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J大出来,周明轩问道:"宁宁,我听毛纺厂的技术员说,他是纺织工学院毕业的。其实J大很好,但我们的业务涉及很多纺织企业。我们能不能与纺织工学院合作?那所学校名气不如J大,会更珍惜合作机会,而且专业更加对口。"
"明轩,你反应真快,这个想法很好!"岳宁惊喜地说,"我们学校确实没有纺织相关专业。"
"其他高校有相关专业,我回去借你的名义联系他们。"周明轩信心满满地说。
岳宁点头表示赞同:"好主意,就这么办。"
第296章 探访难民营
跟着岳宁跑,同学们都觉得又累又开心。
港城大学的学生,就算是家境不错,也够不上富豪级别。内地虽然穷,但是每到一个地方,酒店都是当地最好的,这些酒店比不上港城的豪华酒店,对他们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主要是吃,岳宁来了内地,自然要交流厨艺,他们就轮到品尝。那可都是内地的名厨,要不是认识岳宁,他们想都不敢想。
而且岳宁能找到街头巷尾的不同小吃,带着他们到处吃。
在上海他们吃了宁波菜里的海菜梗,在北京他们吃豆汁儿。天!那个味道实在难以形容。
岳宁像是永远用不完的精力,带他们看天安门升旗,带他们爬长城,带他们游故宫。
看着这些恢弘的建筑,历史古迹,谁的心里能不生出骄傲?
一路上最开心的是胖强,有得吃。一路上最遭罪的也是胖强,爬长城差点趴下。
回到港城,岳宁给大家布置了任务,给海外的合作公司写相关厂商的调研报告,还要将这些资料整理了,跟万教授商谈,写相关论文。出去这么久,公司虽然有人,大家总归积压了一大堆的工作。
写论文这个事,岳宁交给了赵佳颖和周明轩,到时候她先过初稿,再请万教授过目。
大家纷纷哀嚎,这是放假了吗?比读书还忙。
岳宁大笑:“跟我在一起,你们就等着累死累活吧!”
话虽如此,大家都觉得累但很快乐。
岳宁趁着春季还没开学,祖孙俩再次回到粤城祭祖。
去年一年她的生意特火,事事顺利,今年的供奉当然要加倍。看到那个架势,边上的村民都知道,那个港城的大老板又来了。
从粤城回来,港城大学春季开学了,刚进学校,岳宁就遇到了找她谈话的校董,连忙狗腿地过去打招呼:“马教授好!”
马教授笑看着她:“是你去上海和北京宣传我们学校了?”
“对啊!”岳宁笑嘻嘻地说,“我的想法很简单,就像我的宁宴,我不在港城挖最好的厨师,我也挖不起。我从十亿人口的大陆引入最顶尖的厨师。我就能做港城最好的酒楼。我们港城的十大富豪,有多少老家是大陆的。港城和大陆相连,找大陆最聪明的人来,成果自然出得多。”
马教授看着她,这个小姑娘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最清楚他的烦恼。
港城大学现在面临多重挑战,在整个亚洲地区,日本经济繁荣,日本的多所大学,这些年在国际上的声誉节节攀升,而抓住机会的新加坡,如今也发展迅速,去年,新加坡大学与南洋大学合并为新加坡国立大学,也是雄心勃勃。
最近台湾大学也频频传出与美国的多所高校签订了学术协议。
亚洲其他地方的高校都有政府大力支持,港城现在前景不明朗,本港的学生都留不住,不要说如何吸收世界各地的优秀学生。现在看起来,大陆学生倒真是一个很好来源。尤其是,要是多两个像眼前小姑娘这样的人才。
马教授笑:“辛苦了。”
岳宁从背包里拿出一袋茯苓饼:“马教授,尝尝我从北京带回来的糕点。”
“谢了。”马教授想了一下问,“岳宁,你还记得你之前帮助的一对越南来的夫妇吗?你给他们写了一块招牌。”
“记得,我担心他们生意好了,用料变差,后来特地又去了一趟。看到他们那家小店粗略装修了一下,河粉还是那么地道,现在生意很好,就放心了。您也喜欢吃他们的河粉吗?”岳宁问道。
“不是。去年一整年,涌入港城的越南船民大约有十万了,虽然港城只是第一收容港,这些难民会通过港城运往其他难民接收地,但是难民涌入太快太多了。港城已经容纳不了这么多的难民。所以现在外面有不少声音要求停止接收难民。”马教授说。
马教授是社科方面的学者,越南难民问题,岳宁也一直关注。
南北越统一之后,北越政府对南越进行清理,当时南越有一百二十多万华人华侨。华人凭着勤劳和智慧,在东南亚相对有钱,也正是这样这些华人华侨就成了被清理的对象,来港的难民有七八成都是华人华侨。
马教授说:“学校要组织一次探访难民营的活动,我想邀请你参加扩大影响力。”
上辈子,越南难民是书上的一个名词。这辈子,岳宁看到的是活生生的人,港城不少人反对政府无条件接收难民。岳宁其实心里也明白,港城很难容纳这么多难民。但是,她也无法支持这种观点,这些难民太惨了,而且大部分是华人华侨。
说到底,这些人跟咱们自己是一条藤上下来的瓜,同宗同祖。
岳宁问:“马教授,那……我们学校是什么立场?”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英国政府承诺敞开港城接收难民作为收容港,政府只能这么做。港大作为官办学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应该配合政府。但是,现在难民问题造成的社会问题突出,港城不能自顾不暇,这样无限制的接收难民。越南难民问题拷问着港城人的良心,也考验港城人的智慧。我希望这次之行,是开放的,是让大家思考的行动。”马教授问她,“你去吗?”
“好的,我去。您安排时间,通知我。”岳宁说道。
马教授笑:“谢谢你。你再帮忙联系HTV,录制一下内容,制作节目。”
“好的,我联系了,马上跟您说。”
“谢谢了。”
从学校回家,岳宁联系了蔡致远,蔡致远惊异地问她是不是以后打算从政了,才要去掺和这些事?
“滚,就是老师希望利用,我的影响力,让大家了解真相,去思考这件事。”
说完正事儿,
“年二十八有空吗?”
