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没错,谢兄会帮自己的!……
一连放晴了好几天的清河镇在子夜时分迎来了一场罕见的暴雨,风雨肆虐,吹得枯树翠柳竞折腰。
进了赌坊的崔玉生并没有延续白天的好运气,非但没有他所想的翻本,就连带来的本金都全赔了进去。
赌徒的心理就是输得越多,越想要翻本。
没有劝他及时收手,反倒火上浇油的刘庆凑到早就赌红了一双眼的崔玉生耳边,引诱着:“崔大哥,我觉得你现在只是差了点儿运气,说不定马上就能逆风翻盘了。我认识一个放高利贷的,他的利息小,你只要在三天内把借的钱还上就不收你利息,要是三天后还还不上,也只是象征性的收你百分之一的利息,你看,要不要借点。”
“不过他那里虽然没有利息,却得有东西抵账,我记得你有个药铺,还有个宅子。只要你把这两样抵押了,我就马上借你一千两银子,到时候崔大哥不单单会翻本,说不定还能在京城买一套房。崔大哥,要是你选择在这个时候收手,那不是正和给你送钱的财神爷错过了吗。”刘庆说的话很有技巧,并且每一个字都挠到了崔玉生最不服输也心痒难耐的位置。
他前面每次都是逢赌必赢,怎么可能会输钱,这输钱必然是一时的,只要再给他一笔本钱,他绝对会逆风翻盘。
崔玉生回想起说要同自己和离的玉娘,心口如垒石块,她肯定是因为自己是个没钱的穷大夫才会这样!
“崔大哥,只要你签了这张借条,小弟马上就能为你借到一千两银子。”刘庆笑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借条递过去,“你想想,这区区一千两,只要崔大哥您赢了一局,这借的钱何愁还不了。”
哪怕赌红了眼睛的崔玉生仍残留着最后一丝理智,“这利息当真如你说那般。”
刘庆见他听进去了,笑得越发真诚,“当然,我都认识崔大哥那么久了,哪里会骗崔大哥,要不信,你可以看看这上面写的条款,小弟我保证整个清河镇都找不出第二家如此公道透明的人。”
崔玉生接过欠条,发现上面所写确实如他所言无二,只是,他仍心存犹豫。
要是真借了高利贷,那将是彻底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崔大哥还在犹豫什么,你难道不想翻本?不想把输的钱全部赢回来吗。”
“要小弟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人最重要的是及时行乐,相见且欢娱。崔大哥前面都输了那么多把,下一把一定会否极泰来,逆风翻盘。”
本就意志不算坚定的崔玉生在他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下,彻底打消了最后一丝犹豫,提笔落字。
很快,那张借条送到了谢钧的书房中,暖黄烛光下将薄薄的一张欠条染上了妖异的鲜红色。
好似那不是普通的一张纸,而是一条被逼到绝路的生命。
从外面回来的白简把往下滴水的油绢伞置于门外,取出从京中快马加鞭送来的密封,“大人,京中来信,说是让您尽快回京。”
正提笔作画的谢钧眼皮半掠,“可有说过所为何事。”
白简摇头,“恐得要大人回京后才得知。”
谢钧搁下手中作画的紫毫湖笔,走到窗边推开支摘窗,任由雨水滴打飘落入内,洇湿了一角深青衣袂,眼眸半眯,“你说,这场雨会下到何时。”
白简摇头:“兴许明天,后天,也许大后天。”
“两天,足够了。”
对于崔玉生又没有回来一事,玉荷已经看开了,她如今想的只有尽快拿到和离书,脱离崔家。
对于她以后想做什么,她已经想好了,先去租个房子,或是离开清河县。
因着昨晚上儿媳和儿子要闹和离的崔母一夜没睡,今早上见她下着暴雨还要出门,难掩担忧:“玉娘,外面下那么大的雨,你出去做什么。”
“我要去回春堂一趟。”
“什么东西值得你冒着大雨还去,要是不急,等雨停了再去不行吗。”
“不了,我去去就回,母亲不用担心我。”
她去回春堂确实是要拿东西,也要去书店一趟找本朝律法典籍,好从中找出助她脱离崔家的法子。
因落雨,今日来回春堂抓药的人并不多。
并不想和崔玉生碰面的玉荷叫了宋明出来,让他去拿自己放在药柜最下面的药
箱拿出来。
宋明挠了下脸,说,“师娘,师父今天没有来药堂,要不你自己进来拿吧,我还忙着要给病人煎药。”
闻言,玉荷柳叶眉拧起,“你说他没有来药铺?”
提起这个,宋明垂头搭脑中带上一丝怨气:“不止是今天,师父都好几天没来了,导致李大夫的怨气都加重了。要是师父再不回来,我都得担心李大夫要撂担子不干了。”
李大夫年岁渐高,去年就提过辞去坐堂大夫一职,好回去颐养天年,只是被她劝了下来。
回春堂是公爹留下的,在崔玉生学成后那是恨不得日夜都泡在回春堂,就连当初他们成婚时也才休息了一天。
她当时还不满他在新婚第二日就回到回春堂坐诊,那时他给的解释是。
我是能休息,但病人他们等不及。
我既当了大夫,首先是要把救死扶伤放在第一位,家是小爱,治病救人是大爱。
这样的一个人,居然会一连好几日不来坐诊,对于玉荷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若是换成之前,她还会劝他约君切勿负初心,现在的她只会尊重他的选择。
想来在他的心里,已经有比回春堂更重要的存在了。
宋明挠了下脸颊,有些尴尬:“师娘,我这里有些忙不过来,你要是没事的话,能不能麻烦你进来帮一下。”
玉荷的身体比大脑要先一步应下。
李大夫见她进来帮忙,也仅是冷哼了一声。
他虽认为女人学医有违女德,伤风败俗是为不耻,但在玉荷遇到难题时也不会冷嘲热讽,而是为她解惑。
有时候人一旦忙起来,连时间都会溜走得格外快。
等送走最后一个抓药的病人后,天已经彻底暗沉了下来。
觉得一天下来,累得骨头架子都散了的宋明连忙道谢:“师娘,今天真的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李大夫肯定会生气。”
取了伞的玉荷轻轻摇头,“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会的,师娘明天见。”
“明天见。”
撑着油桐伞的玉荷回来时,崔家大门外已是挂起了两盏灯笼用来照明。
等在檐下的崔母见她独自一人回来,眼中闪过一抹失落的伸长脖子往她身后探去,“玉娘,玉生没有和你一起回来吗。”
玉荷并没有告诉婆婆他没有在回春堂,而是寻了个理由:“他有些病理没有弄明白,说今晚上不回来了。”
“唉,你说玉生这孩子他是怎么想的。”崔母有心要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还是得等玉生回来后问一下,要是他真做了对不起玉娘的事,哪怕他是自己生的,她也不会放过他。
本以为这场雨在第二天停下,谁能想到连绵不绝的下了三日。
这三日里,玉荷白日里趁着崔玉生不在时来到药铺帮忙,夜里借着一盏豆油,翻阅婚嫁妻离条律。
对于崔玉生去了哪里,她并不关心,说她心狠心硬也罢。
她和崔家的缘分,许是断了。
“谁啊,大早上的就敲门,是有什么事吗。”因着儿子好几日不归家,从而变得少眠多愁的崔母听到声音就过去开门。
走过去,将门拉开。
门外站着的是好几日不见的崔玉生,男人似许久没有梳洗了,胡子邋遢,身形萎靡,眼下挂着乌黑的眼睛里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红血丝,头发干枯不见光泽柔顺。
猛地一瞧,还以为门外来了乞丐行乞。
险些吓了一跳的崔母正想要问他这几日去哪里了,门外又迎来了一伙人,吓得崔玉生如惊弓之鸟将大门反锁起来。
他的嘴唇动了动,又似被掐住脖子发不出半点儿声响。
“玉生,怎么了?”并没有看见门外还有人的崔母见儿子状态不对,很是担心。
崔玉生舔了舔干涸起皮的嘴唇,嗓子发哑得似半个月没有浇水的枯苗,“没什么,我饿了,早饭做好了吗。”
“早就做好了,本来是想让玉娘送到药铺给你的,谁曾想你自个回来了。”崔母笑道,“好了,你先进屋里换下衣服,就算药铺再忙也不能不回来,瞧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
在赌场待了好几天的崔玉生准备回房间拿衣服,正好撞到要出来的玉荷。
两人没有问好,目光也未相交,犹如陌生人。
崔母目睹着这一幕,张唇劝道:“兴许是玉生最近心情不好,等过段时间就好了。他也是,既是两口子,就算有什么矛盾说开了就好。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日子能过下去就行,谁家夫妻不都是这样稀里糊涂过下去的。”
最近几天婆婆总在旁击侧敲的让他们和好,但破碎的瓷器就算黏起来也会有缝隙,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崔玉生进去换衣服后,才刚关上的大门又响起了拍门声。
崔母眉心一跳地想到了玉生回来时的状态很不对劲,回首间正对上一向冠不正衣不洁不出门的玉生披头散发,衣冠不整上是满脸的凄然恐惧。
此间门板被拍得哐哐作响,摇摇欲坠得要在下一秒四分五裂。
“玉生,你告诉娘,你在外面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伴随着崔母喉间生哽落下的是,那扇摇摇欲坠的大门终被人用力踹开。
木门坠地,碎屑横飞。
“崔夫人,不如让我来告诉你,你的好儿子在外面做了什么。”为首的张大抬脚踏进院子,如逛自家后花园一样悠闲,“崔大夫,你借了我一万两银子,说好三天后还的,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你钱准备好了没。”
听到一万两的崔玉生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似不敢相信这个天文数字,“什么,一万两银子。”
随后摇头否认,“不可能,我根本没有借那么多。”眼神蓦然变得凶狠,“报官,我要报官举报你们违法放高利贷,让县太爷把你们都给抓起来。”
“对,没错,我要报官!”
