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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做上海菜的张大厨

开场白过后,场上两队开始忙碌起来。

上海锦华团队这边,张师傅忙着熬高汤,瓦莱尔看见张师傅把火腿切成块,说道:“这就是刚才看到的火腿。”

“没错,金华火腿,主要用来煲汤。”

张师傅的助手则开始切五花肉,他们这次自带的材料是粽叶和稻草。

助手把五花肉切成大块,用粽叶卷紧,再用稻草捆扎。

张师傅的汤炖上后,他回到灶台前,放上一个大砂锅,倒入油,加入葱姜、香叶和大料略微爆香,再把用粽叶卷好的五花肉放进锅里,烹入一整瓶绍兴花雕。

花雕酒滋啦一声进入砂锅,激发的香气让皮埃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酒好香。”

“明天我请您喝这个酒。”

主持人问张大厨:“这是要做什么菜?”

“江南扎肉。”张大厨答道。

日本的福山楼是主打川菜的饭店,参赛的是一对父子。

父亲名叫赵平安,介绍时说着一口流利的四川话,儿子叫赵平太郎,中国话却说得磕磕巴巴。

父子俩一个在熬高汤,一个在用绞肉机做肉馅。

主持人把话筒递到赵平太郎面前:“赵大厨,你在做什么?”

“我要做一道正宗的四川麻婆豆腐。”赵平太郎看向岳宁,“我们在日本一直坚持做正宗的四川料理,也有了喜欢我们的客人。但很遗憾,突然有一天涌入很多客人说要吃麻婆豆腐,可他们要的和我们做的正宗麻婆豆腐完全不同。那根本不能叫麻婆豆腐,只是讨好日本人的肉末炒豆腐。”

主持人听后,拿着话筒走到岳宁面前:“宁宁,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前一阵子,岳宁上许乐梅的节目时教了一道麻婆豆腐。这道菜的灵感来源于上辈子移民日本的川菜大师陈建民父子,陈建民曾在电视里教做麻婆豆腐,让这道菜成为日本家庭料理;九十年代,陈大师的儿子陈建一结合豆瓣酱与昆布高汤,将其带上《料理铁人》节目,使其成为平成时代的集体记忆符号,而陈建一据说正是日本动漫《中华小当家》的原型。

这辈子岳宁发现川菜并未像上辈子那样在日本流行,日本也没有出现那么一对现象级的父子。岳宁她两辈子都以日本为主要市场,花了很多心思研究,也为致敬上辈子的陈家父子,在节目里做了一道贴合日本人口味的麻婆豆腐,据说那几天日本的豆腐成了紧俏物资。

岳宁有些无语:一个连名字都充满东洋味儿、中国话都说不标准的人,却大谈正宗川菜。想来是因为去年《港澳厨王大赛》在日本热播,加上日本游客来港城旅游增多,中华料理在日本热度上升。今年这个比赛预计也会热播,对方来参赛无非是想提高酒楼在日本的知名度,此刻说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增加话题度。

岳宁无意在这个场合争辩,便说:“教日本的姐姐们做菜,她们大概率买不到花椒,我就用了日本常见的山椒;日本人口味偏甜,我就加重了糖;日本人吃得没那么辣,我就减了辣;还加了味噌,勾芡时加重芡汁,加个温泉蛋就能做盖浇饭了。这确实和中国本土的麻婆豆腐差异很大。但我总不能教姐姐们做她们不喜欢吃的菜吧?那没有意义。”

“如果你想教家庭主妇家常菜,可以不顶着‘麻婆豆腐’的名号吗?”赵大厨说道。

正在收拾小鲳鱼的张大厨接过话:“要是她不说是‘麻婆豆腐’,你又会说她明明照着‘麻婆豆腐’做,却非要另起名字,忘记祖宗了。总之,改什么都不对,就该守着四川正宗的麻婆豆腐做,是吧?”

“我们拜师学手艺时,师傅怎么说的?这是传承。”赵大厨一边处理内脏一边说。

谁也没想到参赛选手之间会吵起来,两位主持人连忙各管一边。

张大厨腌制小鲳鱼时说:“不好意思哦!我有六个师傅,几十个徒弟。两位师傅都告诉我,不要还不会走就想学跑,意思是基本功没扎实前,不要贪快。但他们也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做菜最要不得墨守成规。”

他的徒弟走过来:“师傅,您尝尝这个糟卤。”

张大厨从徒弟手里接过小勺,尝了尝咸淡:“糟醉的时间短,味道要重一点。”

“好的。”

卢卡斯像是发现了新鲜事,跟尼古拉斯说:“快看,那个厨师在拆鸡骨了。”

果然,张大厨开始整鸡脱骨。主持人问他:“张大厨,你要做布袋鸡,还是玻璃脆皮糯米鸡?”

“我做常熟叫花鸡。”张大厨边拆骨边说,“这道菜的起源已不可考,只说是当年乞丐偷了鸡,没有炉灶,就摘荷叶包裹带毛鸡,用常熟虞山的黄泥封住,再捡柴烤熟。若遵循传统,叫花鸡就是这么简单。然而今时今日,这叫花鸡的工序已经非常复杂了。”

这话明显是说给对面的赵家父子听的。

岳宁见尼古拉斯伸长脖子张望,便问:“尼古拉斯,想近看吗?”

“可以吗?”

岳宁示意主持人过来,说:“尼古拉斯想看看整鸡脱骨,可以吗?”

张大厨点头,尼古拉斯走到台上,专注看着张大厨拆鸡骨。

张大厨取出腿骨:“在锦华饭店,原来的叫花鸡是不拆骨的。但我上次来港城见到布袋鸡和脆皮糯米鸡,回去就想:咱们的叫花鸡为什么不能整鸡脱骨?反正叫花鸡也要填料,我就试了试。”

鸡脱骨后,他让徒弟拿来一杯水。尼古拉斯目不转睛地看着水从鸡脖子灌进去,整只鸡被水灌满,不禁惊叹:“真的好神奇!”

他回到座位,跟皮埃尔形容所见。皮埃尔看着儿子兴奋的表情,说:“别太激动,以后有的是机会学习。”

张大厨开始腌制整鸡,随后准备配料:用京葱炒了猪肉、香菇、竹笋、火腿丁。

做完配料他又找来橄榄油、鸡蛋、白醋、柠檬。

尼古拉斯满脸疑惑:“他在做什么?”

主持人也过去问:“张大厨,您要做蛋黄酱?”

“对,做蛋黄酱,再做老上海土豆泥。”张大厨说道。

“土豆泥是中餐吗?”

