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廉吏迁官,直臣伏阙(2 / 2)

济公传奇 王钟亭 3275 字 9小时前

延熹三四年间,西羌复叛,护羌校尉段颎,屡次出兵讨伐,无战不捷;可奈羌众刁顽,出没无常,此去彼来,彼仆此起,累得河西一带,鸡犬不宁。

烧当烧何诸羌,先寇陇西金城,已被段颎击退;嗣又有先零羌零吾羌等,进寇三辅,转入并凉二州,段颎复调集湟中义从诸兵,前去堵截。偏凉州刺史郭闳,贪功忌能,多方牵掣颎军,使不得进,义从诸兵,役久思归,陆续溃叛;郭闳且上书弹劾段颎,反责咎他不能抚下,遂致朝廷震怒,逮段颎下狱,输作徒刑。

河西失一长城,羌众愈炽。时皇甫规为泰山太守,平定剧贼叔孙无忌,威震一方,他本家居安定,熟悉羌人情况,因闻叛羌猖獗,志在奋效,乃即慨然上疏道:

自臣受任,志竭愚钝,实赖兖州刺史牵颢之清猛,中郎将宗资之信义,得承节度,幸无咎誉。今猾贼就灭,泰山略平,复闻群羌并皆反逆,臣生长邠岐,年已五十有九,昔为郡吏,再更叛羌,预筹其事,有误中之言;臣素有痼疾,恐犬马齿穷,不报大恩,愿乞冘官,备单车一介之使,劳来二辅,宣国威泽,以所习地形兵势,佐助诸军。臣穷居孤危之中,坐观郡将,已数十年矣,自鸟鼠山至东岱,其病一也。力求猛敌,不如清平,勤明吴孙,未若奉法,前变未远,臣诚戚之;是以越职尽其区区,伏赐垂鉴。

这疏文呈入朝廷,朝廷有诏令皇甫规为中郎将,使持节监关中兵,前往讨伐诸羌。皇甫规受命西行,既至凉州,立即部署兵马,出发袭击羌众,斩首至八百级,羌众乃退;皇甫规复晓谕威信,随机招抚,相率畏怀,互为劝降,投诚至十数万人。

到了次年,沈氐羌又入寇张掖酒泉,皇甫规发降羌前往防御,适值暮春霪雨,疫气熏蒸,军中陆续传染,十死三四,皇甫规亲至营帐,巡视将士,三军感奋,壁垒一新,羌人望风震慴,遣使乞降。

安定太守孙儁,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贪残狼藉,多杀降羌;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又皆倚恃权贵,不遵法度,规按罪条奏,或免或诛,羌人更不胜感激,翕然听命。

沈氐羌豪滇昌、饥猛等,带领十余万口人,共诣皇甫规军营,长叩请罪;当由皇甫规善言抚慰,扶令起身,延入座中,晓示祸福利害,滇昌等应声如响,欢跃而去。试想!如皇甫规这番功绩,应该从优议叙,晋锡崇阶;谁知朝中那些腐竖,因他弹劾朝廷去除私党,且没有什么私赠,竟在汉桓帝面前,交相谗言构陷,反而诬告皇甫规贿赂嘱通群羌,虚词降服。汉桓帝刘志也是糊涂得很,冒然下玺书责问皇甫规。皇甫规忧愤交并,因复上书自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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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之秋,戎蠢丑戾,爰自西州,侵入泾阳,旧都惧骇,朝廷西顾,明诏不以臣愚驽怠,使率军就道;幸蒙威灵,得振国命,羌戎诸种,大小稽首,所省之费,约一亿以上,以为忠臣之义,不敢告劳,故耻以片言自及微效。然比方先事,庶免罪悔,前践州界,先奏郡守孙儁,次及属国都尉李翕,督军御史张禀;旋又劾凉州刺史郭闳,汉阳太守赵熹,陈其过恶,执据大辟。凡此五臣,支党半国家,下至小吏,所连及者复有百余,吏托报将之怨,子思复父之耻,载贽驰车,怀粮步走,交构豪门,竞流谤讟。云臣私贿诸羌,仇以钱货。若臣以私财,则家无担石,如物出于官,则文簿易考。就臣愚惑,信如言者,前世尚遗匈奴以宫姬,镇乌孙以公主,今臣但费千万以怀叛羌,则良臣之才略,兵家之所贵,将有何罪负义违理乎?自永初以来,将出不少,复军有五,动资巨亿,有旋车完封,输入权门,而名成功立,厚加爵赏;今臣还督本土,纠举诸郡,绝交离亲,戮辱旧故,众谤阴害,固其宜也!臣虽污秽,廉洁无闻,今见复没,耻痛实深,传称鹿死不择音,谨冒昧略上!

汉桓帝得书,虽然免去其谴责,但仍然将皇甫规召还都中,使为议郎。中常侍徐璜、左悺,尚欲向皇甫规求取贿赂,屡次遣私人问皇甫规功状,皇甫规终不一答;徐璜等人恼羞成怒,再将前案提起,逼迫皇甫规就吏。皇甫规毅然对簿,词不少屈。亲友属僚,多劝皇甫规从权贬节,且各欲为皇甫规醵资,馈遗权阉,皇甫规誓死不从。于是罗织成狱,说是余寇未绝,坐系廷尉,罚令至左校署充工;可悲,可叹!幸亏三公从中解救,又有太学生张凤等三百余人,诣阙陈书,代皇甫规鸣冤,皇甫规始得赦罪,罢遣归家。