张大毫不惧他的威胁,眼神如看跳梁小丑般抬脚踹倒院中木架,“告啊,有本事你就去告官,看官老爷到底是站哪边。”
“要是崔大夫真告了官,这县老爷一查,说你除了赌博之外还干了其它事,你瞧,他先抓的是你,还是我。”
“一万两。”听到儿子欠了一万两银子的崔母五雷轰顶,颤颤生巍,“你们是不是在诓骗老妇,我儿子一向听话孝顺,怎么可能会欠那么多银子。”
一万两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玉生哪里会欠那么多钱。
张大狞笑着刀疤脸展开手中借据,“这可是令郎亲自画押的手印,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哪里还有假。”
崔母望着上面属于玉生的字迹,竟是再也承受不住打击晕死了过去。
现在所见皆为噩梦,若非噩梦,她一向乖巧听话,踏实能干,且从来不让自己操心的儿子怎么会去赌博,还欠下了一万两银子的高利贷。
等她醒来,醒来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了。
“娘,我错了,我知道了错了。”崔玉生看着晕过去的母亲,崩溃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抓着自己的头发。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走到了这一步。
如果他没有去赌场,把钱输完后就及时收手,现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可是现在的一切都没有回头路,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后悔药。
“崔大夫,按照上面的时间,你必须要在明天把欠我们赌坊的钱全部还上。”张大一脚将人踹翻在地,抬脚踩上他的手,“要是还不上,想来崔大夫的这只手也不必要了。”
玉荷从他们进来,拿着借据扬长而去时,耳边是风声雨声哭声,声声刺耳。
有想过他会混蛋,唯独没有想到
他居然跑去沾了赌。
他知不知道普通人一旦沾上《赌》这个字,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将母亲扶回房间里的崔玉生心虚得不敢看她,搓着手,挤出一抹笑来,“玉娘,家里还有钱不,你快点拿出来给我,要不然他们明天就要砍断我的两只手了。”
“你知道的,我是大夫,要是失去了手还怎么当大夫。”
玉荷很想骂他一句活该,可终究是不忍心,嗓子眼发疼得厉害的闭上眼,“把回春堂和我们现在住的房子给卖了,应该能凑够。”
崔玉生羞耻得不敢面对她,玉荷见他如此神态,心下顿时凉了大截。
而他接下来说的话,也验证了玉荷的不安,“回春堂和院子已经被我抵押出去了,不过玉娘你相信我,这只是暂时的,我一定能马上赢回来的。”
崔玉生想到什么,急切得像溺水之人抓住仅有的一块浮木,开始在家里翻箱倒柜,“玉娘,家里的钱都放在哪里。”
闻言,玉荷的眉心狠狠一跳:“你要钱做什么。”
“我有用,你给我就行。”崔玉生从衣柜里翻到一个箱子,打开后发现里面有二百多两银子,眼睛骤然亮起狂热。
有了这些钱,他肯定能翻本,到时候不但能把欠的钱全部还上,还能把房子和药铺赢回来。
已经畅想着能回本的崔玉生看着拦住自己去路的人,圆目一瞪,怒斥,“让开。”
“这是母亲的棺材钱,你不能拿走。”拦住他的玉荷趁他不备,伸手就要去夺他手上的箱子。
她清楚沾了赌的人会变得六亲不认,连做人最基本的良知都没有,唯独没有想过她的枕边人也会变成这样。
越是清楚的明白,越感觉可怕,更不能让他把钱拿走,否则一切都完了。
崔玉生听到这是母亲的棺材本,有过片刻良知的挣扎,又很快被即将翻盘的贪念压过,“这钱就当我借的,反正我是我娘的儿子,哪里会让她连下葬的棺材都没有。”
又见她拦住门口,眼神凶狠得能噬人,“你给我让开!”
伸手拦住门口的玉荷寸步不让,“我可以让你走,但钱你必须得留下。”
“这是我崔家的钱,和你有什么关系。”崔玉生已是心生不耐,直接伸手推她。
在他伸出的那一刻,玉荷揪准机会伸手去夺他手上的箱子。
对方早有所觉,抱着箱子转身伸手一推。
被推倒的玉荷后腰撞上桌子,桌上的茶壶杯子噼里啪啦滚落了一地,疼得发出闷哼声的玉荷就势抱着他的腿,“你走可以,必须把钱留下。”
左脚被抱住的崔玉生恼羞成怒的抬脚踹去,“玉荷,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打你。”
本就撞到的后腰又被他抬脚踹下,疼得五脏六腑都移位的玉荷依旧抱着他的腿不松开,牙关紧咬,“你走可以,钱必须留下。”
“你给我放开!”
“我不放。”
“好,这是你自找的。”早被翻盘的贪欲给吞噬掉的崔玉生凶狠地抬脚踹向这个阻拦自己发财的女人。
此刻他踹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阻挡自己发财的拦路虎,心底最邪恶的心魔趁机蛊惑着他在旁边添油加醋。
你最近一直手气不好,肯定是这女人害的。
都说娶妻娶贤旺三代,娶妻不贤毁三代,你娶的这位不但旺不了你,还一度阻拦你发财的机会。
每一脚都踹向相同位置的崔玉生怒不可遏中,又带着身为一家之主权力的暗爽,“我最后说一遍,放不放!”
寂静的屋内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哼,疼得令人牙齿生酸,后脊升寒。
喉间阵阵腥甜涌来,眼前阵阵发黑的玉荷即使疼得目眩耳鸣,也依旧不曾松开手,“我不………”
她的话还没说出,男人又是一脚踹上她那青紫红肿的伤口,喉间腥甜瞬间涌上,身体也发软得再没有一丝力气阻拦他。
抱着箱子的崔玉生予出一口畅快,恶狠狠的对地啐了一口,“你要是早点放开,也不用受罪。”
“我看你就是贱。”
醒来后听到动静赶来的崔母看见的是如失了心智抢走她棺材本去赌的儿子,倒在地上满身鲜血生死不明的儿媳,捶着胸口声嘶力竭的哭天喊地,“作孽啊,我们崔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就算要报应也应该报应在我的身上,关我儿子什么啊!老天爷你自己睁开眼看一下啊!”
将家里仅有的钱都拿在手上后,崔玉生想的是,他能靠此翻本。
他之前逢赌必赢,最近只是走了霉运才会输的,他下一把肯定会赢回来,没错,都会赢回来的。
赌场的人在他进来后,有一人悄悄地从后门溜走。
罗书怀人虽还在清河县,却因为母亲不知道发什么疯派了一堆人守着他不让他踏出院子半步,就连他想翻【墙】去找玉娘都不行。
他好几天没有见到玉娘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姓崔的混蛋有没有为难他。
他一回想起那日姓崔的混蛋将她拽走的场景,就气得牙根发痒,他当时就应该直接冲上去拦住他们的,也免得给那混蛋伤害玉娘的机会。
在他对着院里的一个狗洞,思考着要不要钻出去见玉娘时,一个少年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着跪在他面前:“罗公子,求求你救救我师娘吧。你要是不出手救我师娘,师娘只怕是要香消玉殒了啊!”
罗书怀嫌恶的避开少年的触碰,眉头紧拧着,“你师娘是谁?你又是谁?”
完全忽略了被围得密不透风的院子里,这少年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在回春堂当学徒的,师娘是回春堂崔大夫的夫人,崔夫人。” 刘庆抬起哭得红肿的一双眼睛,悲痛欲绝的跪着朝他靠近中拽过他衣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罗公子,求你救救师娘吧,师娘她是个好人,她不应该落得个这样的结局。我来找你,是因为除了你之外,我找不到第二个能救师娘的人了。”
“我给你磕头了,求你救救师娘好不好,我给你磕头了。”
事关玉娘,罗书怀也无法再冷静,将人从地上提起,目光如炬,“玉娘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啊,你不说,是不是想要急死个人。”
“是,是师父不知道怎么染上赌瘾了,现在欠了赌坊一万两银子,师父知道自己还不上,居,居然说要把师娘卖进花楼里,还说,可以让师娘陪赌坊的人睡觉。”缩瑟着脖子的刘庆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花楼那是什么地方啊,要是师娘真进去了,哪里还能出来啊。”
“师娘对师父那么好,师父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啊。”
听到崔玉生要把玉娘卖到花楼的罗书怀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嗔目切齿,“那畜生当真是那么说的!”
早知道他配不上玉娘,谁能想到他禽兽不如得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刘庆急得连连点头,眼泪情真意切的滴落几颗,“千真万确,师父还抢了崔老夫人的棺材本跑去赌了,我听说师娘不让他拿,结果那畜生直接把师娘给踹得昏迷不醒。”
“师娘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就摊上那么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要是师娘嫁给的是罗公子,那该有多好啊。”
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的罗书怀再也听不下去,抬脚往外走,“他现在人在哪里!”
