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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义关系 喝豆奶的狼 21346 字 23天前

“吃饭……吃饭可以去食堂吃,”林序南觉得自己和江崇礼之间的误会有点多,“不用到这种地方。”

江崇礼只是看着他。

“你不要听蒋辰乱出馊点子,他又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不需要什么约会和玫瑰花。”

林序南手忙脚乱地在他们之间比划了一下,可对上江崇礼发沉的目光,又卡了个壳。

短暂的沉默后,林序南动了动唇:“江崇礼。”

江崇礼已经把身体转了回去,正垂眸盯着方向盘:“嗯。”

“你是不是对我……呃……你是不是喜欢男人?”

江崇礼抬了眼,侧过视线,重新看向林序南:“嗯。”

林序南也没想到对方能承认得这么干脆。

“你喜欢男人?你怎么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

“不太清楚,”江崇礼说,“大概率。”

林序南抓了一把头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很多人都没法接受这个——”

江崇礼:“我不是张子尧。”

林序南突然就停下了动作。

他“不好意思啊我之前不知道。如果你喜欢男人,我们就更不能这样了。”

“为什么不能?”江崇礼问。

“我们只是合约关系,”林序南磕磕绊绊地说,“你喜欢女人就算了,毕竟不是一类人干什么都方便。但你喜欢男人,我们这样,挺不干净的。”

他的脑子懵懵的,说话不过脑子。

“哪里不干净?”江崇礼问,“我很干净。”

林序南顿了顿,似乎有些理解。

江崇礼喜欢男人,也不一定就喜欢自己。

所以他在自作多情什么?

林序南的脸“嘭”一下就红了个彻底。

“哦……哦!”他并着膝盖,耷拉着脑袋,双手按在大腿上,抠抠自己的指甲,“这样啊,那没事了,我也挺干净的。”

第36章 第 36 章 他不敢乱动,怕江崇礼乱……

经此一遭, 林序南整个人扎根琴房,真正意义上做到了来学校练琴。

三月初,气温骤降。

蒋辰带着感冒病毒风风火火的归校, 当天晚上就直接把阮知文给传染上了。

林序南的感冒药再次告急,晚上从图书馆出来后打算顺路去趟校医院买药。

可惜走到一半突然下起了小雨, 林序南跑得急,还护着书包。

在走到一处转角的阶梯时,他一脚踩上瓷砖, 只觉“呲溜”一下,当即摔了个四仰八叉。

林序南被摔得一懵, 肩上的包飞出一米外,那一瞬间他听见“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随即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剧痛。

林序南躬身按住小腿,倒吸一口凉气。

好在身边有人,立刻上前去搀扶他。

林序南疼得一头冷汗,哆嗦着说:“我站不起来, 我的脚好像骨折了。”

意识到事态严重, 几个大学生也不敢盲目施救, 他们七手八脚把林序南架起来,往校医院得路上还意外碰见了一位建筑系的女生。

对方一眼就认出其中搀扶着的伤患是林序南, 赶忙给她同院的张子尧打电话。

张子尧人在寝室, 接到电话后立刻拿了外套打算出门。

李志文扭头:“尧哥你去哪?一会不是一起吃饭吗?”

“不了,”张子尧瞥了眼正在打游戏的江崇礼,“朋友有事。”

当他到达医院的时候, 林序南正在拍X光片。

他脱了鞋袜,小腿搭在凳子上,脚肿得不成样子。

张子尧心脏一扯, 那一瞬间所有的怨恨与不满都消失了。

他走进去:“怎么回事?”

林序南专注于医生的诊断,没注意到门口有人,听见声音,他诧异地抬头,对上张子尧的目光,只觉得心脏“嘎嘣”一声,都忘了怎么跳了。

一整个寒假,他们很久没见了。

“哦,摔了一跤。”林序南收回视线。

“这一跤可摔得不轻,”医生推了一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得去医院挂急诊。”

张子尧惊讶道:“这么严重?”

“是啊,”医生把片子举起来对着光,“你看这里,骨折了,要打石膏。”

林序南垂着睫毛,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

他的衣服脏了一边,手掌也蹭破了皮。

低头擦拭时手机亮了一亮,江崇礼发来信息,问他回来没有。

林序南犹豫片刻,关掉手机。

“我送你去医院。”张子尧把X光片装回塑料袋里,“还能走吗?”

“不用,”林序南僵硬地坐直身子,“我自己能去。”

“你自己怎么去?”张子尧皱了下眉,“告诉阿姨了吗?”

“没,”林序南依旧坐在那里,“真的不需要,有人陪我去。”

反复的推辞,即便张子尧再迟钝也能察觉林序南的抗拒。

他咬了口后槽牙,压抑住情绪,装作毫不在意地问:“谁?”

林序南把手机在掌心里翻来覆去攥了好几下:“阮知文,我已经通知过他了。”

此时林序南无比庆幸自己在几分钟前点开的是阮知文的对话框。

如果他通知的是江崇礼,一会儿过来看见张子尧先他一步,不敢想会是什么个后果。

他可哄不好。

想到这,林序南扯了下唇角。

“你躲我?”张子尧突然道。

猝不及防的一句,林序南无话可说。

他的确在躲,只是没想到一向模棱两可的张子尧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林序南抬头看向他:“不应该是你躲我吗?”

张子尧不悦地皱起眉:“江崇礼让你这样的?”

林序南突然觉得这样很累,打哑谜似的,没完没了。

“我只是不想自讨没趣,做你嘴里‘挺好用的东西’。”

张子尧一怔:“我……没这么说过。”

“不重要了,”林序南摇头,“反正我们现在保持距离就好。”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外响起,林序南和张子尧不约而同地朝门边偏过脸,阮知文一个急刹撞向半掩着的门板,“哐”一声冲了进来。

“南南!你没事——”

阮知文看到张子尧,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怎么在这?”

林序南其实也不知为什么张子尧能来得比阮知文还早。

他看向对方,等着张子尧回答这个问题,却没想到也就是阮知文进门的后两秒,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林序南悬着的心“嘎嘣”一下就死了。

阮知文你丫把谁带来了!

江崇礼没什么表情,无视张子尧径直走到林序南的身边。

他自然看到对方肿得老高的脚踝,微微地皱眉,蹲下身把手覆在林序南的脚背。

林序南一惊,想把脚收回来,却提前被江崇礼按住小腿。

“冷吗?”

校医院里开了暖气,但没穿鞋袜还是有些冷的。

林序南如坐针毡,连忙摇头,江崇礼用手包住他的脚掌:“手,给我看看。”

车子停在校医院门口,江崇礼刚好给林序南的手掌上完了药。

他搁下碘伏,顺势拉过对方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后颈:“能走吗?”

