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1 / 2)

定义关系 喝豆奶的狼 21447 字 23天前

第41章 第 41 章 “烈女怕缠郎。”……

京市的春天来得迟, 直到四月气温才稍微有所提升。

林序南被折磨了一个月,终于去医院卸掉了脚上的石膏。

他从瘸子重新变成了一个直立正常人,在回校的出租车上开心地发了个朋友圈。

没多久, 蒋辰在寝室群里@林序南,提出要不要把大家伙叫一起庆祝一下。

林序南是有这个想法, 瘸腿的这一个月里班里同学都很照顾他。

而且,他的生日也快到了。

蒋辰:正好把你其他朋友也叫上。

蒋辰:比如隔壁学校的。

林序南:兄弟,图穷匕见了。

蒋辰:祈祷.jpg

蒋辰:为了兄弟的幸福[可怜]

林序南:我尽量。

他的生日恰好在周末, 学校附近餐厅的包厢要提前预订。

等到定下了时间和地点,再一个个地发消息, 通知朋友过来吃饭,并且注明千万别带礼物。

电子菜单在线上就能点菜,林序南把身体往江崇礼那边歪:“看看,想吃点什么。”

江崇礼也靠过去,他们肩膀挨在一起,非常亲密。

“都行。”江崇礼说。

林序南把屏幕侧了侧, 拇指悬空在一道菜上:“这个怎么样?”

江崇礼低着头:“嗯。”

林序南把这道菜加进菜单。

“这个呢?”

“……”

林序南往下滑。

“这个呢?”

“嗯。”

江崇礼喜欢的就“嗯”, 不喜欢的就不说话。

林序南一道道问下来, 江崇礼的头越来越低,最后干脆就枕在了林序南肩上。

衣帽连带着的毛领绒绒的, 半张脸埋进去, 呼出来的热气都绕在鼻翼,很暖和。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林序南稍微坐直了些, 想方便江崇礼靠着。

江崇礼感受到了他轻微的动作,把脑袋移开,但下一秒就被林序南按了回去。

他们慢吞吞地点完菜, 林序南在菜单里挑挑拣拣,最后下了单。

再侧过脸,看见江崇礼闭上眼睛,呼吸平缓。

林序南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

“我们班的同学会来一些,你不怎么熟。”

江崇礼还是“嗯”。

林序南继续说:“还有高中的朋友。”

江崇礼睫毛一颤:“张子尧?”

“我只喊了方义杰,”林序南皱了下眉,“但我不确定张子尧会不会跟来。”

沉默片刻,江崇礼在林序南颈窝里蹭了蹭:“嗯。”

“如果他来了,我不会赶他走,也不会搭理他。只是那时候人很多,我或许不太能时时刻刻照顾到你,你和蒋辰他们坐一起,可以吗?”

江崇礼牵过那只随意拨弄他头发的手,放在腿上,轻轻捏着手指:“好。”-

周末,林序南生日前一天。

江崇礼在家洗完澡,发现自己被拉进了一个名为“4.7林序南生日”的讨论组。

群名称后面跟着个(27),建群人是蒋辰,提议大家一起凑钱给林序南买个蛋糕。

群里立刻刷起了“附议”。

江崇礼也跟着复制了一个。

很快,他被人从一堆整齐划一的气泡里揪了出来。

小悦宝:这是江神?

今晚早点睡:哇江崇礼也在?

梨梨:男朋友当然在。

今晚早点睡:我的意思是男朋友也跟我们一起买蛋糕?

梨梨:可能私下里也会送?

男大188:我靠男朋友?林序南不是男的吗?

小悦宝:哈喽,你们村子通网啦?

慵懒的虫:别秀了别秀了,进群前也没说有狗粮啊?

江崇礼勾了下唇。

时不我待:@江崇礼 江神能拷个PPT吗?

蒋辰:不是吧你在这要PPT?

徐锦安:江神资料不外传,婉拒了哈。

江崇礼:[文件][文件][文件][文件]

徐锦安在寝室里捧着手机:“哎哟我草!”

林序南一脸茫然地转过身:“怎么了?”

徐锦安抿了口杯子里的冰美式:“烫着了。”

“我这有温水,”林序南说着就去拿热水壶,“你倒点。”

徐锦安十动然拒,把几个PPT全都接收了。

片刻后,蒋辰小窗江崇礼:你也可以不参与我们这份,另送礼物。

蒋辰:看你,我们随意。

江崇礼回复:我参与。

蒋辰:那你会另外准备礼物吗?

江崇礼:不知道。

蒋辰:?

林序南在寝室里说过:“都别送礼物,谁送我急眼”,江崇礼是听见的。

他不知道自己包不包含在那个“都”字里,毕竟林序南也没单独告诉他“你可以送礼物”。

蒋辰:你不是他对象吗?当然要送。

江崇礼:好的。

蒋辰:打算送什么?

江崇礼:很多。

蒋辰:很多?

江崇礼:想送的东西有很多。

江崇礼的礼物准备得早,花了点时间,也花了点精力。

不过为了不当众打林序南的脸,江崇礼没直接在周末的生日会上把他那堆礼物搬过去,而是跟大多数人一样空着手去吃饭了。

他和林序南寝室四人一起去的餐厅,是去餐厅最早的那批。

接着陆陆续续来了很多同院的同学,虽然江崇礼大多不认识,但是他们却认得江崇礼,路过都打了个招呼,然后围着林序南说笑几句,再自己找地方坐下,仨仨俩俩凑一起聊天,或者去休闲区拆副扑克斗地主。

江崇礼没天聊,也不会打扑克。

林序南身边的人太多了,他又站着碍事。

徐锦安把人拉过去,和自己女朋友打了个招呼。

阮知文没吃早餐,正在狂炫酒店赠送的餐前点心。

江崇礼过来,接到了一个刚烤好的蛋挞。

大家看起来心情都很不错,除了蒋辰。

他精心打扮了一上午,眼巴巴地等着田月山。

结果十一点,人是等来了,但和一个男生一起来的,两人不仅有说有笑,而且还特别亲密。

像是男朋友。

蒋辰心态崩了。

“不是男朋友,”江崇礼说,“是林序南高中的朋友。”

蒋辰一吸鼻涕:“谁?”

江崇礼答:“方义杰。”

是个不认识的名字,蒋辰推着江崇礼上前,强行参与进方义杰和田月山的对话中去。

江崇礼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介绍两个陌生人相识的纽带,他没这方面经验,一时深觉任务艰巨。

好在方义杰是个自来熟,老远见到他,抬手打了声招呼。

田月山惊讶道:“你们认识?”