“在赌坊,罗公子求你一定要救救师娘,现在师娘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救师娘了。”刘庆趁他不在意时,又偷偷地拿沾了辣椒水的帕子抹眼泪。
———
“大,大,大,拜托了一定是大。”赌得疯魔的崔玉生双手合十祈求着一定得要是大。
只要开的是大,他就能回本了,就能把欠的钱都给还上。
所以拜托,一定得要是大。
庄家同另外几人对视一眼,揭开手上的骰盅,随后遗憾的对崔玉生摇头,“不巧了,这一局开的还是小。”
看见开出的是小后,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局上的崔玉生彻底疯魔了的抢过骰盅,怒目圆睁,“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小,分明是大才对!”
“作弊,你们肯定是出老千作弊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一连开出五局都是小!”
庄家和
打手对视一眼,“这没钱还来赌坊闹事的,你们还不快点把他扔出去。”
“作弊,你们赌坊作弊,我不服!”
他的不服换来的是如同一条丧家之犬被赶出来。
拿着母亲棺材本的崔玉生本想要靠着这一笔钱狠狠翻身的,可他现在不但把母亲的棺材本给赔了进去,还又欠了一笔钱。
要是明天还不上那一万两,他该怎么办。
有办法的,天不绝人之路,肯定还有办法的。
原先停歇了的雨在此一刻重新落下,噼里啪啦落在身上时宛如石子砸落,砸得人浑身发疼。
一把青绸伞撑在了狼狈不堪的崔玉生上方,为他遮住了天空中往下飘落的雨丝。
“只要你愿意跟玉娘和离,我可以无偿帮你还清赌债,如何。”男人鄙夷厌恶的声音随之响起,也露出了那张藏在伞面下的脸。
最不愿意自己的狼狈被情敌看见的崔玉生目眦欲裂的盯着罗书怀身后的刘庆,就算他是个天大的傻子,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因为他不愿意和离,所以他精心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局,一个逼迫他不得不和离的局!!!
刘庆对上他宛如噬人的眼神,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你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
罗书怀不耐烦的再次催促:“只要你同玉娘和离,我就大发慈悲的帮你还清债务,这笔买卖你无论从哪一方面都不吃亏。”
“像你这样的废物就配不上玉娘,也不应该再连累她。”
刘庆附和着点头,“一万两银子可不是笔小数目,我听说明天还不起钱就要砍断你的手脚,崔大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也不想成为一个无用的废人吧。”
从水坑里爬起来的崔玉生双拳紧握的盯着这一唱一合的两人,咬牙切齿:“我告诉你,你休想!”
他们休想如愿!!!
他凶狠的放完狠话回家后,迎接他的是哭得肝肠寸断的崔母:“儿啊,你借到钱了没有。”
不敢对上母亲眼泪的崔玉生嘴唇翕动着,完全不知道如何面对母亲的质问,更不知道如何解释。
这一刻的崔生感觉到了无尽的绝望,特别是他明天拿不出钱后,那群人毫不疑问会砍断他的手。
他低下头,看着仍完好的手,身体一阵觳觫的胆颤。
不要,他绝对不能变成残废!
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电光火石之间,崔玉生想到了上次醉酒中无意间听到谢兄所说的,因为他妻子生不出孩子,他想要找个女人生孩子一事。
谢兄,谢兄肯定会帮他的。
没错,谢兄会帮他的。
第22章 第22章玉娘,你会原谅我的对吗……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崔玉生全然不顾的跪在地上,满眼真挚,声泪俱下的做着保证,“谢兄,我就借一万两,我一定会还的,真的,信我。”
白简瞧着这个和狗一样跪在地上求借钱的男人,都快要想不起来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何等的温文尔雅,谈吐有礼了。
指腹摩挲着薄胎玉盏的谢钧听完他的来意后,眉头微蹙似带着为难,“崔大夫,不是我不想借钱,而是你要借的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普通人一年十两银子都能舒服整年,何况是这整整一万两。
“我知道,谢兄你放心,我借你的钱一定会还,绝对不会赖你。你若不信我,我可以打欠条。”崔玉生如何不知一万两不是笔小数目,可他实在是走投无路之下才想到谢兄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舍下这张面皮。
白简语气悠悠,带着丝鄙夷:“崔大夫,我家老爷的意思是,既要借钱,又怎能缺抵物。若你什么都不出,就想要我们老爷借你一万两,试问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好事”
抵押物?
可回春堂和住的院子早被他给抵掉了,他哪儿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唯一值钱的也仅有这身医术,若明天拿不出一万两,崔玉生浑身觳觫,冷汗直冒。
白简见他大半日了都没有想出个理所当然来,好心提点道,“我听闻崔夫人同罗大人的侄子关系极好,其实崔大夫可以去向那位罗公子借钱的。”
听到玉娘名字的崔玉生瞳孔猛缩,对,他提醒自己了,他还有玉娘。
玉娘是十里八乡生得最漂亮的姑娘,当初他娶玉娘当媳妇时,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把他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还有姓罗那个奸夫,他肯定是算计了自己无力偿还一万两的巨款,就等着把玉娘占为己有!
与其让那小人得偿所愿,他宁可玉石俱焚,也绝不让他如意。
眸底涌上疯狂之色的崔玉生当下做了决定:“谢兄,你之前曾说嫂夫人因身体原因迟迟未有孕,你又不放心外面的女人生下你的子嗣后妄图母凭子贵,也不想祸害无辜女子。我可以让玉娘为你生下一个孩子后带走,前提是,你要为我还清一万两的赌债。”
张口一万两,他的胃口倒是不小。
谢钧不怕他胃口大,只怕他无胆。
“崔兄私自为你夫人做决定,她知道吗。”
想到她做的那些事,崔玉生表情阴狠扭曲,犹如恶鬼索命:“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身为她的丈夫,有权力决定她做什么。”
身为妻子却背着丈夫红杏出墙,还同奸夫联手给身为丈夫的他下套,这都是她应得的报应,想来她也愿意为自己付出才对。
白眼快翻上天的白简心里对他越发瞧不上眼,“崔大夫想要用一个已婚妇人生的孩子换取我家老爷的一万两银子,未免太空手套白狼了。要知道这一万两银子,别说一个女人,哪怕是买一百个,一千个也使得。”
生怕他不借自己钱的崔玉生急切的开口:“不是,玉娘是干净的,她绝对值得那一万两银子。”
“哦,干净?”谢钧眼眸半眯,带着一丝好奇。
事关自己难以启齿的隐疾,崔玉生说出来的时候自是满脸通红,羞愤欲死,“因我的自小尝百草伤了身体,虽同玉娘成婚三年多,但,我们始终未圆房过,玉娘的身子仍是干净的。谢兄若不信,大可找个大夫来一探便知。”
谢钧仍是没有答应,而是单手支着下颌在思考:“可是,我要怎么相信崔大夫说的话。”
“我可以写欠条。”
“何欠条?”
什么欠条竟让崔玉生的舌头打了转,他只是想借玉娘给谢兄生个孩子,这种按照风俗来说叫典妻,但要是真让玉娘知道了,依她宁折不弯的性子恐会玉石俱焚。
在他沉默时,谢钧如耐心极好的猎人,对猎物有着绝对的耐性。
随着烛火嘭地一声炸开,也令崔玉生醍醐灌顶,“卖身契,对,我可以让玉娘签下卖身契给你。到时候我就和她说,是签的仆人活契,然后我们偷偷的把奴仆活签换成卖身契,她肯定就会同意了。”
“谢兄,这就是我给你的诚意。”
白简险些要笑出声来,这男人简直无耻卑鄙得超出他的想象力。
他见过算计妻子的,没想到这人不但算计,还恨不得将妻子给敲骨吸髓。这样的孬种哪里值得大人亲自出手算计,简直是脏了大人的手。
崔玉生自认这个主意天衣无缝,可是无声的四周令他坎坷不安得头皮发麻。
他应该出声催促的,又感周身温度下降,浑身汗毛直竖得连呼吸都不敢随意吞吐。
“你不怕她知道真相后记恨你吗。”虽说她的悲剧从一开始是由他一手造成的,但此时的谢钧对这个可怜的女人难得升起了一丝怜悯。
至于两侧的拳头攥紧的崔玉生斩钉截铁,“她会同意的。”
“好,那我得要先看你的诚意。”玩转着掌中茶盏的谢钧眸色悠悠带着薄凉,“毕竟你要
借的一万两,可不是笔小数目。”
没有马上借到钱的崔玉生恐慌谢兄不愿意借钱给自己,急得抓耳挠腮,“白兄,谢兄说的诚意,指的是什么啊。”
负责送人出来的白简无奈地叹了一声:“崔大夫,我平日里见你挺机灵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人的脑子就开始犯傻。”
“我家老爷说的诚意,肯定是要看你的诚意,要是看不到,老爷哪里会放心的把钱借给你。换成是你,你会在对方什么都没有给的前提下,就借给他一万两银子吗。”
“我不是都答应打欠条了吗,难道这还不算是诚意?”弯弯绕绕的一句话听得崔玉生满脑生云,因为他还是不知道诚意指的是什么?