“君贤跟我说过了,新加坡的舅舅和大姨他们都要来你家吃年夜饭。我肯定一起来。”岳宁说。
蔡致远跟她说:“早点来。”
*
巴士碾过泥泞的路面,岳宁看着车窗外,铁丝网围起的区域内,密密麻麻搭满了简易的铁皮棚屋。这些铁皮棚里挤满了近三万难民,多数是从南海漂来的华人家庭。
岳宁下车,跟着马教授和同学们一起往里走,混杂着海水咸腥、煤炉炊烟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有同学已经捂住了口鼻。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蹲在泥地上玩耍,身上的衣服破旧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是马教授联系的难民营负责人,姓陈。
“欢迎港大的同学们。”陈先生叹了口气,“情况比你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带着学生们走进营地,铁皮屋里挤满了人,空气闷热而浑浊。一个瘦小的女孩蜷缩在角落里,手里攥着半块发硬的面包,眼神警惕而茫然。
“她才六岁。”陈先生低声说,“父母在海上遇难了,现在跟着姑姑生活。”
岳宁从背包里掏出一包饼干递过去。女孩犹豫了一下,接过饼干,小声说了句“谢谢”。
“我们能帮他们做点什么?”有位同学忍不住问。
陈先生苦笑:“食物、药品、干净的水,这些都是最急需的。”
可他们只是学生,学生们突然想到了岳宁,岳宁不仅是学生还是老板,她能不能?这个学生看向岳宁。
岳宁说:“马教授说,这次探访是‘开放的’,让大家思考。我们继续往前走。”
铁皮棚之间的通道狭窄,头顶晾晒的衣物如万国旗般遮蔽天光,塑料盆、铁皮桶、破轮胎随意堆放在墙角,踩下去会溅起混着污水的泥点。
从敞开的门往里看去,一个屋里居住着十来人,角落堆着铺盖卷,草席下露出发霉的棉絮,唯一的家具是用木板和砖块搭的矮床,床底塞着盛满淡水的塑料桶,那是他们每天凭票领取的生活用水。
营区医疗站外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独臂的中年男人。他卷起裤腿,小腿上有道狰狞的伤疤。
陈先生说:“他这是船翻的时候被钢筋划的。”
听见他们说话,这个中年男人转过头用粤语说:“三百人挤在木船上,夜里下暴雨,好多人被浪卷走了……”
有位女同学心里不忍,眼泪落了下来:“好可怕!”
“他们的生活已经这么困难了,现在政府还在考虑建立全封闭的难民营,那跟蹲监狱有什么区别……”
“我没来探访之前,我听人说,难民营的生活很好,他们看病都不用钱。实地看了之后才知道是这样的。这样不用钱的福气,给你你要吗?”
“要不是那里活不下去,他们会冒死来港城吗?”
几个人边走边说着话。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远远就看见铁丝网旁围了一群人。几个穿荧光背心的社工正拦着愤怒的本地居民,其中一个杂货店老板举着被砸烂的玻璃罐:“他们又来偷罐头!被我们发现了,他们索性把我的罐头都砸了。”
人群后方,两个越南青年靠在铁皮屋上抽烟,嘴角挂着不屑的笑。
“偷你家罐头怎么了?”越南青年吐了个烟圈走过来,“老子在海上漂了一个月,喝你家几口罐头汤算客气的!”
他身边的同伴哄笑起来,他故意撞向杂货店老板的肩膀,导致对方手里的破玻璃瓶掉落,在地上碎裂成片,他说:“我们是‘政治难民’,你能把我怎么样?”
岳宁上前一步冲过去,一把扣住这人的手腕,说:“政治难民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吗?使你成为难民的是这位阿伯吗?这里有人欠你吗?”
“老子在海上漂的时候,死过一回了,老子还能怕谁?”那青年嘶吼着扭身反抗,后背猛地撞向身后的铁皮棚。
“哗啦”一声巨响,锈蚀的波纹铁皮如脆弱的饼干般断裂,坍塌的屋顶带着雨水和泥灰倾泻而下。岳宁下意识将青年往旁一推,自己却被坠落的铁皮角划破了手臂,温热的血瞬间冒出。
“宁宁……”
第297章 事件发酵
医生正在给岳宁清创,蔡致远第一个得到消息后立刻赶来,看见她手臂上的伤口时,他顿感头晕眼花,连忙背过身去。
“致远哥哥,你怕血啊?”岳宁嘿嘿笑着问道。
听见她的笑声,原本心惊肉跳的蔡致远竟没那么害怕了,他转身回来说:“你总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是不是?”
“一直都是。”岳宁坦然承认。
给她缝针的医生忍不住笑了出来。
“医生,您别笑呀。要是缝歪了,就不好看了。”岳宁提醒道,随后仰头对蔡致远说,“哥哥,我没事,这点伤口跟我被狼咬的伤比起来,差远了。不用大惊小怪的。”*
马教授愧疚地看着她:“这……”
“老师,出门在外本就有被车撞的几率。这次可比我闯九龙城寨时的危险小多了,真的是意外。”岳宁微微叹息,“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只怕公众对越南船民的负面情绪会更高了。”
医生手中的镊子顿了顿:“之前我给一位越南来的大婶处理伤口,她对我千恩万谢。可也有年轻人,我处理得慢了些,就把诊疗台给掀了。港城人骂他们‘白眼狼’,他们骂港城人‘铁石心肠’,其实两边都没有完全的对错,也都存在过错。”
岳宁沉默不语,回想起上辈子书里所写,难民问题持续了二十多年,皮肉之伤容易治愈,可这世道的创伤,却难以抚平啊!
“宁宁。”乔君贤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
一看见乔君贤,岳宁的脸色瞬间变了,带着哭腔伸出右手,乔君贤赶忙握住她的手。
看着她身上斑斑的血迹,光想想都觉得疼,乔君贤将岳宁揽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腰上,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道:“不疼啊,马上就好了。”
岳宁乖乖地应了一声:“嗯。”
原本心里还有些发怵的蔡致远,看见这一幕,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对表弟说:“这点小伤,对她而言算得了什么?”
“说得轻描淡写,你来试试?”乔君贤说道。
蔡致远不再跟这个“傻弟弟”说话了,即便岳宁明明是只老虎,在他眼里也是只猫咪。
医生给岳宁包扎好后,几个人一同走出医院,闻讯而来的记者早已等在门口,无数话筒几乎戳到岳宁的脸上,提问声此起彼伏:
“岳小姐,听说您被难民袭击了?”
“对港府的难民政策,您有什么看法?”
岳宁淡笑着说:“你们看了HTV的现场报道,就会知道这并非袭击,而是一场意外。铁皮棚不够牢固,经不起推搡,不过好在铁皮棚不牢固,没有砸伤其他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可杂货店老板说有人偷东西!”有记者仍不死心。
岳宁沉吟片刻后说:“怎么说呢?营里有好人也有坏人,就像港城有守法的市民,也有抢劫犯一样。请不要把个别行为强加到所有难民头上,这并不公平。”
“岳小姐,您同情难民吗?”
这又是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岳宁顿了顿,纱布下的伤口隐隐作痛:“当然同情。但是,近年来港城的很多刑事案件,确实也与难民有关。除了恶性案件,更多的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给港城市民带来了诸多困扰。就像今天阿伯的罐头被砸,也时常有报道称,围村阿公阿婆种的菜、养的鸡鸭被偷,要说算钱,其实也算不上多少,但代入阿公阿婆的角度,他们能不心疼吗?”
“所以您觉得应该怎么办?”
岳宁看向马教授:“这是老师带我们研究的一个课题,让我们站在双方的角度去看待问题,思考如何在人道主义和本地居民的利益之间寻求平衡。”
她回头对记者说:“我还在学习当中,如果您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可以采访我的老师,他是研究这方面的学者。谢谢!”