张大厨解释:“上海和港城一样是移民城市。”

他指着腌制的鲳鱼和炖着的粽叶扎肉,“苏州无锡人带来了甜;”

又看向冰箱,“我徒弟刚做了糟卤大虾和鲍鱼,绍兴宁波人带来了鲜和咸。”

他搅打着蛋黄,“上海开埠后,外国人带来西餐,于是有了放糖的土豆泥色拉、用番茄代替甜菜的罗宋汤。如今,土豆泥色拉已是上海人家夏天最常做的凉菜之一。”

张大厨往蛋黄酱里加了一勺糖和淡奶油,助手递来土豆泥、切丁的红肠、蛋白、煮熟的青豆和玉米粒,还有一碟碾压成泥的蛋黄。

“这不是咱们的土豆泥色拉吗?连熟鸡蛋都有。”尼古拉斯用英文跟岳宁说。

岳宁点头:“上海以前有法租界和英美公共租界,西餐盛行,后来逐渐本土化。”

张大厨搅拌好土豆泥,封上保鲜膜放进冰箱,随后上灶台熬制酱汁。一位台湾美食家评委问:“张大厨,你这是要做什么?”

“用小鲳鱼做上海熏鱼。正宗的老上海熏鱼,真的要用树枝熏制。现在上海滩的饭店几乎不再熏制,实际上已变成油爆鱼,但按旧习惯仍叫熏鱼。”

评委席上,杨裕合说:“张大厨,宁宴现在做的熏鱼依然是烟熏过的。”

“是吗?那我明后天得去尝尝这老底子的味道。”张大厨往酱汁里放入切碎的柚子皮、普宁梅干和两勺糖桂花。

“张大厨,你用柚子皮和梅干有什么特别讲究吗?”

“不特别,我们饭店常用新鲜橘皮、橙子皮,话梅用广式话梅。港城有正宗的普宁话梅,放在汁水里能吊出酸甜和香气。”张大厨往锅里倒入半盆冰糖,“这道菜受苏州、无锡影响,一定要甜,不甜不好吃。”

酱汁熬制时散发出独特的香味,但场上更浓郁的是砂锅里粽叶扎肉的香气,粽叶与肉香交织,格外勾人。

张大厨在做酱汁时,几位法国人注意到助手正用黄酒泡软一块泥巴。

“这是封黄酒酒坛的封坛泥,像红酒木塞一样含有酒香。用黄酒化开后,能增加香气,涂抹在鸡外。刚才张大厨说过,叫花鸡起源于乞丐偷鸡,没有锅就用黄泥包裹……”岳宁轻声解释。

张大厨将浓稠的酱汁过滤出来,去掉熬煮的香料,把酱汁连盆坐在冰水里。

他把炒好的馅料塞进鸡肚子,将两个翅膀连头打结,他摊开一张猪网油,把鸡包裹在猪网油里。

杨裕合解释:“中餐里,为了增加口感的丰腴,时常会用猪网油包裹食材,上一届《厨王大赛》就有一道濑布鳝,也是用猪网油包裹的方法。”

张大厨把鸡包上猪网油,再用荷叶包裹整鸡,连包四张荷叶后糊上泥巴,最后在泥巴外再包一层荷叶。

他去洗了手,助手已经帮他预热了烤箱,他将鸡送入烤箱。

随后,张大厨回来揭开粽叶扎肉的砂锅盖,一股混合着粽叶清香与肉香的热气扑面而来。深褐色的汤汁在砂锅中咕嘟翻滚,粽叶缝隙间露出的五花肉皮层油润透亮,油脂与酒汁交融的香气瞬间弥漫全场。

卢卡斯闻着空气中的香味,感叹这中国酒炖肉的香气与他熟悉的勃艮第红酒炖牛肉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大厨盖上盖子,关掉火,让砂锅里的肉焖了一会儿,上海把这个过程叫“焐”,所谓千滚不如一焐。

他拿起抹布,擦了擦手,在锅里倒了半锅菜籽油,取出腌制好的鲳鱼,用干纱布吸掉鱼块上的水分后开始炸鱼。

场上提示,凉菜环节开始,可以上菜了。

鲳鱼块经三次油炸,沥去多余油脂后,立即浸泡进冰凉的酱汁里。

助手在每个盘子里放上一小段白灼秋葵,张大厨将浸泡好的熏鱼与秋葵交叠摆放,用小勺子在盘边滴两滴酱汁装饰。另一大盘中,熏鱼堆在中央,周围用秋葵围边,绿色与酱色相互映衬,煞是好看。

“老上海熏鱼,上菜!”张大厨说道。

第272章 锦华胜出

福山楼也上菜了。他们两道凉菜一起上,一道红油棒棒鸡,一道蒜泥白肉。

专业评委和特别嘉宾每人一份,观众评委则是分享大份菜。

桌上的三个餐盘,棒棒鸡和蒜泥白肉几乎没什么摆盘,但白盘红油,倒也好看。这上海熏鱼却是仔细设计过的。

岳宁先试棒棒鸡,麻辣味都减了,比较适合不吃麻辣地区的人的口感。但味道调和平平无奇,香味也不够突出。

她喝了口水,再试试蒜泥白肉,发现这肉片切工不行,切得太厚,只是在棒棒鸡的口味上加重了蒜泥的用量。

赵大厨正在介绍棒棒鸡和蒜泥白肉在川菜里的地位,也说了川菜的特点,善于用辣椒和花椒。

岳宁也就这么一听,再喝了口水,清了清嘴巴里的味道,再尝锦华的熏鱼,她边吃边听评委席上来自台湾的美食评论家、作家金先生发表他的看法。

这位老先生早年在北京,后来去上海,抗战时期去了重庆,1949年去了台湾。他出版了不少关于风俗民情的书,也介绍过不少各地美食。

他先跟杨裕合聊起熏鱼,问是怎么熏的,又聊到为什么后来爆鱼变成了熏鱼的典故。随后,他开始评价:“上海熏鱼通常用青鱼块,这次张大厨用鲳鱼,是因为鲳鱼只有一根主刺,对来自其他地区的评委比较友好。鱼炸过之后,鱼肉酥松,能够吸入酱汁,这个酱汁咸甜各半,又带着一点点话梅的酸,香气很复杂,除了桂皮八角醇厚的香气,还有桂花的甜香。鱼在酱汁中浸泡的时间不长,还保持了酥脆的口感,确实是最顶级的上海菜大厨之作。”

后面,他又评价棒棒鸡和蒜泥白肉,说道:“川菜有三型二十四味,麻辣味、辛辣味、咸鲜酸甜味,麻辣的类型里又分麻辣、红油、糊辣、酸辣……”

这位金先生把川菜的二十四味道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随后才说道:“这两道菜,原本一个是麻辣类型里的红油味,一个是辛辣类型里的蒜泥味,你们这两道菜却做得大同小异,搞到最后川菜就变成全是一个口味了。其实川菜是‘白菜百味’,是很有包容性的一个菜系。你们还需要多研究,去把川菜真正的味道体现出来。”

一边是捧着对方厨师,另一边却是这样不留情面地批评,赵大厨脸色铁青,忍不住反驳道:“您说川菜要包容,难道包容就是把花椒换成山椒,把豆瓣换成味噌?”

