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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陈家

三四名和冠亚军的决赛分成了两天进行。厨艺比赛需要充分准备,拍摄时长也很长,无法进行直播。好在HTV工作效率非常高,当晚八点黄金档就播出了当天白天的三四名决赛。

《厨王大赛》在日本、中国台湾和新加坡都购买了版权,实现同步播出。

陈德祥的德祥大饭店已经转手。他在台湾开店近三十年,凭借手艺挣下这份产业,养活一大家子倒不成问题。

只是……自己曾经是北平最有名望的厨师之一,饭店传到第二代居然就不行了。想想北平陆家传承了一百几十年。

他不想看《厨王大赛》,但到了播出时间,又忍不住让三太太打开电视机。

《厨王大赛》在台湾热度很高。虽然台湾参赛的两支队伍都在初赛就出局,但节目在台湾依然热播。在观众眼中,陈锦莹和吴志海就代表着台湾。

镜头里岳宁陪着朱莉玲坐在一起。陈德祥认得这个朱莉玲,在北平时,她是自己的老客人,现在美国开了一家酒楼,向美国人介绍中华美食文化。

陈德祥看了介绍福苑酒家的电视片,客观地说,技术差距太大,与真正的中华美食文化相去甚远。

电视里,三四名比赛的凉菜比拼已经结束,凉菜环节裕丰楼稍稍领先。现在开始比拼热菜。

孙毓可正在处理一只樟茶鸭。她说:"我今天算是班门弄斧了。鸭方是鲁菜经典,也是一道民国菜,后来演化出桃仁鸭方、糯米鸭方。粤菜里有百花酿鸭方,川菜里则是我这个芙蓉鸭方。我今天用的是茶叶熏制的樟茶鸭。现在外面多用香樟树叶和茶叶熏制,我们福苑也是用香樟叶熏,但进宝华楼后,我跟宁宁学了宝华楼的樟茶鸭制作,纯粹用茉莉花茶熏制。"

桃仁酥鸭方是陈德祥的拿手菜之一,他自然很熟悉。

这道菜是将鸭子蒸熟后,去掉头尾和翅腿,保留完整的鸭身。鸭皮朝下平铺在盘中,再将翅腿的肉拆出来铺在展开的鸭子上。

熟鸭肉松散,陈德祥通常会糊一层淀粉浆,这样经过再次蒸熟,松散的鸭肉就能粘在一起。

孙毓可却采用不同方法。刘易把蒸熟的糯米饭用小石臼捣烂,捣成糍粑状递给她。孙毓可说:"重庆当地喜欢吃糍粑,我就用糍粑来糊。鸭肉很香,糍粑很软,我再铺上虾滑,虾滑脆弹。"

她看向正在手打蛋清的刘易,又对镜头说:"最后加上蛋清糊,蛋清糊很软嫩。"

她突然抬头问周师傅:"周师傅,你剁鱼泥的声音怎么这么好听?"

周师傅抬头笑道:"丫头,你这就不知道了。咱们鲁菜厨子剁肉泥,讲究剁肉声,得像马蹄声,哒哒哒,哒哒,左三右二的节奏。"

"剁肉还这么讲究?"孙毓可倒抽一口气,"锦莹姐没跟我说过呀!"

提起陈锦莹,镜头转向看台。陈德祥看到女儿身边坐着个男人,那男人正低头和女儿说话,女儿笑得很开心。

董家大儿子如今已是半大小子,相貌有些变化,但仍能一眼认出。陈德祥看着电视里董金奎满眼疼爱地看着女儿,瞳孔骤然收缩,自己养了她这么多年,她却对没和她生活过一天的董家三兄弟如此亲近?

陈锦莹接过话筒:"扒菜的大翻勺,确实和火候有关,但剁肉泥的声音好听有什么意义?"

董金奎从妹妹手中接过话筒:"这是因为咱们鲁菜大师傅太多,逼着你要学些看似无用实则能分高下的技艺。跟菜品质量没关系。丫头,真要学,以后有的是机会。"

"知道了。"孙毓可应道。

三太太拿着带吸管的茶杯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锦莹跟这位先生好亲热,是交了男朋友吗?"

陈德祥看向三太太,撇着嘴说:"那是董家老大。"

他左侧身体偏瘫,一年多才恢复到这个程度。

"啊?"三太太仔细看电视,果然发现陈锦莹和那个中年男子眉眼相似。

这下她不好说什么了,正尴尬间,听见门口有人道:"人家早就忘了自己姓陈,只记得姓董。不过,她跟姓董的有什么关系?"

三太太沉声道:"四妹,不是说女孩子迟早是外姓人吗?锦莹姓陈还是姓董有什么要紧?"

“你还替这个白眼狼说话。”

"忙你的去。我这里没你的事。"陈德祥说道。他不想听四太太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只想安静地和老三看电视。

上次被锦龙气到偏瘫,大女儿二女儿急得去港城求锦莹回来,虽未成功,好歹尽了心。

三女儿四女儿也会来探望,三太太也来陪床。反倒是四太太,总借口要照顾孩子,能不来医院就不来。

出院一年多,家里基本是三太太在照顾他。四太太偶尔来看看,还嫌弃他时常失禁,弄得房间有臭味。

四太太转身离开,陈德祥说:"关门。"

三太太关上门,把茶杯递给他。陈德祥用能动的手拿起茶杯喝水,继续看电视。

电视里孙毓可接过刘易打发的蛋清,调味后铺在已酿好虾滑的鸭子上。

鸭子被送进蒸箱。孙毓可看向正在剁肉的刘易,说了句话。刘易抬头,眼神清澈,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刀,左手数到三,右手数二,手忙脚乱的样子逗笑了观众。

这时孙毓可告诉他这是个没用的技巧,刘易顿时垮下脸。

主持人大笑:"Coco好调皮啊!"