记者们便转而采访马教授,马教授说:“港府必须重新评估现状,现有的资源究竟能支撑多少人?管理能力是否跟得上?如果答案是否定的,就应该调整政策,而不是硬撑着,最终让本地居民为此买单。另外,国际社会应该履行承诺,尤其是英国政府,他们应当再次敦促承诺接收难民的国家和地区,尽快接走滞留在港城的难民,小小的港城实在是容不下这么多的难民……”
记者们在采访马教授时,岳宁看见阿伟叔陪着爷爷赶来了,爷爷脸上的那副神情,让她心头一紧。
岳宁心里清楚,爷爷就爱胡思乱想,自己是他的命根子,要是自己出了什么事,他恐怕真的会有跳海的心。
她连忙迎上去,抬起胳膊说:“爷爷,就划破了点皮而已!真的不碍事。”
“师傅您看到了吧?宁宁没事。”
岳宝华见她还能笑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看着她身上斑斑的血迹,仍是心疼不已:“这还叫没事?”
“走了,走了!我们回家吧。”岳宁推着爷爷,还不忘跟马教授挥手道别。
回到家后,岳宁嚷嚷着要洗澡。乔君贤说:“身上有伤口,不能沾水。”
“用保鲜膜裹起来就好了。”岳宁去厨房拿了一卷保鲜膜,递给他。
乔君贤帮她包裹好,岳宁便回房间洗澡去了,洗完后拿着毛巾擦着头发走了出来,把手伸给乔君贤。
乔君贤帮她拆掉保鲜膜,她还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炫耀道:“一点儿都没湿吧?”
乔君贤笑了一声接过她手里的毛巾,示意她坐下。
岳宁坐下后,把头上的毛巾取了下来,说道:“我头发短,不用擦了,马上就干了。”
“真是粗糙。”乔君贤问道,“吹风机呢?”
“在我房间的卫生间,第一个抽屉里。”岳宁回答道。
“我进去拿?”
“都告诉你在哪儿了,快去啊!”岳宁眼睛盯着电视机,HTV正在报道她受伤后,捂住手臂,让大家赶紧救助被压在铁皮棚下的人。
乔君贤朝着她的房间走去,这是他第一次进她的房间。
房间是她一贯喜欢的风格,用简约的木线条勾勒出中式韵味,床头装裱着一卷横幅工笔画,乔君贤认得出来,画的是西北落日余晖下的羊群。
他正要穿过电视机柜台,看见电视机边上,一边放着他们逛华侨商店时,他送给她的一对无锡大阿福,另一边放着一个镜框,镜框里是他们俩在京都的合影。
照片中的她巧笑倩兮,头歪在他的肩头,乔君贤低头笑了笑,这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乔君贤,我头发都快干了。”
“马上就来。”乔君贤进卫生间拿了吹风机和梳子出来。
此时新闻正播放着杂货店老板举着破罐头控诉的画面,字幕上写着“难民暴力事件升级”。
看见乔君贤来到客厅,岳宁叹了口气:“这样的报道,只会更加激化矛盾。”
“也该给政府施加些压力了。很多时候,就是因为港府不敢跟英国叫板。只有矛盾不断激化,才能逼着他们去找英国人。”乔君贤一边给岳宁吹头发,一边说,“多少会有点作用的。”
“希望如此吧!”
*
岳宁受伤这件事,彻底点燃了民众的情绪,屯门的居民举着“拒绝难民”的标语堵在难民营外,更有人往铁丝网里扔烂菜叶。
各家电台和报纸的立场各不相同,有的报纸刊登了难民营困苦的照片,配文“同是炎黄子孙,何忍隔海相煎?”
也有报纸索性开骂:“港城连本地人住房问题都尚未解决,凭什么养他们?”
屯门的抗议队伍越聚越大,有人举着写满污言秽语的横幅,更激进的人甚至试图用铁链锁住难民营的大门。
更严峻的消息从东南亚传来。马来西亚宣布关闭所有港口,海岸警卫队用高压水枪驱离难民船;印尼将难民安置在离岸小岛的全封闭营区,铁丝网通上了电;菲律宾总统在记者会上直言:“我们连本国人都养不活。”新加坡正式宣布收容额度仅限1000人,一旦超过这个额度,就会将难民船拖至公海。
抗议的人们要求港府参照东南亚各国的措施,拒绝无休止的难民进入港岛。
岳宁这几天被马教授调去整理资料,文件里详细列举了港城的资源承载极限,以及马来西亚、印尼等国“表面承诺,实际拒收”的证据。听马教授说,他会将资料递交上去,但至于有没有用,他自己也不清楚。
好在四天后,新闻突然报道:“英国外交大臣将紧急访港,商讨难民分流方案。”
岳宁略微松了一口气,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吧!
此时已临近年关,蔡家要举办年夜饭,岳宁特意抽调了刚刚从法国进修归来的何运邦带队到蔡家操办宴席。
何运邦出去进修了半年,气质提升了一大截。此时他穿着厨师服,在蔡家厨房忙碌着,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满满的大厨范儿。法餐厨子虽然不会颠锅、不会翻勺,更不会把豆腐切得比头发丝还细,但他们不仅做菜讲究,就连做菜时的动作都十分讲究。
气质的确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貌,岳宁还记得爸爸说过,嘴上挂着两个辣椒的就是阿邦叔。如今阿邦叔的这对厚嘴唇,就像瓦莱尔大厨的大鼻子一样,一点也不突兀,反而成了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
蔡家祖籍潮汕,年夜饭自然少不了一道盆菜。
此刻何运邦正在码放盆菜:“这里有我呢!你就安安心心吃饭吧。”
“知道啦。”
“宁宁,宝儿姑姑到了,正在找你呢!”乔君贤进来找她。
“马上就来。”岳宁应声走了出去。
蔡宝儿和蔡美月亲昵地坐在沙发上,两人既是姑侄,又是师徒,感情如同母女一般。
“姑婆、姑姑。”岳宁走上前去。
蔡美月拍了拍她身边的位置:“坐这里。”
岳宁刚刚坐下,蔡美月就笑着捏了捏她的脸:“小丫头,本事不小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竟然让外交大臣紧急访港。”
“姑婆,那后续有什么消息吗?”
