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林罪证确凿,不必等了。” 朱祁镇的声音从书房内传了出来,“陈砚!”
“臣在!”
“即刻拟驾帖,持朕手谕,你亲自带五十名缇骑去武昌!” 他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都溅了出来,“把胡林锁拿归案,他的宅子、店铺、钱庄票子,全给朕封了,尤其是城外那个粮仓,一粒都不能少,跟户部的账册、湖广的粮仓记录一对到底,那些跟他密会的粮商,先拘起来,查他们的粮是从哪来的, 敢在灾年囤积居奇、勾结官员,朕要他们倾家荡产!”
“臣遵旨!” 陈砚猛地起身,玄色披风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卷得烛火猛地一晃。
就在陈砚刚走,侯宝的身影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朱祁镇抬头看了看他,皱眉骂道:“你这老狗,多大的人了还把自己淋湿了?”
侯宝知道皇帝这是在关心他,于是挤出笑容道:“奴婢该死,刚才送太子殿下去坤宁宫,路上的风有些大,所以……”
“行了,回去换身衣服再来伺候!”朱祁镇挥了挥手道。
侯宝却没有动,而是噗通一声跪下,哽咽道:“皇爷,太子殿下年幼,未经世事,您可千万别……别恼了殿下啊。”
闻言,朱祁镇刚要坐下的屁股猛然弹了起来,眼中怒火升腾,死死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侯宝。
良久,他的怒火渐渐褪去,看着这个跟着自己近二十年的老奴,最终只是轻叹一句:“朕知道了,退下吧。”
然而,侯宝却没有起来,而是又是一阵叩头,然后手脚并用的爬进了书房:“皇爷,奴婢不敢欺瞒您,刚才,刚才太子殿下对奴婢说,若是您要处罚两位娘娘,殿下,殿下让奴婢给她们一个痛快。”
闻言,朱祁镇一脚踹翻了侯宝,大声怒斥道::“好,好一个仁慈的太子,好一个替朕分忧的储君,朕还没下旨呢,他倒先替朕的妃子安排上‘痛快’了!”
这一脚力道极大,侯宝“哎哟”一声滚倒在地,疼得他眼前发黑,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只是挣扎着重新跪伏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地面,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朱祁镇气的胸膛剧烈起伏,龙袍下的手紧握着嘎嘎作响。
他刚刚才用雷霆手段和鲜血淋漓的现实教训儿子什么是帝王之责、什么是江山之重,转瞬间,儿子就用这种近乎“仁慈”实则僭越的妇人之仁,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
“他以为他是什么?!”朱祁镇的声音猛然在书房内炸响,“朕的旨意还没出乾清宫,他就敢私下指使你妄议处置,甚至……甚至要给庶人一个‘痛快’!他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还有没有祖宗法度?他是不是以为,这大明的江山,这生杀予夺的大权,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了?”
“皇爷息怒,皇爷息怒啊!”侯宝吓的魂飞魄散,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太子殿下……殿下他……他是一时糊涂,心有不忍,绝非……绝非有意僭越,求皇爷明鉴,殿下……殿下他还是个孩子啊……”
“孩子?”朱祁镇猛地转身,目光如刀,“朕在他这个年纪,早已随大军北征,早已在奉天殿亲政,他享受着东宫储君的尊荣,读着圣贤书,听着于谦讲治国之道,结果呢?结果他就学会了这等‘仁慈’?这等无视君父、无视法度的‘仁慈’?!这不是仁慈,这是愚蠢,是懦弱,更是……大逆不道!”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失控的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