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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兄妹相见

蔡致远注视着站起身来的两个人。

苏菲的容貌自是不必言说,即便HTV美女如云,她的姿容依旧出众。

陆培德今日身着浅色系衬衫西裤,身形挺拔如松,剑眉星目间,硬朗气质中又透着几分温柔。

难怪他妈巡店归来后,说起在中环撞见苏菲与陆大厨同行,说二人十分登对。

“领导们刚刚上楼。”陆培德说道,“我们先休息一下。”

这片区域摆放着一张双人沙发和两张单人沙发,蔡致远身旁恰好是一张单人沙发。他上前一步,招手唤来侍应生,顺势调换座位,站到了苏菲身边,此刻他们身后便是那张双人沙发。

苏菲开口道:“你们先聊着,我去趟卫生间。”

待苏菲离开,陆培德不着痕迹地挪了两步,坐到苏菲的位置上,说道:“坐下聊吧。”随即率先落座。

此时蔡致远面临两个选择:要么与陆培德同坐双人沙发,要么自己独坐单人沙发。若选单人沙发,待会儿陆培德便会与苏菲同坐双人沙发,想到此处,他心里愈发不是滋味,最终还是坐下了。

侍应生前来点单,岳宁要了可乐,蔡致远点了美式咖啡,说道:“来两杯吧!苏菲也习惯喝美式。”

“苏菲一天只喝一杯咖啡,今天早上已经喝过了,换红茶吧!”陆培德说道。

蔡致远侧头看向陆培德,陆培德笑着说:“要不还是等她自己点?”

“那就让她自己点。”蔡致远回应道。

陆培德望着正走过来的苏菲,说道:“苏菲,我要红茶,你喝什么?”

“和你一样就行。”

陆培德语气中带着些许得意:“两杯红茶。”

苏菲坐下后,陆培德开始讲述从机场前往酒店途中,他们与领导交谈的内容。领导们存在顾虑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打消这些顾虑。

茶水饮料端上桌,苏菲拿起茶杯轻啜一口,蔡致远问道:“苏菲,你现在一天只喝一杯咖啡了?我记得以前你从早喝到晚。”

“以前工作忙,需要靠喝咖啡提神。现在我基本十点就能上床休息,没必要连续喝咖啡,一天喝一杯,就当解解馋。”苏菲微笑着说道。

岳宁看向蔡致远,这个哥哥啊!怎么说他的好?他为何非要提及往事?提起过去,岂不是让苏菲姐更加心生厌烦?

陆培德眼尖,瞧见领导下楼,说道:“领导们下来了。”

众人赶忙迎上前去,这次除了两位大厨,还有三位随行人员。陆培德一一为众人介绍,岳宁和蔡致远与他们握手致意。岳宁说道:“几位领导,正式的考察从明天开始。今天呢,我想请几位行业专家前往我的宁宴餐厅,帮忙指点一二。”

“宁宁啊,等会儿顺路,去中环店看看。领导们想去参观一下。”陆培德说道。

“再好不过了!领导们见多识广,还请多提宝贵意见。”岳宁连忙回应。

一行人出发,首先前往宁宴陆府的装修现场。目前装修工程已基本完工,仅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在寸土寸金的中环打造这样一家餐厅,着实不易。推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青灰色的砖雕影壁,影壁中央以浅浮雕技法雕刻出“松鹤延年”的图案;右手边刻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宁宴陆府”。

影壁后方是一处庭院,庭院中央以荷花缸打造水景,流水潺潺,锦鲤在水中悠然游弋。行至主楼前,落地槅扇门全部敞开,内部空间通透明亮。立柱与梁架保留了原木的赭石色泽,最引人瞩目的当属悬挂于头顶的“竹骨宣纸灯”,灯架由紫竹弯曲成梅枝形状,灯罩上绘着精美的工笔水墨画。

“大厅里这些灯的灯罩上所绘的二十四节气图,皆出自我们岳小姐之手。”陆培德介绍道。

“岳小姐还有这等才艺?”一位领导不禁赞叹。

岳宁谦逊地笑道:“我从小学习绘画,正好派上用场。”

整个大厅的落地窗外,便是维多利亚港的景色。

岳宁带着领导们走上楼梯,扶手柱子虽已安装完毕,但下方仍留有空位。她解释道:“这些地方要雕刻春夏秋冬的花纹,我在港城找了一圈匠人,都未能找到满意的。最近我正在联系上海和粤城的朋友,让他们帮忙寻觅合适的工匠。”

“是木雕工艺吧?”一位领导说道,“等会儿我给你打电话,介绍我们国宾馆装修时合作的浙江东阳老师傅。只要是中式风格,你提出要求,就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活儿。”

“那太好了,真是太谢谢您了!”岳宁喜出望外。

楼上都是独立的包房,每一间都有独特的主题。走廊里陈列着岳宁从粤城友谊商店购置的瓷器、工艺品和书画,还有春交会上丝绸进出口公司赠送的刺绣和锦缎制品。

岳宁指着墙上的相框说道:“这块江崖海水团花妆花缎来自苏州,我用它做了一件外套,剩下的布料被我装裱起来用作装饰。真的太美了。”

领导们也点头:“我们国家的这些传统手工艺确实好啊!就是现在都没落了,”

岳宁推开一间包厢的门,墙面以宋代工笔花鸟画为蓝本进行装饰,花鸟的灵动之态跃然墙上。包厢内采用藤编吊灯与隐藏光带相结合的设计,既保证了充足的照明,又营造出古朴典雅的氛围。

“每间包厢都划分出了休息区和用餐区。”岳宁指着外侧的一块区域说道,“这边放置一个茶台,宾客在用餐之余,还能在此享受品茗之趣。”

一位领导笑着对陆永定说:“老陆啊!这样一家酒楼,倒也配得上你们家‘翰林人家,京城第一’的名号。”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陆永定经历过特殊年代,深知若不是大哥的军功章庇护,这八个字的名号足以压垮整个家族。这才过去几天,他可不敢顶这个名号。

他赶忙说道:“陆家菜只是表明其渊源,陆家菜属于人民群众,就如同刚才墙上的那块锦缎,都是传承下来的技艺。”

岳宁听出了陆大厨话语中的意思,连忙接话道:“吃水不忘挖井人,我们手艺人注重传承。陆哥愿意毫无保留地将手艺传授给其他厨师,日后这家酒楼也由他管理,他担任总厨,借着他的名号,也能让更多人了解陆家菜。我们去宁宴餐厅吧,正好我向几位领导介绍一下我们宝华楼传授技艺的规则。”

参观完宁宴陆府,一行人前往宁宴餐厅。此次参观仅需岳宁和陆培德陪同,苏菲前往办公室,岳宁则让蔡致远去自己办公室喝茶。

此时距离晚市开市还有一刻钟,前厅的服务人员已全部到岗,正在检查各自的仪容仪表。前厅经理向大家总结午市巡台过程中的得失。

岳宁介绍完前厅的情况,又来到大厨介绍专栏,讲解他们的大厨培养规则。领导看向陆培德,称赞道:“小陆,真是年轻有为啊!”

