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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 白露采采 7932 字 15天前

第61章 游记

◎……◎

一个月后。

林家宅院张灯结彩,门口挂着红色的灯笼。

明灿的马车方才到,便听见林府中传来阵阵笑声。

“太子妃到——”方才瞧见明灿的马车停下,门房高声通报。

明灿下了马车,林轩已经快步迎了出来。

“姐姐!”今日林轩身着崭新的淡青色直裰,少年人俊秀的面庞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

“恭喜林茂才,不到二十岁便考过童生试了。”瞧着面前的林轩,明灿拱了拱手,眼眉弯弯地笑着打趣他。

听到明灿的话,林轩面容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对明灿笑道:“姐姐莫要取笑我。”

正在这时,许禾自林府中走出来,眉眼含笑瞧着面前的女儿与儿子,笑着对明灿礼了礼,说道:“娘娘来了。”

人到中年,又丈夫专情上进,儿子懂事听话,家中生意兴隆,万事顺遂,许禾比几年前更加丰腴了些,眼角眉梢中盛着温柔沉静与满足。

“母亲。”瞧着面前的许禾,明灿向她还礼。

林川跟在许禾身后走出来,今日他笑得像朵向日葵,见到明灿,林川恭敬地笑着,行礼道:“太子妃娘娘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

瞧了一眼林川,明灿微笑着摇首道:“林叔叔不必多礼。”

被林轩引着,明灿走进林府。

只见林府中摆了十桌宴席,林家的亲朋好友与商业伙伴坐得满满当当。

明灿被引到正厅的主桌就座,林轩坐在她旁边。

“这次考得不错?”瞧了瞧坐在身旁的林轩,明灿低声问。

听到明灿这般问,林轩点点头,笑道:“总算不辜负父亲期望。”

说着,想到了什么,林轩顿了顿,抓了抓脑袋,对明灿有些不好意思道:“姐姐,我是不是有点笨,自十岁开始考童生试,府试,院试,皆考了许多次,考了这般多年,好不容易方才考上……”

正在这时,屏风另一侧桌上的林川站起身来,举杯道:“今日犬子得中茂才,亦是鄙人的五十岁大寿,多谢各位亲朋好友前来捧场。”

他一饮而尽,面色泛红,激动喜悦道:“我林家世代经商,如今家中犬子尚未弱冠,便考中茂才,举人亦指日可待,家中终于要出个官老爷了。”

宾客们纷纷道贺。

坐在林川身旁,许禾轻轻拍了拍多年夙愿成真,有些激动的丈夫的手臂,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隔着隐约模糊的屏风,明灿瞧着母亲许禾的模样,想起父亲病榻上的呼唤,她垂眸抿了口温茶。

“姐姐尝尝这个。”林轩用公筷夹了一块清蒸鲈鱼,放在明灿碗中,笑道,“是我们府中厨娘新学的。”

明灿拿起玉箸,夹起鲈鱼咬了一口,笑着颔了下首,赞道:“清淡不腻,有股子鲜甜,很好。”

宴席结束后,明灿准备离开。

只是林轩却凑过来,对明灿道:“姐姐,能借一步说话吗?”

有些纳罕地瞧了林轩一眼,明灿想了想,颔了下首。

……

明灿随林轩来到后花园的凉亭中。

春日傍晚的夕阳,透过紫藤花的藤蔓,斑驳地洒在石桌上,珊珊可爱。

“什么事这般神秘?”自紫藤花下站定了脚步,瞧着面前的林轩,明灿有些好笑地问道。

听到明灿这般问,林轩的手指,不由得自石桌的桌面上轻轻画着圈。

“我……”

吞吞吐吐地踌躇了片刻,林轩抬首,瞧着静静站在面前的明灿,黑曜石一般明亮的眼眸,忽然仿佛被蒙上一层浅浅的雾霾。

叹了口气,只听林轩对面前的明灿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想做官。”

闻言,明灿不由得微微挑了下眉。

不晓得林轩为什么会有这般的想法,明灿问道:“嗯?为什么?”