林序南看了眼自己的脚:“不太能。”

江崇礼俯身抄过他的膝窝,把人抱起来。

林序南另一条手臂下意识搂住江崇礼的脖颈,随后意识到张子尧还在场,身子僵了一下,但也没放开。

张子尧冷着脸看江崇礼把人抱出门。

“那个,”阮知文假笑着指指张子尧手里的X光片,“这个给我就行。”

小王把车开得很稳,林序南的脚压在江崇礼的大腿上,被小心护了一路。

他有点心虚,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偷瞄江崇礼一眼。

江崇礼手里握着一杯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热水,把掌心烫热了就覆在林序南的脚背上。

林序南觉得那手不止捂着脚背,像是连他的脸都一并捂热了。

有好几次他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江崇礼只是盯着他的脚踝,一言不发。

等打完石膏已经是晚上十点,江崇礼联系了车送阮知文回去,自己则带着林序南回了家。

林序南心里一千万个不愿意,只觉得自己这一趟简直就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但江崇礼没打算跟他商量,也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林序南全凭着对江崇礼人品的信任,觉得对方应该不会对他这么个病号进行什么过分的举动,这才尝试着开口解释:“我没通知张子尧,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江崇礼“嗯”了一声。

“真的,你别不信,”他积极地掏出手机,“我就告诉了知文。”

江崇礼抬头:“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序南语塞。

车子驶进别墅,沉默在两人间扩大。

林序南又被抱下轿车,江崇礼冷着脸,但动作却无比轻柔。

他绞尽脑汁,斟词酌句:“以前我有什么事都是通知知文的,可能没改过来。”

江崇礼目视前方,不为所动:“也不回我的信息。”

林序南艰难开口:“那时候张子尧已经来了,我怕你误会……”

江崇礼冷冷道:“误会什么?”

林序南咽了口唾沫。

江崇礼继续说:“你可以让他离开。”

林序南皱巴着脸:“江崇礼……”

江崇礼:“叫我名字没用。”

他走到沙发边把林序南放下,林序南用手撑了一下:“我衣服脏了。”

“没关系,”江崇礼握住他的手腕拿开,把人轻轻放上去,“先吃饭。”

阿姨端上现做的病号餐,江崇礼替他拿过筷子,又捡起沙发边上的小毯,抖开盖在他的腰腹。

林序南难受极了:“不用这样,我只是脚踝骨折了而已。”

江崇礼垂着睫,没搭理他,只是把饭菜往他面前推推,方便林序南夹到。

“江崇礼,”林序南探着身子,去看他的眼睛,“你生气了?”

江崇礼不为所动:“吃饭。”

林序南追着他的脸跟过去:“我以后有什么事第一个通知你行不行?”

江崇礼沉默两秒,这才幽幽回应他的视线:“嗯。”

一点都不走心。

林序南又说:“江崇礼。”

江崇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吃饭。”

林序南撇了撇嘴,真难哄。

他勉为其难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芹菜。

眼睛看着,觉得自己苦唧唧的,就像这根芹菜。

于是他又放下筷子。

正给林序南捏小腿的江崇礼抬起头。

林序南冲他勾勾手指,他迟疑片刻,探过身去。

衣领被人往前扯了一下,林序南偏头亲了江崇礼一下。

没找准方向,亲在了侧脸靠下接近嘴角的位置。

江崇礼一顿。

“这次当我违约了行不行?”林序南亲完人,低声下气地说,“以后我肯定第一个就通知你,别生气了。”

他们离得很近,江崇礼能感受到林序南说话时的呼吸。

温温热热,让他想起对方嘴唇柔软,带着水果糖的甜味。

“……”

几秒沉默,林序南往后仰了仰,稍微和江崇礼拉开一点距离。

他总觉得对方看自己的视线越来越不对劲,目光深沉,像是能直接把他生吞活剥。

“我说话你听见了吗?你怎么——”

江崇礼抬起按在林序南小腿上的手掌,扣住了他的耳后。

另一只手撑在他的身侧,借着刚才被拉过来的姿势前倾,再一次吻住了林序南。

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舌尖直接顶开齿关。

林序南脑子里“嗡”的一下,只觉浑身的汗毛竖起,风吹麦浪似的卷着所有的血气涌上大脑。

他胡乱扑腾了两下胳膊,又推又搡,整个人往后倒,最后斜斜地靠在沙发上。

江崇礼欺身而上,柔软的舌尖刮过上颚,探入更深。

食指拨弄着他的耳廓,掌心轻轻揉着他的侧颈。

吸吮和啃咬细细密密,林序南呼吸困难,嘴唇发麻。

他好不容易挣开一点,手指攥着江崇礼肩膀处的衣料,急急喘着气。

心跳震耳欲聋,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江、江崇礼!”

江崇礼终于停下来,偏头亲了一下他的耳朵,唇瓣轻轻蹭着:“……嗯?”

声音低沉慵懒,呼出来的热气蒸得林序南耳根发麻。

他下意识用手去捂:“别、别!”

江崇礼顺势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林序南的手指瞬间蜷了起来。

脑子晕晕乎乎,林序南感觉快被江崇礼的味道给蒸熟了。

他不敢乱动,怕江崇礼乱亲。

“你还要亲、亲多久?”林序南夹着脖子乱躲,“江崇礼,你已经不生气了吧!”

江崇礼高挺的鼻梁贴着他的颈脖,在细腻温热的皮肤上印下细密的啄吻。

“不,”他否认道,“我还很生气。”

第37章 第 37 章 江崇礼舔了下唇,意犹未……

江崇礼还生不生气林序南不知道, 但是再亲下去林序南就要生气了。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快生气了,也只是把对方推开, 脸红脖子粗的喘上两口气,再毫无气势地警告他:“别亲了。”

江崇礼舔了下唇, 意犹未尽。

林序南尚存的理智在他的脑子里疯狂叫嚣着不应该这样,甚至他觉得自己应该像上次那样直接告诉江崇礼他们只是合约关系根本没必要真的上嘴。

然而事情发生时他根本无力思考,只能在事情发生后懊悔复盘。

事情似乎正慢慢朝着他不可控的方向狂奔而去。

对于江崇礼, 林序南有种淡淡的无力感。

只是……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也不知道江崇礼在哪学的。

怎么这么熟练-

当晚,林序南睡在客房。

他虽然腿脚不便, 但身残志坚,拄着单拐还能蹦跶。

简单洗漱完毕,靠在床头划开手机,有几条未读信息。

忽略掉蒋辰阮知文他们的,还有张子尧。

林序南看了会儿那个熟悉的名字,点开。

张子尧:今晚没回来?

