿势,闭上眼小憩。

抵达演播厅, 制作人员基本就位, 杨主任老远喊了一嗓子:“睿廷,快来。”

连睿廷大步走到杨主任面前,环视了圈布景, 笑说:“现在就开录?”

杨主任把他推到化妆镜前,唤来一个女生,“虽然你天生丽质,上镜还是稍微化个妆,等那边调好机位就正式开始。”

“好的。”连睿廷坐好随女生摆弄,伸手朝薛三拿来稿子趁机再熟悉一遍。

岑拾的案子经由他审查,不会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但怎么表述公开内容还需要细细斟酌。

“好了。”女生小声提醒。

“就好了?”连睿廷惊讶道,他还没翻两页呢。

女生又拨了拨他额前的刘海,抿着笑说:“连检天生丽质,我都不用下手。”

“你怎么也学主任的玩笑?”

“这是公认的事实呀。”

“睿廷,好了吗?”杨主任在摄影机前叫了声。

连睿廷高声回应一句好了,拿好案稿走到后台。

薛三陪同,近身帮他整理衣领下摆,“紧张么?”

“要是紧张呢?”连睿廷眨巴眼问。

薛三侧身挡住外面的视野,摩挲他的后颈,亲了亲嘴唇,“别紧张。”

连睿廷扑哧一笑:“你这也太敷衍了。”

“人太多了。”

“要是人不多呢?”

薛三用指腹抚摸他眼尾的小痣,贴上耳朵说了几个字,然后在他笑意加深的眼眸落下一吻。

连睿廷挠挠他的下巴,弯唇:“很有效,不紧张了。”

正巧音乐声响起,他站到入口,换上正经肃然的表情,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走到台子后,直视正前方,娓娓道:“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法律讲堂》系列节目检察官说案……”

薛三回到观众席,坐在他正前方,聚精会神地注视台上的人。他见过连睿廷所有样子,懒散的,贪玩的,专注的,撒娇的……无论什么模样都能轻易地扣动心弦,撩起深处最纯真的爱意。

“连检真的好帅!”

“多拍几张发给我呀。”

旁边凑在一起的几个工作人员不断小声嘀咕,薛三分出一线心神小小赞同了下,摸出手机同样拍了一张照,保存进一个加密的云相册。

里面有几万张照片,从年少到现今,全是他眼中的连睿廷,有些只是某个部位,小半张脸,有些是工作照风景照,各式各样,记录着他与连睿廷走过的点滴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