孙毓可手上不停,又问周师傅:"周师傅,您做的是什么?感觉和我们类似。"

"糖醋金钱黄花鱼。丫头,这道菜比你的芙蓉鸭方难多了。你本事见长啊。"周师傅把鱼泥酿在蛋皮上,将蛋皮卷起。

陈德祥看着电视,屏幕里孙毓可从蒸箱取出蒸好的鸭子。长方形鸭子,皮在下,雪白的蛋白层在上,正是所谓的"芙蓉"。

孙毓可把鸭子推进漏勺沥去蒸汁,又烧热锅,倒入宽油。

油热后,她将鸭子推入锅中,油只浸到鸭肉层,不影响上层的虾滑和蛋白。

"这不是老爷做的贵妃鸭方吗?"三太太问。

陈德祥说:"差不多。我中间不用糯米糍,而是用肥肉和虾泥混合酿在上面,加核桃仁,油炸。她这样做口味更好。裕丰楼大厨做的才是地道的鲁菜,糖醋金钱黄花鱼。"

"哦!"三太太点头。

电视里两家都要出菜了。孙毓可切好煎好的鸭子,按例装盘,配上炸土豆、芦笋和西兰花。两块鸭方,下面一块表皮朝下、芙蓉面朝上,上面一块表皮朝上,交叉摆放,最后用勺子在盘上划一道酱汁。

周师傅那边则是用鱼头鱼尾装饰,蛋皮包鱼肉的卷炸好后整齐堆叠在中间,最后浇上番茄糖醋汁。

两道菜同时上桌。陈德祥对三太太笑着说:"这道菜,老厨子看来要输给小厨子了。"

"是吗?这女孩很厉害?"三太太问。

"第一次出场时,做菜只能算不错,基本功不扎实。但后来越做越好,可见是个有天赋的。"陈德祥评价道。

三太太摇头:"我看也就是图个热闹。"

电视里评委金先生依次品尝两道热菜。他说:"先看福苑这道芙蓉鸭方,用樟茶鸭打底,糯米糍粑与鸭肉碎的组合堪称妙笔。糍粑软糯裹着鸭肉,虾滑弹牙鲜甜,最上层的蛋白霜完全颠覆传统做法,蒸制后竟有布丁般的细腻口感。蛋清的轻绵与底层鸭皮的紧实形成有趣对比。"

他顿了顿,看向杨裕合:"鲁菜这道糖醋金钱黄花鱼讲究外酥里嫩,酸甜挂浆。周师傅的蛋皮鱼卷炸得恰到好处,金黄蛋皮裹着雪白鱼肉,表皮酥脆,内里黄花鱼肉鲜嫩。番茄糖醋汁调得恰到好处,酱汁挂在鱼卷上如琉璃披身,甜酸够味却不掩盖鱼肉本味。鱼头鱼尾的摆盘虽传统,却暗合有头有尾的宴席惯例。"

杨裕合点头:"若论技法传承,裕丰楼的糖醋金钱黄花鱼堪称教科书级演绎,从刀工到挂糊再到收汁,每一步都体现鲁菜食不厌精的底蕴。而福苑的芙蓉鸭方则胜在创意,将樟茶鸭、糯米糍粑、虾滑、蛋白霜四种食材组合,层次丰富,层层递进。"

最终评分出炉,孙毓可这道菜大比分赢了周大厨。

周师傅坦然认输,给孙毓可竖起大拇指:"丫头,厉害啊!"

孙毓可比了个感谢的手势:"谢谢周师傅。"

她又看向奶奶:"奶奶,周师傅说我真的很厉害。"

朱莉玲站起来:"可可,我为你骄傲。你太了不起了。我也要为刘易骄傲。"

"人家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厉害?"陈德祥叹气。

"锦莹难道不如她?"三太太问,"我看节目里大家都说锦莹和她的徒弟没遇到过对手。"

陈德祥被戳中心事,手里的茶杯微微发颤。

恰在此时,客厅传来瓷器摔碎声,接着是四太太尖利的骂声:"你个丧门星!男人在外面闯世界,你管东管西像什么样子?"

陈德祥皱眉看向门口。三太太刚要起身开门,被他用眼神制止。他们扯进去,只能更加混乱,闭上眼,装成听不见,还能得过且过。

自从饭店关了,自己病倒了,陈锦龙整日借着出去谈生意,在外头鬼混,儿媳和他吵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不想怨怪儿子害自己这样,可他受不了儿子这样,跟他谈了一次,陈锦龙总是会扯到锦莹身上。

可惜他想避,还避不开,门很快被拉开,满脸戾气的儿子拽着哭哭啼啼的儿媳冲进里屋。

把儿媳甩在屋里,陈锦龙衬衫领口歪斜,袖口沾着酒渍,扯着儿媳说:"不是想跟爸告状吗?我给你机会,你说啊!"

他唾沫横飞:"我在外面跟客户谈生意,你倒好,带娘家兄弟去砸场子!是不是觉得陈家人好欺负?"

"谈生意?"儿媳抹泪,声音嘶哑,"什么生意要跟舞女搂搂抱抱?王太太都告诉我了,你给那个狐狸精租了北投的房子!"

"放屁!"陈锦龙扬手要打。

一个孩子冲进来,抱住儿媳,哭嚎:“爸爸,不要打妈妈,求求你不要打妈妈!”

四太太扯开孩子:"阿耀,大人的事,孩子不要管。"

她一手拉住孩子,一手指着儿媳鼻子骂:"男人逢场作戏怎么了?你嫁进陈家就是来传宗接代的,管那么多闲事?再闹就滚回娘家去!"

陈德祥看着这场闹剧,偏瘫的左脸不受控制地抽搐:"都给我滚出去!"

他用还能活动的手捶打轮椅扶手:"我不想听你们这些烂事。"

三太太推着四太太:"老爷这样是被锦龙气的,难道你还想再气他一次?要吵架出去吵。"

陈锦龙看着电视,正在颁发三四名决赛奖项。孙毓可表现出色,击败周师傅获得季军。她哽咽地感谢宝华楼,尤其感谢超级用心带她的陈锦莹。此时镜头扫过观众席,陈锦莹站了起来,她笑着说:“是你的努力,成就了你。另外,我想说的是,技艺学起来还简单,但是厨师的德行更难学,我们要一起向周师傅学习,学习他的豁达,学习他的毫无保留。昨天他来参赛,还来咱们店里交流,倾心传授技艺。技艺守着守着也就过时了,技艺教着教着就越来越好了。”

孙毓可立马转过去扑到周师傅身上:“周师傅,我太太太喜欢你了,你是一个最最好的老头。”

陈锦龙看着这一幕,他爸一期不落地看这个比赛,心里想什么,他还不知道?

他咬牙切齿:"你还没死心吗?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三太太把人全赶出去,锁上门回来说:"老爷,您自己身体要紧。"

"我知道。"陈德祥眼中含泪,"我对不起你们娘仨,也对不起锦莹。明天你帮我去律师楼,我要改遗嘱。"

第302章 比赛做一样的菜?