张子尧:和江崇礼一起?

林序南在对话框里输进去一个“嗯”, 但想起之前对江崇礼的承诺, 又给删掉了。

他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冷暴力, 有事说事才是林序南喜欢的处理问题的方式。

可一旦有了回应,指不定就会一直扯皮下去, 他也不想和张子尧继续牵扯, 让江崇礼揪住他的过错。

正烦躁时,手机又进来一条信息。

江崇礼:睡了吗?

林序南立刻坐直身子:睡了。

早点入睡免得挨亲。

江崇礼:醒一下。

林序南:?

什么毛病?

江崇礼:可以进你房间吗?

林序南按着床边站起来,单脚蹦跶过去给江崇礼开门。

江崇礼换上了家居的睡衣, 右手端着一个深绿色的水杯,看到林序南起床,皱了下眉:“我没有让你下床。”

“我是骨折了不是瘫痪了, ”林序南握着门把手,整个人微微倚着门框借力,“怎么了?”

江崇礼把杯子递到他的面前:“板蓝根。”

林序南愣愣,抬手接过来:“哦。”

杯身温度适宜,他双手捧着。

“下雪了。”江崇礼说。

林序南:“……哦。”

林序南低头盯着杯子里的液体,抿了下唇。

甘草的香气带着热量,仿佛把周围的空气都糊上一层似有若无的甜味。

他和江崇礼没人说话,但仅仅是面对面站着,心脏却不受控的跳起来,很奇怪的生理反应,莫名其妙。

林序南别扭地皱了下眉,抬手把板蓝根一饮而尽:“我……睡觉了。”

江崇礼接过空杯,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序南不由分说把门“嘭”的一关,江崇礼微微抬眉,停在那里没动。

片刻后,屋里传来一声小道地询问:“你走了吗?”

江崇礼的眉头舒展:“没有。”

屋里没了动静。

又过了片刻,那扇门重新打开一条小缝。

林序南的脸卡在后面,阴森森的:“不走在这干什么?”

江崇礼这才轻声道:“早点睡,晚安。”-

隔天,林序南回校,发现自己瘸了以后最大的困难不是日常行走,也不是睡前爬床,而是没法儿继续练琴了。

虽然硬要练也能练,但腿会难受,而且抱琴的动作也需要调整,整个人扭成了一个不太舒服的姿势。

他坚持了两天,最后放弃了。

正式开课第一天,林序南兴致不高。

蒋辰安慰他:“反正那音乐会都是合奏,少你一个不少。”

林序南耷拉着眼皮收拾书本:“谢谢,这边建议您去当哑巴呢。”

“我帮你拿。”阮知文特地背了书包,把林序南课本一并装了进去。

“谢谢,”林序南没跟他客气,“中午请你吃饭。”

蒋辰在一边撇嘴:“请他不请我?”

刚说完,半掩着的房门从外面叩了三声。

这样有礼貌的敲门声只能是江崇礼发出来的,林序南拄着单拐转了个身:“直接进。”

来人果然是江崇礼。

阮知文麻溜地把林序南的课本从背包里拿出来递给对方。

林序南:“……”

“那我们先走了,”蒋辰一把搂住阮知文,“寝室里有对象的都去找对象了,只剩下我们两个没对象的相依为命了。”

阮知文嫌弃道:“我只是不想谈恋爱而已,你自己可怜就算了,别带上我。”

他们先行离开,寝室只剩林序南和江崇礼两人。

“脚还好吗?”江崇礼问。

他今天特地背了双肩背包,板板正正的,看起来很乖。

林序南拄着单拐跳了一下:“没事,正常走路。”

江崇礼垂眸看他走了几步:“雨天路滑,我骑车载你。”

前阵子的雨夹雪淅淅沥沥下了两天,雪没积起来,水倒是挺多。

这几天太阳也不好,地上湿着,一直没干。

没课的时候林序南一直宅在寝室避免外出,现在需要上课,就不得不出门。

江崇礼为此买了辆自行车,在车后座装上了软垫。

林序南抬着脚坐上去,手上还拿这个单拐,那架势,跟要去打仗似的。

江崇礼刚学的骑自行车,载人还不怎么熟练,一路上摇摇晃晃的,吓得林序南抓紧了他的衣服。

七晃八晃后不放心,干脆环上他的腰。

江崇礼车头一歪,下来推着走。

林序南笑得不行。

“你今天是后两节课吧?”林序南问。

江崇礼回头:“我提前询问了老师,可以旁听。”

“啊?”林序南一顿,“你要跟我一起上课啊?”

“嗯,”江崇礼点头,“以后都一起。”

建保系这学期的课程早八居多,虽然晨起困难,但好在不用去抢食堂。

林序南还顺便存了一份建筑系的课表,和上学期一样,这两个系课程类似,时间基本都是错开的。

真要都一起上,那基本得全年无休了。

“我只是脚踝骨折,”林序南哭笑不得,忍不住再次强调,“别搞得我跟瘫痪一样必须有人照顾。”

江崇礼没吭声。

“本来摔跤把自己摔瘸已经够丢人了,你这样会显得我很弱。”

江崇礼转过身,继续往前推着自行车。

“而且你跟我一起上课会很累啊,我们的专业课很多都一样,课表都是错开的,一个内容听两遍吗?江神,你的时间很多?”

见江崇礼不搭理他了,林序南往前倾着身体,伸手拉住他的衣摆:“江神?你在听我说话吗?”

对方依旧没回头。

林序南被这小脾气逗笑了,攥着对方衣摆的手上下晃了晃:“江崇礼?小礼?”

江崇礼脚步一顿,回过头。

林序南喊完后脸上也有点烧得慌,慌忙把手收了回来:“大清早的,别闹情绪嘛。”

江崇礼收回视线:“嗯,我去图书馆。”

图书馆离教学楼很近,江崇礼提前十分钟接林序南放学,把人平安送到寝室后自己再回去上课。

目睹了一切的阮知文发出疑问:“江神这么忙是为了什么?他以为我们是死的吗?”

同样送完女朋友回来的徐锦安表示:“你们单身狗不要问那么多。”

阮知文:“……”

蒋辰:“妈的别带上我。”

林序南耳尖红红,抬手搓搓迅速降温。

徐锦安的话总给他一种错觉,好像他们都在谈一样的恋爱。

不仅如此,自从开学后,不对,应该是过年之后,江崇礼的所作所为越来越过界,简直就像真的在谈恋爱一样。

但这不应该。

“蒋辰。”林序南板起脸,突然严肃。

蒋辰还在跟徐锦安激情对骂,闻言一愣:“啊?”