“有,英国政府会通过外交途径,尽快让难民接收方接收难民。政府将进行‘合乎人道的阻吓政策’细节的讨论。”美月姑婆笑了笑,“实际上,就是要建立不对外开放的‘禁闭式难民营’,所有越南难民都要入住禁闭式难民营,不得外出工作。”
岳宁还想再问问细节,大舅舅、三舅舅和大姨妈几家人就都到齐了。
大舅妈是蔡家姑太太,而大姨夫的母亲是蔡家老姑太太,反正几家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这个亲那个亲的,岳宁也懒得去算清楚他们之间的具体关系,跟着乔君贤称呼,总归是不会出错的。
厨房端出了三盆盆菜,盆菜放在碳炉上,经过碳火的加热,很快鲍汁的香气就弥漫开来。
“来来来,大家都入座吧。”
蔡家老太爷蔡运亨招呼着大家,他说:“启明兄、应章过来和嘉鸿坐在一起。”
岳宁被叶蕴娴拉着说话,突然听见大姨夫说:“宁宁,你和君贤过来坐,跟我说说你伯伯和大妈妈的情况。”
岳宁和乔君贤过去陪着几位长辈坐下,大舅舅把大表姐也叫了过来,蔡家老太爷喊了一声:“致远,你给我过来。”
蔡致远被爷爷一叫,只能乖乖过来,他很识趣,站起来给各位长辈倒酒,大姨夫不喝酒,乔老太太便推荐道:“嘉鸿、应澜,这个鲜芋紫米露是宁宁的方子,冬天喝起来很舒服,你们尝尝看。”
盆菜在碳炉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鲍汁香气飘散在整个餐厅。蔡家老太爷笑眯眯地举起酒杯:“来,大家先干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清脆的碰杯声接连响起。
大姨夫夹了一块烧鹅,问起了庄宝如和莫维文的情况,尤其是莫维文的腿怎么样了。
“有大妈妈照顾,我看伯伯的腿已经好多了,基本上看不出异样了。只是两位姐姐不在身边,他们工作起来就更加没日没夜了。”
“明天给他们拍个电报,让他们过年的时候好好休息一下。”大姨夫余嘉鸿说道。
叶蕴娴这时发现了岳宁胳膊的异样:“宁宁,你的手怎么了?”
“她啊!又当了一回英雄。”蔡致远把岳宁去难民营探访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蔡老太爷说:“就因为这事,英国外交大臣还专程来港访问。现在要建‘禁闭式难民营’了,这也是无奈之举啊!港城实在是承受不了这么多难民了。”
余嘉鸿看向乔启明,满是无奈地说:“为了难民的事情,我曾去游说新加坡政府,可政府拒绝了我的提议。依旧不愿意多接收越南难民。”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年,我们在河内,若不是得到越南华侨的帮助,在日军的包围下,苏联援助的那批军火怎么可能运进国内?因为怕大船被查,都是在越南的华人,摇着小木舟,趁着夜色,冒着炮火,从海防港运送出去的。”
岳宁听着大姨夫讲述当年他们和越南华人一起抗战的经历,在粤城沦陷后,港城的货物无法进入内地,只能从当时还是法国殖民地的越南转运,当时河内有众多华人,多亏了这些华人利用自身在当地的人脉,协调货物进入内地。
第298章 戴安娜牛排
余嘉鸿转头问:“美月表姐,肯定要建禁闭式难民营吗?”
“没办法,”蔡美月放下筷子,“现在越南的人均年收入也就150到200美元左右,一个月算下来不过12到17美元。但你看看港城,码头工人月薪都有1500港币,相当于越南人干一整年的收入。政治难民里混着不少人,说是逃难,眼睛却盯着港城的霓虹灯。在他们心里,香港街头捡垃圾都能发财。”
炭火在陶盆下噼啪作响,鲍汁的香气裹着蒸汽升腾。蔡美月夹起一块鲍鱼:“所以不允许外出工作,还要用禁闭式营区限制自由,这不是狠心,是吓阻。你想啊,一个越南渔民在海上漂一个月,冒死到港城,结果发现不能打工、不能随便出门,跟蹲监狱似的,下次还会有人愿意来吗?港城的善意也一样,得有个度,不然就成了吸引苍蝇的臭肉。”
“可这样会不会误伤真的走投无路的人?”岳宁忍不住问。
蔡美月叹了口气:“所以才叫‘合乎人道的阻吓’,该救的人要救,可有人为了来港城,故意把船凿个洞,说是‘逃难’,其实是算准了港府不敢见死不救。建禁闭式营区,对真难民是苦了点,但至少能让他们等到去第三国的船票;对那些想混进来赚钱的人,也算断了念想。”
蔡美月介绍起港府的设想,初期用两所旧监狱改造成难民营,新到达的难民必须住在禁闭式难民营内。
“我见过的难民管理最好的办法,是上海的南市难民营。七七事变后,日本全面侵略中国,大量人员涌入上海,想要进入上海的英美公共租界和法租界,租界关闭了入口,把难民堵在了租界之外。法国神父主持开设了南市难民营,收留了三十五万难民。里面秩序井然,有学堂和医院,也有工厂。我就是在南市难民营遇到了宝如。”
“是啊!我刚开始在一个中国人开的难民营,那里就是等着饿死,后来哥哥把我们送到了何神父那里,医生给我们治病,尼姑庵的师太照顾我们。”三舅妈李向好说起当年,“我在难民营的医院里遇到了宝如姐姐。”
“所以不是说做不好,关键是怎么做。我拿着南市难民营跟新加坡政府举例,想组织华商在难民营开设工厂,为难民提供工作机会,建议新加坡多给难民名额,被拒绝了。”余嘉鸿摇头,“我这是物伤其类,可政府的考量也有他们的道理,像港城这样下去,难民定会成为一个沉重的负担。”
佣人刚将油渣老菜脯蒸老鼠斑端上桌,那股鲜醇的香气怡人。
乔启明好吃老鼠斑,年夜饭也要图个年年有余,蔡家招待亲家自然少不得这么一条鱼。
蔡运亨跟亲家说:“启明兄、嘉鸿,吃鱼,有些事,实在办不到,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乔启明夹起一筷子鱼肉,嫩白的鱼腩裹着琥珀色的油渣和深褐的老菜脯丝,送进嘴时先抿了抿,咸鲜中带着陈年菜脯特有的发酵香气,细品之下又有回甘。
岳宁看着乔启明:“爷爷,跟平时的清蒸比,哪个更好吃?”