“自小到大,我寒窗苦读,用功读书,考童生,乃至将来继续考举人,皆是为了父亲。”林轩说着,不由得叹了口气。

“爹爹总说商籍低人一等,要考进士,才有机会光宗耀祖,可其实,我不喜欢读书,不是读书的料,看到书册便头疼,字写得亦不好,爹爹为了我读书,十岁便将我自青州送到京城的书院,耗费了许多银两与人脉,花起钱来毫不眨眼,说我的这个茂才,是用家中银钱堆积起来的亦毫不为过……我晓得自己不应该辜负爹爹的殷切期望,可是,我不喜欢那些拘束的,整日里与笔墨为伴的生活,心中总是觉得很心虚,很愧疚……”

瞧着面前神色甚是苦恼的林轩,明灿静静地瞧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循循善诱地温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算账,喜欢瞧各地的货品,喜欢听商队讲旅途见闻。”

说起这些,林轩的眼眸忽然亮了起来,他侧首,瞧着面前的明灿,微弯的明亮眼眸笑起来像汪月牙泉。

林轩对明灿笑道:“姐姐,你不晓得,前年我与父亲去塞外进香料,贩卖丝绸茶叶,一路上记了厚厚一本游记。”

不同于一心做官的林川,林轩喜欢走过国家的大江南北,水路陆路做生意,他喜欢写游记。

做官,一直只是他爹爹林川的理想。

“人各有志。”瞧着面前的林轩,明灿颔首,对他笑了笑。

“姐姐不觉得我不务正业?”仿佛想到了什么,林轩忽然有些泄了气。

“为什么要我觉得?”听到身旁的林轩这般问,明灿瞧着他,平静地笑着,反问道,“这是你的人生。”

林轩闻言,又有些愁眉苦脸似的,对明灿摇首道:“父亲不会同意的,他当年考了那般多年,又盼了这般多年……”

“林轩,你十九岁了。”明灿目光温柔,瞧着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好好想想这一生,你想做的是什么。”

前院传来一阵笑声,仿佛有人宴席散了,却还在行酒令。

“我害怕教父亲失望。”林轩晓得是自己太懦弱,他低声道。

“比起失望,遗憾更可怕。”抬手,轻轻拍了拍面前垂头丧气的林川的肩膀,明灿轻声道。

听罢明灿的话,林轩仿佛若有所思。

“灿娘!阿轩!”前院的院门前,许禾的声音传来,她唤着一双儿女,“切寿糕了!”

明灿与林轩回到前院,林川正在亲自切一块巨大的寿糕。

他笑容满面,将碟中的第一块寿糕递给明灿。

“娘娘先请。”

对一直待她热情客气的林川笑了笑,明灿接过碟子中的寿糕,颔首道:“谢谢林叔叔。”

林川闻言,连忙笑着对明灿摆手。

瞧见站在明灿身后的林轩,林川招手,教林轩过去,然后拍着儿子的肩膀,笑道:“阿轩,做人要有条理,有目标,为父给你立的一个目标,便是十年之内,我儿春闱,定能金榜题名。”

此时此刻的林川,已经有些喝醉了。

听到林川的话,林轩面上的笑容,不由得变得有些勉强。

颔了下首,林轩对面前的父亲林川道:“儿子尽力。”

觉察到林轩的情绪仿佛有些异样,许禾瞧了了林轩一眼,又瞧了瞧明灿,却不曾说什么。

……

散席后,许禾送明灿到马车前。

“灿娘,阿轩与你说了什么?”瞧着面前的明灿,许禾忽然问道。

瞧着面前神色有些认真的许禾,明灿踌躇片刻,还是对母亲道:“阿轩说,他不想做官。”

闻言,许禾轻轻叹了口气。

颔了下首,许禾面上的神色有些无奈,她对明灿笑道:“我猜亦是这件事。”

见许禾面上流露出的无奈的神情,明灿微顿了一下,问道:“您不意外?”

“那孩子自小便对书本不感兴趣。”瞧着面前的明灿,许禾笑了笑,说道,“与他父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听到许禾这般说,明灿不由得有些纳罕:“林叔叔不是一直希望阿轩入仕吗?”

“人总会将自己没能实现的愿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许禾抬手,为面前的明灿理了理披风,笑着柔声道,“便像当初,你想要的,与寒章那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说到这里,许禾忽然停住了。

见许禾方才,仿佛是要提起当年她与崔寒章的那门婚事,虽然明修远开始时一直不曾同意,但最后,却还是拗不过明灿,最终答应了。

原来,这些年来,母亲什么皆晓得。

料峭春风吹拂,迎风的眼眸有些泛酸,瞧着面前的许禾,明灿忽然握住她的手,说道:“父亲生病了。”

这些年来,明灿从未自许禾面前提起过明修远,许禾亦是。

对过往的,被抛弃后,那段痛苦而又贫穷困窘的回忆,还有她们之间,失去的那十年,以及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这些年来,母女二人心照不宣,又有些讳莫如深。

此时此刻,听到明灿忽然提起明修远这个人,许禾的手不由得顿了一下。

但她很快恢复平静,只是浅浅笑着,眸色有些复杂问道:“病多久了?好些了吗?”