“那是,”方义杰笑着说,“我兄弟对象我能不知道?”

“我是你兄弟的床友,”蒋辰坐在方义杰的身边,“我叫蒋辰。”

方义杰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眸中的较量,还乐呵呵地一颔首:“方义杰。”

江崇礼留在蒋辰身边,视线越过偌大的圆桌,落在人群中的林序南身上。

林序南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里面衬着浅蓝色的衬衫,露出衣领和袖口,看起来非常清爽,带着温润的少年气。

他说话一直是笑着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热了时随手捋起衣袖,露出一截瓷白的手腕。

他的朋友多,这次来的绝对不只27个人。

一直都有人找他说话,一直。

蛋挞在指间发凉,江崇礼低头看了一眼,不爱吃这样甜腻的食物。

再抬头,他撞上了林序南的目光。

对方依旧笑着,冲他轻轻歪了下头。

江崇礼眨了下眼,垂下视线,只是一瞬,很快又看了回去。

林序南端着一杯温水,绕开人群走过来。

“没想到你还能来,真给面子。”

话是说给方义杰的,水是递给江崇礼的。

“那是,”方义杰一张嘴就阴阳怪气,“不像某些人,年初二一点面子不给。”

“都说了有事,”林序南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砸他,“少提。”

人到齐后午饭就开始,田月山和方义杰坐在一起,话像说不完。

蒋辰幽怨地吃着酸萝卜。

江崇礼适当的往他心上就是一刀:“她不喜欢你。”

蒋辰:“……”

冷笑后是面无表情,他连说话都脆弱了许多:“真是重大发现呢,江神。”

“你准备怎么办?”江崇礼问。

蒋辰蔫蔫的:“追呗。”

江崇礼又问:“怎么追?”

“死皮赖脸追,”蒋辰说,“烈女怕缠郎。”

江崇礼赞同地点了下头:“怎么缠?”

蒋辰扫了眼左右,看大家都在认真干饭,便歪着脑袋凑过去:“用、真、心。”

“……”

酒过三巡,蒋辰接到一通电话,拉着江崇礼暂时离场。

林序南嘴里嚼着山药,扭头目送他们离开,勾唇笑了。

酒店外,蒋辰收到了提前预定的生日蛋糕。

蛋糕是双层的,够二十来个人分。

图案是江崇礼选的,浅蓝的底色,上面有一团团白色的云朵,云朵里趴着一只跳跃着的快乐小狗。

他觉得这只小狗很像林序南。

提着蛋糕去楼上包厢,蒋辰一边拆着生日帽,一边争分夺秒最后顺了一遍流程。

什么时候关灯,什么时候推门,什么时候唱生日歌,什么时候蛋糕进场点蜡烛。

阮知文和徐锦安在里面接应,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

林序南脑袋上带着生日帽,在一片温柔的烛光中闭眼许愿,吹灭蜡烛。

耳边落满了笑声,江崇礼手里的蛋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端走。

灯又亮了,他在拥挤的人群里把手收回,看林序南脸上被别人抹了坨奶油,然后又笑着闹着回到了人群之中。

酒足饭饱,一群人转战KTV。

江崇礼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和阮知文一起坐在了沙发边角。

包厢里暖气很足,大家纷纷脱了外衣,似有大展拳脚的气势。

田月山和方义杰都没来,蒋辰化伤心为力量,整个人变身人形麦霸,单脚踩着茶几声嘶力竭地唱着“死了都要爱”。

林序南把他的脚踹下去。

服务员端上果盘和啤酒,林序南“呲”地打开一听,递给身边的人。

江崇礼手上也传了一听,他递给阮知文,阮知文摆摆手,不要。

于是这听啤酒就留在了江崇礼的手里。

他低头抿了一口,不好喝。

林序南晚上喝了点酒,此时也有点酒精上头。

蒋辰拉着他起来唱生日快乐DJ版,把精心打扮的头发甩得乱七八糟。

音响就悬在江崇礼的头顶,震得他耳膜发痒。

一曲结束,他起身去了卫生间。

水流沙沙作响,洗手池边的香薰散发着淡淡的香。

包厢内的隔音做得很好,外面的吵闹像是被包进了水膜中,倏地离开了很远。

两道叩门声响起,江崇礼擦干手上水珠,把门打开。

林序南懒洋洋地倚着门框,脸颊染上了醉意的红。

灯光晦暗,阴影把五官衬得深邃,他在笑,抬手拉住江崇礼衣服的前襟:“你今天不是很高兴。”

“没有,”江崇礼扶住他的手臂,“要上厕所吗?”

“不上。”

林序南手上微微用力,抬起头,江崇礼顺着他的力道俯下身。

温软的唇贴着江崇礼的耳廓,吐息间带着淡淡的酒香。

“江崇礼,我们走吧。”

第42章 第 42 章 “只有违规才能亲吗?”……

林序南没说去哪, 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往江崇礼身上贴。

江崇礼顺势揽住对方,低头问:“脚疼吗?”

林序南把脸埋在江崇礼衣服里,闷着声说:“都一个月了还问……”

卫生间的门外竖着隔断, 外面吵吵闹闹,没人看见他们在隐秘处拥抱。

林序南闻着江崇礼身上淡淡的木调香, 耳边的嘈杂像是被海浪卷入深处。

江崇礼带他回了家。

出租车上,林序南靠着江崇礼,能感受到路灯一晃一晃在自己脸上闪过。

他眯起眼睛, 有手掌虚虚地拢在上面:“睡吧。”

林序南下意识闭上眼,还没来得及开始睡觉, 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江崇礼的手臂垂下,他费劲地坐正身体。

屏幕上显示着方义杰的备注,林序南点了接听。

方义杰把田月山送回学校之后又去了KTV,结果发现林序南已经不在那了。

他心里憋了一肚子的话,不说出来实在难受。

“我他妈,要不是田月山告诉我, 我都不知道张子尧干那种傻逼事。说实话, 我到现在还有点不太敢相信那都是真的, 以前都是一起玩的兄弟,怎么就——”

“别提了, 都过去了。”林序南耷拉着脑袋, 低头揪自己外套上的拉链,

方义杰声音很低:“怪不得你年初二的聚会你没来,怎么也不跟我说?”

