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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平安也跟着在开会,一听说孩子们也能到大钱,乐得嘴都快咧到后脑壳。还是被丽娘拍得回了神,这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坐直了身子,眼睛却还是亮晶晶的,时不时跟谨哥儿一起小声商量着,俩孩子那神情明显是快钻钱眼里了。

以上各组事务讨论完毕,最后才说美食组的分工,这也是苏榛最为看重的一组、并且也是事务最繁重的一组。

先就是美食区到底要卖些什么。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提了不少,比如一致认可的酸辣烤苕皮串儿、烤爆浆小豆腐、缠丝兔之类的,苏榛则增加到午餐肉三明治、酸辣粉、豌杂面、白砍兔、小酥肉、五香兔头、卤水拼盘、腊肠煲仔饭、辣条、各类肉串、菜串儿、钵钵鸡、甜品烤面包,甚至烤鸭、烤鸡。

美食组的组长是丽娘,越听越紧张,“这么多吗?地方会不会不够?”

苏榛:“场地有限,不可能每个美食都单独设一个摊位,咱们可以按照口味和制作方式相近的原则来划分摊位。像酸辣烤苕皮串儿、烤爆浆小豆腐、各类肉串、菜串儿,都属于烧烤类,可以集中在一个区域,方便管理和操作,也能让游客一站式品尝到各种烧烤美食。”

叶氏问道:“那像酸辣粉、豌杂面这种现做现卖的汤面类,炭火跟炭炉都得预备不少吧?会不会放不下?”

其实这也是美食区的最主要困境之一。

时下毕竟不是现代,没有那些个燃气罐或是更方便的炊具,仅靠炭盆或是泥灶肯定是不现实的,也不美观。

苏榛便示意符秀才从他那一叠图纸中拿出了一张,上头便是苏榛按现代露营的炊具方式、画出的全铁皮折叠焚火台。

她拿着图纸跟大伙儿解释着:“这是用全铁皮做的,主要由底座、炉壁、炉架和盖子构成。底座是一个厚实的方形铁皮板,四个角安上活动合页。

这炉壁由四块形状相同的铁皮组成,每块铁皮的边缘都焊接上跟合页匹配的连接片。

炉架轻轻一拉,就可嵌套在一起,折起来很小。

炉壁也是沿着合页往里头折叠,,严丝合缝。总之,这焚火台打开之后就几乎黄泥灶子一般大小,但折起来厚度就跟几本书似的,小巧紧凑的铁皮盒子,无论是搬运还是存放、燃火都极为方便,更何况铁皮做的火力会更旺,咱美食摊子出餐速度会更快。”

丽娘最是兴奋,凑近仔细看图纸,“榛娘,这焚火台真有这么好?那做这个难不难啊?”

苏榛笑着摇头:“主要就是铁皮,咱村里的铁匠都能打,很简单的。”

乔里正则关注的是燃料问题,“可是这焚火台用的炭火会不会很多?”

苏榛耐心解释:“其实这炉子用的炭火比普通炭炉还要少一些。并且兴盛湖那边儿也会准备大量的燃料,我们自带的不够了,可以问他们买,价格还是基本合理的。”

大伙儿一听立刻便放了心,都赞这铁皮炉子倘若真这么好用,那家家户户都可以备上几个。

但铁皮价格并不便宜,苏榛从兴盛湖带回来的筹备金虽说有一百两,可杂七杂八用钱的地方太多,所以最多只够制三、五个。

苏榛:“无妨,三、五个就三、五个,咱不是还有炭盆嘛,总之——”

“需要多少?”一直沉默的盛重云突然开口,打断了苏榛的盘算。

苏榛怔了一下,想了想,如实相告:“以最少两千多余的游客数量来看,美食区至少需要二十个焚火台,才能保证各类汤面小吃的出餐速度。”

众人听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二十个焚火台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盛重云却神色淡定,仅沉思片刻,直接说:“若苏娘子肯将这图纸卖给在下,在下可提供三十个焚火台供白水村使用,并且,不收银子。”

一屋子人沉默了,如果眼神可以发出声音,此刻的冰屋里肯定全是齐刷刷的“唰”,声音全部奔向苏榛。

差点把苏榛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好家伙盛重云这老六将了她好大一军!

这其实是苏榛才想出来的、未来压箱底的买卖之一,她本来打算借用嘉年华这个绝佳的场地给这焚火台做宣传,年后再去城里寻些可靠的铁匠铺子大量制造的。

万万没想到盛重云仅在片刻就认准了、立刻下手,还拿三十个免费炉子“勾引”村民们都来向她眼神施压,这就是欺负她眼下没本钱啊……

呵!

苏榛笑了,狐狸一样半眯了眼睛。

盛重云一瞧她这神情就知道她又有新主意了……

苏榛慢悠悠地开口:“重云公子这提议听起来确实诱人,不过嘛,这可不仅仅是几张纸那么简单,背后可是我花费了大量心血琢磨出来的。就这么卖给公子,我实在有些舍不得。”

盛重云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榛:“苏娘子不妨说说你的想法,只要合理,我必定不会推辞。”

苏榛轻咳一声,挺直了腰杆:“这样吧,我可以把图纸与公子共享,但不是卖,而是合作。这三十个焚火台,就当作是我们合作的第一批产品。往后若是要再生产,公子那边出材料和人工,我这边提供技术支持,盈利依旧分成,您看如何?”

众人一听,目光又齐刷刷的“唰”到盛重云身上,谁也不打断他俩的交锋。

盛重云心想:早就知道你会这样!

倒没意外,爽快地答应:“苏娘子果然聪慧过人,这合作方式我同意了。至于具体如何细分,我们单独找时间另行商议。”

苏榛笑意盈盈,轻快而笃定地说着:“好呀,批量生产的计划不妨往后再细谈。但这三十个铁皮焚火台,我们可不能只拿个使用权,所有权必须归我们。”

刹那间,冰屋内安静得近乎死寂,唯有呼吸声此起彼伏。

村民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期待,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

三十个铁皮焚火台,对白水村民来说无疑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尽管他们对其制作工艺和造价不甚了解,但仅从铁皮的用量便能猜到成本之高。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落在盛重云身上。

而盛重云听闻此言,眼中闪过的惊讶转瞬即逝,仍旧维持着表面的绝对镇定。面容轮廓在冰屋昏暗的光线中被勾勒得愈发深邃。

薄唇轻抿,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恰到好处的淡淡微笑,不疾不徐地开口:“苏娘子,这三十个焚火台的制作成本着实不低,若是直接将所有权拱手让给白水村,于我而言,似乎有些不太公平。”

大伙的心收得紧了,眼神又看向苏榛。

其实盛重云本来就想跟苏榛一起做这买卖,别说是买图纸了,就是未来所有的铺子都送给榛娘,他也绝不会有半分心疼。

但他知道眼下的榛娘说出这些,是在纯粹为白水村的村民们谋后福。

正因如此,他能给予她最大的尊重,便是像对待真正的商业伙伴那般,认真地与她商讨利弊,进行一场公平、严肃的谈判。

而苏榛神色从容,不慌不忙地回应着他。她条理清晰地阐述观点时,举手投足间散发的自信让盛重云愈发着迷。

可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只能把这种心情深埋心底,努力不让情感泄露。

苏榛神色镇定,面上毫无慌乱之色,有条不紊地说着:“盛公子,您且细细思量一番。这焚火台,待到冰雪嘉年华之时一亮相,凭它新奇独特的样式,还有使用起来便利实用的好处,保准能引得众人瞩目,成为全场的焦点。

如此一来,无形中可就给您往后的批量制作、售卖做了大大的宣扬。

实不相瞒,若我们自己去购置三十个铁皮炉子,那价钱确实不菲。可盛家有自家的铁匠铺子呀,不管是铁皮的本钱,还是雇人打造的人工费用,总不能照着外头的市价来算吧。

再者说,咱们白水村用这炉子、出了这般大的力气,总不能让大伙白白忙活一场吧?想想看,哪怕是在城里张贴个画贴,雇个人去做,不也得给人家工钱?