“你以后别给江崇礼出那些馊主意。”林序南说完蒋辰,一转脸又看向阮知文,“还有你,我瘸腿那次你为什么要喊着江崇礼?”

蒋辰不爽道:“你对月老什么态度?”

阮知文十分无辜:“我怎么知道张子尧也在,江神正好来寝室找你我们就一起过去了。南南,江神对你这么好,你可别想不开。”

“什么?!”蒋辰捕捉到关键词,“张子尧?林序南又去找张子尧了?”

林序南一个头两个大。

恰巧此时,寝室门被叩了三声。

徐锦安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说着“江神来咯”,一边把门打开。

蒋辰二话不说就要去告状,林序南一把拦住他,扭头刚想解释,一个寝室里的四个人全都顿住了。

来人是张子尧。

“哎我草?”蒋辰把林序南从自己身上扒下来,转身回座位,“中午吃什么?”

阮知文小声说:“吃食堂吧……”

林序南按住桌沿,蹦跶着拿过靠在一边的单拐。

抬头对上张子尧的视线,他知道对方是来找自己的。

“有时间吗?我们聊聊。”张子尧直接开口。

林序南没立刻应答。

徐锦安看向林序南,微微挑眉:“你脚还好吗?”

“没什么事,”林序南冲他笑了一下,“能走。”

这是要去的意思。

“喂,”蒋辰反跨着椅子,满脸不爽,“中午回来一起吃饭。”

“行,”林序南转身,在自己的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警告他们闭嘴,“等我回来。”

张子尧开学第一天就旷课。

不然他找不到和江崇礼分开的林序南。

他们没走太远,只是停在了寝室楼最边缘的公共阳台。

“你又把我拉黑了?”张子尧先发制人,“我给你发的信息你没看见吗?”

“看见了,”林序南捏着单拐上的软垫,诚然道,“当初加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了不会有交流吗?”

张子尧没想到是林序南看见了故意不理他,愣了两秒,竟然笑了:“林序南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来来回回就这几句话,”林序南垂着睫,小声嘀咕着,“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等了会儿,见张子尧没再出声,便打算转身离开,然而下一秒手臂猛地被人握住,林序南身形一晃,单拐跌落在地,他手疾眼快扶住窗口,勉强稳住身形。

张子尧也是一惊,立刻把手松开。

等反应过来后捡起林序南的单拐,递过去。

“我们见面为什么总是吵架?”

张子尧的这个问题都把林序南问笑了。

他站直身体,看向眼前无比熟悉,同时又异常陌生的青年。

他自嘲地笑了声。

“可能只有吵架的时候你才看到我。”

张子尧下意识否认:“不是这样。”

“那是哪样?”林序南问。

张子尧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他的眉头拧成一座崎岖的小山,最后像是从牙缝里把话挤出来一般艰难道:“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最近怎么了——”

“我知道你怎么了,”林序南打断他的话,“你发现一直追着你跑的人改去追别人了,心里不舒服。因为我是一个好用的东西,所以即便你不想要,也只能在垃圾桶里落灰,而不能被别人捡去。”

张子尧的喉结一滚,像是被胶水糊住了喉咙,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觉得我和江崇礼在一起只是赌气——可能最开始的确有一点点你的原因,但现在没有了,一点点都没有了。”

“江崇礼是个很好的人,他不应该被欺骗。”

说到这,林序南顿了顿。

他抿了下唇,已经分不清此刻心底涌出的那份难过到底是因为谁。

“所以就这样吧,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林序南说完转身离开。

室外吹着风,阳台的塑钢门被气压按着,很难打开。

林序南本就重心不稳,已经预备好一身蛮劲去推门了。

然而就在他指腹触及到门把手的那一刻,门却自己打开了。

林序南微怔,接着发现门后有人。

江崇礼仿佛没有看见阳台上的张子尧,只是垂眸把深沉的目光锁在林序南的身上。

林序南心上一惊,慌忙去攥江崇礼的衣袖:“你怎么在这?”

江崇礼顺势握住林序南的手腕,稍微用了些力气,五指像铸铁似的扣在上面。

再开口,声音平静却难掩沙哑:“不冷吗?”

第38章 第 38 章 “江崇礼,你伸什么舌头……

看到江崇礼的那一刻, 林序南脑子里加红加粗大字闪烁着:完了完了完了……

和张子尧发条信息江崇礼就能气到抓着他乱亲,眼下不仅见了面,而且还是瞒着他私下里的单独见面, 林序南换位思考一下,觉得江崇礼能直接把他剥皮拆肉炖汤喝。

屏气凝神了半秒, 还以为会有什么狂风暴雨。

结果江崇礼只是握住他的手腕,平静地问他:“不冷吗?”

林序南抬眸,怔怔地摇头:“不冷。”

江崇礼解了自己的围巾给他系上, 柔软的羊绒蹭在皮肤上,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淡淡的体温。

江崇礼就这么牵着林序南离开了。

寝室里, 蒋辰正在指桑骂槐阴阳怪气。

阮知文叹了口气:“南南又不是傻子,他现在对张子尧也——”

寝室门突然被打开,阮知文看见江崇礼,硬生生把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一脑袋的火的蒋辰瞬间就降温了。

如果他没记错,林序南是和张子尧一起出去的。

现在回来了,却是和江崇礼一起回来了?他们三人一起的?还是……被当场抓奸了?

“妈呀!”蒋辰瞬间紧张起来, “江神?你不是上课呢吗?”

江崇礼没说话, 只是沉着脸, 拎过林序南的凳子转了个面向让他坐下。

然后弯腰拿起热水瓶,结果是空的。

江崇礼又把水瓶放下了。

“脚疼吗?”江崇礼问。

林序南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疼。”

徐锦安“嘶”了一声, 牙酸得捂了下脸:“我去找我女朋友。”

阮知文的目光落在林序南颈脖上围着的围巾, 似乎从未见过。

上移,看见江崇礼冷着的一张脸,转身默默收拾了书本:“我去图书馆。”

蒋辰看看阮知文, 又看看徐锦安,眼见着两个人飞速收拾完毕,这才反应过来, 卷了本课本往兜里一揣,立刻跟上阮知文的步伐:“我也去。”

很快,寝室里只剩下林序南和江崇礼。

“我可以解释,”林序南把杯子放下,用格外缓慢地语速一个一顿地说,“我只是想和他把事情说清楚。”

江崇礼站在他的面前,俯视道:“说什么?”