“好些了。”明灿瞧着面前的母亲的神情,却只瞧见了平静。

“那便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许禾拍了拍女儿的手,温柔地笑道,“路上小心。”

明灿颔首,然后上了马车。

马车驶离林府时,明灿抬手掀起车窗的车帘,回首瞧了一眼。

许禾还站在原地,傍晚的春风吹起她的衫裙,许禾的身形,依旧是明灿记忆中温柔单薄,但却坚强坚韧的模样。

……

回到东宫,谢瑜正在书房批阅劄子。

“回来了?”听到明灿的脚步声,谢瑜抬首,瞧着面前的明灿温和笑了笑,问道,“今日林家热闹吗?”

自谢瑜对面坐下,明灿笑着颔了下首,回答谢瑜道:“很热闹,今日林叔叔高兴坏了。”

放下手中的毛笔,谢瑜想了一下,对坐在面前的明灿笑道:“林轩孤见过一次,做事稳重,是块值得提拔的好料子。”

面前如今实际上已经掌握着皇帝的权力的男子这般说,意思已经是明晃晃的。

爱屋及乌,因为明灿,谢瑜同样偏爱她喜欢的弟弟林轩。

这般难得一遇的好机会,明灿却犹豫了一下,摇首道:“阿轩说,他不想做官,瞧他以后怎么选罢。”

“嗯?”瞧着面前的明灿,谢瑜微微挑了下眉,温和地问道,“那他想做什么?”

想起官迷心窍的林叔叔,明灿亦有些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对面前的谢瑜道:“他说,他喜欢经商,游历,写游记。”

听到明灿的话,谢瑜不由得笑了。

只见他颔首笑道:“倒很有趣的理想。”

明灿闻言,瞧着面前笑得眼眸弯弯的谢瑜,问道:“殿下不觉得离经叛道?”

“我朝律法又不曾规定读书人必须做官。”批阅了一下午的劄子,有些疲倦的谢瑜笑着伸了个懒腰,对明灿温声道:“孤八九岁时,还想做个游侠呢。”

明灿听到谢瑜这般说,惊讶地瞧着他,仿佛有些难以相信。

握住谢瑜的手腕晃了晃,明灿好奇地笑着问道:“真的?后来呢?”

“后来孤练了三日基本功,本便身体孱弱,又求之过急,练得太凶,一下子病倒,梦便醒了。”谢瑜有些无奈于明灿好奇的追问。

听罢谢瑜的话,明灿忍不住笑了。

瞧着面前笑得眼眉弯弯的明灿,谢瑜回握了握她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有些正色地温和道:“每个人皆有自己的选择,林轩若真有心去做他想做的,说不定能做得比当官更好,更快乐。”

明灿听着谢瑜温文尔雅的一番话,想起林轩说起他写的游记时,发亮的眼眸,轻轻颔首笑道:“是啊,殿下说的没错。”

绮窗外,夕阳西下,为东宫的碧色琉璃瓦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光芒。

明灿忽然很想瞧瞧,林轩上次去塞外,写的那本游记,一定很有意思。

第62章 珍惜

◎……◎

承昭四十一年春,明修远被擢升为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朝堂上,他身着紫色官服,站在百官之首的位置,神情肃穆。

“臣,叩谢陛下隆恩。”面对颁布圣旨的内侍总管,明修远行礼,声音沉稳。

退朝后,明修远要出宫时,自宫道上遇见了已成为太子妃的明灿。

她身后跟着两名宫女,瞧着是在等太子谢瑜下朝。

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一直甚好。

“微臣参见太子妃。”瞧着面前的明灿,明修远躬身行礼,语气恭敬而疏离。

明灿停下脚步,微微欠身,对面前的明修远道:“父亲不必多礼。”

父女两人的目光短暂相接,又各自移开。

自从明灿成为太子妃以来,他们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关系——明修远是恭敬的臣子,明灿是恪守礼节的女儿。