“那些事大多都是我愿意的, 也没什么可说的。”

提及过去,林序南忍不住就叹气。

想起张子尧对待自己的方式和态度,他也有点疑惑, 为什么还能那样不厌其烦地坚持一年多。

人不能共情过去的自己。

甚至有些生气。

一通电话打了十来分钟,方义杰喝了不少酒,话格外多。

最后他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这事是张子尧不地道,你俩闹翻是他该。”

林序南笑了笑:“嗯。”

挂了电话,他顺手点开一堆未读信息。

聊天界面从上到下一排红色小点点,都在祝他生日快乐。

林序南拇指划拉道最后,从下到上挨个回复过去。

等他回复到最后一条时,意外发现这是江崇礼的头像。

信息发送的时间是——六分钟前。

他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江崇礼正看着他:“回复了好久。”

林序南立刻收了手机:“不看了。”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林序南还是第一次看见京市别墅区的大门。

他眯着眼,被路边的大灯晃了下眼。

江崇礼牵着他:“晕?”

“还好,”林序南闭了下眼睛,“能走。”

他的脚步虚浮,走得很慢很慢。

没走几步觉得累了,江崇礼干脆背着他。

江崇礼的肩膀很宽,无论是搂着、抱着,还是枕着都非常舒服。

林序南第一次被人背着,心情不错,脑袋动来动去,轻轻晃着小腿。

小区的绿化很好,绿植很多。

没有高耸明亮的路灯,光源都藏在路边的灌木中。

林序南把脸贴在江崇礼的肩上,面朝着他,能看见对方藏在碎发里的耳廓。

他用食指轻轻拨开发丝,指尖触及皮肤,江崇礼偏了下脑袋。

林序南笑了。

“江神。”

江崇礼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嗯。”

林序南动了动脑袋,耳朵贴着他的侧脸:“谢谢。”-

林序南被江崇礼背上三楼的客房。

然后发现自己路上那句谢谢说的实在是太早了。

他看着桌上堆放在一起的礼物盒,茫然地看向江崇礼:“这是……给我的?”

江崇礼点了下头。

林序南一屁股坐在床边,笑出来:“哦,你是学网上那种,把我过去二十年的礼物都送了是吗?”

“不是,”江崇礼说,“只有五份。”

林序南迟疑道:“有什么讲究吗?”

江崇礼摇头:“没有。”

林序南有点好奇:“是什么?”

江崇礼没说能也没说不能,而是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我能送?”

林序南顿了一顿,整个人都在床边坐直了。

想想,装模作样地移开目光:“不送也没关系。”

江崇礼把最上面那个的礼物盒拿过来递给林序南。

“你收。”

林序南笑嘻嘻地接过来:“好嘞。”

两只手掌大,有点重。

打开来看是一个相机。

林序南大一加入过摄影部,认得这个牌子和机型,低配也得八千往上,更别提镜头和配饰。

他瞬间清醒,“啪”一下就把礼物盒给合上了。

“不喜欢?”江崇礼问。

林序南把拆开的丝带扎好,放回原处:“最近没什么摄影的打算。”

接着,怕江崇礼察觉异常,挑了个稍微轻点的礼物盒:“我换一个。”

看包装盒是个篮球,林序南松了口气。

刚准备大大方方收下,但随后发现是绝版NBA专用篮球。

他又放了回去。

“我其实也不怎么打篮球了。”

“可以打,”江崇礼说,“还有篮球鞋。”

“这个可以,”林序南又把装着篮球的礼物盒系上,“篮球鞋什么时候都能穿。”

然后他看到了某牌子全球联名限量款的篮球鞋。

这个得五位数往上。

林序南:“……”

“最近下雨,还是别穿了。”

他没敢开那个包得最精致的小礼物袋,直接指着最下面那个快有半人高的礼盒:“这是什么?”

江崇礼:“吉他。”

林序南连打开的欲望都没了。

江崇礼站在桌边,垂眸看着桌上被好好包回去的礼物,沉默两秒,把唯一剩下的那个拿在手里:“还有这个。”

“不了不了,”林序南连忙拒绝,“我要是拆了一会儿还得复原。”

江崇礼把手上的礼物袋收回来,脸色也慢慢沉了下来。

“不是说了收吗?”他问。

“不是收不收的问题,”林序南抓了把头发,艰难道,“虽然有点丢人,但这个价格我不太能还得起,要不我收下那个篮球吧,以后一起打。”

江崇礼没吭声。

“我……相机我也收下,”林序南咬咬牙,“其他的真不能收了。”

他的脸上挂上面条泪,为自己即将瘪下去的钱包默哀。

下一秒抬头对上江崇礼沉沉的视线,林序南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江崇礼好像真的在生气。

“我……那个……吉他……呃……”

林序南在心里把那个不知道价格的吉他和五位数朝上的球鞋掂量了半天,还是说不出收下的话。

“张子尧送你礼物了吗?”江崇礼突然问。

林序南乱成一团浆糊的脑子炸了一下:“哈?张子尧?”

天杀的,张子尧今年压根就没送他礼物。

而且!

这关张子尧什么事?

“张子尧送你礼物就收,我送就不收?”江崇礼问。

林序南:“……?”

“先等等,”他抬手打断江崇礼的话,“我觉得我们存在误会。”

“我不收你的礼物是因为太贵了,无论谁送给我我都不会收,和张子尧没有一点关系。”

江崇礼面色依旧凝重:“不要你的钱。”

林序南:“……”

他忍不住扶了下额:“等等我笑会儿。”

江崇礼的脑回路有时挺清奇的,带着点未被世俗污染过的可爱。

林序南思索片刻,决定对症下药。

“你可以送我便宜点的东西。”

江崇礼:“比如?”

林序南想了想:“这样,你给我放场烟花吧。”-

江边的风大,这里是京市为数不多可以燃放烟花炮竹的地方。

林序南外套拉链拉到最高,包裹严实坐在长椅上。

他那丁点的醉意被吹得干干净净,感觉自己脑浆都快被冻上了。

上次来这个地方还是去年的元旦,那会儿他大一,方义杰来京市找他和张子尧玩。

吃完晚饭,三人沿着江边溜达。

不知是谁放的烟火,引得隔江的人纷纷停步。

那时张子尧难得对他缓和态度,于是那场烟火也在林序南的心里美化成它不该有的惊艳。

林序南仰起下巴,深深吸了口气。

一道急急的尖锐声在远处响起,音量很小,如果不是有意留心,压根不会听到。

但林序南听见了,他一直在等这个声音。

“砰——”

一朵橙色的烟火在夜幕中陡然绽放,光点拖着尾巴,再像流星一样散落下来。

身旁的路人纷纷侧目。

随着第一朵烟火的盛开,第二朵、第三朵也紧随其后。

不仅仅只有一个地方,江对面横过去一排都亮起了烟火,照亮了小半边的天空。

“哇好多烟火啊!”一个女生一边举着手机拍照,一边问身边的朋友,“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谁在庆祝?”