这样的高度差让林序南倍感压力,他按着桌沿站起来,侧身靠着。

桌子的高度到他大腿,似坐非坐的站姿,用不上单拐。

低头划开手机,送到江崇礼的面前:“之前他给我发信息我没回复,他觉得我又把他拉黑了,所以就来问问。”

江崇礼接过林序南的手机,上下划了一下。

聊天框里干干净净,通过好友申请的提示后只有那两条询问。

“为什么不告诉我?”江崇礼面色没有丝毫缓和。

“我……”林序南也想不出什么借口,“我觉得这不重要。”

张子尧发信息是张子尧的事,他又没回复,应该不算违约。

再加上江崇礼一听到张子尧就过激,当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江崇礼关掉手机:“你不拒绝,所以他来找你。”

林序南:“……”

倒也是无话可说了。

“我拒绝过了,刚才拒绝的。”

江崇礼:“怎么拒绝的?”

林序南回忆了一下刚才说的话,简单重复了前半段。

后面的……他抬眸偷瞄了眼江崇礼,觉得自己说不出口。

刚才复杂的心绪再一次被扬起,像海中翻涌着的波浪。

只是这次,林序南却有些清晰的发觉,掀起水花的风是从哪吹来。

他又抬眼看向江崇礼,迎上对方的视线:“你能不能给我点信任?”

江崇礼轻轻眨了下眼,沉默片刻,才开口:“是你违约在先。”

林序南脑袋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不敢置信道:“我?我哪里违约了?”

江崇礼说:“你和张子尧有接触。”

回到最初的约法三章,好像这的确是其中一条。

不过条约总有时效性,当时林序南立场不坚定,可能是需要强行约束。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把林序南和张子尧放一起,也不会再发生什么了。

“又不是我想跟他有接触!”林序南瞪着眼,“再说只是说个话而已,两男的,隔着两米远,算什么接触?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接触,我也在拒绝他,你没听见是你的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

林序南越想越气,干脆腿一抬坐桌上了。

“我和张子尧现在顶多只是普通朋友,把话说清楚之后他应该也不会再找我了,不过你这种控制欲很变态啊,再这样下去我和蒋辰阮知文说话你是不是都要管?”

江崇礼目光平静,听林序南叭叭说完,转身去把寝室门反锁上了。

“咔哒”一声,锁扣落下的声响,林序南心上一跳,看着江崇礼去而复返,走到他的面前,很近的距离,俯身把手按在了桌沿。

江崇礼的衣袖贴着林序南的大腿。

寝室的白织灯被挡了个严实,林序南几乎被江崇礼的身影笼罩,他下意识后仰,在意识到什么后抬手阻拦:“等、等等!我根本没有违约江崇礼你别——”

林序南往后一倒,后脑勺压进江崇礼的掌心。

他尚且健全的那条腿往上一抬,一脚踢翻了桌边的凳子。

“嗬啷”一声,他的嘴唇一疼。

温热的呼吸拂了满脸,口鼻都是江崇礼的味道,柔软的舌尖探进来,林序南大脑原地宕机,什么都想不了了。

十指按上蓬松的衣料,那张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嘴终于得到制裁。

江崇礼没仔细听林序南刚才说了什么,感觉是解释原因,但又像是承认事实。

他本来挺生气的,但看见林序南着急忙慌地说了一堆,突然就没那么大气性。

不生气,但想亲。

林序南的嘴唇柔软,口舌甘甜,尝过一次就总念着,也不管到底违不违约,先亲一下。

只是这“一下”的程度很难控制,江崇礼一旦得逞就开始贪得无厌,按着林序南的侧脸亲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拍着他的肩膀喘不过气,这才意犹未尽地把人放开。

林序南的耳根连着侧脸通红一片,唇瓣微微的长着,水光潋滟。

江崇礼用舌尖舔了下唇缝,刚才被林序南咬过的地方酥酥麻麻。

他用拇指擦干净林序南的嘴角,手掌捧着侧脸,觉得可爱,又低头亲了一口。

林序南被吓得不轻。

“你怎么、怎么还亲上瘾了?!”他用袖子使劲擦擦自己的嘴巴,惊魂未定,“江崇礼,你伸什么舌头?”-

被林序南赶出寝室,江崇礼在门口站了会儿,没等到屋里人的心软,便转身回自己寝室。

开学第一节课旷课的不止张子尧,甚至江崇礼是在老师到达之后明目张胆的离开了教室。

直觉告诉他张子尧可能去找林序南了,不放心回来看了一眼,还真就把人抓到了。

江崇礼推开半掩着的寝室门。

屋里烟味弥漫,窗帘拉着,很暗。

张子尧后仰着靠着椅子,把脚翘在桌上,地上零散着扔了不少烟头,黑色的烟灰脏了地砖。

橘色火星在他唇边明明灭灭,张子尧的目光落在江崇礼的身上,“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牛逼?”

江崇礼无视张子尧的挑衅,走到自己桌前拿起桌上的热水瓶。

“我要是想和林序南发生点什么还有你的事?”

江崇礼停下脚步,转身隔着丝丝缕缕的烟雾,看了眼张子尧桌下。

只是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

江崇礼去热水房打了水,送去林序南宿舍。

对方虽然还不开门,但是有了回应。

NA:放门口。

江崇礼站在门口戳手机:你的热水瓶还在张子尧那里。

上学期林序南给张子尧送热水时候搁那儿的,江崇礼不说他都快忘了。

NA:送他了。

江崇礼:不行。

NA:?

江崇礼:拿回来。

NA:要拿你拿。

江崇礼:好。

江崇礼收起手机,把打满热水的热水瓶放在林序南寝室门口,又回了自己寝室。

张子尧又新点了根烟。

江崇礼走向他,张子尧有些诧异,然后看着对方在自己身边停下,弯腰从他桌下把热水瓶拿出来。

因为水瓶放在靠外的位置,拿进拿出非常方便,所以他没来得及阻止,江崇礼就已经退回正常的社交距离。

“你干什么?”张子尧夹着烟从凳子上站起来,“还给我。”

江崇礼把水瓶放在自己桌上:“这是林序南的东西。”

张子尧紧拧着眉:“他的东西他自己来拿。”

江崇礼淡淡道:“他让我拿。”

张子尧咬了口后槽牙。

堆积的不爽在此刻到达顶峰,即便努力让自己不要在意,可心中酸楚妒恨难以压抑,没对林序南发的火一股脑全都对着江崇礼发泄了出来。

“你?你算什么?我和林序南认识快六年,就算闹掰了也轮不到别人插手。”

江崇礼垂着睫,轻轻眨了一下。

停顿片刻,再抬眼看向张子尧:“插了,然后呢?”-

午饭前,阮知文发信息问林序南吃饭了没。

林序南说没有,阮知文还挺惊讶:你没和江神一起吗?

林序南也挺奇怪的,江崇礼送完热水就没了音信,难不成又生气了?