咱们的村民可是实实在在在嘉年华上待满十五天呐,给这焚火台打了整整十五天的广告。就只求这区区三十个铁皮炉子,这价钱,可真不算高了。

而且,咱们合作的前景一片光明,这三十个焚火台仅仅只是合作的开端,往后的收益必定不可限量。如此算来,公子您实则是稳赚不赔。”

盛重云微微颔首,眼神专注地凝视着苏榛,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心中暗自权衡利弊。

不得不承认,榛娘的每一句话都条理清晰、切中要害。罢了罢了,总归是利人又利已的事情,不止可以帮榛娘在白水村立足更稳、亦可以让未来盛家在白水村的木工坊也有个好的口碑、名声开头。

苏榛也注视着盛重云,他的眼中仿佛藏着无尽的星辰,她也相信他懂她的道理。

片刻,盛重云一锤定音:“好,榛娘快人快语,盛家做事也不会忸怩。这三十个焚火台的所有权归白水村,就当是我对合作的诚意。不过,往后的合作细节还需我们好好斟酌商讨一番。”

村民们听到盛重云的答复,瞬间如释重负,脸上的紧张与担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丽娘满脸笑意,悄悄凑近舒娘,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她,小声感叹:“榛娘可真是厉害,我瞧着啊,怕是也只有重云公子能招架得住。”

舒娘嘴角上扬,眼中满是笑意,赶紧把声音压得更低,捂嘴轻声说:“等榛娘嫁过去,我看他怕是要被管得更服服贴贴咯。”

苏榛笑着向盛重云点了点头:“那就多谢重云公子的慷慨,相信我们的合作定会一帆风顺、愉快至极。”

她其实说得很认真,但盛重云却非能听出别样意味:榛娘果然喜欢我……

焚火台的讨论告一段落,大伙儿就又七嘴八舌的聊了美食组的其它细节。最重要的便是食材的大批量采购。

丽娘更是已经自觉担起了组长的重任,恨不得立刻下山去找一些鲜肉铺子订下供货契约了。

苏榛也认为此事迫在眉睫,除了可以在兴盛湖采购之外,白川府也得去多问问。

而乔里正毕竟见多识广,提出美食组可以跟后勤组联合定些采买计划,一是能保证供应稳定、二来统一采买也能降低成本,拿到更优惠的价格。

随后众人又讨论了美食组的定价策略,结合春节期间食材成本、人工成本也会提高,还得加上脚程费之类的损耗,所有吃食的定价就得比之前在贮木场的时候略上浮一些。

反正全部都是明码标价,让食客吃买得放心。

苏榛想了想,又提了一个基于促俏和组合的定价想法,“比如购买达到一定金额了,可以享受全场小吃便宜一成的优惠。又或者在特定时辰,比如游人最少的时间段对一部分小吃打折促销,让“淡时”不淡、“闲时”不闲。”

第147章

总之就是灵活一些,这部分让价的权利直接下放给各组的组长。丽娘等组长一听,更觉身上担子重得吓人,又只恨自己没生出三头六臂。心想自己这组可万万不能被别组比了下去,那往后一年在村里可是抬不起头了。

至于每个组的细划,苏榛也是“抓大放小”,让各组自行去做,她跟符秀才每隔两、三日去查验就成。

大伙儿商量来商量去,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落实好了全部的框架议题,直到天黑了才散,各回各家。

叶氏跟苏榛、萧容又赶紧做了些简单的晚食,热了些包子馒头、煮了粥,招呼着盛重云,以及盖围墙的师傅们吃饱吃好。

柳师傅等人吃饭速度是前所未有的快,甚至吃完了也不收工,点起篝火闷着头使劲的干。

叶氏本来觉得大伙儿太辛苦,想出去劝一下,被苏榛笑着拉住,“伯娘,柳师傅他们是想提前完工,好跟着咱们去兴盛湖赚银子呢。”

叶氏这才恍然大悟,便也不多说什么了,总之越早完工当然越好,这也是双赢的事儿。

总之,萧家里里外外都闲不住,叶氏“掌管”交易服务组、萧容为“后勤保障组”,俩人都有大量的细节要去规置。

就连谨哥儿都趴在里屋的小炕桌上写写画画,童趣组承担了绘制各种卡片的职责,他的想法可多着呢。

至于苏榛,仍旧是最忙的那个。

先是跟乔大江两口子以及盛重云一起,把家里的天幕帐、风幕帐、月亮椅跟蛋卷桌全部折好放在木橇车上。这些都是借给乔大江用于新家暖居宴的物品,毕竟他请了村里不少人,所需繁杂,缺东少西的,便都从各家借取。

待乔大江两口走了,苏榛跟盛重云就回了拖挂房车,把车里的炉子烧得旺旺的,继续聊俩人之间的“生意”。

房车里、靠着车壁的折叠桌眼下就派上了大用场。一侧归苏榛、另一侧归盛重云。

苏榛甚至还“警告”盛重云别坐过来“占便宜”,要专注工作。

盛重云即无奈又心痒,只回了句:“榛娘莫招惹我,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一动不动。”

其实他说归说,逐渐的,苏榛发现他根本无暇顾及别的。

盛重云面前堆满了账本和契约,一方面是筹备木工坊的事宜,各种木料的采购、工匠的调度都得他操心;

另一方面,盛家在城中所有的生意也都是他在看顾着,每日光是各家掌柜送过来的帐簿都有一大摞,他着实忙得分身乏术。

苏榛这才慢慢放松了警惕,开始专注于自己手头的事。

她在改良今天在舒娘那里拿的兔毛帽子。

其实年岁集市上肯定不止白水村的摊位会卖这类的女红活儿,若是不在样品上花些巧思,不出五日就会失了新鲜感、会出仿品。

眼下倒是有个不错的想法,也是在现代常见的。

她方才在暖棚挑了几根韧性十足的细藤条,截成了合适的长度。试着把藤条的一端固定在帽子内部靠近耳朵根部的地方,固定处用结实的麻线紧密缠绕。

随后在“耳朵”内部缝制了一个个小隔层,把藤条沿着耳朵的轮廓小心地蜿蜒穿过,让耳朵“站”了起来,且下方还连带着可以拉动的长围脖。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改动,做完了,苏榛便喜滋滋的把帽子戴在了头顶,拍了拍盛重云肩膀,“你瞧瞧我。”

盛重云闻声抬起头,目光从账本上移开,落在苏榛的身上。

刹那间呼吸一滞,眼中原本的茫然被惊艳与心动填满。

此时的苏榛微微歪着头,眼睛亮得像星子,笑容甜得像长虚山第一朵盛开的桃花。头顶一个雪白绒绒的兔帽,每当她拉动围脖,兔耳便立刻活泼地动起来。

尤其看到盛重云怔忡的神色,她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盛重云只觉心跳陡然加快,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可甜美的榛娘就坐在距离自己一臂的距离,这让他怎么忍?