乔启明又夹了一小块油渣送入口中,酥脆的油渣在齿间绽开,混着老菜脯的咸香,又是一番独特的味道。
“好吃,很好吃!”乔启明说道,“下次我去宁宴,可以给我上这个老菜脯蒸鱼。”
“是吧!这个老菜脯是蔡家嫲嫲藏了二十来年了。”岳宁自己也夹了鱼肉吃,吃了一口,问,“大姨夫,如果关在难民营里,那些年轻人每天吃着救济,没什么事做,又被囚禁在这一片小小的地方,人一闲着就会出事,心理会出问题吧?里面□□的事情肯定会更多。”
“不仅如此,每天吃救济粮,无所事事,就一个劲儿生孩子,生出来孩子再吃救济粮。”蔡宝儿翻了个白眼,“我看送上来犯罪报告,难民营的性侵案件发案是港城最高的。”
“既然是这样,那港城不是已经收了这么多难民吗?那咱们得让他们忙起来。我觉得大姨夫说的在难民营里开工厂,是个很好的办法。还能让他们学一技之长。他们在难民营靠救济就能保证生存了。他们做了工,工钱帮他们存在一个国际银行的账号里,等到离开港城的时候,再给到他们手里,作为去目的国之后的启动资金。而且工作的时候,还要评先进,戴大红花,……”
一群向来只知道用钱来激励的资本家,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些精神激励的方式,刚开始听着觉得有点玄乎,后面听着听着就听出了其中的门道。
美月姑婆索性站到他们这一桌边上,听岳宁说:“到了禁闭难民营,难民的第一种感觉,是回不去的故乡,看不见的未来。我们要在精神上,让他们看见未来,也要在现实上,让他们能够触摸到未来。”
岳宁看向崔慧仪:“姐姐,立德再开一家方便面厂,专门生产宁小厨方便面,另外宁小厨推西贡河粉,就请我曾经给他们写招牌的那对夫妻做代言,每卖出一份河粉,宁小厨就捐出三毛钱。我在里面开设宁小厨培训班,让他们有一技之长。承诺接收他们的那些国家,正是宁小厨未来打算要去的地方,我把店开到那里,吸收这些经过培训的难民为员工。”
岳宁笑看蔡致远:“致远哥哥,这件事还得要你的配合。”
“你又想干什么?”蔡致远问道。
“德国民众是真有一颗圣母心,德国民众正逼迫政府接收越南难民。我就把店开到德国,店里供应越南河粉。你想办法跟德国的电视台联系,让他们一起报道这件事情。主要方面是,第一,咱们要宣传港城城市太小,实在容纳不下那么多人;第二,我们也要让他们知道,禁闭是无奈之举,但我们在为他们的未来考虑;第三,把宁小厨和愿意为越南难民滞留港城期间做出贡献的品牌。当然,也可以面向整个欧洲。”
她略一思索,转头问乔君贤:“你跟PN商量商量,有什么技术含量不高的小家电,可以放在你们的合资公司做,你在难民营里面也开一家厂。PN的产品不是要往中高端走吗?日本不是一直被人诟病对难民没有同情心吗?现在机会来了,让PN出钱,也出力宣传他们投入资源帮助难民。”
岳宁仰头看向蔡美月:“美月姑婆,您看看能否跟政府沟通?让他们也学学新加坡,让港城的难民营能快速流动起来。我们设定两万的额度,多过两万就不再接收,我们已经比全部第一收容港加起来接收的还多了吧?如果正常流动起来,难民到达港城,几个月里能被接走,这个额度也该够了。总之,我们一定要让全世界知道,全港面临巨大压力,但全港都在同心协力解决问题。这叫会叫的孩子有奶喝,否则港城等着吃闷亏吧!”
蔡美月低头亲了一口岳宁的脸颊:“宝贝啊,你真是我的好宝贝。”
蔡家两支,蔡致远他们家从商,蔡美月家则从法从政,至今已有六七十年。这无疑又是一次抬高蔡家声望的机会。
这时,穿着厨师服的何运邦和他的徒弟推着带嵌入式酒精炉的餐车进入餐厅。
“宁宁,今天家宴,你还安排了堂烩啊?”蔡致远问岳宁。
“那当然。仪式感一点都不能少,再说也要请大家帮忙检验一下我阿邦叔做法餐的手艺。”
“今天我做戴安娜牛排,皮埃尔大厨的拿手菜。”何运邦说道。
“戴安娜牛排?难道是那位未来王妃戴安娜特别喜欢吃?”乔老太太问。
岳宁笑了起来:“奶奶,这个戴安娜是罗马神话中的狩猎女神。不过这道牛排和英国王室还真有关系,据说温莎公爵特别喜欢吃,是法餐的一道经典菜品。皮埃尔是传统法餐的领军人物,他这道戴安娜牛排地道得很。”
伴随着岳宁的解释,铸铁锅已经开始冒烟,何运邦用银夹分别将两块布满雪花纹理的西冷牛排放入锅里,油脂爆香瞬间盖过了盆菜的浓郁气息。他手腕翻转,牛排边缘迅速煎出焦褐的美拉德反应层,两面翻转,再封边,放入迷迭香,和牛牛排本就油脂丰富,无需添加黄油,就奶香四溢。煎好后,他夹起牛排放到铺开的锡纸上,小学徒随即把牛排包进去醒肉。
酒精炉的蓝色火焰舔舐着锅底,和牛牛排煎出的油脂滋滋作响。何运邦往锅中倒入切碎的洋葱,黄油与洋葱的香气立刻四溢,再加入蘑菇片翻炒。他提起酒瓶沿锅边浇下,幽蓝的火焰“轰”地腾起,这股混合了酒香、牛肉香、蘑菇香的气息顿时充满了整个餐厅。
他身后,徒弟往开水锅里加入青豆、胡萝卜和芦笋。
锅里的火焰熄灭后,何运邦往锅中加入伍斯特酱、黄芥末酱和淡奶油,关了火,用木勺搅动奶油,利用铸铁锅的余温让酱汁更加浓稠。
他以法餐大厨般优雅的手势,将铸铁锅里一半的蘑菇酱铺到点缀了煮熟的芦笋、青豆和胡萝卜的白瓷盘里。
“换锅,开火吧!”他对徒弟说。
徒弟换上干净的铸铁锅,点上火烧了起来。
何运邦则展开锡纸,将两块牛排斜切成厚片,牛排外壳焦褐,内里粉嫩,他将牛排整齐地码放在蘑菇酱上,再把锅里剩下的酱汁淋在牛排和蔬菜上,最后撒上欧芹碎,磨上黑松露碎屑。
他伸手做出请品尝的姿势后,继续去煎牛排,一次为一桌人烹制。
牛排被端上岳宁他们这一桌时,蒸腾的热气裹着焦香、酒香与奶油香,猛地冲撞进每个人的鼻管。
岳宁笑道:“法式牛排登上中国人的年夜饭,大家动筷子?”
“来来,动筷子。”蔡运亨率先夹起一片牛排。
粉嫩的肉条裹着浓稠的酱汁,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放入口中的瞬间,和牛西冷丰腴的油脂在舌尖化开,带着谷物饲养特有的奶香,肉质本身的鲜甜与焦褐表皮的香气形成绝妙对比。黑松露碎屑的独特香气与蘑菇酱的醇厚交织在一起,又有白兰地在火焰炙烤后残留的酒香,伍斯特酱的酸甜和黄芥末的微辣在口中层层绽放。尤其是那蘑菇酱,充分吸收了牛排煎出的肉汁精华,每一口都带着浓郁的肉香基底,而奶油的柔滑则将所有味道调和得恰到好处,宛如一场在口腔中上演的味觉交响乐。
一桌人分食两块牛排,桌上的转盘转了一圈,再回到蔡运亨面前时,盘中已没有多余的牛排。
此刻,另一桌的牛排刚刚上桌,何运邦还在煎下一桌的牛排,香气接连不断地弥漫开来。天知道,才吃这么一小口是多么令人意犹未尽!
蔡运亨也未曾想到,自己身为港城的银行与娱乐巨擘,竟会为了这么一小块牛排而感到怅然若失。
第299章 过年
楼家富过来送礼物。去年他给师傅买了一件背心,今年他真赚到钱了,特意买了一件羊绒衫,亲自送上了门。
祖孙俩留他喝了一口茶,岳宝华包了两个压岁红包,给他的两个孩子。
岳宝华跟他说,今年阿松还在日本进修,阿明则在粤城管着福运楼,年底的师徒聚会索性就不办了。
听见岳宝华这么说,楼家富的眼睛亮了起来,瞬间又突然哭了,为了那么点利益搞得众叛亲离,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岳宁递给他纸巾:“擦擦吧!”