今天港城的国际食品展,迎来了最为热闹的一天。

来自世界各地的美食爱好者、参展商以及业内人士齐聚一堂,整个展会现场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而在这其中,有几位重量级的嘉宾更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们是保罗杜兰德、皮埃尔、岩西、朱莉玲和西班牙一家高级餐厅主厨何塞卡洛斯。

在食品展主办方高管和岳宁的共同陪同下,几位重量级来宾一同参观了展会。

临近杜兰德集团的展台时,众人看到“乌央乌央”的人群聚集在那里,空气中飘散着浓郁的鹅肝和菌菇的香气。那香气仿佛是一只无形的手,吸引着人们不由自主地朝着展台走去。安保人员见状,赶忙推开拥挤的人群,礼貌而有序地让贵宾们进入杜兰德集团展台。

展台上,宝华楼的两位小厨师正忙碌着。

一位厨师站在铁板前,将切成骰子大小的鹅肝碎粒,鹅肝倒到铁板上。随着“滋滋”的声响,鹅肝在铁板上迅速受热,油花冒了出来,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另一位师傅负责炒饭,他在铁板上淋上清油,打上了六个鸡蛋,轻轻划破了三个蛋黄,让它们与蛋清混合,又在边上重新浇了清油。

接着,他舀起一大勺炒过的杂菜,加入一盆米饭,再用两把铲子将没有弄破的三个蛋黄铲起来放在米饭上,然后用铲子快速翻炒。液态的蛋黄均匀地裹住了米粒,让米粒瞬间呈现金黄色。他又迅速回过去,把已经煎得蓬松的鸡蛋铲成小碎粒,把炒蛋和鸡蛋混在一起,继续翻炒着米饭。

此时,鹅肝的香气和蛋炒饭的香气相互交织,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前面排队的观众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眼睛冒着光地盯着炒饭师傅的手。

煎鹅肝的厨师把煎好的鹅肝往炒饭这边铲,炒饭师傅把鹅肝混入炒饭里,开始往炒饭里添加调味料。尤其是一勺黑色油润的酱料加入后,瞬间把香气提升了一个层次,那浓郁醇厚的香味让在场的人更加口水泛滥,这也太香了!

闻到这个香气,保罗杜兰德拿起了一个瓶子,瓶子上写着“中国黑松露酱”,下面配了英文名。

“中国黑松露?”保罗杜兰德很疑惑,那浓郁的香气告诉他,这个黑松露酱品质非常高,但是和法国的黑松露、意大利的白松露味道好似不一样,里面菌菇味道更加浓一些,大蒜和麝香的味道有些浅淡。

“对,这个酱是用产自中国云南的黑松露制作的。”岳宁笑着解释道。

岳宁记得上辈子,世界上松露最大的产地就是中国的云南和四川。

基于这个记忆,岳宁跟云南和四川的进出口公司商量,让他们帮忙寻找这种当地叫“猪拱菌”的菌子。这玩意儿在菌子丰富的云南都没人愿意吃,毕竟猪拱菌的外观和口感在菌子众多的云南,并不突出。但听说能出口卖高价后,当地立马就派人去挖。刚开始的几批,由于保鲜的问题,整体品质不是很好,后面几批经过协调,保鲜问题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法国黑松露空运到港城,由于季节不同,品质也有所不同,价格在一千到一千五港币之间浮动。而云南产的这个黑松露,进出口公司的同志告诉她,当地收购价格仅仅三块钱一斤,已经有很多人上山去挖了。相关农产品公司收购筛选后运往鹏城,品质很好的也就二十来一斤,折合港币六七十块钱。这些松露除了品质极好的会进入港城市场,用来直接做菜,其他的都被崔记味业收了去,做成了黑松露酱。

炒饭已经做好了,厨师们分装了一次性塑料碟子,请大家品尝。岳宁递给保罗一小份炒饭:“保罗,试试我们的鹅肝和中国黑松露酱做的炒饭。”

保罗接过炒饭,仔细地观察着。鹅肝的油脂渗透进饭粒,让米饭显得更加油润,黑松露的细碎颗粒在饭堆里若隐若现。

保罗尝过鹏城产的鹅肝,他认为比朗德鹅还有一段距离,但是比起法国市面上那些肥鸭肝,很明显中国这里的鹅肝,细腻程度要更好。他给中国送去的鹅肝品评的结果是中上,今天在这里吃的鹅肝,似乎又有了进步。

这个鹅肝脂肪更厚,更加细腻,加上煎制的火候恰到好处,焦香与软嫩并存。

确认了鹅肝,他细品炒饭里黑松露酱的味道,中国的松露酱跟他们法国的松露酱极为相似,又有区别。

“几位,你们觉得这个松露酱味道怎么样?”保罗问几位大厨。

皮埃尔回味着口腔里的味道:“没有黑佩里戈尔松露和勃艮第松露那么强的麝香味,香气又非常复杂,是高质量的黑松露酱。”

朱莉玲在美国经营着高端中餐厅,对中西食材的融合颇有心得。此刻,她却对这口炒饭里的东方松露酱格外在意。当米饭混着鹅肝滑入喉咙时,松露酱的香气并非霸道的冲击,而是像宣纸晕染水墨般层层渗透,坚果香气、大蒜香气、菌菇香气,甚至还有她说不上来的醇香。

她说:“太有意思了,我回美国要用它来做一道中国松露拌面,绝对能让那些吃惯了黑松露意大利面的客人惊艳。”

岩西始终沉默着,直到盘里最后一粒米饭被送入口中,才缓缓放下勺子。他的试吃方式极细致:先单尝鹅肝,再挑出裹着松露酱的饭粒,最后将三者混合咀嚼。

他用法语说:“鹅肝脂肪含量优秀。这个松露的味道,不抢鹅肝这个主角,但一直在。”

何塞小口咀嚼着,仔细分辨味道:“是的,这个松露酱味道很柔和,但又有辨识度,不知道新鲜的松露是什么口感?”

“我冷冻保存了不少,晚上我们仔细品尝。”岳宁说道。

“这个鹅肝也很好,你们不告诉我,我只能分辨这不是朗德鹅的鹅肝,但是我可以确认的是,这个鹅肝的品质已经非常高了。”何塞说道。

岳宁笑了:“我们用本土的狮头鹅育肥之后得到的这个鹅肝,狮头鹅的鹅肝本就以细腻著称,它在育肥之后,比我们之前选送的杂交鹅和宁东大白鹅的鹅肝更加优秀。”

“所以,你们这里的鹅肝价格是?”何塞问道。

皮埃尔笑着说:“杜兰德是他们的欧洲总代理,你问他。”

保罗露出得意地表情:“价格非常诱人。”

陪同的食品展人员过来跟岳宁说:“岳小姐,决赛要开始了。”

岳宁看向几位嘉宾,问道:“我们去看比赛?”

