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烬替凌言挽好发髻,用支白玉簪固定住:“少喝点,你酒量差,别又醉得抱着桅杆喊师尊。”
“我才不会!”霍念梗着脖子反驳,却已忙着往小炉上坐酒壶,灵狐蹲在炉边,尾巴缠着壶柄,像在帮忙控火。
船行至午后,水面渐渐宽起来,远处隐约能看见青灰色的城郭,飞檐在烟霭里若隐若现。
艄公站在船头,指着那片城郭笑道:“前面就是姑苏城了!过了那座宝带桥,就能看见城里的塔影啦!”
霍念扒着舷窗,看着两岸的水榭渐渐多起来,有的临窗坐着弹琵琶的女子,有的檐下挂着红灯笼,连摇橹的水声都染上了几分吴侬软语的柔。
他忽然拽着云风禾的袖子喊:“风禾你看!那桥洞圆圆的,像不像你画里的月亮?”
云风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宝带桥如长虹卧波,十七个桥洞在日光下连成串,每个洞都框着片碧蓝的天。
他点头:“是像。”
凌言靠在苏烬肩头,看着远处的城郭在烟霭里慢慢清晰,忽然轻声道:“快到了。”
苏烬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贴:“嗯,到了姑苏,先去听评弹,再去寻那‘醉春烟’。”
橹声摇碎水面的金光,载着满舱的酒香、花香,和少年人的笑语,朝着那片烟霭中的城郭缓缓去了。
灵狐蹲在舷窗上,望着越来越近的飞檐,忽然“嘤”了一声,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船过宝带桥,水面忽然开阔起来,沿岸的画舫渐渐多了。那些舫船雕梁画栋,朱红的栏杆围着舱体,窗上糊着蝉翼纱,隐约能看见舱内的烛火与晃动的人影。
最惹眼的是居中那艘,舫首立着位绿衣姑娘,鬓边簪着支金步摇,手里抱着琵琶,指尖刚拨响弦,吴侬软语便顺着水波漫过来,缠缠绵绵,像沾了蜜的丝线。
霍念正趴在舷窗上数桥洞,听见琵琶声猛地回头,眼睛瞬间亮了:“欸?那船上有人唱曲儿呢!”
他扒着船舷往外探,红衫被风掀得猎猎响,“风禾你看,那姑娘穿得真好看!”
云风禾刚替灵狐擦去爪子上的糕点渣,闻言抬头,目光扫过那画舫,耳尖倏地红了,忙伸手拉住霍念的衣摆:“别乱看。”
“为何不能看?”霍念转头,一脸不解,“不就是弹琵琶唱曲儿吗?方才在岸边听评弹,你还说好听呢。”
“那不一样。”云风禾声音低了些,“这画舫……咳,总之别盯着瞧。”
他话音刚落,那绿衣姑娘似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竟提着裙摆往舫边挪了两步。她倚着朱红栏杆,对霍念的方向抛了个眼波,步摇上的珠串叮当作响:“这位红衣公子,听得入神?”
霍念没料到她会搭话,顿时愣在原地,脸颊“腾”地红了,像被晚霞染过:“我、我没……”
姑娘轻笑一声,琵琶往臂弯里拢了拢,声音更软了:“瞧几位公子个个俊朗非凡,这般良辰美景,何不上来喝杯薄酒,听小女子唱支新填的《江南好》?”她说着,竟从袖中摸出支玉色的花笺,轻轻往这边一抛。
花笺打着旋儿飘过来,眼看要落在霍念脚边,云风禾忽然抬手一拂,灵力带着风卷过,花笺便改了方向,“咚”地掉进水里,漾开一圈细微波纹。
“风禾你……”霍念见花笺落水,不由得回头看他。
云风禾却没看他,只望着那画舫,拱了拱手:“多谢姑娘美意,我们还要赶路,不敢叨扰。”
绿衣姑娘脸上的笑淡了些,却也不恼,指尖拨了下琵琶,弦音清越:“公子何必拒人千里?小女子这舫上,有新酿的桃花酒,还有刚蒸好的蟹壳黄,配着曲儿吃,最是滋味。”
她目光扫过舱内,落在凌言与苏烬身上,眼尾的红痣动了动,“那位月白衣袍的公子,瞧着气质清雅,定是懂曲的,不来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