岳宁看着楼家富离开,虽然宝华楼不再给他机会,但他自己终究给了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
岳宁和岳宝华提起行李准备回粤城。
他们俩回粤城过年,也好让张骏明能回家安心过个团圆年。
周宣雄也回家过年。改革开放的浪潮已然掀起,银行业正推进改革,他儿子在北京的中央银行任职,工作十分繁忙。此前周宣雄曾带着傅丹琴去了趟北京,看望孙子、孙女。才过去两个月,他便坚持不让儿子一家回来陪自己过年。
他还说女儿平时也忙,家里全靠身为高中教师的女婿操持,主动让女儿去婆家过年,女婿很高兴,不过女儿还是不放心。过年过节时保姆阿芳也回了家,只剩老头子一人在家,周文婷怎么能放心?后来周老爷子跟女儿说,岳家祖孙也回粤城过年,周文婷这才放下心来。
大年三十,在那个饭店大多不开门的年代,祖孙俩与周老爷子聚在一起,边聊天边准备年夜饭。
岳宁将猪蹄焯水,在锅里炒至干身,待表皮微微泛黄时,烹入茅台酒,酒液遇火瞬间被点燃。
周宣雄闻着酒香,心疼不已:“宁宁啊!你现在可真奢侈,竟拿茅台酒当料酒用。”
“反正等下您和爷爷两人也喝不完,用来烧菜也是吃进您嘴里呀。”岳宁说着,往猪脚里加入生抽和老抽。
周宣雄想想也有道理。岳宁便问他:“开春就打算出去吗?”
“你傅奶奶已经订好了行程,我和她一起去。”他笑着回答。
这一年,周爷爷陪着他的老姐姐跑了很多地方,不仅如此,他们还约定明年去欧洲游玩几个月。
“就没想过两人做个伴?”岳宁追问。毕竟这一年他陪着傅奶奶走了不少地方,还约定了明年的欧洲之行。
周爷爷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想什么呢?我们俩就是老姐弟,就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罢了。”
“是友情,也是亲情。”岳宁边说边往猪脚里放上调料,炒至猪脚上色后,加水让猪脚慢慢炖上。
她转身把已经用调料腌制过的鸡拿了过来。对粤省人来说,年夜饭怎么能少了一只鸡?
鸡的表皮已经收干,岳宁起了油锅,将鸡下到油里炸,连鹌鹑蛋也一起放进去炸。
制作神仙鸡,鸡皮可炸可不炸,但岳宁更喜欢炸过的口感——鸡皮起了虎皮,味道与不炸时略有不同。
炸过的鹌鹑蛋先放进锅里与猪脚一起炖,等到猪脚炖得差不多了,再把鸡放进去一同炖煮、收汁。
此外,岳宁还蒸了一条青衣鱼,炒了一盘青菜,做了一道寓意“发财”的发菜羹。她端着砂锅走进客厅,扬声道:“吃年夜饭了!”
灯光下,神仙鸡的表皮呈酱红色,炸过的虎皮纹路里浸着浓稠的酱汁,旁边卧着的猪爪更是吸足了汤汁,皮开肉绽的缝隙里还嵌着几颗炸过的鹌鹑蛋。岳宁用公筷给周宣雄夹了块最大的猪爪:“周爷爷,您尝尝这爪尖。”
周宣雄接过猪爪时,酱汁顺着纹路滴在碗里。他凑近深吸,这股香气实在熟悉,突然眼眶一热:“跟你爸当年做的豉油猪手一个味……”
这话出口,周宣雄顿时觉得不妥。明明是开开心心过年的时候,怎么提起这些伤心往事?
他咬下第一口,猪皮软糯得几乎要化开。嘴上说不想,脑子里却全是岳志荣在福运楼的情形:岳家祖孙三代的手艺一个比一个强,要是三代人能整整齐齐地都在,该多好?
岳宁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给爷爷夹了块带皮的鸡肉:“爷爷,您也吃。”
“吃!吃!”岳宝华吃着神仙鸡,也被周宣雄的情绪带入了伤感之中。
“两位爷爷,别伤心了,”岳宁劝慰道,“就凭我给爸爸烧的那么多元宝,他在地府也是排得上号的富豪了。这会儿他们娘俩说不定也在过年呢!”岳宁在烧元宝的时候,自动忽略了爸爸梦里让她不要烧纸的叮嘱,到了这个时候,她宁愿相信爸爸在那边正和奶奶住在一起,开着饭店,日子过得很好。
“对,对!”周宣雄举起酒杯,“小岳肯定过得很好。我们碰一个,祝明年宁宁的生意更加红火。”
三个人碰了杯,一起吃吃喝喝,此时外头的爆竹声也响了起来。
“爷爷,吃好晚饭我们也去放烟花吧。”
岳宁买了一大堆烟花,大的烟花是打算年初四早上去福运楼迎财神用的,小的烟花则是她自己想玩的。
上辈子,过年玩乐是弟弟的专属,她则轮到给亲戚们取乐,爸妈总是让她给亲戚们弹琴、跳舞、唱歌。
这辈子,爸爸和莫伯伯一心想给她最好的,可惜当时囊中羞涩,最多只能给她两颗高粱糖。
而放烟花这种乐趣,她还从未体验过。
吃过饭,三个人来到门口的街上。岳宁把十来个小烟花一字排开,岳宝华点燃了一支线香递给她。
岳宁点燃一个烟花,烟花噼里啪啦的声响引来了这条街上的孩子。
“看烟花喽!看烟花喽!”孩子们欢呼着。
岳宁喊:“爷爷,拿糖出来,分给大家伙吃。”
岳宝华进门去拿了一袋什锦糖和一袋巧克力,倒在糖果盒里,又拿了一张方凳到门口,把糖果盒放在上面。
岳宁对着看烟花的孩子说:“快去拿糖呀。”
小朋友们听见后,一边侧头看着烟花,一边兴奋地跑过去拿糖。大人们则在一旁叮嘱:
“走路当心,看着脚下。”
“拿了糖有没有谢谢阿公和姐姐呀?”
“谢谢阿公!谢谢姐姐!”
“怎么不知道说新年好呢?”