一行人走入《世界中餐厨王大赛》决赛现场,立刻被镜头追随。

看台上,尼古拉斯和范秀琴站了起来,尼古拉斯用粤语叫了一声:“老豆。”

岳宁无奈地笑,范秀琴这个活宝,把尼古拉斯这个优雅的法国小伙带得越来越偏了。

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到他们身上,皮埃尔跟儿子招呼了一下。他们几个过去坐在除了专业评委之外,最好的席位。

台上上海锦华饭店和港城宝华楼的两组人员已经准备就绪。主持人介绍了今天的选手、评委和嘉宾之后,比赛正式开始。

两队成员先是去寻找食材。上海的张师傅,找了四个带小蹄髈的后猪蹄,拿了十几个咸鸭蛋,就留他的小徒弟继续拿食材,他先返回现场去做准备了。

“张大厨这么着急回来,是今天要做什么大菜吗?”主持人好奇地问。

“不是,是要做凉菜,四个小时的准备时间有点短,不够猪蹄完全冷却。”张大厨解释道。

张大厨把猪蹄放在火上烤外皮,猪皮经过火燎,上面剩余的猪毛可以烧掉之外,还能去除猪皮残留的腥臊味。他将燎过的猪蹄刷干净,放在案板上,拿起菜刀剖开猪蹄,将里面骨头连肉一起拆下来,包括爪子里的小骨头,一张猪蹄皮就出来了。

“张大厨要做酝扎猪蹄?”杨裕合问道。

张大厨笑了笑:“是佛山的酝扎猪蹄给我的灵感,我把酝扎猪蹄的做法融入了我们江南糟货的做法中。”

何塞第一次来港城,以前只是看了电视片里中国厨师的刀工,现在他吃惊地微微张大了嘴巴:“天哪!他怎么能这么快?”

“何塞,你看陈大厨。”皮埃尔早就亲眼见过了,儿子上次回法国,也跟他说了不少中国厨师的绝技,越是跟中国厨师接触得多,皮埃尔发现自己对中国厨师了解得实在太少。

陈锦莹这边,正在片草鱼。她把草鱼从头到尾片,片出来一片薄如蝉翼,长约等一尺的鱼肉。

“陈大厨,您这是要做什么?”有人好奇地问。

“做一道川菜,灯影鱼片。”

金先生对着话筒介绍道:“灯影鱼片,顾名思义,就是这个鱼片要薄到透过灯光。这是一道极为考校厨师刀工的菜品。今天,张大厨也是在展现刀工,佛山的酝扎猪蹄,最难的就是拆猪蹄骨头,通常一个专门做酝扎猪蹄的厨师,一天也做不了十几个猪蹄,短短二十分钟,张大厨已经把四个猪蹄全都拆好了,这个功力到家了。”

只见张大厨把猪蹄骨上的肉和蹄筋都剔了下来,因为是带了小蹄髈,所以肉还不少。他倒入调味料腌制剔出来的肉。再把咸鸭蛋敲开,取了里面的蛋黄。

他的徒弟拿了一把稻草出来,浸泡在清水里。

主持人说:“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张大厨参加首场比赛,拿的是粽叶和稻草,今天您没拿粽叶就拿稻草了?”

“上海是江南水乡,自古种稻米,常用稻草来扎肉,扎粽子。”张大厨边说,边把蛋黄放中间,肉和蹄筋尽量包裹住蛋黄,不让蛋黄裸露出来,最后用猪蹄皮卷紧,再用稻草紧紧地捆住猪蹄。

四个猪蹄扎好,他将猪蹄放入锅里,加上调料和带来的老汤炖煮。

陈锦莹那里鱼片也已经片好了,吴志海正把鱼片放进烤箱。

主持人问他:“吴大厨,你这是?”

“要把鱼肉收干水分,等下炸的时候,才晶莹剔透。”吴志海说道。

主持人往陈锦莹那里看去,陈锦莹正在把吴志海已经处理干净的牛蹄,用张大厨一样的办法,剔除牛蹄里的骨头,留下一层皮,她再把牛蹄骨上的肉和蹄筋细细地剥离出来

观众傻眼了,今天两位大厨是撞一起了?做一样的菜?只是一个用猪蹄,一个用牛蹄?

第303章 龙须鳜鱼

主持人赶忙把话筒转向陈锦莹:“陈大厨,您这是要做酝扎牛蹄?”

“当然不是。大家可还记得,我还在台湾的时候,那场直播。”陈锦莹开口问道。

“记得。”

那一次宁宴和德祥大饭店一起直播,可这与牛蹄有何关联?德祥大饭店在直播里可从没做过牛蹄。

“那一次我做了一道扒熊掌。”陈锦莹说着,把牛蹄和肉放进锅里煮,“那个熊掌是从日本空运到台湾的,可我做的时候,发现那熊掌膻味极重,无奈之下只好用了很多香料去掩盖。实际上,好吃的熊掌,首要条件就是原料好,得是没有膻味的熊掌。遇到有膻味的熊掌,概率大概是一半对一半吧?宁宁说,为了吃一只好吃的熊掌,去碰这个概率,实在不值得。但扒熊掌又是中国宫廷菜里最负盛名的一道菜。所以陆大厨就用牦牛蹄来做赛熊掌。我今天就来做这道赛熊掌,陆大厨做的是红扒,我来做白扒。”

大家听后,都记起有这么一回事。

另外一边,张大厨面前摆着鸡、虾、毛豆、鲍鱼、鸭舌头等食材。

“张大厨,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们上海,什么都能糟,我做糟卤六拼,寓意六六大顺。”张大厨乐呵呵地说道。

陈锦莹这边也是摆满了各种食材,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最紧张的并非两位比拼的大厨,而是岳宁身边的何塞。他首次来到港城,此前对中餐了解甚少。这次岳宁去里昂,做的炖煮菜肴,甚至做法与法餐接近的越南红烧牛肉。今日他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中餐顶级厨师的较量,此时两位大厨的准备工作已接近尾声。

此时,镜头聚焦在陈锦莹身上。她正全神贯注地处理着那片已经切好、经过低温烘烤去掉水分的鱼片。鱼片薄如蝉翼,在灯光的映照下近乎透明,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陈锦莹小心翼翼地从盘中拿起鱼片,将其轻轻放入已经预热好的油锅里。

随着“滋滋”的声响,鱼片瞬间与热油接触,表面的水分迅速蒸发,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鱼片在油锅中迅速变色,原本淡淡的色泽逐渐变得晶莹剔透。陈锦莹用筷子轻轻翻动着鱼片,确保每一处都能均匀受热,炸至完美的状态。

陈锦莹迅速将鱼片捞出,放在一旁的漏勺中沥干油分。此时的鱼片更加晶莹剔透,宛如一片透明的玻璃。

陈锦莹拿来秦椒面和四川辣椒面,把粗细两种辣椒面掺匀,撒上盐、芝麻和花椒粉,又舀一勺白酒缓缓浇进去。酒液渗进辣椒面里,将辣椒面打湿。

她往锅里倒入菜籽油,等油温升高,把案板上的葱姜蒜和香菜根放入油锅里,等葱叶、香菜叶变成褐色,陈锦莹抄起漏勺,把葱姜蒜香菜捞得干干净净。她换了铁勺,舀起一勺滚烫的热油,悬在辣椒碗上方。热油冲入辣椒面里,“滋啦”一声,碗里的辣椒面沸腾起来,香辣气息直冲人鼻腔,让人忍不住打喷嚏。

陈锦莹抄起竹筷迅速搅动,碗里的辣子渐渐平静,却愈发红亮诱人。

陈锦莹另外拿了一个碗,加入生抽、白糖、蚝油等调味料,最后再来添上几勺油泼辣子,搅拌均匀。

她将沥干油分的鱼片装入盘中,在晶莹剔透的鱼片上淋上红亮的辣椒调味汁。

她举手示意:“灯影鱼片好了。”

张师傅那边也准备好了,糟卤扎蹄加上鸡、虾、毛豆、鲍鱼、鸭舌头,拼成了一道江南风味的糟卤拼盘。

两道凉菜分别被端上了台。

金先生用银筷夹起一片鱼片,对着灯光一照,油亮的辣汁在透明鱼片上流转。

“赞陈大厨的刀工,似乎有些多余,不过我还是得说,这鱼片薄过宣纸,炸制后还能保持完整,厉害!”

