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女子与他记忆中的母亲渐渐重合——那总是带着药香的温暖怀抱，那教他认草药时轻柔的嗓音......

"峨眉，你这是——"红绡话未说完，峨眉已伸出纤指，轻轻点在画中人的脸庞上。

"是她让我告诉你们的......"峨眉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这句话像惊雷炸响在院中。

"什么？"李当归猛地抬头，"你说是我娘......让你这么告诉我们的？"

峨眉见他终于明白，满意地点点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总算还是个明白人。

红绡听到峨眉的话，指尖已经有些微微发颤。

她的眼神中，有惊讶、有思念、有不解，还有一丝...害羞？

思绪万千。

汀兰在她的心中，无疑是最为重要的人，当初她在北方逃难时，是汀兰救了她，将她带到了白虎城，还每日细心照顾她，抚养她，因此，汀兰对于她来说，和母亲没有任何的区别。

那么，汀兰的话，对于她来说是否等同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红绡的心头一颤。

她与汀兰并非亲生母女，与李当归自然也不是亲姐弟，若真要论起来二人确实可以...

此时峨眉这么一提，让她突然想起——

那年汀兰刚生下灵芝和朱砂不久，又怀有身孕时，曾半开玩笑地问她："小红绡，若这次是个男孩，等他长大了，你可愿嫁给他？"

年幼的她未经思索就应下了，还说这样就能永远陪在汀兰姐身边了。

回忆至此，红绡心头一紧。

那时的童言稚语，她根本不曾当真，更未想过竟是许下了婚约。

可如今细想，那番话是否该作数？

虽然她比李当归年长几岁，但年岁倒也相仿。

至于李当归的品性为人，更是挑不出任何毛病...

若这真是汀兰姐的意思...

这个念头一出，红绡心头顿时一惊。

不行......

她急忙掐灭这个念头。

她知道李当归心里装着宁芙。

我在想什么！

红绡猛地摇头，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她怎么能有这种念头？

红绡终是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向李当归。

谁知少年也正望过来，四目相对的刹那，两人脸上同时飞起红晕，又慌忙别开脸去。

李当归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这件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了。

若峨眉所言非虚——

不，她定不会说谎。

李当归知道，峨眉曾在北方见过自己的母亲。

那这桩婚事竟真是母亲的意思？

可这突如其来的"父母之命"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开什么玩笑...

他在心里暗道。

若要娶妻，除了宁芙他从未想过第二人选。

红绡于他，从来都是如姐如友的存在。

但转念又想，他也能理解。

母亲当年许下这话时，尚不知身在何方，更不了解他与红绡如今的关系...

"红绡姐。"他终是鼓起勇气开口，声音有些发紧。

红绡此时正低着头，纤白的手指反复整理着早已齐整的药材："嗯...你说..."

"等找到我娘，我会与她说明白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李当归认真开口道。

药材堆里，红绡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她依旧没有抬头，只轻轻应了声："嗯，知道了..."

声音轻得像一缕烟，辨不出情绪。

峨眉看着二人看样子似乎是不准备答应，眉头微微蹙起。

她先是转向红绡，语气竟带着几分哄劝："红绡...听话..."

红绡闻言哭笑不得，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峨眉，这件事你还是别担心了..."

峨眉闻言似乎有些犹豫，只见她忽然从袖中摸出一本皱巴巴的小册子，指尖飞快地翻动着纸页。

李当归认出这正是她常随身携带的那本。

只见她仔细查看某页内容后，突然坚定地合上册子，摇头道："不行...我答应过她...你们一定要在一起...她说过...合适的...很合适的..."

红绡闻言耳尖通红，低着头不再言语，只是捋了捋耳边的一缕秀发，那模样竟像是默许了这桩婚事一样。

李当归见红绡竟然不说话了，顿时急了："峨眉姑娘，不行啊，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说过，到时候会和我娘解释的，你真的不用担心这件事的。"

"那你就不能...也喜欢红绡？"峨眉突然打断他，黑漆漆的眸子直直望过来，"红绡可好了..."