连日笼罩在头顶团聚的乌云散去,街上采买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小贩酒肆开门迎街叫卖。
“上好的青梅酒,一升只要二十文钱。”
“味美香浓的青梅酒,一升只要二十文钱。”
那开门叫买的青梅酒令崔玉生步伐顿住,因为离得近,他似乎还能闻到那酸甜交织,带有浓郁的青梅果的香味。
他来到酒馆前,掏空了全身的口袋,却囊中羞涩得连一文钱都掏不出。
打酒的娘子见是他,笑着就打了一壶酒递过去,“崔大夫可是买来给你家娘子喝的,我啊,就没有见过比崔大夫更疼媳妇的人了。”
是了,因玉娘喜喝果酒,他时常会来这家酒馆打上一壶回去给她。
许是忆起当初,男人连嗓子都干涩得发哑,眼睑因羞愧而垂下,“我没带钱。”
“没带钱不要紧,这酒就当是我送给崔大夫喝的,要是喜欢,还得劳烦以后崔大夫多多来照顾我这儿的生意。”酒媪把将递给他,又重新叫卖起来。
提着一壶青梅酒的崔玉生回到家门口,却失了推门进去的勇气,捂着脑袋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一样泪如泉涌。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变成了自己最生厌不耻的一类人。
可是就算他在后悔,这世上也没有后悔药能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亡羊补牢,不能让自己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跌落无法挽回的深渊中。
整理好思绪的崔玉生正要推门,紧闭的大门先一步从里推开。
崔玉生瞳孔放大地望着抱着个箱子的母亲,他记得那是玉娘的首饰盒,身形一晃,踉跄着险些往后倒去,“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都把我的棺材本给抢走了,现在还想做什么。”嘴唇发白的崔母生怕他会抢走怀里的箱子,戒备的眼神让崔玉生如万箭攒心,悔之晚矣。
咽下喉间腥甜的崔玉生动了动干涸的唇,喉咙似有刀片滚落,“娘,玉娘呢。”
崔母想到躺在床上的儿媳,一阵悔恨涌得眼涩鼻酸,亦如看仇人般剜他,“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对玉娘动手,我这个当娘的就死在你面前,也好过看着你一错再错。”
都是她的错,是她没有教好儿子,才害得玉娘变成这样。
玉娘也是傻,棺材本他抢走就让他抢走好了,大不了她以后死了草席一裹睡在乱葬岗去,也省得自己看见她就心疼得难以呼吸。
喉咙像被硬物卡住的崔玉生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闭上眼,抬手朝脸上重重扇去,“我知道我混蛋,我畜生,是我对不起玉娘,所以我想要和她道歉。”
“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保证我一定会戒赌,以后和玉娘好好过日子。要是我再做出对不起玉娘的事,就让我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崔母虽心疼他的连诅带咒,仍目露狐疑。毕竟他不久前因为玉娘不让他拿自己的棺材本去赌,恨不得对玉娘痛下杀手。
那些伤口触目惊心得连她见了都想流泪,很想痛骂他当时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真的,我发誓,娘你就再相信我一回好不好。”抬手狠扇面部的崔玉生悔得就差将心给掏出来,以证清白。
院里的杏花掉完后,它们结成了一个个青色的小果子藏在枝缝间,听到大门口的骚动才悄悄地探出头来。
前面被踹晕过去的玉荷是被崔母扶到床上的,因后背青紫淤血,她只能趴着,唇白面青,单薄得如寿材铺里扎的纸人了无生息。
听到门推开的声音,人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安,惊慌间竟想不顾背上伤痛夺门而出。
“玉娘,是我,我是进来和你说对不起的。”进来前的崔玉生特意换了新衣,熏了香。
他走到晃动的珠帘后,因悔恨堵得胸口越发的闷,直到难以喘息,“玉娘,我知道我混蛋,我不是个东西,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因为你太好了,好得让我自卑的觉得配不上你。只要你能原谅我,以后我们就好好过日子,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换成之前的玉荷听到他痛哭流涕的跪地悔恨,或许会一时心软的原谅,如今的她却是满心平静。
没有爱也没有恨,唯有平静,宛如不起波澜的一滩死水。
迟迟没有听到她声音的崔玉生以为她还没醒,拨开珠帘入内,正好对上一双泛着嘲讽的眼睛,也让他愣在原地,不敢再往前靠近。
这一眼如万年,又不过是随意一瞥。
崔玉生顶着打得红肿的脸挤出一抹笑来,将带来的青梅酒打开,“玉娘,你还记得这酒吗,是你最爱喝的青梅酒。我回来的时候路过,就买了一升,你尝下味道是不是和之前的没有变化。”
“崔大夫是否贵人多忘事,我现在喝不了酒。”不愿见他这个人,听他的声音的玉荷索性闭上眼。
她和崔家的缘分早已断了,如今留下,不过是为报昔年的救命之恩,她也做不到在崔家风雨飘零之时抽身离开。
此刻的玉荷认为自己当真应了他的那句话,贱。
崔玉生对上她的讥讽,虽心疼到难以呼吸,却没有就此退宿,而是取了干净的杯子,把酒倒进去递给她,“酒能止疼,你喝一点兴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我倒是不知被打得快要剩下一口气的人只要喝杯酒就能好了。”要不是因为有伤在身,玉荷真想要将那杯酒狠狠的泼在他身上。
如何不明白病人不能饮酒的崔玉生心虚得不敢和她对视,连带着那本该弩张剑拔的氛围也烟消云散了。
有一颗青杏顽皮的落在地上,自古膝下有黄金的男人跪在地上,巴掌掴在脸上落下片片红肿。
“玉娘,我知道我混蛋,我不是人,我就是王八蛋,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我还是贪心的想要求你的原谅。”
“无论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就是个畜生,要不然怎么能对你做出这种事,像我这样的畜生死不足惜!”整张脸肿起的崔玉生伴随着巴掌声落下的是双膝移动中向她靠近,琥珀瞳孔里全是迟来的悔恨深情。
“玉娘,你原谅我一回好不好,我已经知道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就像以前那样。”
已经从床上坐起来的玉荷就那么冷眼旁观的看着他跪在地上自扇巴掌,打得脸颊红肿,嘴角出血。
她没有所谓的心疼,也没有信了他的浪子回头金不换,有的只是漠然。
因为对他有感情才会有失望,有希望才会信他的话,可他们的情意早在他动手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几个巴掌下去,整张脸充血红肿得不复昔日清隽的崔玉生停下了手,动作迟缓的从袖带里拿出一支竹节玉簪。
簪子正是他上次遇到谢兄时买的,本来早就应该送给她的,却因为接二连三的意外耽搁到现在。好在还有送出去的机会,那就算不上晚。
“玉娘,我为你戴上簪子好不好。”男人的眼神很是温柔得含情脉脉,眼底深处又藏着悔恨,任谁瞧见了都得要说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
玉荷没有说话,仅是垂下了眼睫。
她没有说话,落在崔玉生的眼中即是默认。
他小心的坐在床边,以手作梳为她理着细软如绸的发,“玉娘的头发软,摸起来就像一匹上好的绸缎,何该配世间最好的珠宝相衬。”
头发软的女人命苦,婼婼的头发又细又软,只怕更苦。
为她簪好发的男人避开她后背的伤,从身后搂住她,有冰冷的液体顺着她的脖间往下滴落,“玉娘,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就只剩下你了。”
“玉娘,你知道吗,我好希望回到我们刚成亲那会儿。我在药铺关门后总会打上几两果酒回家,在睡前我们二人对月相酌,诉说着今日发生的趣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就变成了渐行渐远,满腹猜疑,无话可说的地步,好像再也找不回当初的模样了。”
“所以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就算我做错了事,也请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玉娘。”
想要推开男人的玉荷忽觉头疼得厉害,以至于连他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许是伤口疼得厉害,玉荷忽然觉得很困,即使她仍是强撑着眼皮不让它落下。
搂着妻子的崔玉生爱怜的在妻子发间落下一吻,眼里是那沉沉得化不开的愧疚爱意:“要是困的话就先睡一觉,等睡醒后就好了。”
只要还了这一次的赌债,他以后绝对不会再赌,更不会踏进赌坊半步。
他不会嫌弃玉娘的,无论玉娘变成什么样,他都不会嫌弃她的。
在他心里,她始终是自己的妻子,这一点,他可以发誓,绝对不会有半点改变。
烛火绰约的屋内,偶有烛光炸开火花。
第23章 第23章谢兄说了,只是一个孩子……
叮当玉碎,是檐铃被风卷起后晃荡的脆响。
醒来后的玉荷发现原本火辣刺疼的伤口被重新上了药,只余下一片清凉,只那抹清凉并不能让她好受,反倒令她全身生寒。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时,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紫檀木镶嵌贝壳花卉屏风后走了出来。
男人腰间压着的玉禁步随着檐铃缓急有度,克制又禁欲。
“夫人醒了。”男人低沉泛冷的声音极为好听,只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谢公子。”玉荷见来人是他,紧绷着的心弦蓦然一松,转而又带着几分难以启齿,“我身上有伤,可否劳烦谢公子借一顶轿子送我回家。”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出现于此,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有些事情不一定得要细究,活得糊涂点并没有错。
来到床边的谢钧弯下腰,轻佻的撩起她一缕发丝在指尖缠玩,眼神中全是狩猎的本能,哪而有初见的温润如玉,“夫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你的夫君没有和你说吗。”
此刻的男人褪去了那张渊清玉絜,金玉其质的君子皮,露出了他恶劣残忍的本性。
或者说,这才是他本来的样貌,之前的温和儒雅皆不过为他伪装。
对于他说的话,指攥掐白的玉荷满心犹恐得惊涛骇浪,面上犹是镇定,起身就要往外走,“谢公子说笑了,很晚了,我该回去了,要不然我夫君会担心的。”
谢钧在她起身时,不紧不慢的将她拦腰抱住,趁她惊慌中搂入怀中。
语气虽温和又带着十足的侵略感,“我一向认为夫人是个聪明人,难道你还不明白我是什么意思吗。”
强迫着坐在男人腿上的玉荷险些尖叫出声,她以为是借钱一事,硬着头皮出声,“我夫君借了你的钱,我会尽快为他还清的。”
“夫人就没有想过,我为何要借钱给他。”一声低笑在她耳边炸开,带着怜惜她被蒙在鼓里的毫不知情。
瞧瞧,真是只可怜又可悲的小兔子啊。
一股寒气涌上脊背的玉荷即使猜出了仍是不愿相信,唯有发颤的嗓音出卖了她,“谢公子,你可知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手臂力度逐渐收紧的谢钧摇头,“我这个人,从不爱说笑。”
一句话令玉荷又惊又怒又恐,她扯着似哭似笑的唇角,发现自己艰涩得连一句话都要说不出。
凑到女人耳边的男人如恶鬼低语,声声勾命,“我是个商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生意。夫人不信,大可离开后去问你夫君。”
“问他是不是把你做债抵押于我。”
最近的雨水多得都令人生恼,好在是白天不落夜里落,要不然百姓们都得指着手唾骂起贼老天存心不给他们活路。
在衣服上熏了迷香,自个提前吃了解药后将人迷晕送到谢兄床上的崔玉生正咬着参差不齐的指甲盖,坐立不安得频频往院外看去。
他知道自己混蛋,不是个东西。
可他那么做也是为了小家好,玉娘向来通情达理又善解人意,她肯定会谅解自己的,也能明白自己的苦衷。
只是随着天色渐暗,崔玉生从一开始的惶惶不安变成了疯狂的扯着头发,用手砸墙,后悔的情绪让他对自己充满了厌恶,他究竟在做什么!