“阿公新年好,姐姐新年好……”
此起彼伏的童声祝福在夜色中回荡。
岳宁点燃了最后一个烟花,彩色火星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绚烂的火光中,她看向爷爷的笑脸,那笑容,跟爸爸好像。
刚才她还在想,爸爸在那边一定过得很好很好,但即便她在这里过得再好,也无比希望爸爸能在身边,像爷爷一样看着她放烟花。
*
新年假期转瞬即逝,岳宁很快回到港城。她不在的几天里,港城的难民事件仍在持续发酵。
起因是美国一家电视台播出了一部纪录片,纪录片里记者采访了多位越南难民,采访内容再次深深触动了人们的心弦。
难民们挤在狭小的船舱里,历经千难万险。尤其是其中一位难民讲述了他从越南来到港城的经历:第一批海盗搜刮了他们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第二批海盗不仅劫财还劫色,他的姐姐就是这样不幸遇难。有位太太因手指上的金戒指过紧无法摘下,海盗竟直接剁下了她的手指,最后这位太太因天热伤口感染而死。
这艘船到达马来西亚后,还遭到了驱离,只能再次返回海上,朝着港城驶来。沿途依旧艰险重重,等他们到达港城时,难民们早已衣不蔽体。
这部纪录片得出结论:能安全上岸的难民不过半数,另外一半人都死在了艰险的航程中。
难民们在纪录片中一再提起港城,称港城是他们历尽险阻后唯一能到达的口岸,是唯一有生机的地方。
如今港城传出要设立禁闭式难民营并限制难民人数的消息,这是否意味着要断绝这些人的生路?
世界各国富有同情心的人们纷纷指责港城在这种情况下关上大门。
岳宁被邀请参加一档面对公众的社会访谈,一同被邀请的还有几家上市企业的董事会主席,像乔君慎和崔慧仪这样实际掌权的年轻一代,以及PN的驻港代表等。
他们坐在台下,台上则坐着蔡美月、另一位社会名流以及两位学者,马教授也在其中。
主持人向大家提问:对港府近期传出要设立禁闭式难民营却遭到全世界指责一事,各位怎么看?
蔡美月率先开口:“我的伯父蔡皓年先生,早年从潮汕到新加坡,再从新加坡来到港城,我们家和这些越南华人一样,都是坐着红头船过番的一员。他们经历的磨难我感同身受。但是,我们必须考虑人道与现实的天平。港城迄今为止已经接收了超过十万人,是第一收容港里接收难民最多的地区。原本说好的第一收容港,是让难民来港城等待去往接收国,可最后所有压力都落到了港城头上。世界舆论在同情难民的时候,却指责接收难民最多的地区……”
蔡美月说完,另一位名流开始细数那些难民接收地承诺与实际的差异,并列出数据说明:如果这些接收地能按照承诺接收难民,两万的人员额度其实已经足够高了。
马教授接着说:“港府目前考虑的方案,已经充分考虑了人道与现实的平衡。我们不是要放弃难民,反而是在为难民争取去往目的国的机会。另外,还有相应的配套措施……”
马教授将在难民营设立工厂和培训班的举措详细说了出来。
这些举措实际上是岳宁提议的,但她认为,即便公众知道这些举措是出自她这样一个小姑娘之手,大概率也就是听过就算了。而且,还有可能存在一些人不喜欢她过多涉入此类事务,反而会因此产生反感。因此,不如说是港府征集了社会名流和学者的意见后,给出的初步方案。
当然总有人会记得,这是她的提议,这些都会变成她积累的资源,有钱到有地位之间,是有一段距离的。
由于是蔡美月提出的提案,在这个风口浪尖之际,政府让蔡美月来试探公众的反应。
蔡美月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似是在寻找共鸣:“各家企业是港城的中坚力量,如今港城面临困境,也需要各位伸出援手。我们计划在禁闭式难民营内设立职业培训中心,让难民掌握一技之长,而这离不开企业的参与。”
她把目光落在岳宁身上:“我之前已经和宝华楼的岳宁小姐沟通过,她答应旗下宁小厨在难民营开设烹饪和面点培训班。难民学成后,未来到了接收国,还能将东方美食文化传播出去,这对企业拓展海外市场而言也是难得的机遇。”
蔡美月转向PN的驻港代表:“电子制造、机械加工等企业,可以将一些基础生产线搬进难民营。让难民参与生产,他们既能获得劳动报酬存入专属账户,也能学习现代工业技术。这些掌握技能的劳动力,未来会成为港城企业开拓国际市场的重要人才储备。”
蔡美月顿了顿,语气转为恳切:“我知道这对企业来说是额外的负担,但这也是各位为这片土地做一些事。”
这时,崔慧仪接过话筒,站起身来:“如果真的建立禁闭式难民营,立德食品将在难民营附近开设一家食品加工厂,招收符合条件的难民为员工。就像当年我们的祖辈,在困境中相互扶持,才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如今,我们也有责任为这些漂泊的人点亮一盏希望之灯。”
其他几位嘉宾也纷纷表示支持政府的这一决定,认为这一举措既能顾及港城的实际困境,又不失人情味。
这档节目播出后,对于反对难民的公众来说,只要把难民关进去,就好像问题解决了大半;对于那些富有同情心的民众而言,这样的方式倒也可以接受。港城的舆论逐渐平息下来。
对外,蔡致远联系了关心难民问题的德国电视台和记者,进行了详细采访,向他们讲述了港城面临的困境以及港城采取的各项措施。
第300章 厨王大赛决赛开始
船民的生存困境,各类难民转移审批程序明显提速,特别是针对滞留港城难民的审批大幅加快,这让饱受煎熬的难民们终于看到一线希望。
启德机场附近那座废弃多年的旧监狱重新启用,多家慈善机构联合租下难民营周边的一栋工业大厦,将其改造为专门的难民营工业厂房。首家入驻的企业是为立德和崔记供货的纸箱厂,随后赵家的服装厂也顺利进驻。
港城存在着大量有生意就开工、没订单就关门的小型加工厂,只需几台简易设备就能运营的玩具厂、电子零件组装厂比比皆是;更多企业依赖从海外进口整柜货物,在港城进行分装后再销往特定市场。
难民营工业厂房的租金低廉,人工成本仅需每日八小时三十五港币。相较于港城这两年来飞涨的人力成本,雇佣打黑工的内地或越南工人存在诸多风险。直接聘用难民营工人则由管理方承担用工责任,风险大为降低。厂房提供短期(两至三个月起租)和长期两种租赁方案,这种灵活性为众多小微企业创造了机会。这座工业大厦转眼间竟成了抢手的"旺铺"。
岳宁在营区内开办的技能培训班面临尴尬局面:白天青壮年难民都忙于工作无暇上课,只得将培训时间调整为每晚六点至八点。这实在让人没想到。
屯门难民营的难民们开始抗议,他们外出求职,遇到了重重困难,港城敢给他们工作的小作坊待遇极差,每天工作十小时、全年无休仅能换取七八百港币收入。而难民营规定每周工作六天、每日八小时就能获得九百多港币报酬。
越来越多难民提出要求:“干脆把我们也关起来算了!”