另一个人耸了下肩:“不知道啊,可能是哪个富二代在追爱吧?”

林序南很轻的笑了一声。

他也举着手机,录制了一条十几秒的视频,想发在家庭群里。

但快结束时有路人闯进了镜头,他不满意,删除重录。

可惜这次没录几秒,眼见着又有人过来,林序南连忙转过手机,接着,在镜头里看见了向着他小跑而来的江崇礼。

林序南放下手机。

“你傻啊?跑到江对面点着了又跑回来?”

江崇礼额前的发丝凌乱,坐在他的身边:“这是礼物。”

林序南把刚才拍摄的视频保存下来:“礼物怎么了?”

江崇礼说:“我要自己点。”

烟火点得多,燃放的时间也久,江崇礼回来之后陪林序南看了好一会儿。

“以前看烟火,总是一边看一边担心,怕它放完了。”

在林序南关于自己父亲为数不多的记忆中,还记得自己骑着父亲的肩膀,看过夜空中明亮的烟火。

一瞬间的恍如白昼,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父亲的脸,又一瞬间陷入黑暗。

后来和张子尧一起看也是,烟火放完了,就该离开了。

江崇礼突然站起身。

林序南问:“你要去哪?”

江崇礼说:“我再去放。”

林序南一愣,飞快抓住他的手:“回来!”

江崇礼把林序南的手指在掌心握紧,乖乖坐回长凳上。

林序南无语:“烟火能亮多久?总要结束的。”

江崇礼却说:“我可以放到天亮。”

林序南:“……”

心里刚堆起来的愁绪被胡乱打散,林序南又呆了片刻,哭笑不得:“你认真的吗?”

江崇礼很认真:“这个不贵。”

夜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青年温和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

江崇礼的目光低垂,浓密的睫毛覆下去,阴影投进眸中,视线滚烫黏稠。

林序南缓缓收敛起脸上的笑,只觉胸口发热,心跳声比烟火绽放的声音还要响。

他躲开那道要人命的目光,喉结滚动,情绪翻涌,努力压了,但压不住。

江崇礼把之前桌上那个未拆封的礼物袋放进他的掌心。

“这个也不贵。”

林序南低下头,觉得自己手指有些僵硬,笨拙地拆开包装。

里面是印着大白鹅图案的水果糖。

“我也没有找到奶糖,”江崇礼有些失落,“可能以后吃不到了。”

林序南鼻根狠狠酸了一下。

“江、江崇礼。”他的声音有些哑,磕磕绊绊地说,“不用、不用对我这么好,合约里没规定。”

再这样下去,他都真的相信江崇礼喜欢自己了。

“我对你很好吗?”江崇礼问。

林序南点头:“已经……很好了。”

林序南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道德的小偷,偷了别人的一张彩票。

他本来不是很在意,但没想到那张彩票中了大奖。

虽然他目前似乎拥有这个大奖,可他又清楚地明白,这个大奖不是他的。

失主可能是个女孩,有可能是个男孩。

对方才是正正经经买下这张彩票的人,他不过走了个过场,体会了一下拥有财富的感觉。

毕竟江崇礼没什么理由喜欢他。

江崇礼只是太孤独,又太善良,所以感受到一点温暖就会百倍千倍的回馈。

他不能欺负人。

那样太卑劣。

“回、回去吧。”

林序南把那包糖收进口袋,揉了下鼻尖,逼退眼底的湿润。

江崇礼重新牵过他的手。

林序南动了动手指,想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但江崇礼握得很用力,他挣扎了半天都没成功。

最后一朵烟火熄灭了,在江边驻足的路人纷纷离去。

林序南咬咬牙,用另一只手掰开江崇礼的一根手指:“你别牵——”

江崇礼的手臂按在林序南身后,转身前倾身体,猝然靠近,偏头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林序南脑袋一缩,像被打了一闷棍。

因为时间太晚,路人都散得干净。

他们隐在黑暗里,鼻息交错,像烟火结束后余温尚存的夜。

“你、你亲……”林序南语无伦次,说话更结巴了,“你亲我做什么?我、我没违规。”

他们离得很近,几乎抵着鼻尖。

江崇礼问:“只有违规才能亲吗?”

林序南几乎被江崇礼的气息笼罩,他的心脏快把肋骨敲碎了,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这不是废话吗?合约规定的。

虽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就默认这条规定了,但是无缘无故为什么要亲嘴?

可下一秒,江崇礼抬手按住他的后颈,往前微微按着,再次亲了过来。

唇齿相接,是个温柔的吻。

林序南的呼吸一窒,没有躲开。

第43章 第 43 章 “我不对,我知道是我错……

自从生日后, 林序南看江崇礼总有一种莫名的愧疚感。

像是拱错白菜的猪,所有人都夸你拱的白菜又大又好,甚至连白菜本人都觉得自己要进这头猪的肚子了, 但只有猪知道,那颗白菜是别人家。

林序南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

他一方面想和江崇礼拉回安全距离, 顺便给对方树立正确的爱情观。

可另一方面却有点舍不得,清醒地沉溺在江崇礼身上清冷的木调香里。

自救!自救!自救!

林序南约田月山出来撸串。

“卧槽……”田月山听完连串都不吃了,“你和你对象不是真的啊?”

林序南快崩溃了:“我如果我说我当初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那不重要, ”田月山咬了口羊肉,“张子尧呢, 不喜欢了?”

林序南盯着手里的烤串沉默。

方雨晴的出现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牵扯进第三个人,林序南就彻底对张子尧失望了。

虽然之后会时不时想起对方,但因为江崇礼的出现,想起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现在,林序南突然反应过来, 发现自己再想起张子尧时, 内心已经掀不起什么波浪了。

“我那时候像是中了邪。”他皱眉道。

“恭喜恭喜, 终于清醒了,”田月山说, “反正张子尧也不想理你, 以后离他远一点。”

林序南眉头皱得更深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张子尧好像也不是不想理我。”

张子尧上星期找了林序南一次,约他出来吃饭。

这星期又找了一次, 问端午节要不要一起坐高铁回淮城。

田月山也跟着皱眉:“你同意了?”

