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捂心口(2 / 2)

可就算如此,晏清酌也没想到江寂身上的伤竟如此可怖。

衣裙被剪开后,江寂雪白的皮肤上满是横亘的伤口,刀伤,钩孔,甚至利器的贯穿伤和陈年疤痕混在一起,化脓溃烂,鲜血淋漓。

就连张府医都倒吸一口凉气。

可江寂不动声色坐在轮椅中,由着这人剔除身体上的腐肉,再撒上药粉,缠上绷带。

她乌墨般的瞳孔盯着晏清酌,神色平静,仿佛一座不会疼的雕像,随意地审视着无趣的人间,只有修长双腿上的薄肌偶尔紧绷着。

可剔骨剜心般的疼却像是烙在晏清酌身上,只是看到细密的伤口,晏清酌都觉得一阵恶寒。

手起刀落,一个生命就如此寂静地沉入封建王朝的漫漫长河,激不起一丝水花。就算是地位之高如江寂,如自己,也不能幸免,都是一块被镶嵌进权力浪潮中的基石。

“刺啦”,皮肉划开的声音锐利刺耳,血涌如注,晏清酌突然觉得有些恶心,指尖一颤,背过身去。

她听见身后的人笑了笑,声音温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殿下怕血?”

晏清酌抿了抿唇,冷声道:“我觉得恶心。”

身后人又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晏清酌听到张府医问:“夫人这只眼睛不是最近才看不见的吧?”

“有何问题?”江寂声音平静。

“看着并无疾病,也没有中毒迹象,恐怕是心疾。”张府医想到江寂的过往遭遇,又长叹一声,“夫人心情郁结,也不利于养伤,还是要放宽心才好。”

江寂“嗯”了一声,听起来不甚在意。

治完病已经晚上,二人用膳后,晏清酌想着把江寂留在别院,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幺蛾子,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保险,便嘱咐魏七把人再移回去。

她在院子里消了消食,泡完温泉回到院中,看着灯火通明的正殿,全身舒爽,心道今日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于是挥了挥手,让院中奴才都退下后,兀自走进卧房,开始脱衣服。

内室烧了碳火,窸窸窣窣,随着几件外衣落下,晏清酌忽而听见一阵滚轮声。

倏然间,身后屏风被人拉开,晏清酌猛一回头,江寂正坐在轮椅中,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晏清酌半裸着的身体,挑了挑眉。

晏清酌迅速将衣服拉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难道不是殿下让你养的那条傻狗把我送这儿来的?”江寂歪了歪头,“哦,原来不是把我送进正殿啊。”

不知为何,江寂有些幸灾乐祸,还特地将“正殿”二字咬重了些。

晏清酌瞬间反应过来,定是魏七又不知道自己脑补了些什么,曲解了她的意思。

分明是让她送自己院中,那么多偏殿,非要送自己卧室里。

这人可真会办事!

可事到如今,再把人移出去……指不定江寂背地里怎么嘲笑自己。江寂这人本就心思沉重,没准觉得晏清酌怕了她,以后愈发变本加厉。

晏清酌咬了咬牙,“你是孤的夫人,不住在这儿,还想去哪里?”

“还当殿下怕跟我一个屋子。”江寂低笑。

“张府医说了,放宽心态,才好养伤。”晏清酌将衣服捡起来穿上,“夫人如此多心,真叫孤心寒。”

江寂转着轮椅行至床边,回头看了一眼晏清酌,柔情脉脉道:“既如此,殿下何不早点休息,让妾身帮殿下捂捂心口。”

那双眼里总藏着刀锋,晏清酌被激得一抖,感觉这江寂下一秒就要伸手过来把她心脏剜出去。

她后退两步,冷声说:“不用了,孤,孤还有些政务尚未处理,你早点休息。”

说罢将屏风一拉,把人隔绝在内。

不过几秒,里头传出江寂爽朗的笑声。晏清酌往外走时,听见内室江寂嗓音轻柔:“殿下身材不错。”

晏清酌哪里受过这种气,咬牙切齿却不好发作,看在自己小命在江寂手中的份上,拽了把衣服,恶狠狠忍了下来。

屏风外很快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江寂知道晏清酌今晚又要睡在外头。一想起晏清酌下午见血后发抖的手指,江寂就觉得这只小白兔实在是可爱,分明怕得不行,却还要虚张声势,也不知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对一个人如此感兴趣了,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兴奋到战栗。

江寂颤抖着压下自己心中的愉悦,从轮椅上站起,缠好绷带的伤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但她只是眉心跳了跳,并没在意。

正打算入睡,却听见屏风外的呼吸中,掺杂着几声呓语。

她也不该在意这些。

可抓心挠肝的渴望战胜了理智,江寂不知怎么就莫名其妙走了出去,站到晏清酌跟前。

身上的伤口有些开裂,江寂却极度好奇这只小白兔在说些什么,她身体倾下去,不顾缝隙中汩汩溢出的血迹,低头,再低头。

直到一股灼热的空气刺破她的耳膜。

江寂这才抬起头,微微有些诧异,指尖缓缓伸向晏清酌。

这人如此脆弱,在外头睡了两日,竟然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