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问他的人选,这分明就是最后的考量,是决定胜负的临门一脚。
“书记,您这是抬举我了。”祁同伟先是推辞,“我一个办案的,对组织人事工作,可是外行。”
钟书记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祁同伟顶着压力,沉吟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不过……如果非要我说几句外行话。”
“吕州这次出的问题,根子坏了。是政法口的思想建设出了大问题,防线洞开,才让那些牛鬼蛇神钻了空子。”
“想要拨乱反正,就需要一个既懂理论,又有手腕,还能镇得住场子的老成之人,去把这个根子重新扎牢。”
他没有直接提人,而是先精准地分析了问题,并画出了解决问题的人的画像。
钟书记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
祁同伟这才继续说道:“我的老师,汉东大学政法系的高育良教授,他现在政法委综治处,抓的就是思想建设和综合治理。他的能力和资历,我想您肯定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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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去吕州坐镇,我想,吕州的政法系统,能很快回到正轨上来。您也能更放心。”
这番话,滴水不漏。
将个人推荐,完美地上升到了为组织分忧,为领导解决难题的高度。
“呵呵。”
钟书记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洞察一切的意味。
“祁同伟啊祁同伟,我倒没看出来,你对干部任用的事情,还挺上心。”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调侃:“要不这样,你别在检察院干了,来省委组织部,帮我的忙怎么样?”
燕文权站在一旁,眼皮都控制不住地跳了跳。
他跟了钟书记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书记用这种方式,跟一个下属开这种“玩笑”。
这哪里是玩笑,这分明是天大的看重!
祁同伟却像是没听出那份看重,反而顺着杆子往下退了一步,姿态放得更低,话语却更显真诚。
“书记,您可千万别拿我开涮了。我这点道行,哪能瞒得过您的眼睛?”
他露出一丝苦笑,坦诚得近乎大胆。
“高老师要是能更进一步,对我这样的学生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以后工作上再遇到难题,去请教老师,我的底气也能足一些。”
“说到底,还是为了能把您交代的差事,办得更漂亮,不给您丢人。”
这番话,既承认了自己的“私心”,又将这份私心,巧妙地与“为领导更好地服务”捆绑在了一起。
燕文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骇然地看着祁同伟,不知道该说他是天真,还是胆子已经大到了通天的地步。
在省委一把手面前,如此剖白心迹,这简直是在走钢丝!
然而,钟书记却没有生气。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了一阵比刚才更加爽朗的大笑。
“哈哈哈!好小子!好一个为了把差事办得更漂亮!”
笑声停歇,他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听说你金山县那几个产业,最近都划归市里了?股份也让出去不少?”
祁同伟心中一凛,没想到这种小事都瞒不过钟书记的眼睛,只能老实回答。
“原本就没指望靠那个赚多少钱,初衷还是想拉扯马桔镇的乡亲们一把。现在本钱收回来了,交给国家来掌管,我们这些做具体工作的,也更放心。”
钟书记满意地点点头。
这才是他真正欣赏这个年轻人的地方,有手段,有野心,但心里还有一杆秤,知道什么是底线。
祁同伟那些产业,他查过,收益大头都变成了金山县的路和桥,真正进个人腰包的,寥寥无几。
“你这个臭小子!”
钟书记用手指虚点了点祁同伟,笑骂道:“跟我这儿还耍上心眼了!行了,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绕过宽大的办公桌,走到祁同伟身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力道,带着千钧之重,也带着一份沉甸甸的期许。
“赶紧给我滚蛋!回去好好工作!”
随即,他的声音一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另外,这次查案的功劳,就跟你推荐高育良这件事,功过相抵了。”
祁同伟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这句话里蕴含的深意。
这是敲打,也是承诺。
他猛然立正,身体挺得笔直,敬了一个无比标准的礼。
“是!谢谢书记!”
说完,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