林序南:“怎么可能?江崇礼知道我就完了。”

“那就对了,”田月山评价说,“你看你, 这小破恋爱不是谈得挺好?江崇礼长得帅、身材好、又有钱,还把你当胚胎哄,干脆就这么将错就错下去得了。”

烧烤摊上人声鼎沸,林序南沉默着干掉一杯啤酒。

“我跟江崇礼不算谈吧?”

他没好意思把自己那些拧巴的心思说出去。

田月山直言:“那你问问他呗,要不要跟你来真的。”

林序南:“……”

尽说一些他不敢的。

田月山挑眉:“怎么?不乐意?就喜欢被人追?”

林序南抿唇:“他也没追我。”

“差不多得了,”田月山忍住没直接开喷,“你对象就差把你供起来了,还没追?张子尧那傻逼你都能重拳出击,怎么换成江崇礼就开始唯唯诺诺?”

林序南支支吾吾:“那不一样。”

“江崇礼不是让你像对待张子尧对待他吗?你就当一样的对待。”

林序南:“……一样不了。”

江崇礼是江崇礼,跟张子尧怎么能一样?

“算了你个傻逼我懒得跟你掰扯,”田月山翻了个白眼,“说说张子尧,你生日那天他不是挺老实的?最近怎么又开始作妖?”

其实生日那天张子尧也不是很老实。

对方沉默了整整一天,在晚上十一点多,给林序南发了几条信息。

先祝他生日快乐,然后说礼物放在寝室,又暗戳戳地表示自己emo了一天,最后希望他天天开心。

那时林序南前脚刚看完烟火,和江崇礼在江边接吻接的嘴唇都发麻,后脚收到张子尧发的信息,人还有点不清醒。

但这让他想起自己曾经也一个人把张子尧的生日礼物放在他的桌下。

还是江崇礼给他开的门。

说到江崇礼……

江崇礼会咬人了,咬得还有点疼。

林序南:“!”

他被烫得一哆嗦。

“烤串刚上就直接吃?铁嘴啊你?”田杉月诧异地看着他。

林序南灌了口冰可乐,狼狈地舔了舔唇:“没在意。”-

五月底,林序南回家过端午。

虽然他没答应和张子尧一起,但京市到淮城的车次就那几班,两人很凑巧地买了同一个时间。

中途,张子尧和林序南的邻坐乘客换了位置,坐在了他的身边。

林序南不动声色地把脸偏向窗外。

身边的人大概安静了有五六分钟,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林序南无语两秒:“你觉得我在生气?”

张子尧反问:“不然呢?”

林序南有一瞬间的释然,觉得自己要不真生个气算了。

见林序南不说话,张子尧当他默认,自顾自地打开话匣子:“那天方义杰跟我聊了很久,我也觉得我们之间的确是我的问题更大一点——”

“嘘,”林序南在唇前竖起食指,“有人在睡觉。”

张子尧不悦道:“我在跟你说话。”

“我知道,”林序南点头,“但我不太想听。”

看江崇礼久了,差点以为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一样可爱。

他们沉默了一路,到了淮城,林序南拎过自己的行李箱,没和张子尧说一句话。

倒不是真的生气,就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干脆严格执行和江崇礼的约法三章,不然当事人炸毛了还得他去哄。

下了车,预备炸毛役掐着点给他打来电话。

林序南边说边走,他的网约车还有七分钟到达约定地点。

自动扶梯口挤着很多人,林序南把行李箱拉杆压回去一些,拎上电梯。

“先挂了,人很多。”

江崇礼“嗯”了一声:“到家给我电话。”

“我帮你——”

熟悉的声线闯入耳膜,林序南不用看就知道是张子尧。

他下意识想要拒绝,却在那一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还和江崇礼打着电话。

“你在张子尧在一起?”江崇礼问。

林序南踩着的电梯矮了一个台阶,就像他的心一样,突然下沉。

“碰巧遇见的。”林序南说。

张子尧像是瞎了一样,完全没看见林序南在打电话,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我看到阿姨发的朋友圈了,你回家她很高兴。”

林序南哪还有什么心情去听张子尧说了什么,他觉得自己握着的不是手机,而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手/榴/弹。

“回家再说,先挂了。”

电梯行到最末,林序南收起手机,把行李箱提下去。

张子尧走在他的身边:“他很喜欢管你?”

林序南没吭声。

网约车司机恰巧打来电话,林序南顺手划开手机。

师傅提前到了地点,林序南说自己马上就到。

“一起吧,”张子尧说,“中途把我放下来。”

林序南忍无可忍,停下脚步:“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子尧皱眉:“你现在连理都不理我了吗?”

林序南继续往前走:“随你吧。”

放好行李箱,林序南坐进副驾。

他戳了一路的手机,和江崇礼把事情解释清楚。

虽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信,但事实就是这样,他也没什么办法。

家里没人,一家三口去陈叔父母家去了,明天才回来。

林序南自己煮了碗面,竖起手机和江崇礼一边打视频一边嗦面。

“哦,我还以为你生气了。”林序南虚惊一场。

“还和张子尧在一起吗?”江崇礼问。

林序南把手机转了一圈子以证清白:“怎么可能,我在家呢,路上我也没怎么理他。”

他重新把手机放回去,吃了两口面,突然笑了下:“你查岗呢?”

江崇礼问:“不行吗?”

理直气壮的,林序南筷子上挂的面条“啪”一声摔进碗里,溅出几滴汤汁,他笑着抽了张纸巾擦拭。

“行行行。”

楼下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林序南拿起手机,穿着拖鞋“啪嗒啪嗒”去了阳台。

喊林序南是是方义杰,但他身边还跟着张子尧。

林序南探着身子往下看,方义杰双手超大幅度的冲他挥了挥:“下来撸串!”

时间在一瞬间发生了错乱,林序南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高中。

“方义杰吗?”江崇礼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林序南“嗯”了一声:“找我撸串。”

上个月方义杰千里迢迢赶去京市给他过生日,这次撸串林序南不可能不答应。

而为了避免矛盾,有关另一个人的存在,江崇礼没问,林序南就没说。

他们去了以前最常去的那家烧烤店,靠近一中,离他们三个人的家都不远。

因为地段好,味道好,店里店外生意火爆,座无虚席。

老板在路边支了张桌子,靠近路口,夜风吹着也算凉快。

递菜单的时候看着眼熟,问他们是不是去年毕业的。

方义杰摆摆手说前年毕业的了,老板摸了下脑袋,嘀咕着时间过得可真快。

“喝酒吗?”方义杰说完,压根没等人回答又自己定下,“喝点吧,啤的白的?”