金先生没想到自己提出的专业建议,竟得到这样的驳斥,只能淡淡说道:“这样的性格,也就决定了你做出了今天这样的菜。”

他侧头问杨裕合:“杨先生有什么建议吗?”

杨裕合微微笑了笑,转移话题:“锦华队的凉菜上来了,看起来很特别。”

那道菜端了上来,盘子里是一个土豆泥球,配上半个糟卤鲍鱼、一个虾尾和一节毛豆。大盘子里,则整齐排列着三样糟货。

观众评委问:“为什么我们没有土豆泥?”

“土豆泥是装饰配菜。”张大厨的助手答道。

“我们也要。”

张大厨拿过一个大盘子,把剩下的土豆泥装进盘子里,堆成了小山,让工作人员送给专业观众。

评委席上的金先生用筷子夹起半只糟卤鲍鱼,吃下后看向张大厨:“张大厨自己给这道菜打个分?”

张大厨笑了笑:“七分,时间太短了。糟醉菜最好过夜,所以味道有些重,不够柔和。另外,这道菜的灵感是上海夏日晚上,弄堂口家家户户吃晚饭,一盘加了光明冰砖的土豆泥沙拉,一盘糟货。我这里用的是鲜鲍鱼,而上海家常做法一般用素鸡、鸡脚爪之类的便宜货。”

金先生哈哈大笑:“张大厨谦虚了,您让我想起了在上海生活的日子,这个土豆泥让我想起红房子西餐馆,也让我想起了夏日石库门里的傍晚。”

“是。这个土豆泥就是红房子转成红旗餐厅后,里面的厨师长调来了锦华饭店,他教我的。”张大厨说道。

“很不错。”

两家的水平不在一个层次上,第一个环节锦华得分就高出了许多。

热菜比拼环节开始,张大厨和徒弟两人不紧不慢,准备了鸡肉、牛肉和猪肉肉糜。

赵大厨父子在灶前站定。赵平安往炒锅里倒入菜籽油,热油一圈圈润开锅底后,勺子一勾,一团肉末滑入锅里,快速炒到肉末酥松,再加入辣椒、蒜末、姜末和豆瓣酱,一勺黄酒、一勺热水入锅,蒸腾的辣香弥漫全场。

赵平太郎将焯过水的豆腐递给赵平安,豆腐入锅,调味、勾芡一气呵成。一道香辣得让人流口水的麻婆豆腐出锅。

就在此时,张大厨揭开了他的粽叶扎肉的锅盖,收汁后的扎肉香味浓郁得让人食欲大开。

他们的案台上,一排盘子里放着小饭团。

张大厨剪开稻草绳,露出颤巍巍的五花肉。他切下一块,分成三份,将五花肉放在饭团边上,他的徒弟再添上一片碧绿的青菜。

两家的第一道热菜一起端了上来。

岳宁还是选择先尝麻婆豆腐。赵大厨说她教日本主妇瞎做“麻婆豆腐”,但他做的这道麻婆豆腐也不正宗。传统的麻婆豆腐用牛肉,当然,岳宁从不认为用牛肉是必须的,她自己做菜时牛肉和猪肉随意搭配,最喜欢的是牛肉和猪肉各半。可惜,赵大厨的调味太单薄了。岳宁是用花椒粒熬花椒油,而赵大厨是靠最后撒的花椒粉。

他们一上来就针对岳宁,主持人见岳宁已经尝过麻婆豆腐,便过来问她:“岳大厨觉得这道麻婆豆腐做得怎么样?”

“麻婆豆腐是一道家常菜,赵大厨也做出了家常味道。”岳宁的点评尽量委婉。

然而,岳宁的委婉点评,对已经积了一肚子火的赵平安来说,无异于是挑衅。他放下铁勺,转头道:“别光说,那你倒是让我看看,什么是不家常的‘麻婆豆腐’。”

场上的观众顿时沸腾起来:“宁宁,看你的了!”

“宁宁,烧一个,让他长长见识!”

岳宁站起来,对观众席说道:“先看比赛,看完我再做菜。”

她转头看向赵平安:“赵大厨,您先比赛。赛后我们一起交流交流。”

伸手不打笑脸人,赵平安深吸一口气:“好。”

岳宁转头对卢卡斯说:“吃肉。”

卢卡斯用勺子切下一块小扎肉,叉下去的感觉像是切奶油奶酪,柔软得不行。他塞进嘴里,立刻感受到了植物的清香,特别独特。

“很好吃。”他跟皮埃尔说,“上次在北京怎么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没找到合适的人,或者没找到那么好的店。”皮埃尔答道。

“但岳宁知道最好的厨师在哪里。”尼古拉斯说道。

评委席上的石川说,应该吃一整块肉配上一大碗饭,他这么一说,得到了宫本和岩西的支持。日本的照烧类菜肴偏甜口,这个菜很对他们的胃口。

福山楼随后又上了一道热菜,干烧大虾。铁盘还在滋滋作响,一大盘开背去线的大虾整齐码放,茄红色的外壳裹着浓稠酱汁,葱段和姜片零星点缀。

岳宁用公筷夹起一只,虾壳与虾肉微微粘连,番茄酱和豆瓣酱共同构成了这道菜的红亮色泽,口感甜辣,调味是对的,但干烧没有烧到味,只是外面裹了芡汁。

“这酱汁直接勾了水淀粉。”金先生用勺子拨弄盘底的芡汁,“干烧讲究‘亮油抱汁’,虾肉该吸足料汁的复合味,可这虾吃起来像被酱汁浮着走。”

赵大厨只能竭力忍着自己的脾气。

锦华这边,叫花鸡也出炉了。叫花鸡被端上台时,外层的荷叶已被烤得脆裂开。张大厨戴上棉手套,用木槌敲击泥壳,“咔嚓”声中,混着黄酒香的蒸汽升腾,泥壳下的四层荷叶依次展开,露出油润发亮的鸡身,鸡皮呈现出焦糖色的光泽。

张大厨用刀切开鸡腹,蒸腾的热气中,酒香、荷叶香和鸡肉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刀叉切开鸡腹,黄油般的鸡油缓缓流出,露出里面的馅料,香菇、笋丁和火腿,又是另一种味道。张大厨把馅料分装到各个盘子里,再把鸡肉切成小块,一勺馅料配上一小块鸡,送到了评委和嘉宾面前,剩下的全归了观众评委。

尝到这份叫花鸡的金先生满脸享受:“数十年没回去,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福山楼的赵平安被这么对比,脸色越发难看,说道:“川菜就该直来直去!你们这些讲究层次的,不过是故弄玄虚!”

“直来直去不等于简单粗暴。”金先生一边品尝锦华的菜,一边说道。他对这里的菜很满意,觉得不虚此行;但另一边,他又对赵平安的队伍头痛不已,怎么就那么搞不清楚呢?