“也是多亏了宁宁给我机会,我刚到港城的时候,没有一家大酒楼愿意录用我,只有寿伯的粉面摊收留了我。”陆培德感慨道。

“我一直觉得,在咱们国宾馆新一代厨师中,小陆手艺最为精湛,而且为人谦虚谨慎,将来必定能挑大梁。可惜……”领导微微叹息。

岳宁看向陆永定,说道:“领导,陆大厨在北京带了多少徒弟?北京不缺陆家菜的传承人,人才多得都快‘溢’出来了,但北京缺南派粤菜的传承人。我待会儿要向您推荐一个人。”

“谁啊?”

岳宁指着墙上的照片说道:“粤城福运楼已故总厨罗长发的孙子罗国强。”

岳宁与罗国强相处已久,她发现罗国强的厨艺进步飞速,但以她的眼光来看,若让他独自管理一家店铺,他这个人的性格太软,不适合做管理。尤其是福运楼内部问题诸多,急需进行改革,她希望先由港城人张骏明梳理大致情况,再由马耀星接任管理。如此一来,罗国强又该如何成为福运楼的传承人呢?他顶着罗长发亲孙子的名号,技艺也不错,最后却要在马耀星手下做事,心中肯定会感到委屈。

如今恰逢国宾馆领导前来考察,岳宁希望能为罗国强争取进入国宾馆学习的机会,让他能跟随国内顶尖大厨进一步提升厨艺。这样一来,对罗国强而言,能获得更好的学习机遇,进入国宾馆做国宴,更是无上的荣耀;对国宾馆来说,罗国强这样在外界有丰富交流经验的厨师加入,也能为团队注入新鲜活力。

岳宁开始讲述她与粤城二商局合作的机缘。

“没错,没错!这次交流会圆满结束,其中受到好评最多的就是餐饮板块。粤城二商局在汇报时,也着重提到了与你们的合作交流。”领导笑着说道,“还特地说起你在春交会上帮忙宣传推广的事。大领导夸你有赤子之心。”

岳宁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领导们对我也很好,这次我带法国客商考察,因为对方担心现有的养殖环境无法养好制作鹅肝的鹅,我提出要办养殖场,领导立刻就批准我去做了。”

“是啊!所以这次老陆和老董回来汇报后,上头马上派我过来实地考察。”

“我们一起去后厨看看吧。”

今日后厨由陈锦莹和吴志海搭档掌勺,原本应该是马耀星与吴志海合作,只因马耀星有事,便请陈锦莹帮忙代班一天。

岳宁向领导介绍陈锦莹和吴志海:“两位是京鲁菜的传承人,与董大厨同出一脉。等下我们尝尝他们的手艺。”

董大厨看向陈锦莹,瞬间红了眼眶。妹妹的容貌与母亲有七八分相似。过去旁人如何议论母亲,他们并不在意,大哥始终告诉他们兄弟俩,母亲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她拼尽全力想要养活他们。母亲离世后,大哥在坟前发誓,等他们有能力了,一定要把小妹接回家。

董大厨回到北京,将小妹的事告知大哥和弟弟,大哥哭着咒骂那个狠心的陈德祥,把小妹带到了台湾,还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

陈锦莹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此前陆培德曾跟她说过,北京会有人来,其中就有她同母异父的二哥。陆培德还说,董家三兄弟商量过,尊重她的选择,如果她不想相认,大家就当作互不相识。

陈锦莹考虑了两天,她从出生就没见过妈妈那边的三个哥哥,彼此之间毫无感情,觉得还是不相往来为好。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陆培德,陆培德表示会尊重她的决定。

此刻,陈锦莹望着这张与自己颇为相似的面孔,内心还是有所触动。她不愿再去想这些,陈家的那两个姐姐已经让她头疼不已,这种有血缘关系,有那么点感情,却不太多的姐妹,实在太难弄了。

第252章 陈太吉冰烧肉锦绣

岳宁带着人到罗国强的身边,罗国强手里拿着一杯酒,揭开了砂锅盖,一股子浓郁的酒香混合着肉香飘散开来。

罗国强把手里的酒倒了进去,盖上锅盖。

岳宁说:“国强哥,我来介绍一下北京来的领导和同行。”

岳宁介绍完,又说:“这位就是咱们粤城福运楼的罗国强罗大厨,也是我爷爷的师兄,已故国家级大厨、南派粤菜大师罗长发的孙子。”

罗国强有些腼腆地跟他们握手,领导问:“罗大厨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做陈太吉冰烧肉锦绣。这是南派粤菜的代表菜之一,也是我爷爷的拿手菜。如同江浙菜的东坡肉一样,是用酒来炖肉。但是我们这道菜又跟东坡肉不同……”

“国强哥,留一点悬念,等下让领导们品尝。”岳宁笑着打断他的话。

这道菜就像脆皮糯米鸡一样,随着罗长发的去世,内地能做好它的已经很少了。罗国强是从岳宝华那里重新学了这道菜。

提起罗长发罗大厨,倒是让董大厨回忆起了年轻的时候,他说:“那是二十年前了,罗大厨来北京交流。他那一手炒桂花翅,火功十足,我至今还记得。”

“那今天,咱们也吃炒桂花翅。”岳宁笑看罗国强,“哥,看你的了。”

“好。”

岳宁带着大家去包房,让陆培德去把苏菲和蔡致远请过来。

蔡致远坐在苏菲的办公室,喝着咖啡,刚刚他想抽烟,以前自己在她面前随便抽,现在苏菲让他出门抽。

“你以前不这样。”蔡致远说道。

“以前你是老板,天大地大老板最大。现在你只是宁宁的客人。你不懂什么叫‘客随主便’吗?”苏菲问他。

蔡致远放弃,他问:“你真决定跟陆培德在一起?这一年都没到,你就进入下一段感情了?”