“白的。”张子尧说。

“我不喝。”林序南没打算醉。

“不给面子,”方义杰踢了脚林序南的凳子,“你放心,就算你喝醉了吐我一身,杰哥也一定送你回家。”

林序南改口:“那啤的吧。”

烤串很快上来,三个人里基本只有方义杰在说话。

说以前,他们高中时大大小小的琐事。

林序南吃了一碗面条,不是很饿,自己低头挑着碳烤小黄鱼上的鱼刺,没有参与话题。

张子尧端起酒杯:“喝。”

方义杰跟他碰了一杯:“喝。”

方义杰和张子尧两人喝完一瓶白酒,都有点上脸。

方义杰喝多一点,已经开始情绪亢奋了。

林序南的啤酒都没下去一半,他觉得今天不是杰哥送他回家,而是他要送杰哥回家了。

“我他妈很绝望啊,谁能理解我?我就差了十三分没考去京市而已,怎么、怎么就成这样了?”

林序南偏过脸,盯着桌边巨大的电风扇。

张子尧拿起酒瓶就要倒酒,倒一半发现空了,转身想让老板再拿一瓶。

“别喝了,”林序南把自己的啤酒搁在他面前,“两个人我弄不动。”

张子尧给自己倒了杯啤酒,仰头闷掉。

“我没醉,”方义杰一身酒气靠在椅子上,“我清醒着呢,我比你们看得都透。”

说完,他又往前一趴,伏在桌上,气若游丝仿佛梦呓一般地说着:“我气得很,但我不知道怎么办,真他妈的难受啊……”

林序南忍不住也给自己倒了杯啤酒。

张子尧找他碰杯,他碰了。

“我这几天也很难受,”张子尧握着那杯啤酒,垂眸看着杯沿,哑着声道,“我都没想到我自己竟然会这么难受。”

林序南专心干饭,用筷尖拨开烤茄子上的蒜蓉酱。

张子尧继续说下去:“我不对,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也是跟方雨晴的事之后,我才明白其实我……其实我对你……”

林序南冷着脸,“啪”一声把筷子按桌上了。

“我之前年纪小太慌了,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我现在明白我的真心了,林序南,我——”

刚才还昏昏欲睡的方义杰突然拔地而起,揪着张子尧的衣领一拳把人打翻在地。

“你他妈在放什么屁?”他满脸通红,不知是醉的还是气的,“林序南现在有对象啊!操!”

第44章 第 44 章 “你又要分手?”

端午在五月末。

林序南和妈妈妹妹一起, 围着一盆糯米包粽子。

他没李卉手巧,包不怎么严实,一个粽子来来回回倒腾半天, 最后放水里一泡,还漏米。

陈乐桃那根本就是玩了, 胖嘟嘟的小手插进米堆里搅来搅去,在哥哥和妈妈的夸赞中逐渐迷失自我。

李卉给她包了个超小型的粽子,小丫头乐颠颠地跑去厨房展示给陈齐武看。

林序南低头往窝起来的粽叶里灌米。

“你今天心情不好?”李卉突然问道。

林序南抬头:“啊?”

李卉弹了他几滴水珠:“都挂脸上了。”

林序南笑起来:“这么明显?”

他还在想昨天的事。

方义杰把他们喊在一起, 本意是看看三人还能不能继续当回朋友。

结果张子尧不识好歹直接越了他的底线,方义杰借着酒劲跟人打了一架。

“怎么了?”李卉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出来。

林序南无奈地勾了勾唇:“没什么事, 朋友间闹矛盾。”

李卉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打趣道:“朋友?还是女朋友呀?”

林序南手一抖,粽叶蓦地散开了。

他看向李卉,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无奈地笑了:“什么女朋友?”

李卉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还想瞒你妈啊?”

林序南用手背蹭了下鼻尖:“真没有。”

“真没有的话,你天天抱着手机跟谁聊天呢?今早还跟人打电话, 以为我没听见?”

林序南的脸“唰”一下就红了。

“是同学吗?”李卉继续问道, “一个班的?”

“不是, ”林序南越包越乱,漏了一手的糯米, “妈你别瞎猜。”

李卉被逗笑了:“我又不是不让你谈恋爱。”

“没, 没谈。”林序南包了半天没包出个头绪,干脆把粽叶打散撂挑子不干了。

“怎么还生气了呢?”李卉笑着说。

林序南把自己扎卫生间里:“我上厕所!”-

粽子煮了两大锅,五个扎成一捆。

李卉送了点给邻居, 剩下的装起来打算带给各路亲戚。

林序南也被分了两捆,说是让他带给寝室里那个没有回家的室友,还有小礼。

林序南听见这声“小礼”就想笑。

笑着笑着又听李卉问:“要不要给你女朋友带点?”

林序南:“……”

他捂住自己的脸:“不用了。”

他有一个女朋友, 在李卉这儿已然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林序南一开始还反驳两句,最后干脆就默认了。

反正发信息也是真,打电话也是真。

女朋友就女朋友吧,江崇礼应该……不会介意。

当晚林序南把这事当成玩笑说给江崇礼听。

江崇礼却听得认真:“她希望你找一个女朋友?”

林序南鼓鼓腮帮:“当妈的应该都不希望自己儿子找一个男朋友吧?”

江崇礼没吭声。

气氛莫名其妙变得凝重,林序南连忙补救:“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抱歉。”江崇礼说。

林序南半张着嘴,往后靠在了椅子上。

他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叹了口气:“江神,不要对这种事感到抱歉。”

性向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但怎么度过自己的人生能决定。

问心无愧就好。

“那你妈妈怎么办?”江崇礼问。

“我妈啊,”林序南皱了皱眉,“没想好,以后好好沟通吧。”

“沟通无效呢?”

林序南眉头皱得更深了:“我妈也不是那种特别不开明的家长,慢慢来总会接受的。”

“如果不接受呢?”

林序南“嘶”了一声:“江神,你想事情怎么这么极端?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沟通解决不了的矛盾。”

江崇礼又不吭声了。

“真不能接受那也没办法,我又不能娶个姑娘回来,那不是害人家吗?反正以后我可能也不会跟我妈住一起,真到那个时候,就……”

林序南抿了下唇,心里有点难受。

他没继续说下去,及时打住换了个话题。

“江神,你记不记得我们之前说的,就算我俩以后谈崩了,也得忍着一年之后再分开。”

如果说刚才江崇礼只是比较严肃,那么林序南这话一说出来,江崇礼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非常警觉,经不起一点试探:“你又要分手?”

一个“又”字把林序南说无语了。

“我哪里‘又要分手’了?我就这么一说!”

