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勇拟暂从休养,筹备刍粮,俟至士饱马腾,再去攻击车师后王。好容易已越一年,是延光四年。春光和煦,塞外寒消,草木已渐生长,正好乘此兴师。班勇遂发敦煌张掖酒泉三郡兵马,共六千骑,又征鄯善疏勒及车师前部兵,亦不下五六千,由班勇亲自督率,前往攻打车师国后朝廷王军就。军就亦领兵万余人,出庭迎敌,不意班勇部下,统是勇壮得很,一阵交锋,已被杀得人仰马翻,军就连忙退回,部众已丧失了好几千名。一时惶急失措,欲向北匈奴求援,又恐道远难及,没奈何硬着头皮,再图守御。偏来兵厉害得很,乘胜直入,锐不可当,部众出去招架,不是惊散,就是杀死。霎时间庭中大乱,只见外面大刀阔斧,一齐杀来,此时欲逃无路,还想拚死再战,蓦然听得一声箭响,仔细审视,那箭镞已到面前,慌忙把头一偏,右肩上适被射着,痛不可耐,竟致晕倒。
待至苏醒转来,四肢早经捆住,不能动弹;还有匈奴使人,也在旁边陪着捆绑,束作一堆。俄而有数人驰至,把他两人扛抬了去,好似牛羊一般,直至汉前长史索班死处,作为祭品。号炮两振,军就与匈奴使人,头皆落地,魂灵儿从头中飞向鬼门关上挂号去了。不愿同生,但愿同死,两语可为两人写照。
班勇既枭斩军就,传其首级到达京师,露布报捷。自是车师前后庭,又得开通,西域各国,复震慑汉威,陆续归附。
真个是父作子述、两世重光呢!好个肖 子。
汉安帝刘祜听闻得西域复通,心又放宽,乐得逍遥自在,倒把那班勇功绩,搁置一旁,并没有甚么赏赉。且当时廉直大臣,第一个要算司徒杨震。永宁二年秋季,迁杨震为太尉,似乎知人善任,偏是小人道长,君子道消,结果是易明为昏,崇邪黜正,终落得朝廷柱石,化作尘沙,说来既觉可痛,尤觉可叹!
太尉刘恺,因病免官,由杨震继为太尉,另用光禄勋刘熹为司徒。安帝之舅耿宝,已拜大鸿胪,特为宦官李闰兄弟说情,托杨震录用。杨震不肯相从,耿宝一再前往问候,且与杨震语道:“李常侍为国家所重,欲令公辟除乃兄,主上亦曾允许,宝唯有传达上命罢了!”
杨震正色道:“如朝廷欲令三府辟召,应先敕下尚书,但凭私嘱,不敢闻命!”
耿宝见杨震定意拒绝,悻悻自去。阎皇后兄长阎显,亦进任执金吾,向杨震有所荐托,杨震亦不许。司空陈褒,已经罢去,后任为宗正刘授。他想讨好贵戚,一得风声,不待请托,便辟召李闰兄,及阎显意中的私亲,旬日间并见超擢。
延光二年(123年)十月,汉安帝刘祜在国库资金短缺的情况下,派人给乳母野王君王圣大规模修建宅第,位于津城门内,合两坊为一坊,屋舍毗连不绝,雕修缮饰,穷极巧伎,攻山采石,大匠左校别部将作合几十处,转相迫促,花费巨亿。
杨震为汉家首辅,实属忍无可忍,因再上书力谏说:“臣听说耕种九年必有三年的储备积蓄,所以尧帝遇到洪水灾害时,人民照样有饭吃,有衣穿,不受饥饿折磨。臣思虑,如今灾害发生,且日见扩大,百姓储备空虚,不能自足,再加上蝗虫成灾,羌虏侵掠,边关震扰,战事连年不息,兵马粮草难以供应,大司农主管的国库资财匮乏,恐怕国家到了难以安定的时候了。臣适才看到陛下下诏为阿母在津城门内大建府第,合两坊为一坊,将街道都占完了,雕刻装饰极其精致。如今盛夏,正是草木旺长农业生产大忙的时候,在自然灾害严重、国库空虚、农业大忙的情况下,动用大量人力、财力、物力,开山取石,修建府第,不是很不合时宜吗?特别是动用大匠、左校以及其它官员,建造衙门官署几十处,相互攀比,费用过亿,耗资特别巨大。周广、谢恽兄弟,既不是皇上重要亲戚,又不是皇室枝叶贵属,仅仅依附皇上周围亲幸的奸债小人,与樊丰、王永等人共分权力,嘱托遍布州郡,威势动摇大臣,宰相衙府想征召人材,大多都要看他们的眼色行事,被招来的人差不多都是通过行贿买官的无能之辈,甚至一些过去因贪污纳贿被禁锢不许做官的人,一些放浪形骸、胡作非为的人,也都通过行贿重新得到了高官显位,以致黑白混淆,清浊不分,天下舆论哗然,都说上流地位是用金钱买来的,使朝廷招来无数讽刺漫骂。臣曾听老师说过:“”国家向人民征用赋役太多的话,百姓财尽就会埋怨,力尽就会叛乱。百姓同朝廷离心离德了,朝廷怎么去依靠百姓?”所以,孔子说:“”百姓不富足,君王又怎能富足呢?”请陛下斟酌考虑。”
这建议呈入,好似石沈大海一般,并不见答。可见汉安帝实在是昏君。
樊丰、周广、杨恽等人,统皆恨杨震切齿,就是野王君王圣母女,亦视若仇雠,恨不将杨震即日摔去。樊丰、谢恽等看见杨震连续进谏都没有被汉安帝刘祜采纳,于是无所顾忌,便假造诏书,调发大司农的钱谷、大匠见徒的材木,各自修建起家舍、园池、庐观,劳役花费无数。
小主,
遂致变异相寻,京都地动。杨震因屡谏不从,愤闷已极,何不引退?因岁暮不便陈词,勉忍至次年正月,申上直言道:
臣备台辅,不能奉宣德化,调和阴阳;去年十一月四日,京师地动。臣闻师言:“地者阴精,”当安静承阳,而今动摇者,阴道盛也。其日戊辰,三者皆土,位在中宫,此中臣近官持权用事之象也!臣伏惟陛下以边境未宁,躬自菲薄,宫殿垣屋倾倚,枝柱而已,无所兴造,欲令远近咸知政化之清流,商邑之翼翼也。而亲近幸臣,骄溢逾法,多发徒士,盛修第舍,卖弄威福,道路喧哗,众听闻见,地动之变,近在城郭,殆为此发!又,冬无宿雪,春节未雨,百僚焦心,而缮修不止,诚致旱之征也。《书》曰:“鞬恒旸若,”臣无作福作威玉食,唯陛下奋乾坤之德,弃骄奢之臣,以掩妖言之口,奉承皇天之戒,无令威福久移于下,则阳长阴消,天地自无不交泰矣!