苏菲放下手里的文件:“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跟你是错误的,看不到未来,随时可以结束。但是跟阿德,他细心稳重,如果我跟他结婚,我能想象我们满头白发在一起的样子。跟你分手都快一年了,才进入下一段感情,时间已经够长了。”

“苏菲,你就骗骗我都不行吗?”蔡致远说。

“真相很伤人。但是你皮厚,这点力量应该扎不透。”苏菲听见敲门声,说道:“请进。”

陆培德推门:“吃晚饭去了。”

苏菲放下手里的文件,蔡致远放下咖啡杯,走了出去。

陆培德伸手:“蔡先生请。”

眼见陆培德要陪着他走,蔡致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人家就在他身边,蔡致远只能和他一起走。

进了包厢,岳宁和蔡致远作为主人陪着客人,陆培德和苏菲坐下首陪客。

岳宁问几位客人的喜好和忌口,领导笑着说:“你来决定。”

都是专业客人,自然要点以体现自家酒楼特色和技艺的菜品。

岳宁要了一瓶红酒,这一批红酒出自杜兰德家酒庄一位颇有个性的酿酒师之手,一年也就出产两三千瓶。因为产量低,市场占有率也低,知名度不高,却深受藏家追捧。

侍应生进来上冷菜,萝卜开会不可少,今天萝卜开会的配菜是鲜鲍丝;熟醉溏心富贵虾必须来一份;紫苏杨梅浸荸荠,荸荠肉被杨梅汁浸泡得粉红,上头覆着一层晶莹剔透的啫喱冻,酸甜可口;卤水拼盘里是狮头鹅额头、鹅肝双拼,还有一道就是陈太吉冰烧肉锦绣。

一块一块切成腐乳块大小的肉整齐排列,因为上头有一层焦糖层,所以它不像东坡肉给人颤颤巍巍的感觉。每一块肉下面都垫了脆爽的藕片和黄瓜片,几缕薄荷叶与娇艳小花斜倚旁侧。

领导们看着眼前的几个凉菜,心里已经暗暗惊叹,这些年就算是全国各地的餐馆都往朴素的方向走。国宾馆还是特殊的,毕竟要接待外宾。

然而他们的装盘手法,看上去雕花拼接很高深,却没有宁宴的摆盘舒服。

“岳小姐,这摆盘确实好看。”领导说,“我们要向你们学习啊!”

“您过奖了。”岳宁笑着答,她说,“进出口公司的领导和粤省的领导都叫我‘小岳’,您要是不嫌弃也叫我‘小岳’?”

领导笑:“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陆培德接话:“宁宁一直跟我们强调,要注重两方面,一方面继承传统,一方面要与国际接轨。如今国际上法餐和日餐,分别代表了西方和东方饮食文化。它们引领的文化核心有几点:量少;选用优质的食材,使用较少的调味,倡导健康。在这样的潮流下,菜品的造型和摆盘,也开始去繁就简。这就要求我们保证艺术性的同时,考虑国际潮流,用少而精、大量留白的方式来讲美食故事。”

岳宁示意:“试试这道‘陈太吉冰烧肉锦绣’。”

领导们听得饶有兴致,其中一位夹起一块冰烧肉,入口时焦糖“咔嚓”轻响,玉冰烧的酒香混着肉脂的丰腴在舌尖漫开,下方脆爽的藕片又瞬间平衡了厚重感。

他不禁笑道:“这口下去,传统的魂儿还在,可这体验却新鲜得很!以前总觉得老菜就得老吃法,今儿才懂,老菜也能穿新裳。”

岳宁浅笑道:“就盼着您多提意见,咱们也好往老菜新生的道儿上走得更稳。”

“互相交流,一起为弘扬中餐文化努力。”领导说道。

既然领导这么说了,蔡致远就接下去:“是啊!我们HTV举办了三届《港澳厨王大赛》,一届比一届办得好。上一届,陆大厨凭借着国宴厨师的手艺,拿下厨王的头衔。明天我们可以看一下几段精彩的录像。这档节目在港澳甚至整个东南亚的华人圈都很火,在日本也收获了很不错的收视率。今年,我们打算利用影响力,办范围更大的厨师大赛,邀请全球的餐馆酒楼参加。目前大部分报名的还是港澳台、星马泰地区和日本的中餐馆,还有三家法国的中餐馆和一家美国的中餐馆。”

岳宁最近忙,都不知道这些信息:“法国都有三家?”

“那还不是你的功劳,你在法国厨师交流会上大出风头,让法国的中餐馆老板都看到了。”蔡致远说完,跟领导们讲起岳宁的法国之旅。

说话之间,侍应生来上菜,这回是一人一盅,侍应生为领导揭开盖子,里面是呈太极图案的一道羹汤。

陆永定大厨低头看:“这不是太极翡翠白玉羹吧?”

“不是,这是咱们店里的招牌拆鱼羹,还有翡翠鸡茸羹组成的太极羹。”岳宁解释道,“这是罗大厨聊起太极护国羹的时候想出来的。”

领导们舀了一勺羹汤,轻轻抿了一口,拆鱼羹鲜甜,再来一口翡翠鸡茸羹,鸡茸羹绵密中带着弹牙的颗粒感。领导抬头:“这是放了油发鱼肚?”