他还是不是男人,到底是不是个人啊!
要不然怎么会把自己的妻子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去,而不是作为一个有血性的男人勇敢承担自己犯下的过错。
眼睛里充满悔意的崔玉生余光无意间瞥向梳妆台上,玉娘临走前并未戴走的竹节玉簪,心口钝疼如刀子割肉,疼得他难以喘息。
他悔了,他悔了,他要去把玉娘带回来。
可是那只脚刚踏出门槛,又想到了自己欠的一万两,那些人凶神恶煞的威胁,吓得哆嗦的缩着脖子退回了房间。
猛地一个抬头,他看见了大门灯笼高高挂下,面白如纸的玉荷犹如鬼魅般飘了进来。
随着她的靠近,呼吸骤紧的崔玉生仿佛连心脏都要跳到嗓子眼上,眼神贪婪得磕磕绊绊,“玉娘,你怎么回来了。”
玉娘回来了,是不是代表,谢兄不愿意借自己一万两,那…………
不对,玉娘回来了是好事,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为什么他没有自己所想的那么高兴,反倒是生气,恼怒。
玉荷本以为发生了被丈夫送给别的男人床上的事后,她会愤怒的大喊大叫,咆哮得声嘶力竭,将周围所见都给砸得个稀巴烂。但是她没有,她很冷静,冷静得如旁观者。
因为她明白崩溃的情绪只会让她陷入无尽的绝望,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要是不回来,如何能得知你做的那些龌龊事。”将妻子送到别的男人床上去,开辟天地还是头一遭见。
崔玉生如何不知自个做的事枉为大丈夫,只是对于旁的骨气尊严,他更不愿变成一个废人,遂伏低做小的扯出一抹笑来,“玉娘,你不是要跟我和离吗,只要你答应此厢,我就答应你和离。”
事到如今,他竟仍是不肯放弃把她往旁的男人床上送!
玉荷的好气性终是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气笑了,清冷的瞳孔如淬了寒冰盯着他,“崔玉生,你还是个男人吗。”
“玉娘,我知道是我做得不对,我不是个男人,可是………”不敢和她视线对上的崔玉生愧疚难堪地低下了头,又无措的咽了咽唾沫,“玉娘,谢兄说了,只要你给他生下一个孩子,到时候我欠他的一万两银子就不用还了。”
“玉娘,我这也是为了我们好,难道你真得舍得让我成为一个残疾的废人吗。”崔玉生试图拉过她的手贴上脸颊,鳄鱼虚假的挤出两滴自以为深情的泪水。
“玉娘,我可以保证,我不会嫌弃你的,也不会在意你一时做错的事。从今往后我们就像以前那样过日子好不好。”他都大度得原谅她红杏出墙了,
原谅她和奸夫做局害他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难道她就真的歹毒得要毁了自己,还是因为自己没有掉进他们做的陷阱开始恼羞成怒了,此时的崔玉生忍不住心生恶毒的想。
将首饰当掉归家后的崔母不知道听了多少,即使大脑被里面的对话震得一片空白,仍清晰的知道绝对不能让玉生失去一双手。
玉生是大夫,是家里的顶梁柱,要是他失去了一只手肯定会活不下去。玉娘又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和自己亲生的女儿又有什么区别。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叫崔母如何舍得啊。
屋内的崔玉生仍用着自以为深情款款的口吻劝说,“玉娘,你只是帮谢兄生一个儿子而已,要不然我失去的可是一只手和一条腿。”
“难道你真的那么狠心的舍得吗。”
眼里全是冷漠的玉荷嫌恶地抽回手,她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
屋内因此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你要是不答应,我现在就把自己的手砍下来,与其让他们动手,我不如亲自动手!”他语罢,扭曲阴冷一笑中转身从室内翻出抽屉里的匕首就朝手臂砍去。
匕首刚割破点皮肉,本在犹豫中的崔母已是推开门撞了过来,一把夺过他手中匕首,狠狠扔掷在地,双眼通红泛着泪花,“你要是真的失去了一只手,你让我这个当娘的怎么活啊,你不能那么狠心的扔下我这个当娘的啊。”
崔母又扭头看向一旁面对自己丈夫自残都仍无动于衷的玉荷,心中难免积攒了几分怒气,又想到儿子说的那些话,竟是泪眼婆娑的作势就要跪下,“玉娘,就当我这个做婆婆的求你,求你救救玉生好不好。”
“玉生是做错了事,也对不起你,难道你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失去一条胳膊吗。玉娘,玉生他是大夫,也是你的丈夫啊,要是失去了手,他会活不下去的。我刚才也听他说了,那位谢老爷说,说是只要你愿意到他府上当一年的丫鬟,他就能无偿帮还了这一万两银子。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回春堂也不会被收走。”跪在地上的崔母用力抓着她的胳膊,眼神躲闪,生怕她不答应。
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背的肉哪里比得过手心多。
“母亲,你问他,我真的就只是到人家府上当一年的普通丫鬟吗!”手腕被拽住的玉荷气血上涌的盯着崔玉生,一字一句如牡丹泣血,夜莺绝唱。
崔母怔怔地望向眼神躲闪的儿子,指尖发颤,喉间发堵的问:“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吗?”
崔玉生哪里敢对着母亲说出实情,母亲愿意帮他说话单纯以为玉娘就是去当丫鬟的。
崔玉生动了动嘴,扯出一抹凄厉痛苦的笑,“娘,其实之前是我骗了你,生不了的人不是玉娘,是我。”
“什么!”崔母听此惊天噩耗,两眼一黑险些要撅过去。
怎么可能,生不出的怎么会是她儿子!!!
现在还不能晕过去,也不是纠结这个的崔母泪眼婆娑,全是哀求地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玉娘身上,频频哽咽,“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当个普通丫鬟,我只知道我这个为人母亲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失去一条手臂,玉娘,算我这个当娘的求你了好不好。”
“只要你愿意答应救玉生一回,你放心,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你都依旧是我们崔家的媳妇,是我们崔家的大恩人,这一点我发誓,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
崔玉生见她始终没有心软,终是露出了毒蛇的獠牙,眼神阴沉又无情,“玉娘,你忘记了当初要不是我们崔家收留了你,你现在早就死了,于情于理你都欠我们崔家一条命。”
崔母张了张嘴,像是也认同儿子的话。
虽然她是把玉娘当亲生女儿看待,但在她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儿子。
要是在儿子和儿媳中选择牺牲一个,崔母毫不犹豫的选择儿媳。
月亮藏进云层中,连夜莺哭泣都显得孱弱无力。
守在院外的白简望着落荒而逃的崔夫人,满是疑惑和不解,“大人,就那么把人放走了?”