江崇礼:“可以不说。”

“那不说了,”林序南心虚得眼神乱飞,“你不高兴就不说。”

江崇礼何止不高兴,他的低气压都已经跨省压到林序南头顶了。

林序南原本还准备了其他一些话,愣是被江崇礼隔着屏幕盯得没敢说出口。

更别提那句“合约结束后你要不要真的跟我谈恋爱”。

太难了。

林序南放弃了。

一夜辗转反侧,林序南想着要不等十月份到了时间,再去商量之后的事。

万一江崇礼觉得还不错,想跟他续约呢?到时候他就这么把人一搂,说“咱们谈真的吧”。

林序南光是想想,自己就笑起来。

“傻乐什么呢?”李卉把包好的粽子放进林序南的行李箱里。

“没,”林序南站起身,“妈你怎么给我带这么多粽子?”

“不多,就三捆,你俩朋友一人一捆,剩下的你自己吃,吃不完就分给别人,”李卉塞完一包粽子,又塞了一包咸鸭蛋,“鸭蛋能放,你可以留着慢慢吃。”

“我吃不完,”林序南连忙阻止,“你少装点!”

李卉压根不听他说,坚持把所有东西都装进去,然后又给了他一个用五彩线编的鸭蛋络子。

林序南提着那颗鸭蛋,哭笑不得:“妈,你还把我当小孩?”

李卉笑着说:“妹妹有,你也要有。”

恰巧这时,陈乐桃屁颠屁颠地跑进房间。

她的脖子上挂着鸭蛋络子,手上还系着五彩线编成的手绳。

小丫头很喜欢这些五颜六色的东西,高举着手腕让哥哥看。

李卉揶揄道:“哥哥长大了,都不稀罕这些了。”

林序南“哎”了一声:“哪有。”

陈乐桃一听,低头就要解自己的手绳。

可惜她解了半天没解开,只好蹦着求助妈妈,嘴里念着:“哥哥戴!哥哥戴!”

林序南心软的稀巴烂,蹲下身揉着陈乐桃的小脸好一通亲:“这个乐桃戴,哥哥戴新的。”

他马上就要赶车,让李卉现编一个怕是来不及。

林序南临走前带走了几缕五彩绳,在高铁上自己搜了教程,也捣鼓出了一条手绳来。

到京市已经是下午五点,江崇礼在出站口接他。

上了车,林序南单手握拳,平放在江崇礼的面前:“给你个好东西。”

江崇礼摊开手掌,放在拳头下面。

林序南张开五指,他的掌心里落下一条彩色的手绳。

“辟邪的,”林序南轻咳一声,“虽然有些丑陋,但我尽力了。”

江崇礼拿起来:“你编的?”

“一小时速成,”林序南有点不好意思,“小孩的玩意儿,我妈以前会编两条,给我和乐桃戴着玩,还有鸭蛋络子,我也给你带了个。”

他掏掏书包侧兜,发现那颗可怜的鸭蛋已经被压瘪了。

林序南:“……”

他抽了张纸包着,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正低头检查有没有蛋壳碎落在车上,江崇礼突然伸过手腕,横在林序南的面前:“帮我戴。”

林序南捧着鸭蛋抬头:“啊?你真要戴啊?”

这玩意儿他高中的时候就不戴了,花里胡哨的,一点都不酷。

江崇礼“嗯”了一声:“辟邪的。”

林序南这才反应过来,原本戴在江崇礼腕间那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腕表已经被取下来丢在了一边。

林序南:“……”

莫名其妙被可爱到了。

还有点受宠若惊。

他笑着问:“真要戴?”

江崇礼微一颔首:“嗯。”

手绳是端午节早上戴的,现在节都过去一天了。

不过林序南不讲究这些,江崇礼愿意戴就给他戴。

“等一会儿,”林序南转身把那颗碎蛋放回书包:“我先把鸭蛋——。”

江崇礼食指勾住鸭蛋络子的线绳:“这也是我的。”

“这个蛋碎了,”林序南乐了,“我给你换一个。”

江崇礼的身体倾过去,手掌包住林序南的手指:“我就要这个。”

碎蛋壳落在林序南的大腿上,江崇礼把卫生纸包着的鸭蛋握过来。

林序南就怕弄脏车里,连忙低头去捡蛋壳。

江崇礼也帮他捡了一片,指尖点过大腿,林序南手上一顿,抿了抿唇。

空出两只手,林序南把手绳系在江崇礼的腕间。

他第一次给别人系手绳,系了两下都没系上去,好在江崇礼很有耐心,安安静静让他折腾半天,终于给系上了。

林序南松了口气,托着江崇礼的手腕左看看右看看,忍不住道:“可能有点丑。”

江崇礼勾了勾唇:“嗯。”

林序南倏地抬头:“真的很丑吗?!”

他们几乎靠在一起,同时看着手绳,离得也近。

林序南抬头时差点撞上江崇礼的下巴,江崇礼没躲,眼底笑意蔓延。

人机进化了,都会逗人了。

林序南恼羞成怒,还没坐稳就伸手想去捏江崇礼的脸。

汽车突然刹停,车厢狭窄。

林序南往前轻一晃,江崇礼揽过他的肩膀。

那只系着手绳的手握住林序南的手腕,把人往后一拉,极其自然地搂进怀里。

林序南的心跳漏了半拍,他的手离江崇礼的脸很近很近,但一时间也忘了要掐上去。

“好像出车祸了。”小王探着头往前看。

林序南反应过来,挣扎着坐起身:“是、是吗——”

他的话戛然而止。

江崇礼垂下睫,在他的指背上亲了一下。

“谢谢,很好看。”

第45章 第 45 章 但他和江崇礼算谈恋爱吗……

林序南到了寝室, 先把他那一大包粽子和咸鸭蛋分了。

徐锦安直呼义父,自己先“吧唧吧唧”吃了两个,剩下三个打算给他女朋友带过去。

林序南又给他凑了一个, 刚好四个,够一寝室分。

然后再给蒋辰、阮知文留几个, 剩下的都给江崇礼。

“要不要分给你室友?”林序南问。

江崇礼接过来:“不分。”

自从两个月前他跟张子尧打了一架后,江崇礼基本就回家睡了。

不过他的课本还放在寝室,每天会像走过场似的去拿书。

“那可以分给阿姨和王哥。”林序南又说。

江崇礼听话地点了下头:“好。”

徐锦安在一旁“啧”了一声:“这种东西不应该亲手交过去吗?”