“是,里面放了鱼肚碎粒,鱼肚可以吸收汤汁,吃起来更有层次感。”岳宁说道。

“两种羹汤口感不同,却又能融合。”陆大厨再尝了一口,“这个汤吊得好。”

岳宁看向陆培德:“这就是陆哥的功劳了,他一来,咱们宝华楼的吊汤水平又上了一个台阶。”

“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我在你那儿也学到了不少日式、法式的吊汤技法。”陆培德说道。

岳宁笑:“说起这个,我回来之后都没时间跟你提,这次我跟卢卡斯聊了,我和他打算互派厨子到对方餐厅学习。”

“哇哦!卢卡斯的餐厅可是米其林三星。”蔡致远说道。

领导有些疑问:“小岳,我也曾经听同事说法国有米其林评级,但是具体不知道这个米其林是怎么一回事。”

岳宁仔细跟大家说起米其林的起源、法餐大变革的渊源,以及这个榜单是如何进一步推动厨师明星化的。

几位领导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详细地向他们解释这些概念。

“来来来,尝尝陈大厨做的布袋鸡。很多台北的客人专程来咱们店里吃陈大厨做的这只鸡。”岳宁指着新上的菜说。

领导看向董大厨:“老董,这是你的拿手菜。你先来品鉴。”

董大厨也不谦让,拿起餐刀轻轻切开鸡皮,鸡皮里鼓着匀称的馅料,这会儿连带着汁水流出。

他切开鸡后,其他人纷纷拿起勺子,舀一勺鸡肚子里的馅料,再用筷子夹一片鸡肉。

董大厨吃了一口馅料,调味很正,尤其是里面的海参,焯水之后再过油,这样处理的海参能够吸收更多的汤汁,咬下一口,海参丁在齿间迸出浓郁的鸡汤。

领导平时不常吃南派粤菜,对京鲁一脉的菜却颇有研究,能分辨出细微差别,他不禁笑道:“老董,这位陈大厨的手艺和你不相上下啊!”

董大厨也很高兴,妹妹的手艺确实不比自己差。他说:“确实很好。”心里想着等下要跟哥哥和弟弟说这件事。

岳宁继续和领导边吃边聊:“法餐对厨师的要求很高,不仅要是明星、艺术家,还得是营养师,甚至是心理师,是复合型的人才。”

领导频频点头,他们从北京来,知道北京各个部门、院校,甚至各行各业,都在说要送人出去增长见识。尤其是外交部,更是计划成批成批地往外派人。

法餐是行业标杆,大家都希望厨师们能有机会出去开阔眼界。但现实情况是,国家外汇储备有限,派出去留学交流的人,只给一身衣服、去的机票和三十美元,在外全靠海外华侨华人和一些援助组织拨款。海外爱国华人的捐款是为了祖国发展,要用在刀刃上,自然是先要紧着那些要紧部门,厨师很难获得这样的机会。

正说着,侍应生托着一盘炒桂花翅进来,炒桂花翅的瓷盘刚搁在转盘上,细密的镬气便裹着蛋香、火腿香、蟹肉香扑面而来。

“好香啊!”领导说道。

“鲁菜爆炒讲究火功,粤菜爆炒说的是镬气。”董大厨用公筷挑起一筷子鱼翅说,“我记得罗大厨说有十几种料。”

“对,我们宁宴的标准是十六种配料。”岳宁说道。

领导夹起一筷送入口中,蛋花的松软裹着翅丝的柔韧,芽菜的脆爽撞上蟹肉的鲜甜,最后是金华火腿的咸香,层次分明。

“我去过好多次粤城,也去过福运楼,这是福运楼的菜吗?”领导问。

董大厨笑:“这得是罗长发大厨在的时候才有的菜。这些年我和老陆一直带队来支援粤城交易会,之前福运楼的口碑都成什么样了?没人当他是粤菜第一楼了。今年福运楼的口碑是一下子反转过来了。”

领导侧头问岳宁:“你向我推荐这个罗国强大厨,可福运楼已经凋零了,刚刚有所好转,若是我将你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人调走,你舍得吗?”

“其实福运楼人才并没有凋敝,只是很多人没有机会,心气也没了。通过这一年的学习,不仅是罗国强,还有好几个厉害的大厨都成长起来了。要不然福运楼在春交会上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火了呢?南派粤菜有我、我爷爷,还有阿邦叔、阿星、阿健等等,但是北派粤菜我这里只有陆哥和秀琴姐,我知道陆哥的才华,自然是不会放他回去的,但是我也知道领导爱惜人才。那我只能用罗国强大厨跟您换了。”岳宁笑着说道,“不过罗国强,还要一年才能完成培训,期间我还要送他去法国交流,您还得等等。”

她还要送罗国强去法国交流?领导哈哈大笑:“小陆他已经跑了,我还能抓回来吗?是你厚道,我先谢过了。”

接着又上了炒胜瓜和炒空心菜,今天的主食和牛鹅肝鲍鱼捞饭也来了。

蔡致远说:“尝尝这道风靡日本和法国的捞饭。宁宁可是凭着这道饭,替粤省争取来了鹅肝用鹅的养殖机会。”

“好,我来试试。”

领导用银勺轻轻碾碎鹅肝,油脂瞬间融入鲍鱼汁米粒裹着浓稠的汤汁颗颗都泛着油润的光。他送了一口饭进嘴里,鹅肝的柔滑,鲍鱼汁的鲜香,和牛的脂香从齿缝里漫出来,香气层层递进。西式食材用了中式的吊汤、调味,味道也能这样好。这道菜用来接待外宾也不错呢!

这一顿饭可以看出领导们和两位大厨吃得都很尽兴,回酒店的路上,领导一直在跟岳宁聊。

“小岳,我今晚就帮你问木雕的事。”领导跟岳宁道别前说。

“谢谢您了!”

岳宁他们目送客人进了电梯。

四个人出鸿安,岳宁跟着蔡致远走,蔡致远说:“宁宁啊!你和苏菲都住浅水湾,你让苏菲带你回去。我送陆大厨回去。”

苏菲翻了个白眼,正想说话,陆培德拉了一下她的手,跟蔡致远说:“那就谢谢蔡先生了。”

第253章 陆培德自卑了

陆培德上了蔡致远的车,报了地址,等他开车。

蔡致远看着苏菲的车开走,他转头看陆培德,虽然把陆培德叫上了车,他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跟陆培德说话。

他被苏菲甩了快一年了,他们早就没关系了。他想得好好的,要祝福苏菲,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蔡先生想跟我说什么?”

“你跟苏菲是认真的吗?”

陆培德点头,笑得温柔:“嗯,宁宁让我和她一起处理中环店的事,我们俩接触多了,相处时间长了,我发现她聪明、细腻,做事周到,我们很谈得来。我喜欢上她了。”

这是他想听的吗?蔡致远憋了很久的一口气冲了出来:“你拿什么喜欢她?”