面色一凛,声音也低了些许,慢条斯理地:“榛娘,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说罢,站起、微微俯身,双手捧了苏榛的脸颊。

苏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还没等说什么,盛重云已经低下头,含住了她的粉红。

苏榛默默的闭紧了眼睛,在心里笑着、也无奈、也贪恋:行吧,怪我……

这一通厮磨又耗掉了他俩不少宝贵的时间,直至心跳得厉害,再不停就出事的程度。

盛重云在恢复平静之后,也给了些站在“富豪”的角度、如何给这帽子增色的提议。

比如,耳朵的顶端可以缝上了两颗圆润的珍珠甚至宝石珠翠。当耳朵摆动时,珍珠会随之微微晃动,更耀目也更华丽。

最重要的是,价格利润更高。

盛重云打趣苏榛:“你不是说我们这些富人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吗。那加上这些就是又对又贵。”

苏榛赞叹的拍起了巴掌:“不愧是你!”

盛重云:……

又待盛重云把盛家买卖的帐本全部批看完了,苏榛这才跟他商议其它事宜,比如今日折叠焚火炉的买卖。

其实他起先以为苏榛仍旧是帮白水村寻的出路,苏榛却笑着说升米恩、斗米仇。她能为白水村做的、会尽力去做。但她不能事事都把白水村放在前头,她也要替自己跟谨哥儿打算,这买卖是她自己的。甚至不止这些,所有的户外用品制作,都是她感兴趣的事儿。

听到榛娘如是一番话,盛重云心中先是一惊,随后满是赞赏与认同:榛娘如此有主见,这般通透。

坦白讲,他在盛家又何尝不是同一般处境。毕竟无论他如何尽力,盛家其他几房仍旧不会有半分感激甚至帮扶之意,只会埋怨自己分得少了、仿佛长房占了天大的便宜。

念及如此,他也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榛娘,无论户外用品的买卖还是木工坊的生意,我想全部放在你名下。将来如若我离开了盛家,你养我,可好?”

他半开玩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认真与期待。

苏榛先是一怔,沉默片刻,随即便领略到了其中深意。即感动、又心疼,便佯装嗔怪:“原来早就算计着让我养你呢?不过……也行吧,看在你肤白貌美大长腿的份儿上。”

盛重云直接把苏榛轻轻拥入怀中,轻声呢喃:“那就说定了,往后我可就赖上你了。”

此时房车内炉火正旺,暖得让他们忘却了外界所有的纷扰,满心满眼只有彼此。

苏榛不知道今世还会遇到什么样的磨难,但只要身边有盛重云跟谨哥儿,她就什么都不怕……

***

清早,吃完早食的苏榛便带上围裙、提了一篮子腊肉和一篮子海虾往乔大江家去帮忙了。

她还以为自己来得算早,却不成想坡地上已然热闹得像个小型集市。

先来的男丁们正跟乔大江一起搭建天幕帐,有的扛杆子、有的展蓬布。也是之前雪灾的时候大伙儿搭惯了“救灾指挥中心”,都对这搭建方法再熟悉不过了,眼下搭得就格外顺畅。

今儿的主客一共有六十余口,天幕帐至少得搭六个。从苏榛远远瞧见、再到她走近了这会儿功夫就已起了两个,一个搭在屋前炒菜煮饭用、另一个搭在正门口外主桌顶上头。

先到的人见苏榛来了,纷纷和她打招呼,苏榛也笑着一一回应。

春娘亦是迎上来,先是佯装嗔怪:“你这丫头,怎么又拿东西过来,咱自家人还这么见外!”

说着,伸手就要接过苏榛手里的东西。苏榛却故意往后躲,佯装要把*东西拿走,“你要是嫌我见外,那我还是拿回去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嘻笑着互相捶打了一通才消停。

没一会儿,村里其他人家也都来了各家最能干的、肩挑手提带着暖居礼。

白水村虽说不是个富裕的,但靠山吃山总归是有些新鲜吃食,再加上今年围猎又都赚了些银子,暖居礼就给得都不小气。

有送粮食的,寓意着衣食无忧;

也有送柴火,象征着日子红红火火,温暖富足;

还有送自家腌制的咸菜、腊肉,代表着分享生活的美味,祈愿新宅满是烟火气息。

即便只是简单的物品,也会用心包装。粮食会装在干净的布袋里,袋口系上红绳;柴火会用稻草整齐地捆绑,再贴上红纸剪成的福字;陶罐等则会用稻草或旧布仔细包裹,防止磕碰。

春娘忙着“收礼”,苏榛则穿上围裙融入了“闺蜜”圈儿,丽娘、舒娘、春娘、山梅都在,还有杜家的媳妇儿以及苏榛叫不上名字、但脸熟的几位小娘子。

总之一边聊着家常一边制着吃食,黄泥炉跟炭盆子虽然都在外头,但有男丁们专门给搭的风幕挡风保暖,整个伙食区域就一点儿都不冷,反倒热火朝天的。

没一会儿小司竟也来了,还带来了盛重云单独给的贺礼:六坛桂香酒。

这桂香酒可是京城来的好东西,别说乔大江了,连自小在京城长大的苏榛原身都没尝过。

这让从来都只喝散酒的乔大江喜得脸都涨红了,豪气的全部摆上,准备今晚请村里大伙儿全喝了。

还是苏榛知道那酒的价值,替春娘心疼,“强行”做主给搬回屋三坛、让春娘收好,留着自家过年再慢慢喝。

至于今天的菜单,也是乔大江两口子商量了多日的。

六桌人,有两桌是小娃、四桌成人。

主食是烙葱油饼;凉菜是腊味合蒸、拌山野菜;热菜是红烧野兔、焖山鸡、酱酥鱼。

以及大杂炖。

苏榛也是才知道了长虚山的大杂炖就类似于现代的“杀猪菜”。

猪是乔大江昨儿去孟坨子家挑的,养了一年半了,有一百五、六十斤,足足花了三两整,一半儿用现银付、一半儿用蜂窝煤跟白米白面顶帐。一会儿就给牵过来,现吃现杀,还能趁热乎灌血肠。

“那我来做酱酥鱼吧,春娘,鱼呢?”苏榛踮脚寻了一圈儿也没瞅见鱼盆,不禁问着。

春娘往白水河方向一怒嘴,“早上起来就去白水河凿洞挂了网,这会儿估摸着有了,一会儿让大江去收。”

苏榛一听,利落的解了围裙:“我带人去吧,大江哥这会儿哪里走得开。”

春娘点点头,“也成。”

说完,就喊了李和李采跟苏榛一块儿去,他俩力气大,苏榛站旁边指挥就成了。

仨人没走多久,乔家这边的准备工作也近了尾声,就等孟坨子把猪牵来杀。可左等右等都没动静儿,丽娘正抱怨,“这赵坨子咋——”

她话还没说完,就像老天爷都在配合似的,由远即近传来一声“嚎叫”:“我的紫貂大氅!三千两啊!救——命——啊——”

乔大江家门口所有人不由自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齐刷刷瞅向声音的方向。

只见坡下的雪松林、小径间蹿出一头大肥猪,猪身上骑着一个身披貂氅、孔雀绒比甲、火狐帽子的华服少爷。

猪每蹿出一步,它身上的那位人形锦缎铺子就多甩出件零碎:左脚的鎏金靴卡在雪窝子坑里、右手的翡翠暖炉砸中看热闹的雪兔、怀里的描金手炉更是在半空划出条炭火银河。

而雪松林里也有俩人追猪而来,身着小厮衣饰、神色惊恐之极、跑散了发髻、声线劈出了哭腔,“死猪,放下我家少爷!”

乔家门口众人目瞠口呆的同时,雪松林里又跑出了一人、外加三狗。

是孟坨子跟他三条宝贝猎犬。

猎犬追猪汪汪汪、孟坨子也追得上气不接下气、面如猪肝色的嘶吼:“那少爷,抓紧猪耳朵!”

