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并、凉外面的羌种,叛服无常,自从段颎、皇甫规等,依次出兵讨伐,屡破羌人,西方边境稍微得安;至段颎、皇甫规先后被谗构,征还受罪,羌众势力复炽。
皇甫规已起任度辽将军,独合尚输作刑徒;未得起复。会西州吏民,陆续诣阙,为段颎讼冤,段颎乃得免罪入朝,拜为议郎,出任并州刺史。
会有滇那等羌,入寇武威、酒泉、张掖诸郡,焚掠庐舍,势甚猖狂,凉州几乎被陷没。朝廷闻警,乃复命段颎为护羌校尉,乘驿赴任,滇那等素来忌惮段颎之威,不待交锋,便即请降。
还有当煎勒姐诸羌种,互相勾结,抗拒如故,段颎连年出兵攻击,屡破诸羌;当煎勒姐诸羌人,并皆败北;再由段颎率兵穷追,转战山谷间,大小经数十次,共斩首二万三千级,得获生 口数万人,马牛羊八万余头,收降部落万余,西羌瓦解;段颎因战功得朝廷封为都乡侯。既而鲜卑诱引东羌,与共盟诅,使寇河西,中郎将张奂,方出督幽、并、凉三州,主张招抚;东羌或率众愿降,惟先零羌不肯从命。再由 度辽将军皇甫规,遣使者宣谕先 零;先零三心二意,朝降暮叛,狡黠异常,嗣复进攻抢掠三辅;张奂乃派遣司马尹端董卓出击,阵斩虏首万余人,三辅少安。董卓始此。时尚为汉桓帝末年,有诏问段颎以驭羌方略,段颎独驳去皇甫规、张奂两人计划,力主征讨,朝廷准如所议,听令出兵。
段颎即率兵万余人,赍半月粮,进剿先零羌;自彭阳直指高平,行抵逢义山,望见前面布满羌人,辎重牲畜,累累不绝,颎众不免惊惶;独段颎神色自如,下令军中,分为数队,前张强弩,次持长矛,又次挟利刃,共列三重,再用轻骑分驻两旁,成左右之翼,然后召语将士道:“今去家已数千里,进可图功,退必尽死!各应努力向前,祸福安危,决在今日了。”
亦一激将法。随即向众大呼,麾令杀敌,众皆应声腾跃,逐队奋进,先驱为强弩队,扯弓并射,箭如飞蝗,羌众纷纷避箭;阵势已动,当由长矛利刃两队,乘隙杀入,一番乱搅,好似虎入羊群,无坚不破;再由段颎亲率左右两翼军队,包抄过去,羌人虏众大为骇然,顿时大溃,段颎从后方追剿,斩敌军首级至八千余人,得获牛羊二十八万头,乃收兵回营,露布告捷。时适汉灵帝即位,窦太后临朝,进拜段颎为破羌将军,赐钱二十万,召段颎之子一人为郎中;敕中藏府颁给金钱彩物,犒赏军前,段颎既奉诏,复领轻骑追羌,驰出桥门谷,进抵走马水,侦知败羌屯集奢延泽中,即倍道兼行,一昼夜行二百余里,果然看见羌众在前,麾骑突上,喊杀声震动天地,羌众想不到段颎来到,无暇抵抗敌军,都是回头就跑,略略迟慢,便把性命丢脱了;到了逃至向落川,距离奢延泽已有数十里,方才看见段颎军队停止追击,于是集合溃败的羌军,暂图休息。
段颎又派遣骑司马田晏,率领五千人出发羌东,假(这里假,指的是代理)司马夏育,率领二千人出发攻打羌西;东西并进,夹攻逃羌。羌人也已预防,持械待着,可巧田晏先至,便兜头拦住,与田晏鏖斗,田晏部下只有五千人,未及羌众半数,导致为羌人所包围。两下里拼死力争,正杀得难解难分,那西路人马已奔驰赶到,夏育攻入围场,援应田晏军队,田晏趁势杀出,与夏育驱赶攻击羌众,羌众复败,窜至令鲜水上,倚流自固。
田晏使人飞报段颎军营,段颎亲自前往接应,会同田晏、夏育两军,再向前行。到了令鲜水旁,军士们已皆饥渴,水源乃为羌众所占据,无从汲饮,当由段颎勒令众军一齐前进,驱赶虏众奔向水源,羌虏连败心惊,因此却逃走,段颎军队才得于取水解渴,炊饭疗饥;饥渴既解,精神又振,更是越水攻击羌众,且战且追,直接抵达灵武谷。