他点开江崇礼的对话框,发了信息过去。

没被搭理,又拄着单拐一瘸一拐往对方寝室过去,门关着,敲了两下也没人应。

去上课了?

林序南又瘸吧瘸吧往回走。

结果没走两步,碰着隔壁寝室出来吃饭。

对方看见林序南,先是一抬眉:“你怎么还在这?”

林序南一懵:“我?我该在哪?”

“校医院啊,”那人惊讶道,“张子尧和江崇礼刚才打了一架,你不知道吗?”

第39章 第 39 章 “可你为什么要作贱我?……

午饭时间, 急诊室外非常安静。

一条幽深的走廊空荡荡,靠墙安置着两张长椅。

江崇礼坐在靠门的那张上,姿态放松, 目光微垂。

辅导员从对面的急诊室里出来,满脸担忧地告诉他张子尧手上的伤口很深, 需要缝针。

江崇礼没什么反应。

于是辅导员又加一句:“这件事是你先动的手,结果又比较严重,如果私下里和解不了, 报上学校可能是要吃处分的。”

“可以,”江崇礼这才平静地回应, “我接受处分。”

辅导员一愣:“如果你背了处分,这学期的奖学金以及评优评先就都会被取消的。”

江崇礼还是那句话:“我接受处分。”

对方这样坚持,辅导员也不好说什么,转身回了急诊室。

江崇礼依旧坐在那里,垂眸按住手背上贴着的纱布。

很冷,他上衣只穿了一件深灰色的羊绒毛衣, 没穿外套, 手指快冻僵了, 所以感觉不到疼。

他盯着一处发呆。

鼻腔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很重, 在不通风的走廊角落处甚至有些刺鼻。

江崇礼不喜欢这种味道, 但他的厌恶是透明的。

耳边静悄悄的,却似乎有很多声音。

女人的哭喊、尖叫,水龙头哗哗作响。

水壶内胆炸裂的脆声, 最后全部归结于一声沉重的闷响。

喉咙里不断涌出胃液,晕眩、恶心、想吐,久违的感觉席卷大脑。

他深深吸了口气, 弓下身,像是把自己埋进水中。

“江崇礼!”

“哗啦”一声,熟悉的声音把他抓了出来。

水珠溅了一地,江崇礼猛地睁开眼。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林序南双手捧住他的侧脸,手指按在他的脸上,慌乱地拨开额前的碎发,“好凉,江崇礼,你怎么了?”

江崇礼微仰着脸,感受着指腹胡乱的触碰,像光斑似的落在他的脸上。

很温暖。

江崇礼抬手想去握林序南的手腕,握了个空。

林序南飞快脱掉自己的羽绒服,把江崇礼整个罩了起来:“不就是打了一架,你打输了?没关系,不丢人。”

“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吧,”蒋辰姗姗来迟,“江神怎么看也是胜方MVP结算界面。”

“还胜方……”林序南把羽绒服的拉链拉上,“手冷得像个鬼一样。”

阮知文把自己的海绵宝宝暖手宝塞到江崇礼的怀里:“江神,你可别发烧了。”

好吵。

江崇礼眯起眼睛,任由林序南折腾自己。

但是很暖和。

“不生气吗?”他忍不住问。

林序南的视线落在江崇礼贴着纱布的手背,看一眼,又看一眼,最后还是忍着没去碰:“没空生气,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看看张子尧。”

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小指被勾住。

江崇礼声音低低的:“我先动的手。”

急诊室内,医生缝针完毕,正做着收尾工作。

张子尧面色如纸,咬肌紧绷,他的脸上蒙了层薄汗,剧烈的疼痛使他说不出话。

林序南几步上前,在张子尧手掌裹上纱布的前一秒,看到了横在对方虎口下方狰狞的伤口。

心猛的一沉。

怎么这么严重?

林序南问:“医生,严重吗?”

“还好,”医生回答着,手上的活也继续,“没伤着筋骨,回去养着就行。”

事后,经辅导员现场复盘,江崇礼和张子尧在争执中打碎了一个热水瓶,而张子尧在跌倒时又恰好按在了摔碎的碎片上。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可以定义为人为,也可以定义为意外。

可问题就出在一般同学之间发生争执,都会秉承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默认处理方法,基本都是私下里解决,不会刻意惊动校方。

而这两个人,不仅是张子尧,甚至先出手的江崇礼都不愿意和解。

所有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但林序南明白。

他抿了下唇,面向辅导员:“我们是愿意和解的。”

张子尧一怔:“你们?”

“哦,”林序南立刻更正,“江崇礼是愿意和解的。这只是一场意外,而且都是一个寝室的,老师您给他们一点时间可以吗?”

辅导员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就把这个棘手的事情交给了林序南。

诊室里只有他们两,林序南快刀斩乱麻:“能和解吗?子尧。”

张子尧冷冷道:“这好像不是我说的算。”

“是你说的算,”林序南说,“江崇礼听我的。”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让张子尧又是一愣,随后飞快蹙起眉头:“你是在替他向我求和?”

林序南点了下头:“是。”

张子尧深深吸了口气。

林序南继续说:“这次的确是江崇礼先动手的没错,但是子尧,那个热水瓶本来就是我的,也是我让江崇礼拿回来的,这事你俩都不占理。”

浮于表面的东西他懒得说,一个热水瓶牵扯到的只有他们三个懂。

张子尧嗤笑一声:“那就报到学校让老师评评?”

“何必呢?”林序南说,“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

“怎么没有?”张子尧说,“他动了手,我见了血,施暴者难道不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冠冕堂皇的话在此刻更像是一种讽刺,林序南垂眸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中遮掩不住全是失望:“是,你说得对。可你为什么要打碎我的水壶呢?”

张子尧哑然。

“你把水壶打碎,说‘我不要的东西你也别想要’,所以江崇礼才动手的对吗?当然,你也动了手,只是他运气好一点,没有按在地上的碎片罢了。”

张子尧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林序南看着张子尧,声音都有些发抖,“以前别人欺负我,都是你替我教训他们,就连方义杰都开玩笑说,哪一天你和他绝交了,都不会和我绝交。”

“因为我喜欢你吗?可我从来没要求你对我抱有同样的感情,只要你想,我可以退回以前的位置,只要你想,我怎么样都可以。”

“可你为什么要作贱我?”

林序南的眼眶发红,已经没什么力气继续争论了。

这根本不是张子尧和江崇礼之间的矛盾,是张子尧和自己之间迈不过去的坎。

“你和江崇礼根本没有矛盾,今天这件事不过是你在跟我斗气,找了个由头发泄到他的身上而已,张子尧,你有什么气冲我来行吗?”