吼完,扭头就瞧见了坡上乔家门口的乡亲们,赶紧喊:“快来帮忙,猪惊了!”

白水村猎户们反应快,集体追了过去,乔大江甚至还回屋取了弓箭。

而女眷们也是又惊又笑,惊是惊那猪的战斗力可真强,驮着个人还能跑那么快;

笑也是笑那少爷还能骑上猪,被猪晃得活脱脱成了扯线傀儡,每次颠簸都像从七窍往外喷金粉。

“那畜生莫不是吃了太上老君的蹬腿驴!"丽娘笑岔了气,“快走,咱也跟着看看去!”

所有人当中最没笑、最无奈、最郁闷的人是小司。

因为他看到了那少爷的脸,可不就是盛家二房的盛锦书……

丢死个人!

小司一溜小跑儿,寻盛重云去了。

第148章

“快啊,别让那猪跑远喽!”丽娘扯着嗓子大喊,手里还挥舞着抹布。

“骑猪的是哪个啊?咱村也没这样的少爷啊!”杜家老大也是困惑。

山梅倒是笑得灿烂:“是盛家二少爷,盛锦书。走,看热闹去!”

其实不止小司认出了猪背上的是盛锦书,山梅也对他印象深刻。眼下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当然是能追就追啊。

好家伙,一听有热闹可瞧、且还是盛家的……白水村的男女老少瞬间来了精神,一个个脚底生风,全都跟在那头猪后面撒开腿狂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举办一场盛大的乡村马拉松,只不过参赛选手们追的不是冠军奖杯,而是一头驮着人的猪……

总之,猪骑士盛锦书就像个自带BGM的主角,引领着白水村众人穿过坡地、踩过雪原、刮过桦林,朝着白水河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可惜,人的动作终究快不起来。

于是最先到达河面的只有一猪一人外加三狗。

白水河,冰层像是老天爷特意为这场闹剧准备的巨大舞台道具。平展展地铺在那儿,好似一面巨大的溜冰场。冰层早就冻得厚实得离谱,牢牢锁住了河水的生机。

观众只有三个:正站在冰窿旁边捞鱼的苏榛、李和、李采。

他们远远就看见一只吃了仙丹似的肥猪驮着盛锦书而来,猪蹄不断的打滑、扑腾、飘移,上演古代版速度与激情。

仨人目瞪口呆。

而此刻猪身上的盛锦书对天发誓,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哪刻如此刻一般想重回娘胎。

因为他也在“百忙之中”认出了冰面上的苏榛。

他,堂堂盛家二房少爷,天没亮就起身、穿上自己最昂贵最华丽的衣裳、驾了自家自己豪华最气派的马车、城门刚开就出了城、满怀期盼的到了这穷得见鬼的猎户村、到处打听谁家姓苏、姓苏的没找到却撞上一头猪、骑着猪狂奔最无助最狼狈的时候立刻看到了苏……

他不想活了。

脑袋里“不想活了”念头还未落,河中冰面裂开的纹路像蜘蛛网似的在猪蹄下炸开,盛锦书那身紫貂大氅在半空划出个毛耸耸的抛物线,他最后的体面、定格在大氅绽放的瞬间。

而追过来的三只猎犬神勇无敌且果然分得清敌我,在连人带猪栽进冰水里的瞬间集体咬住了猪、救下了猪。

“救咕嘟”水面上飘起一串泡泡,盛锦书的火狐帽子在水面打了个旋儿,人就不见了。

李和跟李采齐刷刷后退半步——这俩旱鸭子脸上的表情活像见了鬼。

不是他俩见死不救,是真的不会水啊。

“噗通!”苏榛跳进了冰洞……

盛锦书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冰水里泡了多久,他只知道自己仿佛看见了太奶奶在朝他招手。

但其实他也没见过太奶奶长什么样,毕竟他出生的时候太奶奶就已经没了。

冰水灌进鼻腔的刹那,他突然想起三日前相国寺老和尚的批语——“红鸾星动,遇水则发”。

去他娘的遇水则发,这分明是阎王爷在生死簿上甩墨点子!

原来人在将死时真的会走马灯,就是这走马灯不太讲究——为何要让他看见五岁尿床被奶娘打手心?

为何要回放他今晨对着铜镜练习了三十八次的潇洒微笑?

“咕嘟……”又一口冰水呛进肺管,盛锦书恍惚瞧见前方有团金光。莫不是接引的仙娥?他努力睁大被冰碴糊住的眼睛,那“仙娥”长得真美,跟那位姓苏的娘子一模一样。

他想喊“苏娘子,我来寻你了”,张嘴却吐出串泡泡。

隔着晃荡的水波,他看见苏娘子翻了个惊天大白眼。

濒死之际的走马灯突然卡住——等等,她怎么在解自己衣带?

盛锦书惊恐地按住衣服,这可是很贵的!然而苏娘子的手已经灵蛇般探进来,揪住他后颈皮就往水面提溜。

苏榛:其实贵公子和落水狗的区别,只在有没有镶宝项圈。

破水而出的瞬间,盛锦书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呼。他湿漉漉的脑袋正卡在苏榛腋下,抬眼就瞧见河面上跑过来无数的人啊……全部瞧见了他的丢人啊……人里还有他熟悉的人啊……那是他哥啊……那是他最怕最不想见到的盛重云啊……

他想死,想回到冰河。可人没回去,胃部却遭到暴击,哇地喷出半条冰河。

混沌间有温暖贴上后背,盛锦书迷迷糊糊地想,这莫非就是话本里说的软玉温香?

然后听见苏娘子阴恻恻的声音:“再往我怀里钻,就把你踹回冰窟窿跟猪拜堂。”

声音真好听,跟那日在牙行骂他的动静一样。

其实盛锦书并没意识到,他在被救上来的第一句话是:“先救大氅!三千两呢。”

总之,乔大江的暖居宴前的闹剧以人、猪都完美获救而收场。

众人表示很满意。

***

苏榛裹着棉被躺在火炕上,手里捧着姜汤碗、搂着谨哥儿,可怜巴巴地接受着叶氏暴风雨般地狂轰滥炸。

她从没见叶氏生过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的火。

叶氏简直是从盘古开天骂起、主要内容就是骂苏榛不顾家人、不顾孝道、不顾弟弟,这不顾那不顾的敢跳进冰河里救人,万一出了事,这是把伯娘往死里逼啊、这是让伯娘死了都没脸见苏家长辈啊。

叶氏骂完苏榛又开始骂盛锦书,骂他祸害殃子闯祸头子倒霉篓子。

骂着骂着,盛重云也脸色铁青的来了,叶氏抱走谨哥,留盛重云接着骂。

可盛重云没骂,而是罚,罚苏榛整日不许下地、罚她喝下好几碗防伤寒的汤汤药药、罚她被苦得半死也不许吃糖、罚她发誓保证自己绝不会再以身涉险、任何险。

“可他是你弟弟,我救他纯粹是为了你呀。”苏榛搂着盛重云的脖子,软绵而轻盈的身子、甜得发腻的声音。

盛重云明知道她这招就是以退为进,但又能拿她怎么样呢?这样的榛娘,让他如何生气呢?