羌众背山为阵,拟决一死战;段颎见他立住不动,已料透羌人心意,索性披甲先登,怒马突阵,又是一激将法。将士无不感到振奋,相率随上,一当十,十当百,杀得羌众弃甲拽兵,四处奔散。
段颎复穷追至三日三夜,斩杀羌军无数;到了泾阳,军士皆脚下生茧,方停足不追,余羌俱窜入汉阳山谷间,段颎拟休养数旬,再进军荡平余羌。
这个时候中郎将张奂,上言:“东羌虽已残破,余种还不易消灭,段颎性情轻浮而果敢,臣担心他吃败仗,难保常胜。应当用恩信招降,才没有后悔。”
朝廷乃下诏停止段颎再进军,谕令审慎。段颎已决志平羌,复书申请道:
“臣本来知道东羌虽然兵多,但软弱容易制服,所以近陈愚见,想为永久安宁的计策。而中郎将张奂说羌虏强不易击败,应该招降。陛下圣明,相信并采纳了臣的没有远见的话,使臣的谋划得以实现,不用张奂的计策。事实与张奂所说的相反,张奂于是心怀猜恨。信了叛羌的话,而又修改了他们原来的词意,说臣的兵多次伤败,又说羌人也是秉天之一气所生,是杀不尽的,山谷广大,不可空静,血流遍野,伤和气,招灾祸。臣想周秦之际,戎狄为害;光武中兴以来,羌寇很强盛,杀也杀不尽,已经投降,又反叛。现在先零杂种,反复无常,攻陷县邑,剽劫人物,掘冢抛尸,不管生的死的,都受他们的祸害,老天震怒,借臣的手以讨伐。从前邢国无道,卫国讨伐它,出兵而天降霖雨,解缓了旱灾;臣进军经炎热的夏天,接连不断获得好雨,年岁丰收,人民没有疾疫。上占天心,不降灾伤;下察人事,很得人心,所以能够打胜仗。自桥门以西、落川以东,原来的官府县邑,连续不断,不是深险绝域的地方,兵车骑兵行走安全,没有伤败。张奂身为大汉官吏,身为将领,驻军两年,不能平定寇乱,只想修文,不想用武,招降凶猛的敌人,荒诞无稽的空话,大而无益。为什么这么说呢?从前先零寇边,赵充国把他们迁到内地;煎当扰边境,马援把他们徙到三辅,开始归服,最后还是叛变了,至今为害。所以有远大眼光的人,认为这是最可忧的。现在边郡户口稀少,屡次被羌人侵害,想要投降的寇虏与平民杂居,正如种植多刺的枳木和棘木于良田中,养毒蛇于室内一样,多么危险啊!所以臣遵奉大汉的声威,建立长久的策略,要斩断根本,不能让其再度繁殖生长,原来计划三年的费用五十四亿,现在还刚刚一年,花耗不到一半,余寇已成残焰,不久即可消灭。臣每次奉诏,而军队在外,不可由内指挥,希望完全如这句话说,任臣专责,临机应变,不失权宜。务使羌虏殄而西徼常安,则臣庶足报国恩于万一,区区此意,不尽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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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灵帝建宁二年(169年),当时朝廷方有内变,宰辅权阉,互相私斗,至有窦武陈蕃骈戮等事,未遑顾及外情,所以段颎虽复奏,不闻详细批答;但遣谒者冯禅,抚慰汉阳散羌,羌众正在穷蹙,情急愿降,受招抚者约有四千人。
段颎闻报,复上书言认为现在正是春播时间,百姓都在田野劳动,羌人虽然暂时投降,公家没有粮食,羌虏一定再要为盗贼,不如乘虚进兵,势必消灭。
朝廷又搁置不报。
夏天,段颎自己进营,离羌驻扎的凡亭山四五十里,派田晏、夏育率领五千人据守山上。羌人率众来争,蚁聚山下,仰首大呼道:“田晏夏育曾否在此?可来与我决一死生!”无非是恐吓伎俩。