没有争吵,没有亲近,便像两条平行线,永不相交却也不曾远离。

“父亲近日身体可好?”站在明修远面前,想起了什么,明灿轻声问道。

“托太子妃的福,一切安好。”颔了下首,明修远答道。

听到明修远的回答,明灿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颔首。

一阵沉默后,明修远再次行礼,对面前的明灿道:“微臣还有公务在身,先行告退。”

明灿闻言,只是神色淡淡地对明修远笑道:“丞相请便。”

待明修远离开,明灿瞧着他离去的背影,挺拔如松,紫袍自有些春寒料峭的冷风中微微摆动。

半晌,不曾等到谢瑜,明灿转身,向东宫走去,面上的神色复又恢复了淡漠平静。

……

时光如流水,自此后,转眼十年过去。

明灿同父异母的弟弟明砚很聪明,过去几年,曾经是太子谢宸的伴读。

如今,明砚方才十几岁,便已经考中举人,明年便要下场春闱,前途明朗。

所有人的生活皆很好,很平静。

这年腊月,自困于摘星楼,病恹恹多年,亦一度病危过几次,最后却皆自鬼门关回来的承昭帝自十年后,终于驾崩。

举国哀悼,新帝谢瑜自一片缟素中继位。

这一年,三十多岁的明灿,成为了当朝皇后。

新帝继位的元年,初春,惠安郡主获准入宫觐见。

岁月不败美人,如今,惠安郡主即将年过半百,但举止却依旧优雅。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瞧着烧着地龙,温暖如春的昭阳宫的花厅中,正端坐着的明灿,惠安郡主恭敬地曲膝行礼。

将手中茶盏放回案上,明灿自上首凤座上起身,亲自扶起面前的这位继母,笑道:“母亲不必多礼,快请坐。”

见明灿待自己温和客气的态度,惠安郡主眼眸中,不由得划过一抹动容之色。

坐到花厅中的圈椅上,虽然惠安郡主心中有些感动,但自昭阳宫,却还是有些不敢太过放肆,而是垂首敛目,谨慎地守着自己应该有的礼节与规矩。

“母亲近日可好?父亲身体如何?”瞧了一眼有些拘谨的惠安郡主,明灿温声笑着问道,示意宫女上茶。

“托娘娘的福,一切皆好。”

听到惠安郡主这般说,明灿不曾言语,只是轻轻笑着颔了下首。

而此时此刻,瞧着面前的明灿,惠安郡主心中,亦是愁肠百转。

垂眸,扫了一眼宫女放在自己手边的茶盏,惠安郡主欲言又止,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轻声道:“只是……”

惠安郡主有些吞吞吐吐的,明灿瞧出她的欲言又止,静静瞧了她片刻,说道:“母亲有话但说无妨。”

仿佛有些不敢直视明灿的眼眸,惠安郡主垂眸,沉默了许久,忽然放下手中茶盏,跪倒在地。

瞧着面前跪在地上,眼眶通红的惠安郡主,明灿不由得顿了一下。

她不曾言语,只是垂眸,瞧着面前的惠安郡主,听惠安郡主哭着说道:“臣妇斗胆,想为……想为明嫣求个情。”

听到惠安郡主的话,昭阳宫中,顿时一时寂静。

明灿面容上淡淡的笑意渐渐消失,摆了下手,她示意左右宫女皆退下。

“母亲先请起。”瞧着面前跪在地上,哭得有些凄惨的惠安郡主,明灿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来。

惠安郡主跪在地上,明灿去扶她,她却不肯起身,只是泪水自眼眶中打转,涕泗横流道:“明嫣已经自塞外苦寒之地流放十几年,去岁深秋传来书信,说是又受了寒,却还要出去服役,病瞧得不及时,寒邪入体,这次病得甚为严重,直到现在一直缠绵病榻,臣妇晓得臣妇提得请求对娘娘来说太过分,太强人所难,但……但那个孽障,她毕竟是臣妇的亲生女儿……臣妇真的做不到不管不问,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孩子病死塞外,从此阴阳两隔……"

听着惠安郡主的话,明灿的眼眸,淡淡地瞧向半开的绮窗外盛开的腊梅,思绪飘回二十年前。

那时她还是明家的在室女,明嫣与明柔一个自小便唯我独尊,因为欺负她不成,反倒被破天荒会主持公道的明修远扇了一巴掌,所以对她心生怨恨;一个因为她有罪在身的姨娘失宠,被关起来,其中有明灿的手笔,而怀恨于心,于是这二人合谋,差点将明灿卖入青楼。