总之,苏榛那天学到了好多骂人的话,那叫一个地地道道、那叫一个好听……

黄昏时分,乔大江家的暖居宴如期举办。

在火炕上被“烙”了半天,除了刚出水面的时候打过几个喷嚏之外、再无大碍的苏榛被盛重云裹成个熊样儿,才“获准”出席。

而整个暖居宴上最受欢迎的菜式果然就是“杀猪菜”。

那猪最后足足杀出一百五十余斤份量,猪排骨差不多二十斤,每桌都按两斤的量、加上芦菔上了一大盆;

五花肉剔出差不多五十斤,切了二十斤制了大块的红烧肉,也是每桌上了一大盘;

里脊肉分出十二斤左右,本打算也用于暖居宴的炒菜,但丽娘跟舒娘都建议菜量已经够多了,这些瘦的不如留下过年炸个小酥肉给娃吃。

另外猪蹄也有十斤,一分为二,一半用于暖居宴拿黄豆炖了,另一半乔大江家自己留下。

最后还有猪腿肉、猪肩肉差不多割出六十余斤,乔大江家留着过年,另外还想包几百个饺子冻起来,后头一个月忙起来、煮冻饺子吃最快最方便。

至于猪血,丽娘帮着直接灌了血肠,拿酸白菘炖了一大锅,每桌也是端上了一盆,香得不得了。

灌完所有血肠后,春娘将它们切成小段,再拿油纸一份份包好,每份装个三到四段,作为暖居宴的回礼送给乡亲们。

最后便是猪头肉跟猪下水,下午的时候苏榛没在,大伙儿也都不太会做,乔大江就寻思着也别浪费了,先冻上。

等苏娘子有空儿再做了,拿去年岁市集卖,毕竟他们都在山上吃过苏榛做的卤水拼盘,比城里的熏肉铺做得还香!

满满当当的杀猪菜,再加上酱焖鱼、葱油饼、腊味合蒸、拌山野菜、红烧野兔、焖山鸡。

乔大江家房前屋后香飘十里,六十几口人吃得满面红光、聊得兴高采烈。

起先大伙儿当着盛重云的面儿还不太好意思说得太兴奋,但那三坛子酒一打开、每人尝了小半碗之后局面就控制不住了,主要话题除了对年岁市集的期待之外,最受欢迎的当属今天盛锦书骑猪大侠的闹剧。

盛重云虽也无奈,但他总不能挨个去捂人家的嘴吧,好在身边有榛娘偷偷捏他的手,示意他开心一些,反正丢人的又不是他……

苏榛也难得放松,喝了三杯,再想多喝就不成了,盛重云直接收走了她的酒碗,有人来敬,他便替她喝。

也就是今晚,苏榛才发现盛重云的酒量是真无敌,喝了那么多也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但她也担心有盛重云在、大伙儿会不自在,酒过两巡,她就借口自己今天掉水里太疲惫了,拉着盛重云跟谨哥儿先行告辞。

至于萧容跟叶氏自是走不掉的,被乔大江两口子“扣下”,不醉不许归的架势。

回萧家的路上,苏榛一手提着冰灯,一手被盛重云牵得紧紧的。

谨哥儿蜷得像只松鼠,在盛重云臂弯里睡得香甜。

“当心雪滑。”盛重云忽然驻足,握住苏榛的腕子往自己身侧带了带。

苏榛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香,也是借着自己也有三分醉意,踮起脚尖、拉得他侧弯了身、由着她亲了脸颊。

盛重云轻笑,“没哪家小娘子像你似的,胆大妄为。”

“你不喜欢?”苏榛故意反嗔、指尖还去揪了下他发烫的耳垂。

盛重云呼吸一滞,先松开牵着苏榛的手,把谨哥儿的头轻轻抚向左肩、随即伸出右臂用力一勾、榛娘“嘤咛”一声,的腰软得像融化了的雪冻似的、依附在了他胸口。

“你偏要自己存嫁妆,那记得存一张雕了合欢纹的床,要最厚重、最结实的那种。”盛重云声音微哑、在苏榛耳边轻轻说着,随后也没等她回答,含住了她的耳垂、再一点点的移至粉嫩的唇珠辗转。

苏榛思绪便逐渐放飞到了九宵云外,也来不及细细思考、也顾不上细细思考。雪色及昏黄的冰灯交织出两人纠缠的身影,一缠就是一世了……

直至午夜,躺在火炕上烙得翻来覆去的苏榛终于有时间回味盛重云说的那句话:雕了合欢纹的床??????

臭流氓!!!!

与此同时,白川府、盛家。

若说盛重云是白川第一公子,一举一动皆为众人楷模,那么盛锦书便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堪称白川第一纨绔。

踏入盛锦书的房间,入目便是满室奢靡。但他的“奢”不仅体现在珠宝玉翠或是名贵皮草上,而是他对木材的痴迷。

他热衷于收集木材,他房里的每一样木质摆件儿都价值连城,有黄花梨的屏风、鸡翅木的文房、紫檀的桌椅、乌木的造像、铁力木的浴桶、沉香木的箱柜……

然而最让他生气的是、明明他痴迷于林木,盛家贮木场居然不归他管,而归了长子嫡孙的盛重云。

他认为自己跟盛重云之间只差一个“嫡”字罢了。

好嘛,不给他管贮木场,那他就使劲的花银子买!永无止境的搜罗。

每年的海运船里,都有他不惜重金从异域收罗而来的珍稀木材。比如他此刻躺着的,就是一整块金丝楠凿的……他觉得这是床,但他娘一直骂他睡在棺材里。

他觉得他娘真是不识货,就算是棺材又如何?香气扑鼻的美,就像今天在冰河里把他捞起来的苏娘子身上的气味。

对,就是这个气味!

盛锦书深嗅一口,随后打出一连串的喷嚏。

嗯,他大概是染上了风寒。染上风寒不要紧,可丢人的是他骑了猪,还在苏娘子面前骑了猪!

好在自己的宝贝还在……

他从怀中摸出包了油布的图纸,上面是“自行车”“月亮椅”“蛋卷桌”,底下标有绘图者的名字:苏榛。

这是他从盛重云书房偷的,他也知道这是苏娘子绘制的。而他今日去白水村一是寻美、二是要把这“美”收入他二房。

他也知道盛重云心属的娘子就是苏榛,那又如何?他比盛重云少了一个“嫡”字而已。只要他拼命的争取一下,兴许还就是他能娶到苏娘子呢。

到时候他买木头,苏娘子制木头,俩人一起躺进这金丝楠的棺——床上,不晓得多美满!能活生生的气死盛重云!

第149章

盛锦书正乐呵着,门外忽地响起叮叮铛铛的敲击声。

不止是门外、还有窗外,围绕着盛锦书卧房周边几乎在同时响起了敲击、以及盛家二房正房江夫人的怒骂呵斥声:“放肆!反了你们了,敢钉二少爷的门窗,快给我住手,住手!”

江夫人是盛锦书嫡亲的娘,也是把盛锦书养成这样最大的“功臣”。

钉门窗?这是要困死他吗?盛锦书心中大惊,顾不上穿衣穿鞋,赤着脚下了楠木床就往门口冲,边冲边嘶喊:“娘,娘快救我!快救我!”

