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年 黔州督军府
雨珠子砸在司令部青灰墙砖上,把"囍"字金箔冲得卷了边。曾国宇对着穿衣镜系武装带时,听见副官柳麟锋在廊下训人:"西厅摆波尔多红酒,东厅备茅台!徐家陪嫁的钢琴抬去喷泉池,陈家的花轿走侧门——"
"徐家千金那架施坦威钢琴,听说能换三百条汉阳造!"两个粗使婆子抱着锦缎经过,脂粉味混着雨腥气,"陈小姐更了不得,陪嫁的二十箱弹药都贴着北洋政府的封条..."
铜镜里映出两道朱红,东厢门楣挂着鎏金喜字,西厢悬着烫银双喜。少年时在七星寨挨饿,他总梦见这般红艳艳的光景,却不知真到了这日,满目猩红竟像血泼的眼帘。
"督军,该换礼装了。"柳麟锋捧着黑呢军装进来,肩章将星在雨幕里泛着冷光。铜盆里泡着的白兰地突然晃出涟漪,远处传来汽车急刹的声响。
前厅已沸着人声。法式水晶灯与描金宫灯交相辉映,照得满堂显贵面目模糊。徐家送来的留声机咿呀唱着《夜上海》。
猩红地毯被军靴踏出凹痕。他记得去年在庐山,那位戴圆框眼镜的大人物拍着他的手说:"国宇啊,剿共还是要靠你们黔军。"
"吉时到——"
西式婚礼进行曲与唢呐声同时炸响。徐孝薇的白纱扫过满地红纸屑。
红烛高烧,陈碧茹的盖头流苏摆动,混着她对新婚之夜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