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坤宁宫中的母子(1 / 2)

而坤宁宫内,皇后早已知道了父子俩在乾清宫里的龃龉,此刻正端坐在正殿首座,看着一旁有些失魂落魄的儿子。

传旨的太监一走,夏子心这才缓缓开口道:“壮儿,跟母后说说,今天为何要顶撞你父皇?”

虽然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也知道只有如此才是对的,可他现在却始终无法从情感上接受这个血淋淋的现实。

“母后,儿臣……不明白。”朱见沥挤出几个字道。

“哦?不明白?是不明白你父皇为什么动怒呢?还是不明白你父皇为何会如此狠辣无情?”夏子心的话说的很直白。

朱见沥先是摇了摇头,又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母后,父皇……父皇为何一定要杀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她们……她们也曾对儿臣很好……两地疫情死了那么多百姓,父皇震怒,儿臣理解,可……可一定要杀了两位娘娘吗?她们只是念着骨肉亲情而已。儿臣……儿臣只是不忍心……”

夏子心闻言,温婉的一笑,站起身走到儿子身边坐下,拉着儿子的手,轻轻拍了拍道:“壮儿,母后问你,你平日若是练字时案上溅出墨汁,你当如何?”

朱见沥不明所以,茫然地看着母亲。

“那墨汁,溅脏了纸张,污了文章,若你是你父皇,你会如何处置?”夏子心问道。

“自……自然是让人擦拭干净。”朱见沥小声回答。

“不错。”夏子心颔首,“擦拭干净,桌面便能恢复如初,文章污了,重写一份便是。这污迹,不过是外物,除去便是,无伤大雅。”

“可若这污迹,不是墨汁,而是……侵蚀我大明根基的蠹虫呢?是那些在万千百姓嗷嗷待哺、易子而食的灾年,将救命的口粮囤积居奇、待价而沽的硕鼠,是那些依仗着后宫妃嫔裙带,将手伸进国库粮仓,掏空社稷根本中饱私囊的蛀虫,是那些在深宫里,枕边风能吹动军国大事,私心能遮蔽帝王耳目的‘枕边人’!”

看着儿子疑惑的眼神,夏子心又道:“壮儿,这便不是桌案上的墨渍了,这是附在江山社稷血脉上的毒疮啊,是烂在根子里的朽木,若只是轻轻擦拭,只求表面干净,那毒就会入骨,那朽会蔓延,终有一日,整座堤坝都会在无声无息中被蛀空,轰然倒塌。到那时,死的就不是淑妃、贤妃、胡林这些人了,而是万千流离失所的灾民,是边关浴血却无粮草接济的将士,是这大明亿兆生民赖以存续的江山!”

她温柔的看着儿子那张酷似丈夫的脸,一字一句道:“你父皇今日的雷霆手段,不是在泄私愤,不是在施酷刑,他是在给这个国家剜疮,是在刮骨、是在伐木、是要将这附着在国脉之上的毒瘤、蠹虫、朽木,连根拔起,彻底焚毁。唯有如此才能止住溃烂,保住根基,给这天下留万事太平,更是再给你铺路!”

“可是……可是……”朱见沥的声音带着哭腔,“监刑……母后,儿臣……儿臣害怕……儿臣不敢看……”

“害怕?”夏子心闻言,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你身为大明储君,未来的天子,你告诉母后你害怕?害怕那些因贪婪和愚蠢将自己送上绝路的人?还是害怕你父皇为你清扫这登基路上的荆棘?”

她猛地抽回手,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怒道:“你可知,你今日对侯宝说的那句‘给个痛快’,才真正让你父皇雷霆震怒,那才是真正让他心寒!”

朱见沥浑身一颤,如遭雷击。

“你以为你是在仁慈吗?是在不忍吗?错,大错特错。你那是在僭越,是在藐视君父,是在替天子行权,是在用你自以为是的仁慈,裹挟着对你父皇决定的质疑和不认同,你父皇尚在乾清宫思虑处置,你身为储君便已私下定人生死,传话内侍,壮儿,你告诉母后,这是仁慈,还是……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