陆培德轻笑一声:“蔡先生,你妒忌我?”

蔡致远怒笑:“我嫉妒你,你有什么让我嫉妒的?”

“那你一个前男友,来问我这些做什么?”

“我和她分手了,我还是她朋友。我关心她!”蔡致远说道。

陆培德无语:“她说她需要这样的关心?是你需要吧?你想知道,她为什么情愿要我这个厨子,也不要你这个公子。”

“我不想知道。”蔡致远有些气急败坏。

陆培德笑:“你自己说的,不想知道就算了。”

蔡致远气鼓鼓地开车,陆培德靠着椅背:“不要负气开车,注意安全。”

车子开到隧道口,陆培德又问:“你真不想知道?过了隧道,下次你找什么机会?”

“那你说啊!”蔡致远也知道自己这样纠缠实在没品,但是心里就是不舒服。但凡苏菲找个跟他差不多的……她怎么就?

“如果苏菲跟你说,她喜欢我踏实,可靠,诚恳。你一定觉得在这个世道,喜欢这些,就跟喜欢空气没什么区别。”陆培德笑着说,“那咱们就来说说,你隐匿在心里不好说出口,却又不服气的地方吧!”

“我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蔡致远冷笑。

“你是蔡家公子,年纪轻轻执掌蔡家的电视台、电影公司和报社。香江的公子哥儿里那是数一数二的。”陆培德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蔡先生,苏菲不会在意这些。但若是你在意,我也不认为自己比你差些什么。陆家祖上是翰林,就算不在官场了,陆家菜在京城受到追捧了一百多年。中国解放后,陆家菜这个名号,陆家的饭馆归国家所有。开国第一宴,我爷爷做了黄焖鱼翅。可以说直至今日,陆家从未衰败过。”

蔡致远被说中心中说想,沉着一张脸,陆培德笑了一声:“释怀吧!宁宁那天不知道瞎扯什么,她说;前任男友的关心,就像往你胸口糊一坨屎,暖心又恶心。”

这里离开他们宿舍那栋楼,还有两三百米,蔡致远一脚刹车,怒道:“下车。”

陆培德啧了一声:“蔡先生,小气了啊!”

“滚!”蔡致远熄火。

陆培德下车,往前走去,蔡致远抽出一支烟点燃,看见边上机车飞驰而过,他发动了车子,缓缓跟上,照亮陆培德的路。

到了他们宿舍那栋楼的下面,陆培德反过来,到车窗前敲了敲,蔡致远摇下车窗,陆培德说:“谢了!”

“家世只代表家里,说说你吧!苏菲是港大毕业的,你呢?”

蔡致远看着陆培德的脸渐渐垮下来,他畅快地笑出声:“晚安,做个好梦!”

蔡致远倒车离开,陆培德气得咬牙。

气归气,上楼前陆培德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走进楼道,坐电梯回宿舍,进门见寿伯在看电视,他问:“寿伯,今天手气怎么样?”

寿伯来得时间长了,结识了牌搭子,常常去打牌。

“今天出去走了一圈,没打牌。”寿伯叨叨。

陆培德拿出他妈让二叔给带来的茯苓饼,拆了一块给寿伯,说:“寿伯,明天早上咱们去我二叔那儿。”

“好。”寿伯吃了茯苓饼,到柜子里拿出一大堆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就随便买了些。”

陆培德一看:“您回澳城了?”

“没有没有,是淑可来港城,帮我带过来的。前两天我跟阿勤说你二叔要来港城,让他帮忙一起想想,给你二叔准备些什么,让他带回去。”

阿勤是他们澳城的邻居,那个杂货店的老板。

寿伯兴致勃勃地拿出澳城和港城的糖果饼干。他还拿出三个锦盒:“这是给你妈妈和婶婶的礼物。”

陆培德打开看,里面是黄金项链。他说:“寿伯,这哪儿行啊?太贵重了。”

“不贵重。阿勤跟我说的,他这次回内地,就给两个弟妹买了两根项链。你把我带在身边,也把我当家人。那我把你的家人当成家人,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喜欢什么。阿勤说黄金是最不会出错的。”

寿伯看着他,自从老婆去世这么多年,他都是孤零零一个人。有了阿德之后,他才觉得活下去又有了劲头,尤其是阿德带着自己来了港城,他们爷俩一起,他是真开心。

开心归开心,但是有人管了,他真怕有一天阿德不要他了,他真回不到过去了。他想在他的家人面前好好表现,希望他的家人不要嫌弃他这个老头子。

陆培德知道寿伯的担忧,他低头看项链说:“很漂亮,我妈妈和婶婶肯定喜欢。”

听他收了,寿伯很开心,说:“阿德,去洗澡了。”

陆培德把东西放下,进浴室毛巾和汗衫短裤都已经放在凳子上了,他拉了浴帘洗澡。

听见寿伯进来,陆培德说:“寿伯,衬衫和裤子要手洗的,我自己来。”

“我会洗,我来。你累了一天了。”

陆培德没办法,洗了澡出去,果然寿伯已经在给他搓衬衫领子了,他站在边上说:“寿伯,这次二叔跟领导过来,行程实在紧张,他没空跟您吃饭。下次等我忙完中环店,我带您回北京。”

“知道,知道!你二叔是御厨,他忙,以后有机会的。”

陆培德从他手里接过已经搓好的衬衫去漂洗晾晒。

爷俩一起洗了衣服,收拾了地板上床去。

床头柜上,是宁宁推荐给他的酒店管理的书,他如往常一样打开了床头灯,翻阅了起来。

今天这些字,让他有些烦躁。

他读了高中就拿着烈士子女的名额进了国宾馆。他们家的菜既然是给达官贵人吃,骨子里刻着一个“雅”字,陆家培养厨子跟别的地方培养厨子不一样,要学书画,要能引经据典,他有空就逛书店,逛图书馆,也看各种书籍,也算是学了不少。