作为美食评论家,他可没那么好的脾气,继续说道:“就像麻婆豆腐,不是把辣油和花椒粉堆上去就算数。干烧大虾,连里面都没入味也敢叫烧?到现在为止,你自己看看几个菜,都一个颜色。你认为川菜只有红油吗?川菜也有白味,比如滑肉汤、烧三鲜、粉蒸肉。当然,你连红油都做不好,还谈什么白味?”

“我等下做鸡豆花,你就知道我会不会做白味。

一时间,场上火药味十足。主持人赶紧打圆场,让赵大厨回去把整个比赛比完。

接下去的汤品环节,锦华的张大厨再次让几位法国大厨瞪大了眼睛。张大厨在豆腐上扣出了直径六厘米的圆形,他刀起刀落,正切九十九刀,侧切九十九刀,刀刀不能到底,切出了一个底部相连,有九千多根豆腐丝的一个豆腐绣球,养在了水盆里。

中餐讲究“有味使其出,无味使其入”。豆腐寡淡,陈大厨用鸡肉、猪肉和牛肉肉糜澄清后得到的清汤,调味,做了这么一朵豆腐绣球。

就这一手,让尼古拉斯看得目瞪口呆。

一边是国家级大厨做的豆腐绣球,另外一边赵大厨做了鸡豆花,鸡豆花还是散开的。

锦华最后以一道皮薄多汁的小笼馒头收尾,福山楼做了担担面。

两家实力相差悬殊,结果可想而知。

比赛结束,场上的人却没走,都在等岳宁炒菜。

第273章 宝华楼的翻台次数

岳宁换上厨师服出现在场上,场下观众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我今天参赛,可老是被你们叫上场。”岳宁笑着对观众们说道。

这时,有个妹子噌地站起来,扯着嗓子大吼:“宁宁,我们爱你。”

“我也爱你们。”岳宁笑容满面地回应。

岳宁走到材料区挑选食材,她先在一个大碗里接了大半碗清水,接着将豆腐切成小方块,养在水里。

“麻婆豆腐这道菜,始于清朝同治年间成都万福桥附近一家‘陈兴盛’饭馆。饭馆老板娘脸上有麻子,客人们都叫她‘麻婆’,她做的豆腐格外好吃,大家就把她做的豆腐叫做‘麻婆豆腐’。”

岳宁一边说,一边利落地切牛肉,将牛肉剁成了碎末,接着说道,“麻婆豆腐最开始用的是牛肉,后来大家为了方便,就用猪肉代替了牛肉。今天我给大家做两个版本,一个是纯牛肉的,一个是牛肉和猪肉混合的。做这个菜,我比较喜欢手工剁肉末,剁得不要太细,略微带点颗粒感才好。当然,如果是自己家里做,就不用这么讲究,市场上买来的肉末直接用就行。”

剁好牛肉和猪肉后,岳宁又切好了蒜末、青蒜和豆豉。

锅里烧上了水,岳宁往锅里放了点盐,放入豆腐块,又加了点老抽,解释道:“老抽能给豆腐增加底色。”

等把豆腐烫好后,她往锅里加入菜籽油和猪油,放了一把花椒,“要是用牛肉末炒,咱们就得用猪油和菜籽油对半掺,这叫二合油。”

等把花椒捞出,岳宁开始在锅里爆香葱姜蒜末,接着下入大半牛肉末,“小火慢炒很有讲究,每种材料加一点就炒一会儿,一步一步慢慢炒出香气,千万别着急。”

等牛肉末收缩、颜色变成金黄,她加入切碎的豆豉继续炒,等豆豉香味出来,又加了郫县豆瓣酱,继续炒出香味。之后再加了一勺蒜末,再次翻炒,接着加入海椒面,炒过之后,再加甜面酱,再加一点酱油,最后加了一勺高汤。

厨房里,香气从单一逐渐变得复合,味道也越来越浓郁。

这时,岳宁才把豆腐下入锅中,“豆腐绣球是清汤,麻婆豆腐则是味浓,要让味道充分进入到豆腐里才行。”

豆腐在锅里烧了两三分钟后,岳宁开始调味,加入一点盐、一点白胡椒面和一点花椒面。

她还舀起一小勺水淀粉淋入锅里,“现在进行第一道芡,目的是让豆腐和汁水能完全融合在一起。”

接着,她用锅勺推动豆腐,又淋入淀粉,说:“这是第二道芡,让芡汁变得浓稠,紧紧裹住豆腐。”

再来一道芡时,她说道:“这一道芡下去,芡汁不会再脱落。和我教日本姐姐们的做法不太一样。给姐姐们教的时候,我只用了一道芡,而且芡汁比较稀薄,主要是她们学回去是要做盖浇饭的。拌饭要宽汁。”

她拿起小碗:“最后再撒上青蒜末。”

只见碧绿的青蒜末撒入锅中,紧紧裹住芡汁的麻婆豆腐完成。麻辣鲜香、滚烫入味的麻婆豆腐被端上了桌。

杨裕合伸手请金先生先品尝。

金先生也不推辞,拿起碗和勺子,舀了一勺豆腐,轻轻吹了两下送入口中。吃完后,他说:“味道就不用多说了,层层叠叠的滋味相互融合,一点都不抢味,还故意留下些肉末颗粒,嚼起来很有口感,每颗豆腐都裹着满满的芡汁,让豆腐能与料汁充分接触。”

赵家父子也在一旁吃着,金先生之前被这赵平安说得莫名其妙,只想问一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宝批龙,还说对方手艺不行。他说:“以为麻婆豆腐就是靠着豆瓣酱和花椒来突出麻辣的,是拿毛笔当筷子,不对路嘛。”

这话出来让所有人都大笑起来,赵家父子脸色越发难看。

岳宁又把另外一盘猪肉和牛肉混合口味的麻婆豆腐端了上来,“赵师傅,再试试这个版本。”

金先生也不推脱,他舀起一勺时故意摇晃一下,只见芡汁牢牢裹着豆腐,竟连一丝汤汁都没滴落。“厉害。”

他笑着摇头,却在入口瞬间眯起眼,猪肉的油脂香比纯牛肉版更显丰润,两种肉末的纤维在齿间交错,让味道更加丰富。他竖起大拇指说:“小岳,厉害啊!”