会南中变起,长沙零陵一带,盗贼啸聚,进攻桂阳;艾县贼又相继响应,焚长沙,掠益阳;零陵武陵诸蛮,复乘势蠢动,四出劫掠。御史中丞盛修,奉诏往讨,反为贼败;南郡太守李肃,弃城逃生;主簿胡爽,叩马谏诤,被肃杀死,朝廷捕肃处斩;荫恤爽子,特令太常冯绲为车骑将军,督兵剿贼。

冯绲见前时所遣将帅,往往被宦官陷害,因此请中常侍一人偕行,监察军费,乃命张敞监军;前武陵太守应奉,有德及民,舆情翕服,冯绲又调令同往。及抵长沙,便使奉晓谕贼众,贼军果然释械请降;进击武陵蛮,斩首四千级,受降十余万,荆州平定。

冯绲归功应奉,荐为司隶校尉,自乞骸骨归里,有诏不许。

惟宦官向冯绲索赂,不得如愿,遂嗾使监军张敞,奏称冯绲挈美婢二人,戎服从军,又至江陵勒石纪功,妄为夸张,请下吏案验;尚书令黄儁,谓冯绲无罪,才得罢议。

赵年桂阳复乱,由太守陈奉讨伐平定,冯绲终坐此免官。狐鼠凭城,难为功狗。前冀州刺史朱穆,复起为尚书,目睹宦官骄横,不忍缄默,因申疏力谏道:

案本朝故事,中常侍参选士人,建武以后,乃悉用宦者,自延平以来,濅益贵盛,假貂珰之饰,处常伯之任,天朝政事,一更其手,权倾海内,宠贵无极,子弟亲戚,并荷荣任,故放滥骄溢,莫能禁御。凶狡无行之徒,媚以求官,恃势怙宠之辈,渔食百姓,穷破天下,空竭小民,愚臣以为可悉罢省,遵复往初,率由旧章;更选海内清净之士,明达国体者,以补其处,则陛下可为尧舜之君,众僚皆为稷契之臣,兆庶黎民,蒙被圣化矣!

奏疏入宫不得省阅,朱穆待了数日,未见批答,乃入朝进见,伏阙面陈道:“臣闻汉家旧典,尝置侍中中常侍各一人,省览尚书事,又有黄门侍郎一人,传发书奏,这三人统用士族。自和熹太后临朝,不接公卿,始用阉人为常侍小黄门,通命两宫,嗣是以后,权倾人主,穷困天下,今宜一律罢遣,博选耆硕,与参政事,方可追复前规,再臻盛治。愿陛下勿疑!”

汉桓帝听着,默不一答,面上且现出怒容。朱穆伏不肯起,当由左右传旨令退,好多时方才起来,徐徐退去。

这些奸人宦官仇恨朱穆耿切正直,屡次加于诋毁,朱穆义愤填膺,不得伸明,疽疮突发于背上,没多久就病终,享年六十有四。总计朱穆居官数十年,蔬食布衣,家无余产,公卿共表穆立节忠清,虔恭机密,守死善道,宜蒙旌宠;汉桓帝乃下诏褒叙,追赠朱穆为益州太守。

先是朱穆父亲朱颉为陈相,修明儒术,颉殁后,由朱穆与诸儒考依古义,谥为贞宣先生;及朱穆病逝,陈留人蔡邕,复与门人述朱穆体行,谥为文忠先生。前太尉黄琼,家居二年,老病益剧,自思权阉当道,未能力除,常引为己憾。特草成遗疏千言,使人赍至阙廷,由小子节录如下:

陛下初从藩国,爰升帝位,天下拭目,谓见太平;而即位以来,未有胜政。诸梁秉权,竖宦充朝,重封累职,倾动朝廷;卿校牧守之选,皆出其门,羽毛齿革明珠南金之宝,殷满其室,富拟王府,势回天地;言之者必族,附之者必荣,忠臣惧死而杜口,万夫 怖 祸而木舌;塞陛下耳目之明,更为聋瞽之主。故太尉李固杜乔,忠以直言,德以辅政,念国忘家,陨殁为报,而坐陈国议,遂见残灭,贤愚切痛,海内伤惧。又前白马令李云,指言宦官罪秽宜除,皆因众人之心,以救积薪之敝;弘农杜众,知云所言宜行,惧云以忠获罪,故上书陈理之,乞同日而死;所以感悟国家,庶云获免。而云既不辜,众又并坐,天下尤痛,益以怨结,故朝野之人,以忠为讳。尚书周永,昔为沛令,素事梁冀,借其威势,坐事当罪,越拜令职;及见冀将衰,乃阳毁示忠,遂因奸计,亦取封侯;又黄门协邪,群辈相党,自冀兴盛,腹背相亲,朝夕图谋,共构奸宄,临冀当诛,无可设巧,复记其恶,以要爵赏。陛下不审别真伪,复与忠臣并时显封,使朱紫共色,粉墨杂蹂,所谓抵金玉于沙砾,碎珪璧于泥涂,四方闻之,莫不愤叹。臣至顽驽,世荷国恩,身轻位重,勤不补过;然惧于永殁,负衅益深,敢以垂绝之日,陈不讳之言,庶有万分,无恨三泉。

这本奏章,也是自知必死,尽言规主。

怎奈何汉桓帝刘志沉迷不醒,看了这班刑余腐竖,好似再造恩人,无论他们如何凶横,总是不忍撵逐,坐使赤胆忠心的黄世英(黄琼字世英),饮恨以终。

讣闻朝廷,总算予谥忠侯,追赠车骑将军。

有诗叹道:

临死犹闻上谏章,良言未用志难偿;

臣躯虽逝忠常在,赢得千秋一字香。

黄琼既殁,四方名士,争往会葬,多至六七千人;独有一儒生前来吊丧,举动行止,与众人迥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