来了港城至今也只有宁宁这个学识丰富到像妖怪的姑娘,把他甩在身后,其他厨子,就算是锦莹姐,他自认学识上自己也没差她多少。

宁宁的学识够广博了吧?人家不也还在参加会考,要进港大?没有那张毕业证,确实是差了些。

陆培德躺下,还是睡不着,听着寿伯的鼾声,到下半夜才睡。

偏偏第二天寿伯早起,陆培德捧了冷水洗了脸,吃了早饭,提着礼物和寿伯一起去鸿安。

好在陆大厨也早早醒了,听见侄子和寿伯这么早到,他也赶忙下来接了两人上楼。

寿伯认为自己只是澳城街头的一个摊主,阿德的叔叔可是御厨,他给阿德一点点小恩小惠,现在阿德把他带在身边。不知道对方怎么想?因此拘谨地坐着。

陆永定倒了一杯茶,自从知道侄子到港城后遇到的艰难,心里一直自责,幸亏有这位善良的老爷子在侄子最艰难的日子里替他照顾了侄子。

他捧着茶,走到老爷子身前,慎重地往地上跪下,这可把本来就紧张的寿伯给吓傻了。

“二叔,你这是做什么?”陆培德也惊到了。

“张大哥,培德是我大哥唯一的根苗,是陆家的长房长子。我当时想得太简单,让孩子来港城。这孩子又倔,若是没有您的照顾。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您喝了我这杯茶,让我叫您一声哥哥,我谢谢您,也替大哥大嫂谢谢您!”他把茶杯端到寿伯的面前,“老哥哥。”

“寿伯,接啊!”陆培德催促。

寿伯扶住陆永定,先拉着他起来:“我何德何能?我……”

陆永定站起来:“老哥哥喝茶。”

寿伯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陆永定笑着和他一起坐下,陆培德说:“二叔,我跟寿伯说,等我忙过这一阵,带他一起去北京。”

“来北京家里,我们一起包饺子。”陆永定说道,“我这次回去跟大嫂说了,大嫂也说要好好谢谢您。”

陆培德拿出寿伯去挑的礼物:“二叔,寿伯听了他这里的老朋友的话,给我妈和我婶买了礼物,您拿回去。”

陆永定一看,连忙摆手:“这太贵重了,不行,不行。”

“这是哥哥给弟妹们的礼物。我问过老朋友了,他们回老家都带这些见面礼的。”寿伯说道。

陆永定看他期盼的眼神,说:“我拿回去。她们一定高兴坏了。”

陆永定正在和寿伯聊天,门口传来敲门声,陆培德去开门,董大厨在门口。

“老董,你先去吃吧!我跟孩子他伯伯再聊会儿。”

“行,我先去。”董大厨说了声,往楼下餐厅去。

董大厨吃了早餐,时间还早,他一个人去酒店外走了一会儿。

昨天晚上跟大哥和弟弟说过了,妹妹在宝华楼真的很好,同事们都好,等他回去,他们兄弟三个一起去坟上跟娘说一声。

他慢慢走回就点,却见酒店门口围着人,还有记者扛着录像机,拿着话筒。

港城这个地方啊!屁丁点大的事都能上报纸和电视台。昨天晚上新闻里,就连小岳养的一条狗,都能让电视台嚼半天舌根,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他往里,正要绕过人群往里走。他听见一声:“陈锦莹,你跟你妈一样,不知检点!”

听见这话董大厨的心都是颤抖的,他拨开人群,看见两个女人对着锦莹一个人,锦莹脸上全是泪。

他一步上前,把锦莹护在身后,怒喝:“骂谁呢?”

第254章 认妹妹

一个六十多岁的富贵太太嗤笑一声:“昨天那个是你徒弟,今天这又是谁?”

董大厨走上前,语气带着几分感慨:“陈大小姐,三十年不见,竟把北京城的故人全忘了?连董家小二都不认识了?”

这位太太仔细打量着董大厨:“董银奎?我说呢!小五怎么铁了心不回台湾,原来是你撺掇的。”

另外一位太太突然厉声喝道:“陈锦莹,是谁把你养大,供你念书,教你厨艺?董家可是一天都没养过你。你听了他们几句甜言蜜语,就连养大你的亲爸都不认了?良心真的喂狗了吗?”

陈锦莹默默擦干眼泪。自她离开台北,德祥饭店便一落千丈。她的父亲本就有过小中风,这些日子因心力交瘁,终究还是病倒了。

四位姐姐回娘家探病。大姐和二姐是原配大太太所生,在来台湾前就已结婚。她们结婚时,北平的德祥饭庄生意红火,陈德祥嫁女风光体面。后来陈德祥受邀前往台湾,便将女儿女婿一同带上。

这两位姐姐吃过最大的苦头,便是婆媳关系不睦。不过如今,她们也早已从媳妇熬成了婆。真正受苦的,是三太太生的两个女儿。陈德祥为了生儿子娶了三太太,可三太太一连生下两个女儿。加上陈锦莹,这三个女儿从小就备受嫌弃,全靠不得宠的母亲护着才得以长大。三姐四姐的遭遇才叫凄惨,一个嫁给了比自己大十六七岁的男人做续弦,一个则嫁给了烂赌鬼,如今负债累累。这也是陈锦莹,不像结婚的主要原因。

大姐二姐看到父亲躺在床上,曾经生意兴隆的德祥饭店如今关门歇业,怎能不心疼?她们一副孝顺女儿的模样,跑来港城要逼着她回去继续给陈家当牛做马。

陈家大小姐痛心疾首地说道:“爸躺在床上不停地流眼泪,锦龙和玉莲也知道错了,都盼着你回去。一家子都商量好了,要是你觉得小豪长大了,不太容易亲近,那就把最小的小骏过继给你,从小养到大,肯定跟你亲。你也不用担心没人养老。以后德祥大饭店由你来管,锦龙就在里面做厨子,什么都听你的。爸说给你三成股份,七成股份给锦龙。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陈家二小姐也跟着劝道:“爸已经一退再退,而且全都为你考虑周全了,能给你的都给你了。我们四个出嫁的女儿,连一分一毫的股份都没有。对你还不够好吗?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世间最难得者兄弟。你跟亲爸爸能有什么隔夜仇?你不打算结婚,以后还得靠着弟弟,靠着家里。”

陈锦莹调整好心情,从董银奎身后走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大姐、二姐,我再说一遍,这些我用了这么多年已经还清了。我不欠任何人的!陈家的东西,我也不想要。另外,我没有跟谁私奔,是我带着阿志主动跑来港城的。我不想被陈家榨干最后一滴血之后,再被无情抛弃。还有,不要说我亲妈不知检点,不知检点的是我爸。是他有了三个老婆,还去找徒弟留下的寡妇,才有了我。”