岳宁拿起小碗舀了一勺给赵平安,“赵大师傅,尝尝,这是我自认为的最佳比例。”

赵平安脸涨得比盘中红油还红,接过小碗的手还有些颤抖,岳宁看着他说:“赵大厨,来参加比赛,心态要放平和。每位厨师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见解,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不论输赢,能在比赛中学到东西,那就是收获。”

赵家父子心里怎么想,岳宁并不在意,她只希望后面参赛的队伍里,那些自认为天下第一、自诩正统、目中无人的队伍,却没什么手艺的人,能少放些狂言。毕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今天赵家父子的川菜水平一般,却勾起了金先生对川菜的回忆,尤其是岳宁做的麻婆豆腐这么好吃,他不禁怀念起了合川肉片、夹沙肉、糍粑鱼、酥肉汤……

几位大厨被他描述得兴趣满满,齐刷刷看向岳宁,岳宁最后决定明天在宝华楼请大家吃她亲手做的川菜,外加炒血鸭。

第二天,岳宁带着大黑来到宝华楼。他们街道的大部分店铺都没开门,岳宁放开绳子,大黑欢快地在街坊邻居家串门。

岳宁自己在后巷杀鸭子,先把鸭子放血,血里加了点白醋,防止血浆凝结。

正在泡鸭子拔毛的岳宁,看见皮埃尔他们全都过来了。他们非要过来从头看她做血鸭。

皮埃尔他们这两天在两家宁宴,春风楼也算港城的高档酒楼,还没来过宝华楼这样处于热闹街区的传统酒楼的后巷。

“等下咱们吃过饭,我带你们在这片逛逛。”岳宁跟他们说,“这里是港城挺有特色的一片区域。”

岳宁正说着,大黑跑了过来,尼古拉斯看见大黑,高兴地和它打招呼。大黑看着一群老外,立刻警惕起来。

“都是我朋友。”岳宁跟它说。

大黑立刻摇摇尾巴,坐下仰头看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摸了摸它的脑袋,大黑友好地蹭了蹭他,翻译跟大家说起大黑的英勇事迹。

“这么厉害?”尼古拉斯弯腰揉大黑,“你好可爱。”

开干货行的昌伯走进来,喊道:“大黑。”

大黑站起身,朝昌伯走过去,昌伯跟岳宁说:“宁宁,让大黑给我去抓老鼠。”

这里是老街区,建筑老旧,大黑抓老鼠很在行。

“狗绳在这儿,您拿着。”岳宁让昌伯拿了狗绳。

见大黑走了,尼古拉斯有些失落,他已经好几天不见自己的狗狗了。

翻译跟他说大黑去抓老鼠了,尼古拉斯说:“我也有一条猎犬,我把它带过来,让大黑教它抓老鼠。”

“可以,我男朋友家的泰迪就是大黑教它的。”岳宁的鸭子已经拔好毛了,站了起来,“走,我们去后厨。”

宝华楼格局除非重新装修,否则很难改动。格局虽老,但后厨和两家宁宴一样,干干净净。

这时几个五六十岁的大叔大婶还在做清洁工作,晚上十点晚市结束搞一遍基本清洁,早上六点,大叔大婶就过来,彻底打扫卫生,保证没有卫生死角,再开门迎客。

“听说宝华楼很多菜价是宁宴的十分之一,你这样的要求,它怎么能盈利?”皮埃尔问道。

他昨天问了才知道,宁宴陆府不让点单,价格按汇率折算快超过他的餐厅了。另外一家宁宴价格相对低些,不过和巴黎的高级餐厅价格也差不多,岳宁又告诉他,她还有一个价格更低的餐厅线。

“宁宴日接待只有午市和晚市两次,但宝华楼一天能接待七到八次。”岳宁说道,“等下午市开了,你们看看排队的人群就知道了。你们住的酒店边上的那家宝华楼,翻台率更高,每天接待批次甚至高达12次。”

这些厨师一下子愣住了,三到四次已经算热门餐厅了,十二次?太吓人了吧?

“所以这家酒楼盈利能力并不比宁宴差。”岳宁跟来上班的厨师打招呼。

今天何运邦当班,副主厨是岳宁带出来的阿忠。

“宁宁,等下给我留几块血鸭。”范秀琴跟她说。

“知道了。”

岳宁剁着鸭子,这鸭子得剁成小块。今天她要给皮埃尔演示整道菜,每一步都亲自来。

“我们现在炒鸭子。”

岳宁走上灶台,起锅烧油,放入葱姜,把鸭子放进锅里翻炒,一直炒到烧干水分,香味四溢,锅里已经炒出了鸭油。岳宁往锅里加入半锅清水,再加入白酒,瞬间鸭汤就变成了奶白色。

“行了,要小火烧上半个小时以上。我带你们去看看我这家店。”岳宁说道。

岳宁带着大家去参观宝华楼。

一进宝华楼大厅区域,众人都发现宝华楼的布局和宁宴大不一样。宁宴宽敞,还有隔断,很有私密性,而宝华楼桌椅摆放紧凑,桌与桌之间只够两人错身而过。岳宁介绍道:“这样紧凑的摆放,桌椅自然就多了。而且和邻桌、前后桌都没什么间隔,实际上就是让食客别多聊天,吃完饭赶紧走。”

皮埃尔透过大厅玻璃,看到这会儿还没营业,酒楼外面已经有人坐着了,有人手里拿着单子,有人手里拿着小包装的零食。

“他们是……”

“宝华楼只接受第一批次的预定,要是预定超过15分钟没到,位子就取消了。这些没预定到的人,可以这个时候来碰碰运气,要是有人没来,他们就能坐到,要是还等不到,就等翻台。”岳宁解释道。

瓦莱尔看着越来越多排队的人,惊呼道:“哦,上帝呀!这也太神奇了。”

“港城人真的很多。”岳宁说道。

港城人口密集,而且聚集在几个区域,再加上游客众多,保证了他们几家店的客流量。

岩西笑着说:“大阪道顿堀的宁小厨面馆一直排着长队,热闹非凡。”

第274章 成立餐厅联盟

这样高的翻台率,各位都是餐厅老板,听得都心痒痒的。

岳宁又回到灶台前,此时煮着的鸭子已经收干了大部分汤汁,变得油润光亮,浓郁醇厚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厨房。她往锅里加入蒜末和线椒段,刹那间,辛辣与浓香交织的味儿更浓烈了,她再加入调味料调味,调味后,把一碗鸭血鸭血缓缓倒入锅中,鸭血顺着锅边滑落,瞬间包裹住每一块鸭肉。

鸭血炒得越来越干,混合着鸭香、辣香、椒香和鸭血独特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她迅速将锅中的菜品盛出装盘。

皮埃尔闻着香味:“真的有些相似,只是我们用红酒,你用米酒。”

岳宁让人先把菜端出去,外头有人来说,杨裕合先生陪着金善明先生到了。

“跟他们说先去包间喝茶,我炒好菜马上过来。”

岳宁连着做了合川肉片、辣子鸡、酸菜鱼、锅巴肉片、烧三鲜和小酥肉汤。

岳宁和大家一起吃饭,饭桌上当然不会只有这么几道菜,另外上了宝华楼的几道招牌,烧腊和卤水拼盘,必然是有的,阿忠做的百花酿鲜带子,阿邦和范秀琴春饼卷合菜,最后还来了一大碗范秀琴的炸酱面。

