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内,血腥味与浓郁的酒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怪异的气味。
韩微站在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那张平日里温和儒雅的脸,此刻因为溅上了点点鲜血而显得格外狰狞。握着短刃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脱力,还是因为内心那无法平息的巨大恐惧。
帐内的死寂,并未持续太久。
“咚!”
“咚!咚!”
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碰撞的“哗啦”声,由远及近,迅速地朝着帅帐的方向汇集而来。
显然,刚才帐内那名亲兵统领倒地时发出的沉闷巨响,已经惊动了在帅帐附近巡逻的卫兵。
“怎么回事?!”
“帅帐里有动静!”
“快!过去看看!”
帐外传来了压抑的、充满了警惕的呼喝声。火把的光芒,透过厚重的帐帘缝隙,将一道道晃动的人影投射进来,如同群魔乱舞。
鞠义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他那只扣在王坤喉咙上的手,猛然收紧。
“呃……”王坤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双脚不受控制地在地上乱蹬,发出了痛苦的挣扎声。
鞠义没有理会他,只是用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眼睛,冷冷地瞥了一眼身旁那个还在失神中的韩微。
“处理掉。”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狠狠地扎进了韩微的耳朵里。
韩微浑身一颤,如梦初醒。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又看了一眼帐外那些越来越近的火光,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从他刺出第一刀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和眼前这个“南贼”,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都给本官站住!”
韩微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慌乱,用带着几分威严和不耐烦的语气,对着帐外厉声喝道。
帐外的脚步声,果然为之一顿。
一名校尉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从帘外传来。
“韩……韩参军?末将是夜巡营校尉赵广,敢问参军大人,帐内……帐内可是出了什么事?我等刚刚听到……”
“听到什么?”韩微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冰冷,充满了被打扰后的不悦,“听到王帅与王将军推杯换盏,兴致正酣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帐帘前,猛地一把,将那厚重的帘子掀了开来。
火光,瞬间涌入。
帐外,校尉赵广正带着十几名手持长刀的亲兵,一脸警惕地站在那里。当他们看到掀开帘子的,是王帅身边最信任的参军韩微,而且韩微脸上还带着几分薄怒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兵器,垂下了几分。
赵广的目光,越过韩微的肩膀,向帐内探去。
他只看到帅帐之内,杯盘狼藉,酒气熏天。王帅似乎正与那位从徐州来的王建成将军勾肩搭背,不知在说些什么,而地上,似乎还躺着两个“喝多了”,不省人事的亲卫。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韩参军,这……”赵广有些迟疑。
“这什么这?!”韩微不等他说完,便已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训斥。
“赵广!你好大的胆子!王帅正在帐内与王建成将军商议军国大事,你们如此兴师动众,手持兵刃地围在帐外,是想干什么?!”
韩微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从在场每一个士兵的脸上刮过,声音愈发严厉。
“是想监听军机,还是想……意图不轨啊?!”
“不敢!末将不敢!”
“扑通”一声,赵广和他身后的十几名士兵,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额头上冷汗直流。
监听军机,意图不轨。
这两顶大帽子扣下来,足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韩参军息怒!末将……末将也是听到帐内传来异响,担心王帅安危,这才……”赵广急忙解释。
“异响?”韩微冷笑一声,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随即,又化作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他指了指帐内,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王帅与王将军相见恨晚,多喝了几杯,一时失手,打翻了一只酒杯罢了!就这点小事,也值得你们如此大惊小怪,如临大敌?!”
他摇了摇头,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