若非机缘巧合,遇到谢瑜,明灿的人生将彻底毁于一旦。

“郡主可还记得,当年明嫣对我做了什么?”明灿不曾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她不曾瞧跪在自己面前,仍旧哭得哀凄的惠安郡主,只是轻声问道。

听到明灿这般说,惠安郡主低下头,低声抽泣道:“臣妇……臣妇记得……可是,这般多年,明嫣已经知错了……这几年,她日日悔恨,以泪洗面……当初不该受明柔撺掇,做出那样的事来……她悔得肠子皆要断了……”

明灿垂眸,瞧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曾经善待自己的继母。

在她最弱小,最艰难的日子里,是面前的惠安郡主给了她些许温暖。

“明嫣现在如何?”沉默片刻,明灿忽然问道。

听到明灿声音淡淡地问起明嫣,惠安郡主抬起头,眼泪涟涟,眼眸中划过一抹希冀。

用帕子擦了下面容上汹涌而出的眼泪,惠安郡主瞧着明灿,说道:“去年腊月收到书信,说塞外没有好的郎中,药材亦太过匮乏,她又每日皆要做工,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差点……差点……塞外苦寒,她的身子骨如今太弱了……”

静静地垂眸,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惠安郡主,明灿沉默良久,终于道:“郡主,起来罢,本宫会向陛下进言,赦免明嫣的流放之刑,教她自塞外回来养病。”

听着明灿的这一番话,惠安郡主喜极而泣,连连叩首,声音中还带着哭腔:“谢娘娘恩典!谢娘娘恩典!”

“不过……”抬手拦了拦不停向自己叩首的惠安郡主,明灿的声音冷了下来,她冷淡平静道,“此生此世,她不得回京城,只能自京城外择一处安顿之所,这是本宫的底线。”

惠安郡主闻言,眼中仍旧含泪,却忙不迭地点头答应道:*“是,是,臣妇明白,能离开塞外,回京治病,已是天大的恩情了……”

扶起跪在面前的惠安郡主,明灿道:“此事本宫会尽快安排,郡主不必太过担忧。”

在昭阳宫又坐了一会子,明灿借口乏了,惠安郡主便识趣地告辞退了出去。

惠安郡主告退后,明灿起身,走到昭阳宫的花厅的窗前,独自站在窗前,瞧着窗外,宫墙外的天空。

十四岁的太子谢宸走进来的时候,瞧见母亲出神的模样。

“母后,您怎么了?”有些纳罕地瞧着站在窗前出神伫立的母后,少年清朗的声音,唤回了明灿有些飘远的思绪。

回过神来,明灿转身,对面前已经长成身姿挺拔的小少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从前的事。”

听到明灿这般说,显然是不想多言什么,谢宸聪明懂事地不再追问。

想到了什么,谢宸忽然有些好奇地问道:“方才出去的是外祖母吗?儿臣只远远瞧见了身影仿佛是她,外祖母她老人家来宫中做什么?”

“来为你明嫣姨母求情。”不想欺骗自己的孩子,明灿简单地解释道。

听到明灿这般说,谢宸不由得皱眉,问道:“便是那个害过母后的人?母后答应了吗?”

抬手,为面前已经比自己要高的小少年抚了抚宽大衣袖的褶皱,明灿道:“答应了,安儿觉得母后做得对吗?”

少年思索片刻,对面前的母后道:“夫子说,为君者当有容人之量,母后做得对。”

谢宸说的话很有意思,在此之前,是明灿不曾想到的。

方才,听罢惠安郡主的那些话,明灿心中,只是淡淡地想,如今她万事顺遂,幸福美满,便当做是可怜明嫣如今潦倒困苦,病痛折磨,随手施舍给她的。

瞧着面前身姿挺拔的谢宸,明灿笑了笑,轻轻颔首道:“去温书罢,晚膳时叫上你妹妹一起来。”

如今,明灿已经有两个孩子,哥哥谢宸十四岁,妹妹谢真十二岁。

“儿臣告退。”听到明灿的嘱咐,谢宸恭恭敬敬地对面前的母后行礼后,离开了昭阳宫。

昭阳宫的花厅中复又只剩下明灿一个人,明灿重新瞧向窗外,唇畔微弯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不再纠结过往,或许是她走向新的人生的第一课。

……

两个月后。

侍候在两侧的宫女垂首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