宝华楼的菜品,摆盘造型不太讲究,口味完全不输给宁宴,毕竟除了总厨固定,厨子还是要轮班的。

几顿下来,皮埃尔他们也学会了用筷子,虽然不太熟练,他们夹着菜,跟岳宁探讨饭店经营的问题。

岳宁看着窗外对过宝华楼二店这会儿排起的长龙,说:“不同的产品线,采取不同定位。低单价的餐厅,必须有高翻台次数,一边要缩短客人用餐时间,一边要让客人愿意等待。缩短客人用餐时间,同样是宝华楼,鸿安店主要是面对购物的顾客,我们推荐套餐。点餐快,套餐里的烧腊和卤水立马可以上,因为套餐相似度高,一起炒菜,就能更快出菜了。我们的菜单用的是一次性菜单,在等待的时候,让顾客先选起来,再进来做推荐。在用餐高峰时段,我们店里的音乐都是轻快,顾客也会加快用餐速度……”

“等等。”卢卡斯问,“轻快的音乐影响用餐?”

“是的,轻快的音乐,可以提高就餐速度,舒缓的音乐让客人延迟离开。要是客人还不走,服务员多为他们免费续杯饮料就可以了。而且,我们的冻柠茶,确实一直免费续杯的。顾客不会感觉是我们在赶客,但是他们会走。”

“那如何留下客人呢?”

“前提是你的菜品好,接下去就是营销了,不要像守寡一样守店,要像明星一样吸引新的客流。客人来到你的店里,排队时间太长,怎么办?”岳宁让他们看二店排队的情形。

遮阳伞下坐着客人,可亲的侍应生正拿着一个篮子,在派发刚出炉的红豆奶酪酥。

“那个是看板吗?”岩西指着一块板子问岳宁。

“对啊!排队看板。参考上面的号码,可以让顾客大致知道等待时间。选择去边上逛逛,或者坐在这里喝茶,饼干小点,一般十五分钟一派,之类的。不过这些小糕点,是我一个长辈公司的产品,都是他们那里让我来推广的。”

乔老太太把她经营的月盈点心作为嫁妆给了女儿乔淑仪,也就是蔡致远的妈。

月盈点心虽然在港城市场知名度很高,但是这几年也是产品固定来了,新产品少了,所以市场反应不是很好。

乔淑仪见岳宁和崔慧仪合作,立德食品现在好到爆火,她也找了两个孩子商量。

崔慧仪帮她进行了管理改革建议,岳宁和他们开发了几款新产品,现在正在推广期,这两天推这款奶酪酥和另外一款蛋黄酥。

宁小厨和宝华楼的客流量很大,岳宁刚好帮着她做推广。

“你还利用自己的店,帮别的品牌做推广?”卢卡斯问。

“对啊!”

岩西说:“她的宁小厨有方便面系列。在日本卖得非常好。”

皮埃尔看着岳宁:“你不仅是个天才的厨师,还是一个经营天才。”

这样的评价,岳宁不知道怎么回复了,其实很多措施都是上辈子带过来的。上辈子各个行业都卷,而且卷到病态。

做平价餐饮的公司都在疯狂卷翻台率,翻台率越高,客流量越大,成本越低,利润率越高。

宁烧腊这样的店铺,进入一家二三线城市的商场,都是任选铺位,免租金,甚至还送装修费。而量大之后,原材料价格也低,效率也高。

她有一段时间就陷入提高翻台率的魔咒里。

后来因为对家在卷生卷死当中,开始大量用预制菜被曝光,她才幡然醒悟,到了一定阶段,真没必要陷入这个数据里,做好产品才是真。

当然她现在提高翻台率,赚钱是其次,让更多顾客吃到宝华楼的饭菜。

“多谢您夸奖。”岳宁举起饮料杯,“我在此谢谢几位大厨,也谢谢金先生和裕合叔,光临宝华楼。”

岳宁跟大家碰杯。

岳宁怎么都没想到,接下去的两天,联盟章程讨论挺简单的,联盟名字怎么取都不对劲。

宫本提议用中文篆体“味央”,意思是“味の中央”,法国人挠头不理解。

法国人说了几个优雅词句,中国人和日本人觉得不知所谓。

最后岳宁提议叫:“‘黑松露’餐厅联盟,用一只黑松露作为标记,寓意是黑松露的‘隐秘香气’暗喻联盟对食材本味的极致追求,跨越地域却殊途同归。目标是打造对口感极致追求的高级餐厅。”

这个名字简单,易记,但是黑松露是法餐的代表高级食材,三位法餐厨师认为这样对日本和港城的餐厅不公平。

“我们要的是这个联盟壮大,有影响力。一个让世界大多数人一听,都认为这是高级的代名词,一个好名字,一定是让人一下子能记住的。用日本昆布,用中国的豆腐,或者用刚才说的很有意境的名字,不是这个文化圈的,根本不懂。当今烹饪界,法餐地位最高,皮埃尔又是我们当中最有影响力的大厨,我觉得用这个名字,比较合适。”

比起平衡各个发起人的名誉分配,岳宁更希望这个联盟能快速发展,能够在烹饪界有足够的影响力。想想上辈子,宁宴自己为了一步步拿米其林星级费了多少心思?其中很多都是因为这个评价体系那时候对中餐的认可都是基于洋人的。上海这样一个国际大都市当时只有一家米其林三星,而同时期的东京有十二家三星。

参加烹饪大赛也一样,哪怕她已经是国内顶级厨师,去参加大赛照样只能拿十七名。

这辈子,她希望通过这个联盟,做为这个联盟的发起人,能让世界烹饪界更正确认识中餐。

岩西和宫本也附和岳宁的意见,宫本说:“我同意岳小姐的说法,我们成立这个联盟,是希望这个联盟能吸引更多的优秀的餐厅经营者,我们一起交流一起做得更好。很明显‘黑松露’确实好记,卢卡斯是提议人,皮埃尔是这个最资深的大厨,我完全同意。”

岳宁说服了他们,三天后,连带岳宁在内的六位大厨在鸿安大酒店开记者招待会,宣布“黑松露”餐厅联盟成立。

皮埃尔站在记者招待会的讲台后,望向台下林立的镜头,目光依次扫过岳宁、宫本、岩西等联盟成员,嘴角带着微笑:“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六位来自不同国度的厨师站在这里,宣布成立‘黑松露餐厅联盟’。”

他停顿了一下:“有人问我,用‘黑松露’命名联盟,是否会让东方料理失去话语权?就像岳宁大厨的和牛鹅肝鲍鱼拌饭上的松露片,也像宫本先生的茶碗蒸融入松露碎,我们不是在互相模仿,而是在创造一种新的味觉感受。松露需要与橡树共生,真正的高级烹饪,从来需要不同文化的根系彼此缠绕。今天,我们以松露为引,却要做打破边界的拓荒者。愿这个联盟成为全球厨师交流平台,让每一颗认真烹饪的心,都能在彼此的菜谱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缕隐秘香气。”

当天的电视台、电台报纸都报道了这个劲爆的消息。

大家都知道岳宁很能干,依旧不知道她这么能干,宝华楼居然能够和三家米其林三星餐厅,两家顶尖日本餐厅,组成联盟,宝华楼会是发起人之一。

这是不是意味着宝华楼在世界烹饪界都有一席之地?