杨震所言虽然激切,怎奈汉安帝已为一群小人所蒙蔽,任他如何说法,始终不理。且嬖幸愈加侧目,往往在汉安帝身旁谤 毁杨震,汉安帝刘祜已渐觉不平。惟杨震为关西名儒,群望所归,若一时将他除去,免不得物议沸腾,摇动大局,所以那群小人尚有畏心,未敢无端加害。尚知畏清议么?
不久,河间郡有一名叫赵腾的男子来到宫门上书,批评朝政得失。汉安帝阅后非常生气,大骂赵腾是无知小民,下诏将赵腾收捕入狱,对其严刑拷问,最后以诬惘汉安帝的罪名结案。
杨震知道这个事情后,深为赵腾刚正不阿直言而遭受此难深为同情,于是立即上书给朝廷,欲营救赵腾。他说:“臣听说尧舜时代,在朝廷置放敢于直谏的鼓,标立敢于诽谛的木,用以鼓励官吏和百姓给皇帝提批评意见;殷周时代的英明君主,特别注意倾听百姓的怨愤谩骂和不满,用以修正自己治国中的缺点和错误,用德行去教育感化人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下情尽数上达,使人民无所忌讳地畅所欲言,让最下层人都能把意见讲出来,以便广泛采纳众议扩集思广益。如今赵腾虽因言语激烈攻击朝政而获罪,但这与那些杀人放火的犯罪分子是有明显差别的,臣请陛下减免已经定下的罪名,保全赵腾的性命,并以此鼓励最下层的广大人民坦率直言,以求广开言路,获取教益。”
汉安帝刘祜看了杨震的奏章,仍然无动于衷,不知醒悟,命人将赵腾押赴都市斩首。
伯起!伯起!何不起身亟去?是年为延光三年,汉安帝想往外面游览,借着望祀岱宗的名目,出都东巡。文武百官,多半扈行,独太尉杨震,及中常侍樊丰等,却都留住京都,未尝随去。
樊丰等因乘舆外出,越好擅用帑藏,移修第宅。原来为此,故未随行。偏被太尉掾高舒,召大匠令史等,底细考核,查出丰等前时捏造伪诏,呈与杨震。
杨震因汉安帝东巡,未便举告揭发,只好待回銮后,然后奏闻。何不飞使驰奏?樊丰等闻信,很是慌张,日夕与党羽与秘密商量,意欲先发制人,为自保计。也是杨伯起命运该绝,不先不后,竟有星变逆行的天象,被阉党作为话柄,构成邪谋。一俟汉安帝回来,将到都门,急忙先去迎谒,伪言还宫须待吉时,请汉安帝至太学中,暂时休息,应吉乃入。
汉安帝还道他是真心爱主,当即依议。及驾入太学,樊丰等得乘间密奏,说是太尉杨震,袒庇赵腾,前因陛下不从所请,心怀忿怼,意图构逆,所以上见星变,显示危机,请陛下先行收押杨震,方可入宫。
汉安帝尚未肯信,踌躇半晌,方语樊丰道:“杨震乃为名士,难道也如此不法么?”
樊丰应声道:“杨震为邓氏故吏,邓氏既亡,怪不得杨震有异心了!”谗口可畏,杨震由邓陟辟举,见前文。
汉安帝愕然点首,便夜遣中使,前往收太尉杨震印绶,策免杨震官职。杨 震 不防有此一举,既被权阉占了先着,悔亦无益,当将印绶交出,坦然归第,闭门韬晦,谢绝交游。
哪知汉安帝还宫以后,擢升耿宝为大将军,耿宝与杨震挟有宿嫌,又由樊丰等从旁煽风点火构加陷害,竟奏称杨震不服罪,仍然心怀怨望。有诏遣杨震归里。
杨震奉诏即行,来到夕阳亭,慷慨地对他的儿子、门生们说:“死是一个人不可免的。我蒙圣恩居位,痛恨奸臣狡猾而不能诛杀,恶嬖女倾乱而不能禁止,还有什么面目见天下人呢?我死之后,只用杂木为棺,布单被只要盖住形体,不归葬所,不设祭祠。”说完,杨震于是服毒而死,时年七十余岁。
有诗叹道:
拚死何如预见机,网罗陷入已难飞;
夕阳亭下沉冤日,应悔当年不早归!
杨震已死,樊丰等尚不肯干休,还要设法摆布,欲知他如何逞毒,待至下回叙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