“不急,她还会回来的。”因为除了她这里,她没有任何地方可去。
驯养金丝雀最重要的一点,剪掉它能翱翔的羽翼,圈养她在方寸之地,给它灌输———
你除了待在我的身边,在没有任何地方可去,亦无人愿意接纳你。
正独自对弈的谢钧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本该处于优势的白子随着黑子的落下,竟被逼退了到方寸之地,黑子一改被逼到绝路后的绝地反击。
“若是崔夫人迟迟不回来,可要属下派人去带回来。”白简觉得那崔夫人太不识好歹,能被大人看上不知是她几世修来的福份,不为此感恩戴德的伺候大人还如遇洪水猛兽。
捻子落局的谢钧对他的担忧不以为然,纤细长睫半垂落下小片阴影,“不必,她很快就会回来。”
白简正想要问那句“很快”指的何时间刻度,就听到管家来报,说是崔夫人来了。
顿时目瞪口呆,“崔夫人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不应该是趁机跑得越远越好吗。”
反正如果换成他,肯定跑得越远越好才行。
“崔家对她有恩,对于重情之人来说,滴水之恩重如山。”
她可以选择跑,可是她跑了,那她将会一辈子背负着害死救命恩人的愧疚,郁郁寡欢。
对于这种人来说,最好拿捏她的就是她的心软和重情。
谢钧看了一眼呈僵状的棋局,眸色淡淡:“吩咐下去,三日后启程。”
连日来笼罩在清河县上空的乌云,也将在今日过后烟消云散,迎来炽热的蝉鸣荷月。
前面迫不及待要逃离谢府的玉荷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来这里了,谁曾想不到半日光景,她又回来了。
还是主动回来的,简直是说不出的嘲讽好笑。
她普一出现在门外,就有个穿着件鼠灰色白领右衽马面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后用两根玉板笄盘在脑后的婆子正板着脸审视着她,将她当成粘板上的鱼肉百般挑剔。
只是瞧着,难免皱起眉来。
身段虽不错,只是瞧着显得羸弱了些,倒不像个好生养。
年龄也偏大,好在清丽的长相压住了这一点,观其周身也不像小门小户出身的穷酸,方才满意的朝身后粗使婆子点头,“还不将人带下去好生梳洗一番,莫要让爷等急了。”
第24章 第24章别做出一副推拒扫兴之态……
伴随着雕花门槅发出一声响动,坐在屏风后的谢钧方才停止了对弈。
因沐浴后的缘故,并未束发的谢钧由着发丝垂至胸前,月白柳纹广袖长衫随着走动间,白皙却不失健硕的胸膛若隐若现。
他虽是文官却非手无缚鸡之力,何况自古以来又哪会真有文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随着他从屏风后起身,不用他吩咐,仆妇已是垂首退去。
偌大的房间里,一时之间仅剩下烛火燃烧中,偶尔迸裂发出的火星碰撞。
被婆子们用一团锦衾裹成春卷抬进来的玉荷正欲有所动作,就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踏光而来,满室红烛衬得他的脸越发妖异,犹如盛开到浓艳的工笔芍药,偏又清冷至极。
从屏风后越步而出的谢钧一眼就注意到了床榻间那道略显羸弱的身影,虽见她小脸苍白,眼神里却不见一丝惊惶无措,反倒是认命般的冷静。
眸色微微一深的谢钧极具侵略性的扫过她周身。
刚沐浴出来的女人肌肤还透着淡淡的粉,一头微湿乌发随意挽起,沾露牡丹花枝斜插发间,随她动作间花枝颤乱更添慵懒妩媚。肌理细腻骨肉匀的玲珑娇躯裹在一层翠羽薄纱中若隐若现,格外撩人。
鬓垂香颈云遮藕,粉著兰胸雪压梅。
“想来夫人应是想通了,既想通了,何必做那忸怩之态。”随着男人的靠近,屋内原先点燃的烛火倏然灭了大半,衬得男人俊美的脸庞忽明忽灭,半边神佛半边
罗刹。
指甲半蜷攥进掌心的玉荷在男人遮云避月的身影逐渐逼近时,哪怕做好了献祭的准备,单薄的身体仍止不住轻颤,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诉说着要逃离。
正当她有所动作的移开床榻半寸,就被男人不紧不慢的拦腰抱住扔回榻间。
就势屈膝将人压在榻上的谢钧单手握住女人纤细瘦弱的手腕,置于她头顶上方,带着居高临下的冷厉,“夫人刚才是想要反悔吗,还是想要学忠贞烈女以死捍卫清白。”
“我没有。”被男人欺身压下的玉荷完全不敢挣扎,因为她一动,身上披着的薄纱就会往下滑落露出大片肌肤,她甚至能感受到男人喷洒在她皮肤上的气息有多灼热,危险。
“夫人要是想自尽,钧自不会拦着,只是你死了简单。你那借了我一万两银子的丈夫,你的婆婆我可不会手软。”谢钧冰冷的指尖如游蛇在她脸上肆虐,沉沉地冷笑出声,“兴许都不用我出手,我只要将一万两银子收回。那心狠手辣的赌坊就会打断你丈夫的手,让他沦为废物乞丐,你那本应该安享晚年的婆母,你说她的下场又会怎样。”
如被恶鬼缠上的玉荷遏制着脚底涌上的寒气,指尖用力攥紧身下锦衾试图避开他的触碰,“好死不如赖活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我既答应了又怎会反悔。”
“既不会反悔,夫人待会在床第间莫要做出一副推拒受辱的扫兴之态。”谢钧很满意她的识趣,指尖欲探进裹在薄纱的细腰时。
被他手指触到的那一刻,险些尖叫出声玉荷应激的推开了他,浑身觳觫的裹紧了那本就称不上衣服的薄纱。
对上男人泛着凌厉冰冷的眸子,猛地咬舌清醒过来,“我要先看见契书。”
一日没有看见那张签书,她就不放心,也唯恐会被骗。
“崔夫人倒是比我想的还要聪明。”金丝雀自愿飞到笼中的谢钧不急于一时的松开她的手,转身从案几上取出一张墨迹新鲜的契书。
“只要崔夫人为钧诞下一子,崔家的债务不但会一笔勾销,夫人也会重获自由,这笔买卖无论是对夫人,崔家都不亏。”
将这份合同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任何陷阱的玉荷指尖发颤,喉间发堵的问,“为什么是我。”
像他这种权势滔天的男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要选择她。
重新将人推回榻间的谢钧撩起女人的一缕发丝置于唇边落下一吻,“自是夫人秀色可餐,令钧心神为之所向。”
“女子第一回大抵都会有些痛的,过了第一遭就好了。”谢钧怜她是初次,低头吻上她眼尾因害怕而滑落的泪花,“崔夫人莫要忘记了先前答应的话,若不愿,钧也不会做出逼良为娼之行。”
“老爷想如何,都可。”逼回泪眼的玉荷颤抖着伸手揽住男人宽厚的肩。
随着他的欺身下压,今夜自是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帘外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很快,崔玉生因赌博抵押走的院子和回春堂都还了回来,还是县令亲自还上的。
这让崔玉生立马成了不知多少人争前恐后巴结的对象,更有人打听他和县令是什么关系,他又怎好如实相告,只能借着酒精来麻痹内心的痛苦。
要不是玉娘做出了牺牲,哪有会这群墙头草的趋炎附势。
他越是清醒的明白,越是万箭攒心,痛不欲生。恨不得就此溺死在酒精里才痛快,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那么难受,也不用面对现实中那个无用又窝囊的自己。
喝得醉醺醺的崔玉生拎着半瓶青梅酒摇摇晃晃的回家,正摸索着烛台将蜡烛点亮。
等室内变得明亮,他看着陡然出现在屋里的女人,险些一跃而跳。
待崔玉生看清楚屋里人是谁后,连那醉意熏天的酒意也跟着散去了大半,舌头紧张得直打结,两只手不知如何安放。
他想要伸手触碰她,又唯恐身处梦中,眼前所见不过一碰即碎的镜花水月。
他眼睛呆呆的,又充斥着贪婪的深情望着眼前的女人,“玉娘,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随后又像是自问自答,带着痴痴的笑,“没关系,哪怕是梦里,只是你愿意来我梦里看我也好。”
“这里也是我的家,难道我不能回来吗。”见到他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玉荷以为她应该是愤怒的,是咆哮的,是幸灾乐祸,也该是贬低他,用尽世间恶毒字眼诛他心的。但她没有,因为不想变成和他一样卑鄙无耻之人。
何况最后真正做出了选择的是她,他们只是推她上路的刽子手。
“我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两只手交搓在前的崔玉生无促得如孩童,“玉娘你肚子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煮饭吃好不好,就煮上次你说喜欢的鸡蛋面。”
“你要是不想吃鸡蛋面,我们出去吃,吃你爱吃那家小馄饨,王婶家开的桂花酒酿小丸子好不好,现在天热,喝起来最是解暑不过。”
见他事到如今还妄想回到之前的玉荷忍着冲上去抓花他脸的冲动,淡淡道:“我是来拿和离书的,休书也可。”
“玉娘,我………”再次听到《休书》二字的崔玉生如被一桶冰水迎头浇下,惊慌失措间连舌头都犹如打了结,急迫地抓住她的手苦苦挽留,“玉娘我们不要和离好不好,等此厢事彻底尘埃落定后,我们依旧像以前那样过日子好不好。”
“我发誓,我已经改了,我不会再沾赌,如果我再沾上赌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而且母亲已经知道了不能生的人是我,她答应过我以后不会再催生了。所以你不要同我和离好不好,只要你不答应和离,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能做到。”
“好啊。”将手从他掌心抽出的玉荷唇角勾起,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那你去死吧。”
崔玉生被她的话给骇到得连连后退,“玉娘,你,我。”
“你不是说无论我要你做什么你都能做到吗,那我要你去死,你怎么就做不到。”
崔玉生对上她冷漠的一双眼睛,凄凉一笑后露出释然的深情,“好,如果我死了能求得你的原谅,那我去死又何妨。”
崔玉生转身去厨房拿出菜刀架在脖间,眼尾湿润带着眷眷不舍的深情,“玉娘,此生是崔玉生我对不住你,但愿来世我们再相遇,我们在做夫妻。”
在菜刀割破他的外层油脂皮,洇出一抹血色后,玉荷抓起旁边的茶壶劈头盖脸的朝他砸去,“够了。”
突然被茶水砸来的崔玉生非但没有生气,心里还生出一抹绻绻甜蜜,“玉娘,我就知道你心中还是有我的。”
“你放心,我最近都没有去赌了,我………”
“我只是不想看见自己被道德绑架后救下的人又当着自己的面去死,与其如此你还不如一开始就去死。”打断他的玉荷取出写好的和离书递过去,“签字吧,往后你我二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意识到玉娘不是在开玩笑的崔玉生怔怔地看着这张薄如蝉翼,却让他痛苦万分的放妻书,忽然想起了罗书怀强迫他签的那份放妻书,伸手取过把它撕成碎片,泛红的眼睛里全是痛苦的哀求,“玉娘,能不能不要和离,因为我完全无法想象失去你的后半辈子该怎么过。”