“他说什么,你都信?他跟你有什么关系?”陈大小姐指着董银奎质问陈锦莹,她以为小五是受了董家老二的哄骗。

董银奎冷笑一声:“锦莹可不像你,光长了嘴巴,没带脑子。你爸有今天,那是他咎由自取。”

“你不就是恨我爸当年没收养你们三个吗?所以跑来挑拨离间。”陈家二小姐不屑地说道。

董银奎大笑起来:“幸亏你爸当年没收养我们弟兄三个,我们才能有幸拜在师傅门下。如今我大哥在裕丰楼当大师傅,我师傅从国宾馆退休时,没让他亲儿子继承位子,反而选我做了传人。我家老三,现在是贵宾楼的总厨。我说你爸今天落到这步田地是应得的,是因为他忘了自己的手艺也是从别人那里学来的。他不肯认真教学徒,自己儿子又没本事,还不让女儿光明正大地走到人前,甚至因为女儿教了徒弟,就逼着她赶走徒弟。女儿一走,饭店自然就开不下去了。”

他走到陈家二小姐面前,继续说道:“我师傅跟我们说,人家十六七岁的孩子拜在你门下,是想学手艺的,你要是不想教,就别耽误人家孩子。我师傅正经的徒子徒孙过百了,到他那里学个一年半载的徒弟更是数不清。如今他老人家七十多岁了,闲不下来,去职校发挥余热教孩子们。我师傅和你爸本是一脉相承,论手艺你爸甚至还好一些。可现在,你爸一倒下,你们家的饭店就开不下去了。锦莹好不容易带了一个徒弟,你们还要往他们头上泼脏水。”

陈家二小姐拉长着脸,还想辩驳,董银奎却没给她机会,接着说:“是因为你们家根本不相信,有人会真心实意地教外人手艺。你们觉得,要么是自己的血脉,要么是两人有不正当关系,才会教人。所以就污蔑锦莹跟她徒弟私奔了。”

“要是普通徒弟,谁肯和她千里迢迢来这里?”陈二小姐质疑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师傅要是让我跟他走千里万里,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再说了,就算两人真有情分,都这个年代了,男未婚女未嫁,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也是人之常情。作为姐姐,你难道不该为妹妹有个真心对她的人感到高兴吗?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不检点?你说我妈不检点,我爸是你爸的徒弟,他去世时留下我们三个小子,眼看养不活,我妈跪着求你爸,求他教我们三兄弟手艺,给口饭吃。你爸的条件却是让我妈给他生个儿子。我妈为了我们三个的活路,无奈答应了。到底是谁不检点?我妈生锦莹时难产,你爸看见她生了个女儿,抱走孩子后,连个大夫都不给请。我哥上门去求的时候,二小姐你也在,你还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吗?”

陈二小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急忙说道:“这么多年了,我怎么还记得?”

“你说:‘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还想借着看病要钱?’我哥只能不停地磕头,你爸才勉强请了个大夫给我妈看病。可已经晚了,我妈就这么没了!”董银奎红着眼眶,泪水在眼中打转,“我师傅自己家里孩子多,都吃不饱,为什么要收我们三兄弟为徒?因为他看不惯你爸造孽!”

这下,陈锦莹终于知晓了全部真相。

“这些陈年旧事,有什么好翻出来说的。”陈大小姐皱巴巴的脸颊微微颤抖,“你们董家三兄弟,跟小五一点关系都没有。小五是咱们陈家的人,我们家的事轮得到你来管?”

“没有这些陈年旧事,你们陈家怎会落到这步田地?”董银奎嘲讽地笑了笑,“你爸要是好好带徒弟,他的饭店怎么会开不下去?就算有一两个徒弟没良心,那么多徒弟里,总归有忠心耿耿的。你说把德祥饭店的三成股份给锦莹,说得好像她占了大便宜,可实际上,一家饭店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厨子吗?锦莹缺的是那个铺面,还是那些桌椅吗?况且还把孩子过继给她,这三成财产,最后还不是要交给这个孩子。她就算回去,也不过是继续被陈家榨干,而且就陈家现在这个烂摊子,锦莹一个人也独木难支。我昨天参观宁宴中环店,小岳把这家店交给培德,还给他两成股份。这两成股份,可比你们陈家所谓的三成,实在得多。”

董银奎转头看向陈锦莹,语气温和地说:“锦莹,我们确实没有养过你,也没有立场左右你的决定。你就把我的话当作同行的一点建议,好吗?”

陈锦莹与陆培德相处已久,时常听他说起父亲的师弟黄炳刚大厨。她知道,这位黄大厨是个胸襟开阔的前辈。二哥能被黄大厨选为传承人,想必品性和手艺都十分出众。

她轻轻点了点头。董银奎接着说:“哪怕我们在国宾馆,身边都是各大菜系的大厨,还时常去各地指导交流,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随着改革开放,我们也渐渐觉得自己有局限。也正因如此,培德他叔才想让培德出来闯荡一番。春交会的时候,我们跟小岳交流,小岳想法多,也认为厨艺需要教学相长。你还年轻,在这里能学到更多东西。小岳也说你有文化,懂生意,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陈家的那个店铺,落到今天这地步,是陈德祥几十年积累下来的问题,要想挽救这家店,比重新开一家店还难,不值得你耗尽心血。”

从两位姐姐指责她不知检点开始,她就不想再与她们有任何瓜葛。现在,听着二哥在众人面前,将这些陈年往事掰开揉碎了说,只为洗脱两位姐姐加在她身上的污名,她不由得笑出声来:“二哥,我知道了。”

一声“二哥”,让董银奎眼眶瞬间泛红。他紧紧拉住陈锦莹的手,声音哽咽:“小妹,小妹!”说着,眼泪夺眶而出。看到二哥流泪,陈锦莹连忙安慰:“二哥,你别哭啊!”