“那你把粽子还我, ”林序南朝他伸手,“我亲手交给你女朋友。”

徐锦安把桌上的粽子一兜:“找对象去了, 告辞。”

寝室门“砰”一声关上,屋里只剩他俩,江崇礼拎着粽子,认真问道:“要去吗?”

去送粽子就等于去江崇礼家了,还是算了吧。

不是过年不是过节的,突然到别人家里不是太好, 林序南还怕自己去了回不来。

他象征性地拿了两本书:“我打算去图书馆。”

江崇礼面色如常:“一起。”

他们一起把粽子送给校外等着的小王, 然后折回学校去图书馆。

假期最后一天, 图书馆人少得可怜。

静音室里的冷气低得过分,他们坐在走廊边, 可以小声讨论。

林序南翻开它最讨厌的结构力学, 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人是老老实实坐在板凳上了,心却已经野出八百里开外。

书是一点看不下去,眼睛直往江崇礼的手腕上飘。

恰巧江崇礼就坐在他的右手边, 天然的位置优势,林序南甚至不需要特别刻意的偏过脸,只要目光一斜, 就能扫到那一堆花花绿绿中亮眼的橙红。

果然红色比较显眼。

他想起以前高中,小情侣之间很流行女生送男生自己的小皮筋。

后来小皮筋可以送,红绳也可以送。

那时候球场上的男生十有八九手腕上都带着个什么东西,他还不屑一顾,觉得不就谈个恋爱么,跟怕全世界不知道似的,特别幼稚。

林序南收回目光。

人总是会成为自己讨厌的样子。

他也不能避免。

但他和江崇礼算谈恋爱吗?

林序南叹了口气,弓起身,把下巴压在手臂上。

强迫着自己开始学习,刷了几道题之后开始对答案。

其中有一处推导不太能看懂,他在那一步上画了个圈。

本应该去课本里翻翻找找,但林序南又有点心不在焉。

——所以我和江崇礼算谈恋爱吗?

林序南又坐起身,左手托着腮。

他在那个圈的下面划了道横线。

——不算吧,谈恋爱怎么也得双方都有意思。

横线上又加了个五角星。

——所以,江崇礼对自己有意思?还是……他对江崇礼有意思?

心上打颤。

突然,有手指按在了题册边缘。

林序南的最后一笔抖了一下,五角星没有完全闭合。

指节修长,皮肤瓷白。

他抬眼看过去,是江崇礼。

江崇礼的身体靠过来,右手把笔横握,顺手带了张草稿纸。

“这里不懂?”

林序南立刻把双臂往桌下一收,手掌并着压在桌沿,缩起肩膀努力降低自己的占地面积:“嗯嗯。”

江崇礼大致扫了下题干:“哪里找的题?”

林序南老实回答:“群文件里的。”

“题错了,”江崇礼说,“杠杆变形,属于材料力学。”

林序南:“……啊?”

他们院还没开这门课。

“做下一题。”江崇礼又把草稿纸拿回去,继续看自己的书。

有学霸在侧,林序南很难不受影响。

他不禁挺了挺脊梁,收起自己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开始认真刷题。

晚上十点,图书馆闭馆。

林序南收拾了书本和江崇礼一起离开。

等电梯的人太多,他们转道走了楼梯。

“江神,你为什么会学建筑?”

虽然京大的实力也很强劲,但是按照江崇礼的成绩,完全可以去更好学校学更好的专业。

林序南又补了一句:“因为喜欢吗?”

江崇礼目视前方,似乎在思考。

片刻后,他点头:“感兴趣,就报了。”

“我也对建筑感兴趣,”林序南笑着指指自己,“听我妈说我爸以前就是学土建的,所以我当年也想报建筑来着,可惜分不够,被调剂到建保了。”

“还有篮球。”江崇礼说。

话题有点跳跃,林序南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哎?你怎么知道?”他记得自己大一参加的都是学院里的比赛,应该和建筑系搭不上。

江崇礼抿了下唇,没有立刻回答。

林序南突然想起来,可能是通过张子尧知道的。

敏感话题,紧急回避。

于是他另外开启了一个话茬:“你会打篮球吗?要不要一起打?”

“会一点,”江崇礼微一点头,“我在院子里铺了个篮球半场。”

说的是中文,但林序南没怎么听懂。

他茫然地看向江崇礼:“你说的半场是我理解的那个半场吗?”

他们并肩走出楼梯间,刚好赶上电梯到达一楼。

徐锦安和他的女朋友从电梯里出来,正面和他们碰上。

徐锦安一抬下巴:“哟,巧了。”

他的女友在林序南生日时见过面,友好地林序南打了招呼,并且谢了他的粽子,说很好吃。

林序南摆摆手说不客气,想吃的话他那里还有几个,回头让徐锦安带过去。

一行人出了图书馆,往寝室的方向走。

路经食堂,不少同学进去买宵夜。

徐锦安的女朋友有点嘴馋,于是四个人在食堂门口分开。

徐锦安问林序南要不要给他带点什么。

林序南摇摇头,抬手说了句“拜”。

可下一秒,他却突然动作一顿,飞快收回目光,把脸转了回去。

徐锦安微一挑眉,下意识地看向身后。

可惜他的脸都还没转全乎,张子尧就与他擦肩而过。

夜间灯光不是特别明亮,但只是一眼,徐锦安还是看到了对方脸上贴着的纱布,以及唇角破裂的伤口。

等人走远,他“啧”了一声,转身和女友走进食堂。

“刚才那是张子尧吧?”女友一步三回头。

“是啊,”徐锦安无奈道,“也不知道干了什么缺德事,又被人打人。”

女友“噗嗤”笑了出来,笑完又说:“也不知道林序南怎么想的,到现在还放不下。”

“有吗?”徐锦安迟疑道,“还好吧?我看他和江神挺稳定的。”

“两码事,”女友摇摇头,“躲避就是在意,真正的放下应该是坦然面对的。”

“不一定,”徐锦安拍拍她的手背,“有些事是不能释怀的。”

另一边。

张子尧自然也看到了林序南。

还没想好要怎么打招呼,或者压根要不要打招呼,对方就已经替他做出了选择。

林序南转身离开,江崇礼和张子尧短暂地对上目光。

很快错开。

“他的脸上有伤,”江崇礼看向林序南。

林序南目视前方:“哦,方义杰打的。”

“为什么?”江崇礼问。

林序南的目光有些许游移:“不知道。”

“这三天你们没见吗?”江崇礼又问。

林序南抿了下唇:“没。”

他们的确不是这三天见的,刚到淮城时得往前推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