他将鱼片送入嘴中,经过低温脱水后,鱼片明明很脆,鱼肉纤维却很细密,与酥炸鱼又有所不同。

“陈大厨的川菜调味,还带着西北的味道,看来受到宁宁的影响。”

“那是肯定的。”

张大厨的糟卤拼盘刚摆上评委席,黄酒与香糟的清冽气息便飘了出来。六格瓷盘中,糟扎蹄紧实,内圈还嵌着咸蛋黄,其他几样颜色错开摆放。

皮埃尔用叉子叉起一块糟鸡,清香咸鲜带着浓浓的酒味,还有桂花的隐约香气。

“里面添加了什么酒。”何塞问。

“中国的一种粮食酒,半干型黄酒。它里面的另外的风味则是来自于过滤了酒之后,剩下的酒渣,用这个酒渣和香料、调味料化开之后,再沉淀出一种汁水,叫‘糟卤’,用这个糟卤做菜。”皮埃尔跟何塞解释,“是中国一个小片区流行的调味,夏天的风味。”

“确实有特殊风味。你说如果我把这个配方用在青口上,会怎么样?”何塞问。

“会很好吃,但是不是每个人都吃得惯。我在美国也做这个菜,会用章鱼、贝类。”朱莉玲跟他解释。

何塞用叉子叉起一个鸭舌头:“这是什么?”

“鸭子的舌头。”

何塞停了手,朱莉玲跟他说:“很好吃的,你试试?”

何塞正要吃,皮埃尔说:“既然能吃鹅肝、鸭血,为什么不能吃鸭舌头?”

看他们讨论得欢快,主持人把话筒递到他们这边,何塞接过话筒:“这辣味直接、强烈,鱼很脆;这个呢?味道是慢慢渗出来的,越吃越觉得清爽,带着酒香的风味。我觉得都很好。”

第一道凉菜上了,锦华的第二道凉菜很快也上了,依旧是上海特色的凉菜,四喜烤麸。

深褐的酱汁裹着蓬松的烤麸块,花生米、黄花菜和黑木耳嵌在其中,光是色泽就让人食欲大增。

金先生用银匙舀起一块烤麸,四喜烤麸要外面收干,里面汁水充盈,看似蓬松却有嚼劲,越嚼越有滋味,还要有浓油赤酱的咸甜互补。

“张大厨把这道上海的家常凉菜,做到家了。”金先生说。

“谢谢!”

其他人还要评价一番,却见一个白色的大瓷盘被端了上来,现场的观众都坐在远处,刚才只见陈锦莹和吴志海师徒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并没有完全看清楚他们做的是什么,现在完全展示出来,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评委们纷纷起身凑近细看。

师徒俩居然拼出了一个京剧脸谱:黑木耳和蛋白勾勒的眉眼凌厉如刀,蛋黄碎屑铺就的额纹透着贵气,卤牛肉雕刻的下颚,莴笋薄片与火腿片一绿一红裁成的头冠,最绝的是鲍鱼切片组成的白脸栩栩如生。

“去年张骏明大厨做了大彩凤。今年陈大厨师徒拿了京剧脸谱出来。这就是宝华楼啊!”杨裕合说道。

金先生银筷悬在半空迟迟未落:“我评了半辈子菜,头一回见把刀工、摆盘和文化底蕴揉得这么绝的!”

岳宁早就知道大厨们和保罗一定会对这个脸谱感兴趣,她从包里拿出一本介绍中国京剧脸谱的画册,递给他们看,朱莉玲则是跟他们介绍中国的戏曲文化。

这道凉菜一出来,毫无疑问凉菜环节,宝华楼大比分领先了。

不过锦华饭店还有机会,毕竟热菜和汤的分数占比更高。

两家各自回到操作台,张大厨从蒸箱里拿出已经蒸透的多种菌菇,递给小徒弟,小徒弟把菌菇挤干水分,剁成细茸。

张大厨切了一大块冬瓜,去了皮,去了瓤,在去皮的一面划了一寸见方的方格,在去瓤的一面,刻了几道凹槽,再拍上淀粉。

他接过菌菇茸,加了淀粉和调味料,搅打均匀,再填入冬瓜挖掉瓤的一面,让菌菇馅料和冬瓜完全贴合。

小徒弟已经烧了油锅,他把冬瓜交给小徒弟,小徒弟把酿了菌菇馅的冬瓜,菌菇馅料面朝上放在漏勺里,连带漏勺一起下油锅炸。

张大厨拿起一口砂锅,把蒸菌菇的水倒了进去,加入调料调味,再在里面放了一块竹箅,小徒弟把炸好的冬瓜,放在竹箅上。

张大厨盖上了锅盖,让冬瓜在砂锅里炖煮。

他拿起一条鳜鱼,头尾切下交给小徒弟,小徒弟在头尾里加了葱姜料酒,把头尾放进蒸箱蒸。

张大厨片下鳜鱼两边的鱼肉,去掉鳜鱼皮,斜片鳜鱼肉,鳜鱼肉切成薄片,再切丝。

“呦!今天两位大厨都在比刀工啊!”杨裕合说道。

“张大厨厉害,敢在这样的场合做龙须鳜鱼。”金先生笑着介绍,“龙须鳜鱼是一道淮扬菜,既然叫了龙须,那么这个鳜鱼丝必须切得越细越好,但是鱼丝不像肉丝,我们吃鳜鱼都知道,它蒜瓣肉,一夹肉就松开了。鳜鱼丝要放在油里划散,很容易断,断了叫什么龙须呢?”

朱莉玲把这些话翻译给大厨们听,都是行家,谁不知道这里的难度?

张大厨切好鳜鱼丝,徒弟摊了一张蛋皮给他,蛋皮也切丝、再把火腿、青椒切细丝,最后准备一把去了头尾的银芽。

这时主持人拿来一根缝衣针,拿起一根火腿丝,火腿丝穿过了针眼。

何塞简直不敢相信:“太神奇了。”

陈锦莹也在切丝,同样主持人拿起一根陈锦莹切的丝,也很简单地就穿过了针眼。

皮埃尔说:“我记得,第一次我来,是不是你们的一个大厨做的面条,也跟头发丝一样细?”