这种众口难调的局面,有人愿意被关,大多数拒绝放弃自由,不愿被禁闭在营区内。
港府顺势设立第二家禁闭式难民营,允许开放式难民营的难民自愿申请转入。此后开放式难民营不再接收新难民,同时分批转移部分原有住民。随着难民陆续前往目的国,开放式难民营的人数将持续减少,相关社会问题也将逐步缓解。
马教授发表的最新论文,赢得了学术声誉,蔡美月则是做了实际的工作,进一步推高了声望。
岳宁再度获邀参加里昂国际厨师交流会,这次她端出了改良版越南红烧牛肉,加入椰子水和香茅的烹制方法,搭配法棍面包,完美呈现越南最经典的饮食文化。
这道菜品巧妙提醒着世人:越南曾经历法国七十年的殖民统治。尽管法国人撤离不足三十年,大量越南侨民仍生活在法国,这个前宗主国至今仍是众多越南难民的首选目的地。
当时正值美苏冷战高峰期,作为社会主义阵营成员的越南,发生这样的事,本就会被聚焦,要求援助越南难民的民间声浪非常大,岳宁此次在极具影响力的国际场合展示越南美食,恰如其分地呼应了舆论关切。
这段时期,黑松露餐厅联盟新增四家成员:西班牙一家、美国福苑餐厅,以及两家法国餐厅,至此联盟旗下法国餐厅总数达到五家。借此契机,联盟发起就业倡议:将为具备法语基础、且在港城接受过培训的越南难民提供工作机会,指定培训机构正是岳宁的宁宴厨艺学校。
虽然五家高级餐厅能提供的岗位有限,但这一举措传递出重要信号,在倡导种族文化多样性、推崇社会包容的当下具有特殊意义。
结束里昂之行后,岳宁又参加了一场高端慈善晚宴,港城政商名流悉数出席。岳宁本来在这个圈子里也算是受欢迎,这次跟年轻一代合影,她被拱到了C位。
港城的洋鬼子不少,以前她在华人圈子里吃得开,这次在蔡美月的带领下,认识了一个个的英国人。岳宁在港城上流社会的地位愈发稳固,先富后贵,富到贵要走很长一段路,她已不再仅是依靠乔家和蔡家的背景,而是凭借自身实力赢得现在的位置。
岳宁认为自己在港城的价值不小,但是她在大陆的价值更大,他们一起创办的公司已经招收了三十多号人了。就算是采用共享工位,原本那间办公室,都不够用了,刚刚换了办公室。
粤城春交会开始了,这次组队回去也不算是支援了,那都是为了自己的生意,跟内地的企业合作。手里有客户的,陪着外宾回去,新加入公司的,分组去现场翻译,顺带联络生意。
这次春交会,上面已经把权限下放给各省的进出口公司,开始接受生产单位报名,像乔谨行之前的开关四厂,就不用偷偷摸摸进来,可以报名参加了,这届交易会的规模比去年又大了。
他们公司可谓收获满满,胖强大呼简直弯腰就能捡钱。
“做好大陆和世界的窗口,港城这样的好日子可以过二十年。”岳宁说道。
“那二十年后呢?”胖强问。
“有二十年还不够啊?”周明轩无所谓。
“二十年以后优势还有,就是赚钱没现在这么简单了。”岳宁说道,“如果从长远考虑,港城确实需要考虑二十年后,会有什么产业来支撑这么大一个城市。我们毕竟不是澳城,靠着娱乐赌博就能过得很好。这就是我们研究经济的意义呀!”
忙活完这些,又迎来了考试周,日子过得可真快,大一就过去了,港大三年制,杨志杰和陈征他们几个毕业了,两人毕业进宝华楼,杨志杰接替苏菲的大部分工作,陈征专职在宁小厨。
苏菲申请了东京大学的商科研究生,本来岳宁建议她申请英国或者美国的商科,苏菲考虑再三,认为东大的这个商科最适合她。
东大这两年在东亚确实是留学的热门选择,而且日本是发展最快的时候,各种理念,各种创新。
苏菲的另外一个想法是,港城地域太小,就算是消费能力高,再在九龙开一家宁宴,港城有三家宁宴就到顶了。但是日本不一样,日本那么大,几个大城市消费能力那么强。公司想要赚大钱,那肯定靠日本市场,所以趁着去念书的时候,和梁泽一起,加速宝华楼在日本市场的布局。
陆哥和苏菲已经注册了,他们在港城办了一个小范围的婚宴,等年底再回北京办婚礼。
陆哥在港城没亲戚,苏菲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她爸把她送到了元朗,跟着爷爷奶奶长大。上次她带陆培德回家见爷爷奶奶,刚好碰见她爸和后妈。亲爸和后妈知道他们要结婚,兴致勃勃,问她是不是在宁宴陆府办婚宴?还没等苏菲回答,后妈已经开始盘算着要请那些亲友,甚至连后妈的表兄弟姊妹都算上了。
苏菲越听越觉得离谱,她这些年跟后妈见面不超过十次,跟后妈完全没有感情,结婚请后妈来,就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还要请后妈的表亲,没搞错吧?
而且他后妈还问她,她亲妈会出席婚礼吗?她爸立刻说,不希望她亲妈在婚礼上出席。否则他就不去了。
她爷爷奶奶一听,她爸不去,立刻就劝她,让她不要请亲妈了。
她原本就没想请亲妈,毕竟亲妈离开后,刚开始还来看她,后来又有了孩子,一年想不到一回。
苏菲跟她爸说:“我没打算请我妈,也没打算请你们。”
这件事闹得不欢而散。爷爷奶奶说她爸不出席婚礼,他们也不会来。逼着她去给她爸服软。
苏菲索性说了一声:“你们不来就不来了。”
所以两人的婚宴范围很小,多是HTV和宝华楼的同事,蔡致远是苏菲在HTV最重要的同事,自然收到了请柬。
蔡致远过来很平静地看着苏菲嫁给了陆培德。
岳宁还怕他会很难过,想要劝劝他,他只问:“《厨王大赛》决赛,你一定要出席,这半年,你都没去现场看过。”
“去的去的,肯定去。”岳宁连忙答应他。
《厨王大赛》放在港城国际食品展期间。
初赛的时候,粤城东风楼和美国的福苑惨遭淘汰,经过观众电话投票复活,粤城东风楼真的运气很背,第一次碰上陈锦莹,复活之后又碰上上海锦华宾馆,依旧被淘汰了。
但是,福苑却一路运气爆棚,直到半决赛遇到了陈锦莹才败下阵来。另外,一边是上海锦华饭店对阵北京裕丰楼。最终锦华饭店进入决赛,而三四名,这次又是福苑和裕丰楼。
孙女再次进入半决赛,朱莉玲又飞了港城,这次半决赛的比试,朱莉玲看到了孙女和刘易巨大的进步。
朱莉玲再度飞抵港城观战。看到孙女与刘易的显著进步,这位靠独门调味技艺和中餐文化底蕴立足的资深厨师欣慰不已,她深知孙女已踏上超越自己的征程。
裕丰楼这次董大厨陪着队伍一起来,陈锦莹这些日子一直跟哥哥们通信,如今内地跟台湾关系还很微妙,她没办法去内地,哥哥们出来一趟也不容易。
这次大哥能来,陈锦莹真的太高兴了,陪着大哥一起看三四名比赛。
孙毓可和刘易一上台,看见周师傅师徒,那个高兴,孙毓可先上去把周师傅抱了个结结实实:“周师傅,我可想您了!”
大闺女就是这个性子,周师傅一回生二回熟,抱就抱了。再被刘易这个大小伙子抱了一下。两组队伍开始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