“要是早知道我失去你后会那么痛苦,我就应该宁断双臂,哪怕去死也不会做出这种畜生不如的事来。”
门外的崔母亦是暗暗垂泪,她如何不知那日她亲手将玉娘送到别的男人床上时,就彻底斩断了她和崔家的缘分。
她恨老天,怨苍天,为什么要让好好的一个家分崩离析,家不成家,夫不成夫。
“玉娘,你那天走后玉生就后悔了,要不是我拦住他,只怕他真的要去了半条命。”崔母深知自己在无颜出现在她面前,可仍是想要再见她一面,请求她的原谅,“我知你有怨有恨,你若要恨要怨就全冲我来吧,是我没有教好玉
生,也是我舍不得他变成一蹶不振的废人啊,玉娘。”
“崔夫人要是真为他好,就让他早日给我一纸休书。”忽略心脏不适的玉荷望着跪在地上哭得溃不成声的崔母,并没有伸手扶她起来,只是避开了她跪向的自己。
从崔母跪下来求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母女情,婆媳情也彻底断了,她欠崔家的恩也清了。
“你,你叫我什么。”崔母听到她的称呼,心口刺疼得捂着胸口连连后退。
不应该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就算她们回不去昔日温馨的婆媳情谊,也还有着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啊,她怎么能叫自己崔夫人。
“崔夫人。”玉荷很是感激当年把自己捡回来的崔母,不代表就要为了这份感激把一切都当成没有发生过,继续心无芥蒂的当他们崔家媳妇。
像是不敢置信听到这个称呼的崔母气急攻心之下双眼一翻的昏了过去,导致崔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此次来崔家,只是想要同崔家做个了断,结果事实并未能如愿的玉荷离开后没有马上回谢府,也没有乘坐轿子,而是漫无目的的走在人来人往的青石街道上。
随侍左右的方嬷嬷虽不满她离开崔家后没有马上回谢府,也仅是沉着脸跟在后边。
其实连玉荷也不知道她该去哪里,只知道她不想回谢府,不想要面对那个男人,也期盼着能尽快受孕好摆脱掉他。
路过南街菜市时,忽见前方围了不少人从而形成一个半圈,玉荷仅是看了一眼就神色淡漠得准备换个方向走时,前方出现了一群人围堵住了她的去路。
推搡拥挤中,原本应该离开的玉荷直接被挤到了最里面。
离近后才发现他们为什么会围在这里,原是有一小姑娘在卖身葬父,如今的年头没灾没难还要自卖,难怪会引得那么多人围观。
玉荷仅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因为看见她就会联想到自身,自己同她又有什么区别。
垂下眼睑的玉荷正要离开,原本跪着的小姑娘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话未至泪先流,“夫人,求你买下我吧,我吃得少还很能干活,而且我什么活计都能干的。”
“不好意思,你求错人了。”她自身都难保,如何能逞强当别人的救世主。
小姑娘见她不为所动,仍不放弃,“夫人,我很便宜的,只要十两银子,真的,我只要十两银子就可以了。”
一个鸡蛋一文钱,一只鸡才五十文,十两银子买下一个姑娘实属便宜,原本围观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要知道有时候讨个好一些的媳妇都不止十两。
“小美人,你当真只要十两银子吗。”正当他们准备出手时,外围先挤进来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并伴随着好几道猥琐笑声。
随着笑声的出声,原本蠢蠢欲动的人都歇了心,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
“夫人,救我。”柳儿看见来人,吓得小脸煞白的躲在玉荷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袖口,唯恐担心会被她扔下。
玉荷看了眼被攥皱了的袖口,不动声色地抽回,“你不是要卖身葬父吗,他愿出钱不是很好吗。”
说她没有同情心也好,冷血无情也罢。难道遇到一个人卖身葬父她就得大发善心的拯救她于水火不成,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圣人。
“这位夫人说得没错,你都贱卖自身了,难不成当了婊子还想要立贞节牌坊不成。”刘老三裂开满嘴的大黄牙,得意洋洋,“小爷告诉你,除了小爷,你看还有谁愿出这十两银子。”
刘老三家中虽富裕却生得面貌丑陋,五短身材犹如那卖炊饼的三寸丁谷树皮转世。
“我没有。”咬得下唇一圈牙印的柳儿摇着头迫切的否认,双膝跪地哀求地望着玉荷,“求夫人怜我,我从小什么苦都能吃,定然不会让夫人亏了。”
朱唇轻抿的玉荷没有扭头就走,就那么望着她,与其说望她,倒不如是在透过她看自己。
本质上她和她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不甘心的想要自救。即便如此,长睫垂下遮住眸底浮动的玉荷仍是抽回了袖子,“抱歉,我没钱。”
发出一声冷嗤的刘老三不满自己受到冷落,掏出十两银子扔过去后伸手就去拽她,“你就算求她,她也拿不出十两银子来,小娘子还是乖乖和我回家未好。”
柳儿眼见那三寸土豆伸手拽自己,发出凄厉的尖叫声,重重跪在玉荷面前磕头,“夫人,求你怜我,我不想要和他走,哪怕让我当牛做马伺候你也好。”
刘老三顿时恼羞成怒得涨红着脸像跳起来的公鸡,满口黄牙往外喷着唾沫,“老子付了钱你就是老子的东西了,再不走老子就告官说你骗钱。”
“夫人,求你怜我。”
前面被挤到外边的方嬷嬷适才走了进来,冷眼扫向跪在地上拉拽着玉荷的柳儿,冷沉下一张脸,“这是做什么。”
男人见是一老媪多管闲事,对此毫不放在眼里,不顾柳儿拒绝扯过她就走,“没看见小爷瞧上了这小娘子,准备带回去当第十二房小妾吃香喝辣的,你们要是胆敢阻拦,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余光扫过一旁的玉荷,瞬间被她相貌惊艳,笑得猥琐就要伸手去摸她的手,“夫人,我乃是师爷之子,要是你愿意跟了我,我定保你吃香喝辣,金银珠宝换着带。”
乖乖,他在清河县生活挺久了,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水灵又貌美的娘子。
沉下脸的方嬷嬷盯着柳儿,随后微微颔首,“夫人的身边确实需要个丫鬟伺候,这是给你卖身葬父的钱,限你最迟明日处理好。”
跟在身后的壮汉立马取出五十两银子递过去。
被截胡的刘老三横眉冷竖,薅起袖子指着方嬷嬷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老妖婆算什么东西也敢和小爷抢人,想来是活得不耐烦,小爷这就………”
刘老三威胁的话还没说完,满脸阴沉的壮汉已是一拳砸了过去,随后旁若无人的拎着人离开。
刘老三带来的小厮反应过来后立马上前阻止,结果一堆人连那壮汉的衣角都碰不到,就传来凄厉的惨叫声,求饶声。
这一幕给人的震撼太大了,以至于他们再看方嬷嬷,哪儿有最初的慈眉善目。
柳儿拿着五十两银子千恩万谢下去帮父亲布置葬礼后,先前一言不发的玉荷冷漠的垂下眼睑,“我不需要丫鬟。”
收到的东西越多,到时候抽身离开要舍的越多。
方嬷嬷撩起轿帘,示意她上轿,“夫人现在是觉得不需要,到时候等夫人肚子显怀后如何不需要个丫鬟伺候,与其等孕显时在安排,倒不如提前安排,爷也不是那种连夫人怀孕后都舍不得多请几个丫鬟伺候的人。”
“现如今夫人要做的就是调养好身体尽快为爷诞下一子,而不是纠结身边是否多个人伺候,有些福该享就得享,而不是没苦硬吃。学那等自诩清高不俗,却追名逐利之辈。”方嬷嬷连枪带棒的一句话,令玉荷的脸色刹那间变白,呼吸急促难以喘息。
也是,她只是一个典借的物件,如何能对主人家的命令指手画脚。
对方给的她只能接受,无论是恩赐还是羞辱。谁让她只是一个被丈夫用一万两银子卖给他的女人,
原先的谢府是在崔家隔壁,但自此那日后便搬到了非富即贵的城东,同县令一家相邻而居。
浑浑噩噩中回到谢府的玉荷远远地瞧见立在檐下的男人。
疏疏竹影,难拓君子三分风骨。
可就是这样一副令人挑不出半分瑕疵,称得上琢玉公子的皮相,内里藏的皆是道貌岸然。
指腹下意识摩挲的谢钧随意扫向她,言语清浅得似话家常,“我听说你去崔家了,是舍不得你那个窝囊废一样的丈夫吗。”
指甲往里蜷缩掐进掌心的玉荷唇角泛起一抹
讥讽:“谢公子,我们只是交易的关系,难道你连不是自己的物品去留归宿也那么在意吗。”
“你也说了,既是物品,就应该有做好一个物品的本分。”谢钧高大挺拔的身影逼近她,遮住了她前头的日光,也拢住了在他面前显得过于娇小的自己。
“看来夫人是休息好了。”谢钧被她口中的交易给气笑了,果真她并没有外表所表现出来的温柔,反倒是倔强,带刺的。
而这不正是他一开始看上她的理由吗。
想要摧毁她的清高,打断她的傲骨,看着她在自己身下哭泣得溃不成军,又如午夜芍药独自绽放。
闻言,面上血色尽失的玉荷想到那晚上毫不节制的男人,竟是拔腿就要往后跑。
要是再来一次,她一定会死在床上的。
她不要,绝对不要。
她正要逃离,谢钧已是长臂一搂勾入怀中,冰冷的唇贴上女人圆润小巧的耳边,“我倒是不知崔夫人癖好如此特殊,喜欢以天为床以地为被。”
腰肢被禁锢住的玉荷脸色煞白,单薄的身体止不住轻颤,“我没有,还有你放开我。”
“你要是继续挣扎,我很难保证不会引得其她丫鬟婆子过来围观。”谢钧弯下腰,以齿咬开她的外衫,露出她的素色中衣,微凉的吻落在她脖间小痣上,“到时候我可不敢保证,会引入旁人目睹夫人玉梯横成之态。”
男人生得面如冠玉,潇潇月下影,偏生说出口的话粗俗不堪得连路边乞儿还要不耻。
抗拒着男人亲吻的玉荷身体虽僵硬却不敢推开,唯有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半丝声响,生怕会引来其她人。
虽只接触过短暂的几回,玉荷已然摸出了这个男人的性格。
高高在上得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他,从他的谈吐举止中能看出他有着绝对的权势地位支撑着他的傲慢,狂妄。
如今唯一能支撑着她的,唯有尽快怀上他的孩子,等孩子落地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男人虽说着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依旧将人抱进了屋内。
很快,屋内就响起了令人面红耳赤的低声安抚,泣声连连。
直到此时,玉荷还坚信着只要怀上后,一切都能回归原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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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玉生在玉荷走后就后悔了,可是他这一次拼命扇打自己的脸都没有换来她的原谅。
细数这些天,他都干了什么蠢事啊!