“对。”岳宁点头。

“陈大厨这是要做鲁菜经典干贝绣球?”杨裕合介绍。

陈锦莹点头:“是。”

吴志海剁好了虾泥,把虾泥和虾粒给陈锦莹,陈锦莹在虾泥中加入葱姜水、蛋清和淀粉顺一个方向搅打,虾泥在盆中逐渐变得黏糯发亮,最后加入虾肉颗粒,为了能让口感更有层次。

搅拌完陈锦莹将虾泥反复摔打在盆壁上,待虾泥呈现出胶质的透明感,她取一团虾泥,从虎口挤压出一个虾球,用勺子取了虾球放入混合了干贝、火腿、冬笋、香菇丝的盘中,待虾球做完,她用手一个个滚虾球,各色细丝如雪花般黏附在虾球上,一个毛茸茸的绣球就出来了。

这时吴志海已经将锅里的水烧到将开未开,她把一盘绣球放到蒸笼中,用这样的温度,将绣球蒸熟,这样里面的虾肉才能保持鲜嫩多汁。

那边张大厨的鳜鱼丝正准备过油,刚才他已经热锅冷油,将油锅加热后,再冷却,等到油温到五成,他这才将鱼丝滑入锅里,初时他静静地等待,等待鱼丝上的淀粉完全凝结,包裹住鱼丝,这才用长筷轻轻拨散。用漏勺将过油的鱼丝捞起。

锅里留了底油,下了葱姜爆香后,葱姜捞出不用,再下火腿丝,颠一下勺再下青椒丝、再翻炒过,加入蛋皮丝和银芽,两下翻炒,最后加入鱼丝,用筷子划几下,让鱼丝和几样细丝混合,淋入用鸡汤勾兑了调料的水淀粉。

只见水淀粉进锅,立马凝结成玻璃芡,裹住了鱼丝,再淋上明油。

徒弟将蒸好的鳜鱼头尾摆入盘中,用黄瓜雕成的花朵装饰两侧,张大厨将鱼丝小心翼翼地堆在中间,最后撒上焙熟的河虾籽

他举手示意:“龙须鳜鱼,完成。”

此时,宝华楼这里,吴志海将蒸好的绣球移入打了围边的盘子里,陈锦莹在锅里用高汤作底,加入鸡油调制出了芡汁,浇在干贝绣球上,他们的菜也完成了。

第304章 陈锦莹获得厨王

两道菜几乎同时端上评委席面,龙须鳜鱼鱼丝细软晶亮,干贝绣球则如彩丝织就的绒球。

"先尝龙须鳜鱼!"金先生用银筷轻轻挑起一缕鱼丝,那鱼丝在筷尖上抖了抖,"弹。根根分明,根根不断,怎么做到的?"

"先用盐捏拌搅打鱼丝,让它有韧劲,再用红薯淀粉上浆。红薯淀粉黏性足,裹住鱼丝之后,鱼丝就更不容易断了。只是裹浆后,也就失去龙须很细的本意了。加上油温,低温慢慢滑熟,就行了。"张大厨说。

金先生吃了进去,鱼丝入口的刹那,鱼丝滑嫩和其他或是软糯,或是脆爽的配菜结合在一起,他看向杨裕合:"大师之作。"

"是啊!"杨裕合说道,"再试试陈大厨的干贝绣球。"

他夹起一个干贝绣球,咬下一口虾泥的绵密与虾肉的弹牙形成的层次,而干贝、火腿等食材的丝缕不仅赋予了视觉美感,更在咀嚼时释放出各自的鲜味,与鸡油芡汁的醇厚完美融合。

金先生先吃完:"陈大厨,这道干贝绣球比我在台北德祥吃的,无论是火候还是调味,都更好了。尤其是火候,这个虾肉弹嫩多汁。"

"是,我跟阿德一起研究,阿德给我的调味和火候建议。"陈锦莹说道。

"从味道来说,两家不分上下。"杨裕合抬头看陈锦莹,"但是从技巧展现来说,龙须鳜鱼略胜一筹。虽然我认为陈大厨,也有这个功力。"

陈锦莹看向张大厨:"张大厨是从淮扬菜大师周召康大厨那里学艺,张大厨来港城交流,我从他那里学了不少。"

张大厨笑:"互相交流,我来宝华楼才是真学了好多,你和培德都把家传绝学讲给我听了。"

"这是新老观念的碰撞,我在台湾的时候,家里一直抱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家传绝技绝不外传的想法。我能学到的局限于我父亲的本事,到了港城来,宁宁汇集了各地来的厨子,在后厨畅所欲言,生怕对方学不会你的独门绝技,讨论着讨论着,就会有新的方法出来。能来宝华楼是我的幸运,能碰上张大厨、周大厨他们这些大师傅,也是我的幸运。"陈锦莹看向岳宁,"我最大的幸运是遇到了宁宁。"

岳宁接过话筒:"姐姐,你不是遇到了我,你是选择了我。因为我们志趣相投才能走到一起呀!"

当天晚上,陈德祥坐在电视机前静静地看着比赛,看到了这一段。

干贝绣球是他的拿手菜,女儿完全得了真传,金先生是民国就有名的老饕,是出过好几本美食著作的美食评论家。他的舌头号称皇帝的舌头。他说女儿的火候和调味更好了,那就一定是更好了。

"锦莹这道菜做得这么好,为什么还输了?"三太太不解,不是都说好吗?

"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位张大厨的龙须鳜鱼做得太好了,锦莹的干贝绣球也做的完美,但是难度低了一些,所以张大厨这道菜分数更高。"

"原来是这样。"三太太点头。

"淮扬菜的刀工是一绝。"

电视里两家上了第二道热菜,上海锦华的是做得惟妙惟肖的素红烧肉,宝华楼上了一道白扒赛熊掌。

评委说素红烧肉形状满分,口感跟红烧肉不一样,但是菌菇的鲜香与寡淡的冬瓜在一起,味道非常好。到了陈锦莹那里,杨裕合说:"我最近特地去日本吃了一次熊掌,那个熊掌据说是老板专门从中国请了国宴大厨做的,熊掌确实滑嫩肥厚,熊筋也不错,但是,我大约不会专程去吃它。"

他这么一卖关子,主持人问:"为什么?"

"因为在港城可以吃到味道更好的赛熊掌,我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吃熊掌?"

看到这里,陈德祥摇了摇头:"熊掌自古就被誉为八珍,更是满汉全席首位大菜,鲁菜大厨不会料理熊掌,就算不得顶级大厨。说牛蹄胜过熊掌,就过了。没有膻味的熊掌丰腴之味,哪里是牛蹄可以比的?"