HTV独家专访了岳宁,面对镜头,岳宁说了他们未来的计划,将会互派厨师和餐厅管理人员去对方餐厅学习。

初步的意向,皮埃尔的儿子,这次行程中一直出现的小帅哥尼古拉斯会来宝华楼进行为期一年的交流。还有宫本先生的孙子,曾经跟她比试过刀工的宫本拓也,也会来宝华楼。

两家餐厅都派出了自己的继承人来宝华楼学习,这可是充分证明了,他们对宝华楼肯定,对岳宁的肯定。

港城历来只要是洋人说你好,那会被吹捧上天,一时间岳宁在港城风光无两,各种光环加到头上。

这条消息太劲爆,以至于她的成绩出来了,四个A+,英语A,这个成绩很厉害,大家倒是没什么波澜。

反而是另外一条新闻被到处转载报道:岳宁旺角车震,乔君贤毫无所知

配的图片是,她在旺角的一条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骑自行车。

第275章 一场梦

马上要上学了,岳宁盘算了一下,家里到学校大概十二三公里,跑步距离太长,开车的话,少了一个锻炼的机会,她就买了一辆自行车。她试着从家里骑到大学,再从大学到轮渡,摆渡到九龙,就懊悔了,摆渡太费时间了,以后还是就在港岛上骑车就好了。

谁想到被记者给拍到,起了这么个标题。她能说什么?说乔君贤知道她买自行车吗?指不定他们会说乔君贤看着她车震。还是不要搭理了。

范秀琴在报纸上看见了她的自行车,说没见过这么贵的自行车,要试试。岳宁今天就把自行车骑到宁宴陆府来了。

范秀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乐呵呵地骑车去了。

何运邦看着小徒弟骑车,跟岳宁说:"宁宁,我还是不去法国了,你选别人去吧!"

岳宁转头瞪了他一眼:"我知道你刚娶老婆,放不下婶子。可你没想过,你在宝华楼的培训就剩下一年了,一年之后你要回粤城,回了粤城,那时候新的鸿安宾馆要开了,你要做鸿安宾馆的总厨了。还有机会出去吗?内地改革开放了,现在什么都是外面的好。你去一趟法国,回来别人都高看你一眼。我就是考虑,我婶还没怀上,所以安排你今年下半年,把阿星和阿健安排在明年上半年。等你从法国回来,再让你带个日本徒弟,你跟日本徒弟学一学日餐。以后宾馆的整个餐饮,都是你说了算。"

"可我从来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那我不是让人给你们在法国安排了翻译吗?就是怕你们听不懂。而且他还会安排你们的其他生活问题。你担心什么?"岳宁问他,"你只管去,去了有什么问题跟我说。"

"听你的。"何运邦说。

岳宁选了罗国强和何运邦去法国半年,安排了爷爷阿松师徒去日本一年。考虑到宝华楼和宁宴在日本的热度很高,她决定在日本开宝华楼。

阿松叔是爷爷的徒弟,是宝华楼最艰难的时候留下的人,也是如今宝华楼老店的总厨。阿忠是阿松叔的徒弟,岳宁来了港城之后,一直给岳宁做助手,如今也是上榜的大厨。

岳宁想让师徒俩去日本好好学习一年之后,在日本开第一家宝华楼。所以他们俩这次去,就不仅仅是厨艺上的交流,还要看日本餐厅的运作流程,对日本餐饮市场深入了解的一个过程。

宝华楼毕竟是一家提供多种菜品的酒楼,不是产品单一的宁小厨。好在宝华楼管理公司在日本有子公司,如今梁泽运营着日本公司。有梁泽在,她也放心。

她把尼古拉斯和另外两位法国厨子给陈锦莹和陆培德带。她跟陈锦莹和陆培德说好了,让他们好好学法语,他们俩不能靠翻译去交流。

岳宁的打算是两人去法国做为期一年半的交流,去法国巴黎高商或者里昂高商拿硕士学位。陈锦莹是台大毕业生,她只要有法语基础后,就能去法国了;陆培德需要在港城拿学士学位后,再去法国读书。

陈锦莹和陆培德是专业技术上的两位合伙人,苏菲和杨志杰则是管理和市场开拓上的合伙人,港大三年制,志杰毕业后,能接苏菲接的班,苏菲姐就有时间去英国或者美国读商学院了。

"宁宁,我听国强说,等他进修结束,不回福运楼,而是去北京?"何运邦问她。

"对。我跟北京那里已经说好了,董大厨和陆大厨都认可国强的手艺。这样国强去了北京,也算是比我罗爷爷更进一步了,我给我爸上坟,对着罗爷爷也能有交代了。"岳宁笑了一声,"阿星以后就管着福运楼。"

何运邦点头:"这样最好了,大家都有好去处。"

"是啊!这样我罗爷爷在地下也能安心了。"

范秀琴遛了一圈回来,说:"宁宁我也去买一辆,果然贵有贵的好处。"

"贵有贵的好处。但是你要了干嘛?现在住深水埗,又不能骑车来这里。现在楼价还很高,宁宁说接下去两年楼价会下跌。"何运邦训小徒弟,"不管你找不找对象,就像兔子有个窝了,心就定了。"

前几天,陆培德找岳宁商量,他是不是考虑在港城买套房。岳宁跟他说先等两年再说,现在形势不稳,等港城前途定下来再说。而且他再干两年,手头钱也更多一些,毕竟他还有寿伯要住一起。岳宁的意思,要么买得大一点,要么买上下楼两套。

岳宁的眼光很准,陆培德就听进去了,何运邦也听进去了。他吃过没房子的苦,如今自己有了大房子,就叮嘱小徒弟也要买自己的房子。

"师傅啊!你就天天房子房子。我陆师傅呢?天天催我找对象。"范秀琴抱怨道。

"我听宁宁的,等手续办下来就去法国了。"何运邦伸手揉她的脑袋。这丫头聪明豪爽,就是性子太跳脱,自己在的时候还能喊住她,"我出去了,到时候你跟着你师兄,好好学手艺,也去念个大学,那样才能有大出息。"