张子尧目光沉沉,等了许久,终于开口:“我可以和解,但你要跟江崇礼断了。”

林序南一愣。

“我知道你和他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为了给我看罢了。我承认我的确不舒服,你的目的达到了。”

林序南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笑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觉得非常无奈,最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子尧:“你以为江崇礼在意那个处分?即便我同意,他也不会同意。”

张子尧沉下脸:“那就报上学校。”

撞上对方目光,林序南也缓慢收敛笑容。

他的性格温和,很少有这样动怒的时候。

最起码张子尧没见过。

“一定要这样吗?”林序南的声音低哑,“张子尧,如果江崇礼因此记了处分,我们就永远都不要见面了。”

张子尧半张着嘴,愣住了。

他知道这句“别见面”的分量远远不止字面上的意思,也知道林序南既然说了,就一定能做到。

“你喜欢他?”张子尧听见自己嗓子眼里挤出这么一句。

林序南喉结上下一滚,没有回答。

“你还喜欢我吗?”张子尧又问。

林序南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诊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撞开。

江崇礼的背上还挂着死死劝阻的蒋辰,就这么不由分说地闯了进来。

阮知文跟在后面“啊呀”了一声,接着就看见江崇礼把林序南拦腰一提,抱着搬出了校医院-

当天下午,林序南把单方面和解的意愿告诉了辅导员,并且也懒得在意张子尧到底准备怎么做。

之后连续一星期风平浪静,大概率是没什么事了。

下午放学的时间,初春的傍晚。

爬满紫藤萝的长廊上光影错落。

江崇礼推着自行车,慢悠悠地走在廊边的小路上。

林序南坐在车后座,见四下无人,牵过江崇礼按在车坐上的手,拇指擦过他的手背,上面浅浅的疤痕已经摸不出来了。

“不要再冲动”之类的话已经来来回回说了无数遍,伤口好了,这件事也该翻篇了。

“张子尧中午给我发了信息,说和解了。”

江崇礼“嗯”了一声,不想提这件事。

林序南继续说:“但是他有个要求。”

江崇礼想都不想:“不答应。”

“很小的事,”林序南叹了口气,把他的手放下,“他有话想当面对我说。”

手松开的瞬间,江崇礼反握回去:“不行。”

猜到是这个结果,林序南并不意外。

他甚至有点想笑,因为江崇礼太好懂了。

“你怕什么?怕我跟你分手?十月份,还早呢。”

江崇礼脚步一顿,转头定定地看向林序南:“十月份?”

察觉到对方目光中的杀气,林序南连忙把手摆出残影:“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就算我记吃不记打,经历了这么多还对张子尧心存幻想,也不会没有契约精神,半道上把你扔了。”

“你记吃不记打?”

“不是……”

“心存幻想?”

“不是不是不是……”

“打个比方而已!”林序南又是一通解释,“而且,之前说了一半被你打断了,我觉得我也应该跟张子尧好好聊一聊,彻底做个了断。”

江崇礼没有表态。

“你应该给我一点信任,蒋辰那时拦着你,说明他都信我不会干出让他无语的事。”

江崇礼皱了下眉:“无法信任。”

林序南:“……为什么?”

“你不回答张子尧的问题。”

林序南顿了顿。

张子尧问了两个问题,第二个被江崇礼打断了根本来不及回答。

所以江崇礼说的,是第一个。

林序南:“……”

的确回答不上来呢。

“我……”他企图狡辩,“我在思考。”

江崇礼给他机会:“现在回答。”

林序南张了下嘴,感觉吃了满嘴花香。

他有些恼羞成怒:“你干嘛在意这个,你又不喜欢我!”

“喜欢,”江崇礼接着他的尾音,几乎没有停顿,“现在能回答了吗?”

第40章 第 40 章 所以江崇礼喜欢男的还是……

江崇礼一句脱口而出的“喜欢”, 听得林序南脑瓜子嗡嗡的。

他很想原地和江崇礼解释一下这个“喜欢”包括的内容以及深层次的含义,甚至喜欢之后所需要面对的争论,以及所需要肩负的责任。

但这些太多了, 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从哪下嘴。

林序南在纷乱的思绪中神游片刻,在对上江崇礼的视线, 干脆把所有话咽了回去。

随口一说的话,他这么较真干什么?

江崇礼还说自己喜欢男的呢,也没见他去接触什么。

林序南突然就有点郁闷, 最后也就别别扭扭扔出一句“别瞎说”。

他没有回答江崇礼的问题,但定好了和张子尧见面的时间, 就在一会儿晚饭后。

江崇礼还在坚持:“我也要去。”

林序南很有自知之明:“你去了会不高兴的。”

江崇礼:“那我更应该去。”

林序南:“……”

他闭上眼,疑似失去所有力气和手段:“爱去不去吧。”

江崇礼单手按着车把,转身靠近去看林序南的眼睛:“你生气了?”

林序南抬手把他的下巴推开:“知道还问。”

江崇礼握住他的手腕:“因为我不让你见张子尧。”

林序南的手指尚且还能活动,于是一把掐住江崇礼的脸:“因为你不信我。”

江崇礼向来冷淡,脸上日常没有表情。

眼下嘴角跑偏倒也新鲜,感觉比以前的人机多了几分活人气。

林序南改掐为捧, 双手一起托住江崇礼的脸:“如果我告诉你, 我不会和张子尧发生什么, 顶多半小时就能结束对话,你信不信?”

江崇礼轻轻眨了眨眼。

林序南稍微把他的脸挤起来, 揉揉:“说话。”

江崇礼眯起眼睛, 含糊道:“半小时?”

林序南点头:“嗯嗯。”

“好的,”江崇礼说,“我计时。”

林序南笑了:“神经病。”

晚饭后, 林序南一瘸一拐地走去教学楼外的走廊,和张子尧碰了个面。

因为答应和解,林序南愿意给张子尧一个好脸色。

他本以为对方要有什么事情告诉自己, 结果张子尧说想聊一聊就是真的在闲聊。

他们以前还是有很多话题的,凑到一块上课也能说,下课也能说。

但大学后经历了太多,两人之间早就变了味,回不到过去了。

林序南看了眼手机:“有事说事吧。”

张子尧察觉到他的动作:“你有事?”

林序南胡乱点了下头。

有人计着时呢。

张子尧顿了顿:“我也的确是没什么事,就是前几天和方义杰聊了聊,有些事我的确做得不对。”

张子尧能说出这番话,林序南还是挺诧异的。

如果时间倒个一年,或者半年,他都得心潮澎湃觉得自己又有希望了。

但此刻听完了,内心却毫无波澜,甚至还没有江崇礼靠近时的心跳要快。

他还是想走。

张子尧继续说:“我想跟你道个歉。”

林序南微微一怔,摇头:“没关系。”

他的原谅太快了,张子尧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还有事吗?”林序南问,“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林序南看了眼手机,都快二十分钟了,他一会儿蹦去图书馆还得十分钟,加在一起快超时了。

张子尧拦住他:“你急着去哪?找江崇礼?”