"那会不会日本的那个厨子,做熊掌的本事,不如锦莹?"三太太问。

"肯定是,当年我做熊掌在北平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锦莹"

陈德祥说不下去了,当年他本不愿意把这个本事教给女儿,奈何儿子学不会,只能教给女儿。女儿把他的手艺全学了去,他是希望她撑起德祥,最终女儿等老二一走,立马离开台北,去了宝华楼。

电视里评分出来,虽然锦华的这道素红烧肉,色香味都好,但是在陈锦莹的白扒赛熊掌面前,还是略逊一筹,陈锦莹领总体已经领先,只剩下一道羹汤,一道主食,张大厨很难超越了。

本以为就是这样的比分差距结束比赛,汤品阶段,陈锦莹做了一道传承了上千年的洛阳燕菜。

屏幕上,吴志海从冰箱里拿出冷冻过的冬瓜丝,陈锦莹将冰冻的冬瓜丝放入水里化开,开始介绍这道菜的来历。

"相传武则天称帝时,洛阳长出三尺高的白萝卜,御厨以萝卜切丝制汤,形似燕窝,故得名燕菜。"她边讲边把冬瓜丝攥干水分,放进碗里。

"但是我记得做洛阳燕菜,萝卜丝需要九蒸九晒,方才能入味。"金先生说道。

陈锦莹在挤干水分的冬瓜丝里加入高汤,让冬瓜丝舒展。

"确实有这个说法,陆大厨认为萝卜丝经过蒸晒之后,萝卜的风味过重了。所以陆大厨用味淡的冬瓜做。他在上一届比赛中用冬瓜丝做了素燕窝,他认为还是有缺点,冬瓜没有经过蒸晒,水分过多,冬瓜味道冲淡了高汤的味道。宁宁建议我们把冬瓜丝放进冰箱冷冻,冷冻之后冬瓜里的水分结成冰晶,再化开,就能得到多孔的冬瓜丝。原理可能跟东北的冻豆腐有点像,就能吸收更多高汤,还保持新鲜冬瓜的味道。"

等冬瓜丝吸了大部分汤汁之后,陈锦莹再拌入淀粉,把冬瓜丝放入蒸箱去蒸。

十来分钟后,这冬瓜丝果然如燕窝一般晶莹剔透,她取带盖汤碗,将冬瓜丝铺在底部,用火腿、鸡蛋皮、牛肉,红萝卜,帝王蟹腿肉和黄瓜切成的丝依次码在冬瓜丝上面,盖住冬瓜丝。

最上面陈锦莹用鸡蛋皮做了一朵黄花红蕊的牡丹花。

吴志海已经烧开了高汤,他过来将高汤缓缓倒入汤碗里,陈锦莹说:"这道菜听我二哥说,曾经被用来招待加拿大总理。"

张大厨那里没那么精彩,只是把灶台上的火给关了,但是揭开锅盖的一瞬间,屏幕里立刻有观众叫起来:"好香啊!"

他用勺子撇去锅里的油脂,直接举手:"南京文武鸭汤,上菜。"

镜头对准汤锅,一锅汤里半只白鸭,半只烤鸭。

"论吃鸭子,南京人并不比北京人差,甚至更喜欢吃。"杨裕合介绍,"南京的烤鸭向北,成了北京的烤鸭,向南成了广式烧鸭。北京的鸭架汤,用猛火炖煮,用烤鸭鸭架炖出乳白的浓汤,文武鸭汤则是新鲜的鸭子和烤鸭,寓意白脸文官,红脸武官,用小火慢炖四个小时,炖出一锅鸭汤来。"电视里评委介绍。

这道菜,陈锦莹的洛阳燕菜工序复杂,而且调味也更胜一筹,分数进一步拉开,陈锦莹已经锁定本届厨王。

但是最后一道主食,两家依旧用心,上海锦华做了常熟蕈油面,这碗面本就有素中之王的称号,陈锦莹做了一份海肠捞饭,张大厨吃的时候,连连叫:"鲜掉眉毛了。"

这场收官之战就在一荤一素的鲜美滋味中结束。

当金色的厨王奖杯递到陈锦莹手中时,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她举起奖杯,看向岳宁声音:"感谢宁宁,也谢谢宝华楼的每一位伙伴,来宝华楼交流的的同行们。还有远在台湾"

她提起台湾,陈德祥心骤然收紧,只见屏幕里的陈锦莹说:"我的妈妈,是她鼓励我一定要学好本事。还有曾经和我一起共事的德祥大饭店的同仁们,以及我的食客们,我远在北京的哥哥们。"

陈德祥脸色沉了下来:"是我教了她,是我一点一点教她做菜,她宁愿感谢董家那三个小子,也不愿意提我一句吗?"

电视里,陈锦莹温情绵绵地看向吴志海,把手伸给他,吴志海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我最想感谢的是,我的搭档,我的男友吴志海先生。"

听见这话,吴志海鼻头发酸,低下头居然没出息地掉下眼泪。

岳宁在台下猛烈地鼓掌,范秀琴大喊:"吴哥,求婚啊!"

眼见吴志海真要跪下,陈锦莹连忙拉住说:"这是比赛现场。"

金先生说了一句结束语:"八珍不及匠心贵,万味聚集创新鲜。希望《厨王大赛》在传承与创新中越办越好。"

陈德祥捏着轮椅扶手看完比赛,正式节目结束,正在播放节目组名单,电视台还放了一些花絮:

杨裕合跟金先生说:"现在算起来,连续三届的厨王都在宝华楼。但是宁宁自己还没正式参加过比赛,马上新一届《厨王大赛》就要开始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期待宁宁出场?"

岳宁拿过话筒:"杨叔,你不是好人。你就想着让我出丑,看我输掉比赛。"

"你要是参赛了,那肯定就没什么悬念了,厨王就是你的了。"金先生说。

"第一呢,我还在念书,不管我的厨艺如何,参加比赛肯定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我实在抽不出时间训练。第二呢,厨王比赛的初衷,是让同行们多一个交流的舞台,下一届宝华楼的人选已经定了。"岳宁转头看去,"陆永定大厨和何运邦大厨的爱徒,陆培德大厨的师妹范秀琴范大厨,还有她的搭档,洋大厨尼古拉斯。大家都知道范大厨做菜随心所欲,到时候看她的表现了。"

"没关系,我们张大厨说了,他参加比赛那会儿,宁宁只有一个要求,参加就行。"范秀琴一脸无所谓,还问尼古拉斯,"小尼,你说是吧?"

尼古拉斯听不懂的一律点头。

而陈锦莹和吴志海接受采访,陈锦莹说:"我们先注册,请好友一起吃顿饭。"

"下半年,锦莹姐要去里昂高商读酒店管理硕士了,届时她在业余时间还会去卢卡斯和皮埃尔的餐厅交流进修。另外吴大厨也将在明年年中去法国进修,届时浅水湾宁宴将会重新装修。"岳宁笑看大家,"等锦莹姐法国归来,浅水湾宁宴锦馔会以崭新的面貌迎客。"

节目完全结束了,三太太过来扶陈德祥,陈德祥坐着不肯动,他问:"如果我死了,她会来给我磕头吗?"