"知道了,知道了!"范秀琴说道。

*

岳宁收到了学校的Offer,约了莫维文夫妇一起去粤城,祭拜岳志荣。

莫维文夫妻一大早上从粤城宾馆出发去福运楼,看见岳宁正在和大家一起往一辆两吨的卡车上搬东西。

"宁宁,你这是?"莫维文问。

"给爸爸准备的祭品。"岳宁把一大桶冰递给罗国强。

罗国强马上要去法国了,而且明年这个时候,他回去北京,成为国宾馆的大厨。

小时候,他爷爷曾经给来粤城的大领导烧过菜,大领导还跟爷爷拍照握手。这张照片可是挂在福运楼的墙上,那是爷爷一生中最骄傲的时刻。以后他去北京,他会成为专门给大领导烧菜、专门接待外宾的国厨,他要告诉爷爷。

罗国强把冰桶塞放在车上。岳宁准备了很多祭品,都是鸡鸭鱼肉,这么热的天要是坏了就可惜了。她又准备了几桶冰块,等下放在祭品下面。

岳宁又转身回福运楼,进去拿东西。福运楼从春交会结束就歇业装修了。

装修比较简单:外墙进行了修旧如旧的修补,又进行了全面的清洗,把招牌重新做了;里面墙面扒拉了,铺了新的电线,因为从日本进口了空调,原来的线路拉不动这么多空调;墙面重新粉刷,地面以前是彩色水磨石,现在依旧做这个怀旧色彩的地面。钱花得比较多的是厨房,厨房设备全部升级改造,上个礼拜厨房也验收了。现在里面在打扫清理,等八月十八日,就能开门迎客了。

祖孙俩昨天回来和福运楼的几个厨子一起,准备了今天的祭品。如过年前和清明祭拜一样,岳宁除了烧猪、烧鹅之类的祭品,还准备了十个箱子的元宝。这次她还给她爸扎了一辆红色的法拉利。

她自己定了一辆,下半年就能拿到了。她是个孝顺孩子,自己有得开,她爸当然也得有。

莫维文和庄宝如看着她扛着这么一辆纸扎的小汽车出来。

"这也太夸张了。"莫维文说。

庄宝如笑着看他:"上次咱们去新加坡,你没见识到吗?风俗就是这样的,他们祭拜得特别认真。"

到了岳家母子坟墓的那座山,岳宁发现山上已经不仅仅是一条人多了踩出来的泥路,而是一条斜坡水泥路。

这是她上次回来后,财大气粗出了二十万,给山下村子里的小学修了校舍,让他们修校舍的时候,顺带给她铺一条水泥路上山,这样让她回来祭祖方便。

这下是真方便了,从山下村民家借来推车,直接拉着上山就好了。

莫维文到了山上岳志荣的墓前,墓碑上还有一张岳志荣的照片。看着患难与共的兄弟,莫维文眼泪哪里忍得住:"志荣啊!"

他多希望志荣能看到宁宁现在的样子。他说:"你放心吧!孩子考上港城大学了。"

他说:"说起来我也没帮孩子什么,都是孩子自己努力。"

岳宁分了一箱元宝给莫维文:"没有伯伯给我打的基础,我怎么可能去一年就考上。伯伯咱们烧纸钱。"

庄宝如跟莫维文一起烧纸钱。听岳宁絮絮叨叨说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岳宁把那辆车给烧了:"爸爸,这是我买的最新款车,你在那边也开着。给您烧了那么多钱,您现在在那边已经是大款了吧?还有啊!要是那边有处得来的阿姨或者姐姐,你也找一个。最近我跟爷爷说,要是看见……"

岳宝华过来敲她的头:"去你奶奶那边,给你奶奶烧纸去。"

岳宁立马一路小跑过去到奶奶坟前:"呸呸呸,奶奶,原谅我童言无忌。我爷爷没这个想法,您在那边也不许找老头。"

莫维文终于忍不住笑了,这孩子还让志荣找对象。现在日子这么好了,志荣却看不见了。

岳宁祭拜了爸爸,在粤城还有些事,要多停留一晚。

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栋种了一大棵三角梅的花园洋房,庭院里有个穿着棉布旗袍的年轻女子正在浇花。

岳宁往里看,见到爸爸在屋子里,在玻璃窗边吃着河粉。

难道爸爸真的找了对象?这位姐姐就是爸爸的新女朋友?姐姐很漂亮,也很温柔。

岳宁看着这栋花园洋房,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推开了门。

听见声响,那位姐姐放下了手里的水壶,看向她。

岳宁笑着打招呼:"姐姐好呀!"

"姐姐?"那个女子轻声地笑。

岳宁恍然,她笑:"阿姨好!"

女子无奈地笑。岳宁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称呼错了。不过这个时候她的心思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爸爸看见了她,从屋里走了出来。她惊喜地发现,爸爸壮实了,脸上有肉了,越发英俊了。

岳宁飞奔过去抱住他:"爸爸,爸爸……"

岳宁被爸爸抱着,爸爸摸着她的头:"宁宁,我的宁宁。"

父女俩抱了一会儿,那个女子站在边上看着他们笑。岳宁推开爸爸说:"爸爸,你真找女朋友了呀?"

"这是你奶奶。"

岳宁张大了嘴巴:"我奶奶这么年轻漂亮?"

"年轻漂亮对这里的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奶奶说道。

岳宁这才恍然,奶奶死的时候很早。

岳宁看着这个漂亮的院子,围栏隔壁是一间砖瓦房,看来爸爸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很不错。她开心道:"不错,不错,爸爸还是很有本事的,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好。"

爸爸笑了一声:"这房子不是你给我的吗?"

"难怪眼熟。"岳宁说道。

岳宁看见了爸爸,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跟爸爸说。岳志荣静静地听她说话,直到听见一阵电话铃声响起。

岳志荣说:"妈,跟店里说一声,我今天不去了。"

"爸爸开店了?"岳宁叫起来,"去嘛去嘛,我一起去看看。"

岳志荣去接了电话,说晚一点到。他推了自行车出来,岳宁跳上了自行车。

岳志荣载着她一路往前,这条路好像粤城的街巷,又有些不同。

不一会儿,就拐进了骑楼下,有个门面,招牌写着"阿荣饭店"。饭店里两个小徒弟正在准备。

看见这么小的店面,岳宁有些失望,她说:"爸爸我给你那么多钱,你就开了一个小饭店?"

"你之前给我的钱我捐了,就留了那栋房子。这是我靠自己的手艺挣下的,慢慢来就好了。"岳志荣说,"以后逢年过节,不要给我烧那么多,我可以靠自己的手艺过日子。我们手艺人,到哪儿都不会饿着。"

"在西北就饿着了。"岳宁仰头说道。

岳志荣顿了顿:"也是。"

"志荣……"

岳宁听见这个声音,往外看去,只见俞婉媚衣衫褴褛地出现在店门口。

她往俞婉媚那里冲去:"你怎么有脸来找我爸?"

俞婉媚看见她,像是看见了鬼,惊了一声,突然笑出声,笑声有些恐怖:"岳宁,你也死了?"

岳志荣大步走过去,厉声喝道:"胡说八道什么?"

"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