可惜他的嘶喊毫无用处。

因为前来钉门的并非普通侍卫,而是盛家家主、盛飞松老爷子的都知。

盛家侍卫共分三个等级。低级侍卫分为长行、从者。这两类人数最多,主要执行全府上下日常日常的巡逻,防止可疑人员进入家族领地。

中级侍卫为虞候、班直,主要负责较为重要区域的值守或执行特定任务。比如,盛家家族遇逢节庆、祭祖、婚丧嫁娶之类的事儿,中级侍卫就得全面负责守护以及接待,可以说这一等级的侍卫不止武艺好,样貌也多半不错。

小司就是其中一员。但他情况又有所不同,毕竟他是自小跟在盛重云身边的,哪怕眼下仅是中级侍卫,在盛家也是无人敢小看的。

至于最高一级的,是都知和押班。相当于侍卫总长,有布局、决策权。甚至不止盛家内院,也包括负责盛家生意上的货物押运之类的。

盛家的都知姓斐,由盛飞松老爷子亲自任命。这么说吧,他的功夫不止在白川府、放眼周边几域也是数一数二的。

今日带队来封了盛锦书门窗的,就是斐都知。

江夫人自然也清楚斐都知敢来,自然也是拿了家主的令。但她毕竟是当娘的,哪里会忍下自己儿子被人钉在屋里的这口气。

左右也是丢人了,那就不要脸面了,闹起来!于是好一通撒泼打滚。

盛锦书在里头嚎、她在外头嚎,母子俩个上演了好一出“生死”离别。

斐都知哪里会吃这一套,只是清清冷冷的丢下几句话:“这是老爷子下的令,二夫人又何必为难在下兄弟几个。更何况只是禁足半个月而已,吃喝都会有专人往里头送,二少爷就当修身养性了,没什么不好的。”

江夫人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老爷子就是偏心眼儿!我们锦书犯了什么大罪要被钉里头禁足?”

“二少爷做了什么,夫人心里有数。”

江夫人刚要反驳,就听盛锦书在里头喊,“我就做了,如何?姓斐的,你自可以去跟盛重云说,在冰河里头我可是搂了苏娘子,我俩紧紧抱着出的水。大伙儿只要长眼睛的都瞧到了,我的清白——苏娘子的清白就归了我了,封我半个月?有本事封我一辈子,但凡容我出去,我立马就去白水村提亲!”

外头全部的人都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

“苏娘子”这三个字在盛家早就传遍了,重云公子最近这些日子不着家、还有前些天夜夜往兴盛湖跑就是为了苏娘子,盛家谁人不知???老爷子也是睁一眼闭一眼,默许了坐等喝孙媳妇茶呢。

谁想到二少爷平时犯混也就算了,这当口敢去坏了未来主母名声???真是好日子活够了。

斐都知脸色一凛,目光扫了手下侍卫一圈儿,冷声:“你们听到什么了?”

侍卫们脸色发白,纷纷表态:“属下耳聋。”

斐都知:“那最好不过。今日在这院儿里听到的,都得烂肚子里,但凡传外头半个字,家法不长眼。”

狠话撂下,侍卫们再也不想多留片刻给自己惹麻烦,迅速将门窗封钉好,单只在窗户留了个递饭送水的口子,随后迅速撤离。

江夫人泪水糊了脸,嗓子也喊哑了,这才缓过神来,对着屋内的儿子喊:“锦书,可不能胡说啊,那苏娘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娘给你寻个最——”

“娘!”盛锦书隔窗打断:“您不知道,苏娘子又骂我、又救我,使出了浑身解数吸引我的注意,对我用情已深!”

江夫人怔在外头一口气没喘匀,急了,“那是盛重云看上的,你跟他抢,他得跟你拼命!”

“我抢什么?人家苏娘子自己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您想想看,冰河那么危险,她怎么就跳下来救我没救别人呢?”

“因为冰河里也没别人啊……”

“非也非也,总之盛重云粘着人家这么久都没个动静儿,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啊。娘,我这次可是赢定了!”

江夫人被儿子这番歪理急得起跳脚,可转念又一想,倒也不无几分道理:那可是冰河啊,那小娘子舍了命跳下去救人,兴许还真就是看上锦书了呢?

锦书这孩子相貌一等一的美,性子又可爱,家世又好,喜欢上他也属正常。

但那苏娘子听说是罪臣之后,真娶进来不会惹什么麻烦吧?要不当个妾也成,往后若是能生个一儿半女的,再往上抬抬?

隔着一扇门的母子俩不约而同陷入了儿孙满堂的畅想中,不愧是他俩啊,不愧是一家啊……

***

距离嘉年华举办仅剩十五日。

白水村全村总动员,家家户户沉浸在兴奋的忙碌中,不分昼夜的干。

先就是乔里正带队的特产组,除了挨家挨户收集山珍和药材之外,还往周边的靠山村跟下马沟也跑了好几趟,把这俩村的山货能收购的也全收了。

除了冬菇之外,还有不少药膳的材料、山核桃、野板栗、木雕之类的。

收回来之后乔里正特地把乔家最大的两间仓房清腾了出来,专门当山珍加工的工坊。

苏榛也过来瞧了,提了些想法,比如可以把食材和草药进行分类组合,开发一些适合不同人群的特色药膳包。

乔里正:“药膳包?那得去城里请个大夫过来问问吧?”

苏榛点点头:“要请,这钱省不得。另外还可以制些简单的滋补包,比如针对那些忙于公务的官员和学子,咱可以可用山核桃、枸杞、黄芪之类的,做成能提神醒脑、抵御疲劳的‘益智醒神包’。他们晨起以热水冲服,定能神清气爽。

对于闺阁中的女子,用红枣、野玫瑰、蜂蜜,再配上些滋阴养血的草药,制成‘养颜驻春包’。

还有给孩童的,把野板栗、山药、山楂,加上温和健脾的草药,制成‘健脾开胃包’。总之跟大夫好好商量,还得把各类药包的成份都写得清清楚楚,让买家都知道啥能吃、啥不能吃。”

苏榛说完,便又想到其它,回头问符秀才,“做药膳这方面可有一些行业上的规范?官府许可?”

符秀才不慌不忙的答:“药铺跟医馆会有一些行规,苏娘子放心,我会跟请来的大夫拟个相应的契约。”

苏榛微笑点点头,心中对符秀才也是愈发认可。

自从任命他当文宣组长,他就不止负责了文宣,还跑了几趟白川府、同兴盛湖筹备组的司库周掌柜、一同查询了官府下发的各项条文政令,俩人仔细梳理出嘉年华售卖的相关规定及税收政策,把各种要求摸得门儿清。

苏榛打趣符秀才是个“政令百事通”。

乔里正亦是眼睛骤然一亮,拍手称赞这主意甚妙,便带着特产组立刻行动起来,着手准备制作特色药膳包。

在包装设计上,童创组也让所有大人刮目相看。

尤其是谨哥儿,虽开年才六岁,但想像力和创造力超越同龄一大截儿。他做的包装盒连苏榛都震惊。

比如苏榛本来只让童创组负责绘制童趣图案、折些简单的油纸盒、桦树皮盒就成。

没想到谨哥儿也不知怎么鼓捣的,竟弄出一套长虚山模型的样式,每个纸盒都是山体的一部分,若游人收集到一定数量后,就能拼出完整的长虚山!

所有人都喜欢得不得了,对谨哥儿的夸赞也是不绝于耳。

唯有苏榛心间一紧,无他,谨哥儿这手艺……咋这么像是为了做纸扎而生的……

我滴个天啊自家祖宗可千万别走回殡葬的老路啊!

苏榛悬着一颗心,默默的告诉自己:无妨无妨,谨哥儿是个设计师人才。

总之最后的情况就是谨哥儿负责设计,童趣组负责绘制,然后送到手工组由舒娘安排人大量制作。

手工组也是不负重望,做的各种餐盒、包装袋都十分别致。比如拿芦苇成小篮子、拿树叶和藤蔓制作成提袋,这些材料不仅不花钱,还格外的有山野气息。

苏榛去瞧的时候,一排精巧的包装就摆在桌上,活像一场小型的艺术展览了。说夸张一点,光凭这包装都已经让人很想买里头的特产。

这绝对是吸引人的一项重举!