晏育听了,当然动愤,便鼓励将士,下山力战,卒破群羌;羌众向东奔溃,走入射虎谷中,分守诸谷上下门。
段颎计划将羌军一举消灭,不使他们再逃散了,于是派千人在西县结木为栅,广二十步,长四十里,阻拦他们。分派田晏、夏育率七千人,悄悄地黑夜上西山,构筑阵地,离羌人一里许。又派司马张恺等率三千人上东山。羌人发觉,向田晏等进攻,分别遮堵汲水道。段颎自己率步兵、骑兵进击水上。羌人退走,段颎于是与张恺等挟东西山,挥兵进击,羌人大败并溃散。段颎追至谷上下门穷山深谷之中,处处击破。斩其主帅以下一万九千人,获牛马骡驴毡裘庐帐什物不可胜数。冯禅所招降的四千人,分别安置在安定、汉阳、陇西三郡,至此东羌全部平定。段颎自出征来共一百八十战,斩敌首三万八千六百余级,获牛马羊骡驴骆驼四十二万七千五百余头,用费四十四亿,军士战死四百余人。朝廷改封段颎新丰县侯,食邑万户。
段颎驭军仁怨,士卒罹伤,辄亲自省视,手为裹创,在营数年,未尝一日安寝,上下甘苦同尝,故人人感德,乐为效死。当时皇甫规、张奂,并以防边着名,段颎与他鼎足并峙。
皇甫规字威明,张奂字然明,段颎字纪明,三人皆籍隶凉州,世称为凉州三明,这且待后再表。
且说李膺、杜密等人,自经陈蕃窦武失败,复致连坐,一体废锢。偏是声名未替,标榜益高,前此尝号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三君皆死,海内无不痛惜。此外尚有八俊八顾八及八厨诸名称:八俊就是李膺、杜密、荀昱、王畅、刘佑、魏朗、赵典、朱寓,俊字的意义,无非就是说他是人中英杰;八顾系是郭泰、东慈、巴肃、夏馥、范滂、尹勋、蔡衍、羊陟,顾字的意义,谓能以道德引导他人;八及乃是张俭、岑晊、刘表、陈翔、孔昱、范康、檀敷、翟超,及字的意义,谓能导人追宗;八厨便是度尚、张邈、王孝、刘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厨字的意义,谓能仗义疏财。这三十二人,除尹勋、巴肃被诛戮外,统尚留存,士人竞相景慕;惟阉宦权竖视为仇雠,每下诏书,辄申党禁。
中常侍候览,为了张俭毁冢一事,衔怨甚深,嘱使乡人朱并上书告张俭。并素奸邪,为张俭所弃,当然仰承览意,诬称张俭与同乡二十四人,私署名号,图危社稷,封章朝上,诏令夕颁,即饬有司严捕张俭等人。长乐卫尉曹节,复讽朝臣奏发钩党,请将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密、朱寓、荀昱刘儒、翟超、范滂诸人,一并逮捕治罪。
汉灵帝刘宏年方十四,召问曹节等道:“如何叫做钩党?”
曹节应声道:“就是私相勾结的党人!”
汉灵帝刘宏又问道:“党人有何大恶,乃欲加诛?”
曹节又答道:“谋为不轨!”
汉灵帝更问道:“不轨欲如何?”
曹节直答道:“欲图社稷?”
汉灵帝乃不复言,准令逮捕治罪。看这个皇帝所问数语,好似痴呆,怪不得为宵小之人所迷惑。李膺有同乡士人,得知风声,急忙赶往告诉李膺说道:“祸变已至,请速逃亡!”
李膺慨然道:“事不辞难,罪不逃刑,方不失为臣;我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将何往?”乃径诣诏狱,终被掠死;妻子徙边,门生故吏,并被禁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