“我……回图书馆。”林序南说。

“我送你。”张子尧说。

“不用了。”林序南拒绝。

他熟练地拄着自己的单拐,转身蹦跶蹦跶往回走。

张子尧静静地看了两秒,追上去:“林序南。”

林序南停下脚步,回头:“啊?”

“如果我说我后悔了,你会怎么样?”

张子尧期待的反应并没有在林序南脸上出现。

他很平静,甚至没什么表情波动,片刻后微微叹了口气,垂下了目光。

“你想我怎么样?喜极而泣吗?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继续追着你鞍前马后?”

“因为江崇礼吗?”张子尧问,“他明显就是一个直男,没人理他才会去找你。”

“闭嘴吧张子尧,”林序南沉声道,“你和方雨晴的破事我都懒得说,又有什么资格评价江崇礼?”

听见这个名字,张子尧脸色变了变。

林序南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定:“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后悔是你的事,我不后悔。”-

林序南出教学楼已经是十分钟后了。

天完全黑了下来,廊边亮着昏黄的路灯。

江崇礼一身黑衣,双手插兜坐在自行车后座,一双长腿岔在两边,格外显眼。

见林序南和张子尧一起出来,他先是一顿,目光锁在林序南的身上。

直到张子尧停下脚步,林序南独自一人拄着单拐,啪嗒啪嗒走向他时,江崇礼确定了对方的确是来找自己,这才起身踢起自行车的脚蹬,单手按住车把。

“没超时吧?”林序南笑着问,“我掐点了。”

江崇礼兴致不高,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他拿过对方的单拐,扶着林序南坐上后座:“脚疼吗?”

林序南摇摇头。

江崇礼推着车往图书馆走。

察觉到对方情绪低落,林序南前倾着身体扯了下江崇礼的衣袖:“要去学习?”

江崇礼回过头:“回寝室?”

“不回,”林序南用手指搅着他的衣料,“出去玩吧。”

八点多,时间还早。

江崇礼晃晃悠悠地骑着自行车,载着林序南去学校最近的一家电影院。

他们打算去看最近热映的一场悬疑电影,因为不是首映,加上电影院地处偏僻,直到电影开始,林序南左右看看,发现他们竟然包场了。

“没人,能说话了。”

江崇礼第一次来电影院,抱着“观影必备”的爆米花桶,也跟着林序南的动作看看:“说什么?”

林序南从他怀里捏了一颗,笑道:“说电影,以前我就喜欢找一些阴间场次,和朋友一起看的时候就能随便讨论剧情。”

江崇礼问:“和谁看?”

林序南话音一顿,随便打着哈哈:“我朋友就那些,你都认识。”

江崇礼还惦记着之前的事:“高中的不认识。”

林序南赶紧把话题圆过去:“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电影开场,阴暗的基调贯穿全局。

林序南之前在网上看预告的时候就很感兴趣,一直都想来看这场电影。

可真坐进电影院了,眼睛却走马观花,台词过了遍耳朵,一点都记不住。

——“他明显就是一个直男,没人理他才会去找你。”

张子尧怎么知道江崇礼是个直男?

很明显吗?江崇礼都说自己喜欢男人了。

林序南瞥了眼身边的人,江崇礼往嘴里塞了颗爆米花。

他的鼻梁高挺,睫毛纤长,黑暗中亮眼的白光打在他的脸上,像一幅凌厉的黑白剪影。

察觉到视线,江崇礼也偏过脸。

林序南立刻把头转回去,活像做了什么坏事被当场抓包。

江崇礼坐直身子,微微朝林序南这边伸过脑袋。

他背着光,眸中亮晶晶的。

林序南飞快眨了眨眼睛,心脏不受控的砰砰直跳。

想找个借口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但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理由。

他捻了下刘海,又挠了挠耳朵。

不自在地挪动了一下屁股,打着石膏的腿“咚”一声踢到了前面的座位。

林序南一缩肩膀,在心里庆幸这场电影没有别的观众。

下一秒,他的膝窝被手掌抄了起来,江崇礼托住林序南打着石膏的脚,把他的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林序南吓得就往回缩:“……脏。”

“没关系,”江崇礼按住他的膝盖,“这样好点吗?”

他的脚不能受压不能悬空,被江崇礼托着其实舒服很多。

但这种姿势有点太欺负人了,林序南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用了”。

江崇礼没让他把腿拿下来,保持着这个姿势有几分钟,然后轻轻捏了下林序南的小腿。

林序南整个人“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江崇礼手上的力道适中,缓慢揉捏着林序南的小腿。

林序南抬手搓了下自己的耳朵,烫得慌。

“真、真不用。”

他挣扎着拨开江崇礼的手。

江崇礼攥住他的手指,牵着,另一只手继续捏。

一场电影看下来,林序南走路更瘸了。

他去洗了个手,冷水浸湿五指,再贴在脸上降温。

出电影院时,他看见海报上的内容提要。

林序南脑子懵懵的,想有这一段吗?

他一直都在想江崇礼到底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所以江崇礼喜欢男的还是喜欢女的?

直到坐上江崇礼的自行车后座,林序南还在想这个问题。

他攥着对方的衣摆,觉得就算自己问出口,江崇礼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喜欢男的”,甚至会说“喜欢你”。

但这跟骗傻子有什么区别?

林序南咬了口指甲。

“江崇礼,”他往前倾着身子,下巴压在了江崇礼的肩胛,“你不觉得我们有点跑偏吗?”

江崇礼放缓了速度,只是往侧边偏过一点点角度:“什么?”

林序南又不知道怎么说。

他纠结了半天,突然想出一计:“你知道蒋辰喜欢田月山吗?”

江崇礼老实回答:“不知道。”

林序南登时起了劲:“田月山替我出头,蒋辰当时就爱上了。”

江崇礼“嗯”了一声。

林序南循循善诱:“所以喜欢一个人肯定有原因吧。”

江崇礼没吭声。

林序南咬了口嘴唇,正打算继续深入。

路口红灯,江崇礼捏了刹车。

“因为张子尧在你被欺负时救过你,所以你喜欢他?”

林序南:“……”

他们不是在聊蒋辰吗?!为什么要提张子尧啊!!

江崇礼又问:“为什么不喜欢方义杰?”

林序南:“……算了我们换一个话题。”

但江崇礼不想换。

“你不喜欢我,”他垂着眸,语气失落,“因为没有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