还有皮毛制品组,李和、李采也是带头奔波操劳。

只靠白水村现有的皮毛存量肯定是不够的,靠山村跟下马沟也被他翻了个底朝天。

但凡是李和经手过的皮子,鞣制得绝对更加柔软、更耐用。甚至还跟舒娘的手工组、以及符秀才一起试了不少染色方面的新办法。

比如用紫草染出神秘的紫色,用苏木染出热烈的红色。

甚至李采还用渐变染色的方法,让一块皮毛上呈现出如晚霞般绚烂的色彩。

总之皮毛制品组的积极性全部被调动得飞起,再也不是以往的鞘个皮子就完事儿,这可比上山打猎有趣多了!

而后勤保障组,组长萧容几乎每天天亮就出门、或是进门采买或是进城寻人。就这么说吧,连叶氏都见不着她家相公了。

说实话连苏榛都没预估到后勤保障会忙成那个样子,比如所有的组能在村里或附近村落收购来的资源都有限,必须得进城去采买。

而要找到价格合适、还得满足苏榛高质量要求的物品并非易事。

像一些特色布料、高品质的酱料之类的,年关将至本就供应紧张,且采买资金受限,萧容简直每日都在绞尽脑汁的去搜罗,难度堪比他带兵打仗了。

好在有盛重云暗中帮忙,但凡盛家铺子里有的,他都会想办法让萧容“偶然间看到”买到。盛家铺子里没有的,他也想办法让周掌柜搜罗到,再让萧容“偶然间看到”。

其实盛重云做这些倒也不止为了帮萧容,而是为了苏榛。毕竟苏榛非要自己存嫁妆,那他不得赶紧让她存够?

若是平时,萧容可能会对自己总是“偶然间看到”需要的东西而猜到什么。但眼下他顾不上,毕竟除了采买,后勤组还要去跟专业匠人做时间协调。

就比方说,特产组得请医馆的人前来协助制作药膳包一事,符秀才负责出契约,但谈判跟请人过来,都得后勤组跟苏榛出面。

而且也不仅是医师要请,手工组要请绣娘指导、交易服务组要请商贾来提前预购,这都得协调所有人的时间。还涉及到不同组别的人进山、进城,交通方面也得协调车马。

连白老汉都觉得这几日动的脑筋比他半辈子动得都多,但奇怪的是不觉得累,反而精神头儿愈发的好,满面红光的,活像当上了掌柜。

而对于苏榛个人来说,最耗她心力的是交易服务组。

随着嘉年华的日子日益临近,交易服务组的工作可说是千头万绪。

从摊位的规划布局,到交易流程的筹谋,再*到交易人员的教习,每个环节都容不得半点马虎。

重中之重:摊位整体规划布局。

苏榛也跟大伙儿集议了几次,反复商讨之后把所有摊位风格统一为:霜华幻域。

其实她想直接叫“冰雪奇缘”来着。

而交易服务组所有成员都有些傻眼,连叶氏都很惊讶:“还需要个主题啊,我以为就是搭个摊子摆就成了,那咱们跟京城那种都不一样?”

“不一样。”苏榛认真解释着:“整个嘉年华可不止我们白水村会参加。据我所知,仅是兴盛湖的柳嫣掌柜就已经在广召人脉了,更不必说还有常年行镖的镖行、海上行船的船商、甚至异域来的行商。伯娘,您仔细想想咱村的买卖难道就比别人家占了巨大的优势吗?”

第150章

叶氏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优势是咱货物种类多、样式还新鲜,但‘巨大’倒也不至于。”

苏榛坦言:“没错。要吸引游人的第一注意力,先就得从整体摆设的风格做起。要让大伙儿第一时间就往咱白水村的摊子上来。”

山梅最先悟懂了这道理,连连点头:“是这么个理儿,其实能大老远出城去嘉年华的,先就是家境肯定也不会太差,有钱人都讲究个调调,咱得好好布置一番。”

冷氏也进了交易服务组,好奇的问:“榛娘,你给大伙儿说说该咋布置,咱跟着干就是了!”

苏榛想了想,边说边在纸上拿炭笔画些线条,“先得做个拱门框架,也跟嘉年华整体风格搭的话,就拿做冰雕的。让符秀才带着娃们画一画,回头把图案给寒酥送去,让他在兴盛湖直接请人雕。另外,最上头覆盖一层轻薄的白纱,模仿积雪,四角悬挂小巧的铃铛。”

众人直夸好看,并问即然有冰拱门,需要门廊或冰墙不。

苏榛想了想,觉得可以设些矮墙,不必把全部摊子框里头,就纯粹当个引路的、好看的,并又说着:“其实即然是霜华主题,应该是白色跟蓝色为主体。但蓝色的琉璃太贵,也没必要再上头花银子。”

“蓝冰不就成了?”叶氏一拍大腿,“拿咱手工组那边儿染色的蓝颜料去冻些冰坨子嵌进去,肯定好看!”

苏榛心下一动,大喜过望,“对啊!我怎么忘了还有这碴儿,还得是我伯娘最聪慧!”

于是夸夸团集体上线,大伙儿也平生第一次知道了“设计”的概念,越聊越兴奋、越聊思路越开阔。

最后决定还能把蓝冰拼成霜花的形状,入口还能悬挂些用白色丝线编织的、点缀蓝冰宝石的门帘、底下缀铃铛,行人走过、风吹过,绝对的如梦似幻!甚至不仅是布置能用蓝冰,摊位上一些样品的展示架子也可以用蓝冰来砌,还能节约不少木材钱。

另位,这摊位布置得再出彩,交易流程没弄好也是白搭。

苏榛心里琢磨着,得想出个既简便又稳妥的交易法子,让来逛的客人能轻轻松松买东西,毫无后顾之忧。

她也跟大伙儿介绍了嘉年华会在入口设置一个“嘉年华币”的兑换点儿,进里头无需使用现银的情况。

山梅便问:“那若是逛着逛着,把嘉年华币都花光了,还得跑去入口再重新换?”

苏榛笑了,“问得好。这就是咱们交易服务组服务的重点之一,我建议咱们自己再设个兑换点儿,跑腿的事儿,咱们来完成。”

“那得安排个懂算帐的,符秀才一个人忙不过来,冷娘子?”

苏榛摇了摇头:“符秀才他最多只能做为巡查偶尔去理理。交易组里还有谁懂算盘的?”

一直没吭声的孟坨子小心翼翼的左右望了望,欲言又止的样子被苏榛看了眼里。

其实交易组报名那天就考核了简单的算帐,村里人没读过书,会算盘的就只有符秀才。但能心算的却有几个,比如杜老大的媳妇冷氏、以及孟坨子。

孟坨子打猎虽不行,但饲养家畜家禽可是一把好手,每年靠着猎犬、以及卖些猪羊鸡鸭,也能赚到个温饱,称斤数、算零帐,自有他一套心算法子,从不出错。

苏榛思忖片刻直接问了:“孟大哥可愿一试?就是辛苦些,怕是大部分时间得一直得守着兑换处,但我想办法在兴盛湖找人跟你轮流换班儿,可好?”

孟坨子呵呵笑了,闷声应了一个字:“成!”

应完就是一脸小骄傲。

一是因为苏娘子也肯喊他一声“孟大哥”、二是因为拿算盘的在猎户村里地位可是不低,先就得聪慧、再就得人品可信。

苏娘子直接把这任务给了他,说明他可信啊!孟坨子心里美滋滋的,心想回家就开始练心算,万万不能在嘉年华上丢白水村的人。

兑换的事儿安排妥当,就继续往下商量。

为了保证事无遗漏,苏榛甚至还扮成游客,携“夫人”山梅从萧家门口假装进入嘉年华市集,一路由交易服务组的人引领、答疑,看看还有哪些不周到之处。

她俩这一路走得那叫一个“热闹”,存心鸡蛋里挑骨头,对服务组的人横挑鼻子竖挑眼。一会儿嫌弃摊位指示牌不够醒目,一会儿又抱怨商品介绍不够详尽,时不时还对交易流程提出各种刁钻问题。

其他人倒还好,把叶氏惹的作势要追着苏榛打屁股,直说哪里有这么蛮横不讲究的客人,真有的话,直接打出去!