余光看见地上撕碎的和离书,一又脚一脚的把它们踩成稀巴烂好销毁过它们的存在。
他突然想到了钱,没错,钱。
只要他能赚到钱,赚到好多好多的钱,玉娘肯定会回来。
现在的一切都会回归到原地。
对,没错,肯定是这样的。
因力竭不堪花折的玉荷醒来后,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辆行驶的马车中,马车虽在行驶中却感觉不到一丝颠簸,唯有窗外飞驰过的景色告诉她,先前经过了哪一处。
身体的酸软虽在方嬷嬷熟练的按摩中回了血色,只是人依旧蔫蔫得没有多少力气。
即便共乘一车,醒来后的玉荷仍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和他单纯处在一个空间里,都会令她感到难以言喻的恶心,并盼求着能尽快到目的地。
突然间,行驶的马车猛地停下,本就身形不稳的玉荷踉跄就要往前摔去撞到桌角时。
一只强壮有力的手已是搂过她的腰肢,用力将其搂进怀里,低沉的声线带着丝担忧,“有没有摔到哪里。”
确定怀里人没事后的谢钧眉眼下沉,“发生了何事。”
“回老爷,有人在前方拦车。”
前面冲出来拦住马车的崔玉生见停下了,立马上前,压抑着胸腔里涌动的欣喜激动,“玉娘,我有话要和你说。”
玉荷不认为除了和离以外和他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对比于崔玉生,她更不想要和谢钧共存一室。
对于前者她是愤怒,怨恨,对于后者,她就单纯的剩下了恐惧,惊惶。
其实连玉荷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对他惊恐尤甚,或许是因为他理所当然的傲慢,不容置喙的高高在上。
马车里的谢钧动作温柔的将她洒落的鬓发别到耳后,那双浅色瞳孔里全是占有欲的警告,“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短短几日没见,瘦得快要成麻杆的崔玉生见到玉荷,眼睛骤然亮起,连周身的死气沉沉都如暖冰遇暖散去。
没见到人时似有千言万语涌上嘴边,等真正见到人的那一刻,又发现自己成了据嘴葫芦。
“如果你来找我不是因为和离一事,我们就没有什么可谈的。”玉荷见他一句话都不说,面上冷意凝固,对比于独断专横的谢钧,她更厌恶这个亲手把她当成货物的丈夫。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前夫。
“玉娘,我知道错了,所以能不能不要和离。”见她要走的崔玉生忙把怀里揣了一路的碎银子拿出来,不容她所拒的塞到她手中,“玉娘,我已经不再赌了,我会努力赚钱不忘初心的。”
男人双眼明亮又带着悔不当初的痛苦,和那渴望的哀求,“玉娘,我后悔了,我们重新过日子好不好。我算过了,回春堂一年的收入有五百多两,只要我们省吃俭用,不出十年就能还清欠谢兄的钱,到时候我们还会像从前一样,说不定还会有可爱的孩子。”
孩子,哪怕她怀的是别人的孩子,只要愿意叫自己做父亲,他也会大度的认下。
玉荷垂下眼帘看着手上由碎银子和铜板装在一起的荷包,手一松任其落在地上,由着它们四溅滚落,引得路边行人乞儿见到后纷纷争夺。
“你为什么总认为我能原谅你,继续心无芥蒂的和你生活。崔玉生,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贱,也别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深情不悔的人设。”
“这样的你,除了会让我感到恶心,还是恶心。”
顾不上蹲在地上捡钱的崔玉生浑身一颤,苍白着脸否认,“玉娘,我不是,我没有。”
伸出手想要去拉她,又在接触到她冰冷的眼神时愣在原地。
这样的玉娘好陌生,陌生得想要让他恨不得从未出现在她面前,这样,他兴许就能说服自己,玉娘心里仍是有他的,他的玉娘从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他再度想要张嘴挽留,可是他又他好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坐上马车扬长而去,鼻子酸胀得厉害。
脸颊有冰冷的液体滑落,又没有下雨,哪来的雨水啊。
真奇怪,他这样想着。
崔母见到出去前还兴致高昂的儿子失魂落魄的回来,不用猜都知道他是去找谁了,心口亦是堵得厉害。
“玉生,你就听娘一句劝。我们和玉娘虽做不成家人,以后好歹也会有往来,她要看见你变成这样一蹶不振,肯定会心疼的。”
“再说天底下的好姑娘多得很,只要你喜欢,肯定会有其她姑娘不介意你的隐疾嫁给你的。”崔母自从得知生不出的人是她儿子后,想到自己一直逼迫玉娘喝的那些生子秘方,整个人简直是要被悔意淹没。
那么好的玉娘,他们怎么就能弄丢了呢。
完全听不见崔母在说什么的崔玉生似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喃喃自语,“我知道了,肯定是因为我现在赚的钱还不够多,所以玉娘才不相信我的。”
“只要我赚的够多,把欠谢兄的一万两银子都还清了,玉娘肯定就会相信我了。对,没错,一定是这样,”
“娘,我要去回春堂了,我要赚钱,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说着,人已是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
急得崔母在后面边追边喊,“回来!玉生你给我回来!”
第25章 番外之崔玉生他悔了
年仅七岁的崔玉生得知母亲捡回来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很是好奇。
是不是母亲知道他一直想要个妹妹,所以特意给他找的妹妹。
不过妹妹看起来小小一个,黑且瘦,蜷缩在床上看起来就像是要冻死的癞皮狗一样,完全同自己想要的妹妹不一样。
母亲看出他的想法,揉了揉他的头发,语重心长的说:“你妹妹还小,等长大后就会好看了,她比你小,你身为哥哥得要保护好
妹妹才行,知道吗。”
小小的崔玉生虽然不怎么喜欢这个不好看的妹妹,仍是拍着胸口做着保证:“娘亲你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妹妹的。”
虽然你长得不好看,但你是我妹妹的话,我就勉为其难的保护你一下也不是不行,这句话他只敢在心里偷偷说,免得娘亲听见了又会生气。
小崔玉生趴在床边,伸出手指头戳了戳妹妹冻得全是皲裂的小黑脸,“不过娘,妹妹叫什么啊?”
“这个啊,等她醒来后你问她就知道了。”崔母把绞好的热毛巾敷在小女孩脸上,“你是当哥哥的,以后记得和妹妹说话要温柔些,莫要吓到她了。”
后面等她醒来后,崔玉生知道了她的名字。
和他名字里一样有个玉,单名一个荷,出自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的荷。
名字很好听,可小崔玉生看着她这张像挂在骷髅头上的黑皮脸,明显觉得她配不上荷那么好听的名字。
虽然这个妹妹长得不好看,可会抢着在家里干活,还会甜甜的喊自己哥哥,崔玉生觉得,这个妹妹其实还不错。
妹妹刚捡回来的时候虽然很难看,可等春暖花开后,她的皮肤养好了,被剃成光头的小脑袋也长出了头发。
崔玉生觉得,自己的妹妹挺可爱的。
父亲去世前留下了一间药铺,他长大后肯定要继承药铺,所以他学得格外刻苦。只是在他学习的时候,玉娘也会搬着张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学习,眼睛睁大得看着比自己学得还勤奋。
一开始他认为玉娘跟着认识几个字,几样草药也是不错的,可是他没有想到玉娘会比自己聪明,不但能过目不忘还会捣鼓新药方,就连师父都夸她若非身为女子,定能成为一方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