"老爷,别胡思乱想。"三太太没办法正面回答他,只能这么说。

"玉秀,能不能?帮我去找锦莹,我没别的念想,就想她是我女儿,是我传人,等我死了给我磕个头。"陈德祥祈求地看着三太太。

三太太看着他,在他祈求的目光中,为难地点了点头。

第305章 三太太母女到港

浅水湾宁宴如往常一样忙碌,范秀琴一边做菜,一边跟同事们闲聊:"没有我,你们还能成吗?就吴哥那个偷偷摸摸的样儿?他关心锦莹姐,总要偷偷来问我。我和他整日凑在一起,弄得锦莹姐以为吴哥喜欢我。她一边忍着酸,一边还要装成长辈的样子,劝吴哥遇到好的就要抓住机会,跟我说吴哥人有多好。"

有一阵子,陈锦莹听范秀琴整天把吴志海挂在嘴上,她觉得秀琴这姑娘性子活泼,学什么都快,是个特别好的姑娘,要是两人在一起,也是好事。理智上是这么想的,但是心里又放不下,特别别扭,对着什么都听她的吴志海,发过几次脾气。

直到范秀琴一脚踹了吴志海,是真踹,她骂吴志海:"你就这么三拳头打不出个闷屁来,等你们都老了,你们俩都单着,然后你提着糕饼去看你师傅,你们俩大眼瞪小眼吧!"

吴志海总算鼓足勇气向陈锦莹表白,陈锦莹才知道,她和范秀琴住一个屋,吴志海一直没勇气跟她表白,整天找范秀琴,范秀琴一天天地帮他探她的口风。

吴志海表白是表白了,可他那个脾气,软绵绵的,神情还超级紧张:"如果你觉得我冒犯了,等比赛结束,我跟宁宁说,我去日本。你心里不要有负担。"

陈锦莹跟他说:"先比赛。"

吴志海哪里想到陈锦莹会在比赛现场,亲口承认他是她的男友,那一瞬,他真的很想哭。

今天回来同仁们打趣,恭喜他们,他本就是腼腆的性格,只闷头接单做菜。

"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何运邦过来敲小徒弟的脑袋。

"我说错了吗?还有你,也是这样。我给你操了多少心?"范秀琴说道。

岳宁走进来:"他们这两对,没你都得散。"

范秀琴骄傲地说:"那可不?"

岳宁走到陈锦莹身边:"我荣叔不是回了澳城吗?我们家浅水湾的房子空了出来。你和吴哥搬过去吧?"

当年爷爷在浅水湾买了两套楼,大的一套就是祖孙俩现在住的那套,八百多尺的,还有一套小的五百多尺。

本来爷爷的想法,认为儿子不是在自己身边长大,他要是跟儿子儿媳一家子住一起,难免有矛盾。他打算儿子一家住大的,自己住在后面一栋楼的小套里。

后来,他只接回了岳宁,祖孙俩自然住一起,那套小房子,就一直空在那里。

澳城的涌金装修,李欣荣来港城大半年,就住这套房子里,现在涌金的宁宴开张了,李欣荣也就回去了。

"啊!宁宁,你想得可真周到。"范秀琴叫起来。

陈锦莹有些扭捏:"我九月就去里昂了。阿志明年年头也会去法国。就不用了吧?"

"这套房,我也不打算租出去,空着也是空着。"岳宁说道。

范秀琴做好了一道菜,看向吴志海:"吴哥,你别说你不想搬。"

吴志海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他说:"锦莹,宁宁也是一片好意。"

陈锦莹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何运邦凑过去,跟陈锦莹说:"锦莹,扭扭捏捏个什么?我们家阿珍一点头,我立马拉着她去登记领证了。"

"对啊!我可识相了,当天晚上,我就搬出了我婶子的房间。"范秀琴补充道。

何运邦摇头:"点到为止就行了。用得着你说这么清楚吗?"

范秀琴白了他一眼:"装什么装?有的人,猴急得不知道成什么样了。"

何运邦拿她没办法,哼了一声干活去。

"锦莹姐,你搬不搬?"范秀琴贴着陈锦莹。

陈锦莹真的受不了这个小妹妹,这事回宿舍说不行吗?

一个传菜员站在门口:"锦莹姐,门口礼宾处有两位台湾来的客人,说是您的三妈和四姐。"

陈锦莹有些奇怪,她们怎么来了?

她说:"现在有空余的包房吧?"

"有。"

"安排她们去包房,让她们先吃饭,等我忙完我就去。"陈锦莹说道。

吴志海不禁问:"她们来干什么?"

"放心吧!台湾已经没有能拿捏我的人了。"陈锦莹只有话题转移后的轻松,只要大家不揪着搬家说事就行,其他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午市接近尾声,陈锦莹走出厨房,去包厢。

推门进去,母女俩桌上的菜,一筷子都没动。

"三妈、四姐,怎么不趁热吃啊?"

"你四姐说,你一直都是等午市结束再吃饭,我们想等你来,反正也不久,菜还热着。一起吃!"三太太说道。

陈家四小姐说:"是啊!锦莹,你忙了这么久,快来吃饭吧!"

陈锦莹让侍应生添了碗筷:"让吴大厨煮一份鱼汤面来。"

侍应生应了出去,陈锦莹拿起公筷给姐姐和三妈夹菜:"三妈、四姐,这个烧鹅是咱们店里的招牌,可惜有点凉了。"

"锦莹,我们这次来"三太太开口说事。

陈锦莹再给她们打了拆鱼羹:"三妈,先吃,边吃边说。"

母女俩吃着东西,陈锦莹也喝了一口拆鱼羹,抬头:"三妈,我爸不会还没死心吧?"

"没有,没有。他没想让你回台湾,他想明白了,这几天重新立了遗嘱,大约一半资产给锦龙,另外一半,四个女儿均分。"

"他居然会把一半资产给女儿?"这倒是出乎陈锦莹的意料之外。

她在台湾的时候,给她的薪资都很少,居然肯分这么多出来?

三太太说了陈德祥瘫倒后,家里发生的种种。

陈锦莹听三太太说,四太太基本上不愿意伺候陈德祥,陈锦龙天天出去鬼混,还在外头找了个女人,玉莲忍不住在家闹。四太太还惯着儿子,责骂儿媳,任由儿子儿媳闹到陈德祥跟前。

都到这种地步了,还要留一半资产给儿子,儿子果然是他爸的命根子。

"然后,他有什么要求吗?希望我回去重开德祥?"陈锦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