苏榛嘻嘻的笑,搂着叶氏撒娇这才作罢。

但她跟山梅这么一“闹”,倒确实暴露出一个不周之处:手上拎的东西太多太重,游园不便。

兴盛湖上要比白川府城里冷上不少,前来游玩的客人定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尤其富家小姐少爷们,肯定是暖炉手尉不离身。“消费主力军”腾不出手拿美食、买东西可不成啊!

苏榛提议设代存处,出口入口各设一个。

每处分为多个区域,比如贵重物品区、大型物品区、普通物品区之类的。

若客人购买了体积较大、携带不便的物品,或者担心贵重物品在游玩过程中丢失,都可将物品存放至代存处。

甚至走的时候如果不想自己拿,还可以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加适当的车马脚力钱就成。

“那咱给送上门的话,会不会亏?”交易组的人最担心的就是成本问题。

苏榛笑着解释:“这事儿其实不止不会亏,反而又是另外的赚钱门道了。我打个比方,嘉年华开始之后,每天往各个方向送货、送人的车可有不少,跑一趟也是跑,顺带捎上些货品又有何不可呢?回头我也跟交通组、还有成树在城里的车队都商量一下,规划好,一辆车会收集不同地方的货,然后规划路线,沿途派送。送一单,假设没超十斤的我们收十文、没超过二十斤的收二十文,给车夫一半儿。一车哪怕只拉了五单也有额外的几十文可赚了,怕是不少车夫都得抢得做。”

交易组的人听后恍然大悟,恨不能自己变出辆车去送货了。

也是说干就干,苏榛立马寻了纸笔把代存处事宜、送货处事宜记好,包括存放流程、物品管理、安保需求、招募车夫等等。

准备绑飞鸽腿上传给寒酥,让他在兴盛湖同步行动,也得提前把寄存的冰屋也搭出来。

反正冰材又不花钱,多搭一些“工作间”准是没错的。

总之,白水村参与“行动”的七十三人全部忙成了陀螺,八大工作组里不少人还是交叉了组别。

比如后勤组的萧容就还得兼顾特产组、皮毛制品组的李和得兼顾美食组、文宣组的符秀才得兼顾交易服务组、还得兼顾大部分文书、契约的起草、与兴盛湖几位掌柜的书信沟通。

按说忙成这样,该累该烦才是,可但凡参与的人却没有一人有怨言。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钱……

苏榛把奖励机制全部订在明处,就算再怎么不会算帐的,也明白多劳就能多得的道理。

就连童创组都是按件付酬的,最爱偷懒的大宝都“被迫”勤快了起来,争当“小红花标兵”。

这“小红花标兵”当然也是苏榛定的。她挑了手工组剩余的红色边角料,拿剪刀剪成一片片大小均匀的花瓣粘成小红花,奖励给表现优秀的娃娃。

凑齐五朵,还可以在苏榛那里得到一个“奖品”,从美味的小糕点到可爱的小玩具都有。

大宝一开始只是为了不被落下才勉强干活,可慢慢地起了荣誉心,把得到小红花看得比吃的还重要。不再偷懒,每天早早地就来萧家,竟也拿到三朵了。

唯有二宝仍旧我行我素,让他干他就干、没跟他说的他绝不主动干。谨哥儿最是烦他,但看在小树的面子也就忍了。

距离“山海嘉年华”举办倒计时第十四日、夜。

今晚的集议地点在萧家房前,集议内容:服务培训。

苏榛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一个穿越来的干的正事还包括当培训导师……

这“活儿”还是舒娘跟丽娘帮她“找”的,具体就是舒娘跟丽娘边做活儿边闲聊的时候、说了苏榛在山上贮木场“经商”的壮举。

包括并不仅限于:口才如何了得、布置如何了得、公关之司如何了得,总之把苏榛吹上了天、基本就相当于苏榛往那里一站,大伙儿就得排队来她摊子买东西那种。

把白水村民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嘉年华大家都得站在摊子后头卖货了,咋开口吆喝不得提前学学?于是乎全部找到了乔里正,乔里正又找到了萧容、萧容找了叶氏、叶氏这才跟苏榛问,要不要给大伙儿教一教。

那就……教?

于是乎,夜色当头,萧家房前空地就点了几堆篝火,能来的都来了,自带小板凳小马扎、瓜子、茶叶,叶氏跟春娘、丽娘几个把家里能烧水的锅瓮也都搬了出来架在火上。

苏榛怎么看怎么感觉像要搞个联欢会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摆摊儿确实也需要培训一下。毕竟大伙儿虽说骨子里有热情,可大部分在山里呆久了,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闷性子。

苏榛从微笑服务、礼貌用语开始教:“要笑脸相迎,主动问询所需,切莫让人家干等着。”

李和粗着嗓子问:“要是碰着些个格外挑剔的主顾,可该如何是好?”

苏榛耐心解:“好生听着,能应允的,尽量满足;实在不成,再想法子周旋。再不成的,就去喊我,我不在就找寒酥或者舒娘。当然,以上是指对待真心来玩的游客,若是遇到胡搅蛮缠、成心挑事的,不必多言也不必跟他起冲突,直接找安保组。兴盛湖安排了不少人手呢。”

谈及销售的窍门,苏榛重点说着:“要学会留意游客的需求。比如,瞧见有在皮毛制品摊前驻足的,端详手尉了,那守摊的便可主动介绍这手尉的材质、保暖的效用,以及制作的工艺,再依着游客的反应,推荐适宜的款式。”

说完,苏榛看了一圈儿,感觉大伙儿的眼神仍旧透着清彻的“不懂”,索性直接在空地上划分出几个区域。

分别模拟了皮毛制品摊、美食摊、手工艺品摊等不同的摊位。

让符秀才做了纸签,村民们抽签决定扮演的角色,有的扮作游客,有的扮作摊主。

模拟开始,“游客们”陆续登场,孟坨子装作对皮毛制品很感兴趣,问:“你这是啥皮子做的?结实不?”

他问的是李和,李和闷了一会儿,“你这眼神儿也不好,这不一看就知道是羊皮!”

众人哄笑,苏榛也是无奈,赶紧“勒令”李和干脆背一套词儿,比如:“客官好眼力,这在市面上可是独一份,特别适合出行用。您摸摸,这是拿厚实的上等羊皮缝的,保暖性比那普通披风强上两倍不止。您再瞧这领口、袖口,都做了防风束,寒风根本钻不进去。更妙的是这上头还配有卡扣,不管您是骑马、还是坐车、还是徒步,怎么动它都稳稳当当,绝无滑落之虞。甚至把底下四角一扣,这披风就能摇身一变能了能封底的睡袋,这都相当于行商带了自家被子了,一物多用呢。”

苏榛这一套词儿一说完,众人瞬间炸开了锅。李和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喊道:“苏娘子,您说得忒快啦,我这脑子跟不上,压根儿没记住几个字儿,再慢些说一回呗!”

一旁的张婶也是满脸焦急:“是啊是啊,苏娘子,您再多念叨念叨,咱真没记下。”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苏榛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大意了!

她以为只需要大胆吆喝就没人不会吆喝,但她忽略了眼下这个时代、是一个信息闭塞、没有任何快捷传播渠道的时代,而眼前的大部分村民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做事只凭经验或直觉的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