"我知道红绡姐很好，但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李当归也很是无奈。

"不行。"峨眉依旧固执地摇头，还是重复那句话，"她说过...你们两个...一定会很合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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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当归一时间有些慌了，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手足无措之际，红绡突然轻声道："峨眉，我知道了。"

她抬起眼帘，眼波平静如水，"我会嫁给当归，他也会娶我。"

李当归愕然转头，却见红绡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

少年见状，顿时会意，红绡这是要来一个“缓兵之计”，想要试图欺骗峨眉，于是也连忙附和："啊，对，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我答应就是..."

果不其然。

峨眉闻言，直接白袖轻挥，手中那幅画卷瞬间消失无踪，想必已回到红绡房中原位。

她也不再多言，低头继续摆弄药材，仿佛方才的事情从未发生。

李当归暗自松了口气，他还真没想到峨眉竟这般好糊弄。

红绡却始终沉默，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而尴尬。

唯有峨眉神色如常，丝毫不觉异样。

三人静默良久，李当归终是按捺不住，随意找了个话题开口道："那个...峨眉姑娘，这几日你都会住在玲珑坊吧？"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打破了沉默，红绡紧绷的神色也稍稍缓和。

峨眉头也没抬，只摇了摇头："我...一会回家。"

"什么？"红绡和李当归同时惊呼，先前的尴尬顿时被惊讶取代。

红绡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峨眉，你今晚不留下来？"

她的眼神里明显带着不解，她也完全没预料到峨眉会说这话，更不想峨眉离开。

所以，若峨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一定会想办法把峨眉留下来。

峨眉抬眸，见红绡神色急切，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想法。

于是略作思索道："我回家拿些东西...晚上回来..."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红绡...你要给我做好吃的..."

红绡心里一松，这才展颜："好，我等你。"

随即转向李当归："当归，不如你陪峨眉走一趟？"

"好。"李当归爽快应下，他正想借此机会单独询问峨眉些事情。

但转念又疑惑道："不过...峨眉姑娘，你家在何处？"

峨眉淡淡地开口："山上。"

"哪座山上？"李当归疑惑地问道，之前峨眉似乎就提起过，那时李当归也没多问。

此时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西城外那座山上的白玉庭院——白先生和那位九前辈所在之处。

峨眉的家不会也在那里吧？

但只见峨眉忽然抬起手，指向了北方。

李当归这才恍然，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原来在城北那边啊。"他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日头已经西斜，若是要去城北的山上，现在就得动身了。

"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少年提议道，"不然怕是赶不回来吃晚饭。"

红绡也轻声提醒道："嗯...峨眉，若真要回去，还是早些动身为好。"

峨眉闻言，二话不说便站起身来，头也没回就径直朝门口走去。

李当归见状也连忙起身跟上，临出门前还不忘回头对红绡挥挥手，示意她放心。

转眼间，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院门外。

只剩下一片空荡荡的院子。

院中重归寂静，红绡独坐原地，不禁莞尔。

峨眉这说走就走的性子，当真是干脆利落。

她继续优雅地整理着地上的药材，纤纤玉指将药草分门别类。

可不知怎的，她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最后竟停在了半空。

然后，整个人看着门口的方向，好像走神了。

屋檐上，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正优雅踱步。

它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蓬松的尾巴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忽然，猫儿脚步一顿，歪着头看向院中——那个红衣女子，此刻竟如雕塑般静坐在梨花树下，连指尖拈着的药草都忘了放下。

"喵~"白猫轻唤一声。

这声猫叫让红绡如梦初醒。

她抬眸望去，见是那只常来串门的白猫，唇角不觉漾起往日的优雅笑意。

白猫见她回神，这才满意地甩了甩尾巴，继续它的屋檐巡游。

红绡低头看着手中捏皱的药草，轻轻将它抚平。

良久，终是忍不住对着飘落的梨花瓣呢喃："汀兰姐...你当真...希望我嫁给他么..."

微风拂过，院中的药香似乎更浓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