可她越是安慰,董银奎越是忍不住。这些年,弟兄三个日子过得越好,就越想起父母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也越发惦记这个小妹妹,不知道她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陈锦莹看着眼前这个堂堂七尺男儿,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再次劝道:“哥,别哭了。”

“二哥高兴!等下我马上就跟你大哥和三哥说去,大哥知道了肯定会高兴疯的。”董银奎又哭又笑。

这时,陆永定送侄子和寿伯出来,听到董银奎的声音,他拨开人群问道:“老董,你这是怎么了?”

“老陆啊!小妹认我了!”

第255章 国厨教学

今天上午,一行人前往HTV观看了上一届《港澳厨王大赛》的录像。经过精心剪辑后的录像,剧情更加紧凑流畅。陆永定看到侄儿的同伴临时缺席,侄儿只能独自一人登上节目舞台,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好在岳宁及时下场相助,而对手也大度地表示不介意,这才让紧张的局面得以缓解。

中午时分,岳宁带领众人前往厨王比赛获得第二名的和坤楼用餐。和坤楼老板父子谈及参加此次比赛的经历,感慨自己获益良多。特别是在岳宁的组织协调下,几家酒楼之间开展了厨师互派交流活动,大家在相互学习的过程中,厨艺都得到了显著提升。

章宏兴年纪轻轻,说话直来直去,此时他兴致勃勃地说道:“阿德已经厉害得不行了,我好想尝尝他师傅的手艺。”

话一出口,他便被他爸狠狠踢了一脚。可章宏兴还懵懵懂懂地说道:“老豆,那可是国厨哎!能碰上这样的大厨,我当然想学啦!”

章老板对自己努力钻研厨艺的儿子感到十分骄傲,但有时也会为儿子的直率发愁。毕竟酒楼的大师傅们大多脾气不小,更何况是为国宴掌勺、给外国元首做菜的国厨呢?

董大厨面带笑意地询问:“胡主任,下午您几位要商量参赛细节,我和老陆也不懂这些门道,要不趁着机会我们就给大家做几道菜,也算是跟大家交流交流?”

胡主任知晓董大厨今天早上刚刚与失散三十多年的小妹相认,明白他这是急着想给妹妹露一手厨艺。于是胡主任回应道:“互相交流,共同进步嘛!”

午后,陆永定和董银奎来到宁宴后厨,两位国厨亲自下厨烹制拿手菜肴。

陆培德在一旁向众人介绍:“这道扒山海是董大厨自创的菜品,难点在于如何巧妙搭配荤素食材。山珍海味汇聚一锅,且采用散扒的做法,稍有不慎就容易散开。”

董银奎笑着解释:“别听培德说得这么玄乎,散扒确实有难度,需要经过千百次的练习。不过这道菜还有一种相对简单的技法,叫做箅扒。”

董银奎看向陈锦莹身边的小伙子,此前锦莹已告知他,这是她来到港城后新收的徒弟。

董银奎朝小伙子招手:“阿龙,过来。”

阿龙快步走到董银奎身边。港城的新闻传播速度极快,中午大家就都得知,原来他师傅竟是北京国厨的亲妹妹。阿龙赶忙喊道:“师伯。”

董银奎说道:“你跟我一起做这道菜,你尝试用箅扒的技法。”

阿龙连忙摆手推辞:“我只是学了一些炒菜和烧菜的技巧,扒菜我完全不会,更别说散扒了。”

董银奎鼓励道:“箅扒比炒菜还容易上手。”

陈锦莹也笑着对小徒弟说:“好好学。”

得到师傅的鼓励,阿龙立刻站到董银奎身边。

董银奎开始详细介绍这道菜的用料:“扒山海,从名字就能看出这是一道汇聚山珍海味的菜肴。这道菜的灵感源于我去云南交流时品尝到的菌子,所以选用了羊肚菌和松茸这两种菌菇。要是没有这两种菌菇,用其他干菌菇替代也可以,使用干菌菇是为了保留其独特的风味。另一味山珍是水发笋干,在秋冬时节,也可以用冬笋替代,会更加鲜嫩。我尝试过,贵州的黄竹笋干口味相当不错。海味方面,则选用了鲍鱼、大墨鱼、海参,此外还搭配了五花肉、蹄筋和猪肚。如果是清真做法,就换成羊肉或牛肉,牛筋、羊蹄筋也都合适。”

介绍完用料,董银奎带着阿龙处理食材,该焯水的焯水。一切准备就绪后,便起锅烧油:“咱们先把葱段放进去煎。”

阿龙紧跟董银奎的步骤操作,董银奎一边烹饪,一边留意着阿龙的动作。煎好葱段放置一旁,接着将五花肉下锅炒出油脂,再放入猪肚翻炒,随后加入蹄筋、两种菌菇以及水发笋干,倒入泡发菌菇的水,加入调味料,开始炖煮。

他这里至少需要炖煮一个小时,趁着这个时间刚好看陆大厨做菜。

陆家菜向来注重吊汤,讲究慢工出细活,一个下午的时间实在不够精心烹制菜品。而且用侄子提前准备的食材,总觉得差了些火候,于是陆永定决定为大家做一道肝糕汤,这是川菜中的清汤菜品之一。虽然使用的是宁宴的高汤,但这道菜更考验厨师的手上功夫。

陆永定先是将猪腿肉和鸡胸肉混合,用刀背细细剁成茸状,调味后酿入泡发好的竹荪中,再把竹荪放入鸡汤里汆熟。

准备好竹荪,他开始用刀背将猪肝和鸡肝剁成茸:“肝糕汤可以只用猪肝或者鸡肝,我个人喜欢将两种肝脏搭配,这样做出来的口感更加鲜嫩细腻。”

他边剁边去除筋膜,加入葱姜汁,再倒入一勺清鸡汤,用纱布过滤出肝浆。接着,他往肝浆里滴入几滴柠檬汁,加入一小勺茅台酒,调入蛋清和豌豆粉后,倒入模具放入蒸箱蒸煮。

“大概蒸十分钟,要是蒸过头,表面就会出现蜂窝状。”

陆永定用肉糜吊制清汤时,肝糕也恰好蒸好出炉。蒸好的肝糕表面光滑如镜,用汤匙轻轻一碰,便颤巍巍地晃动。他将肝糕脱模,放入带盖的汤盅中,再放入一段酿有肉糜的竹荪和几根汆过水的豆苗,最后注入清澈如水的高汤。

陆培德端起一个汤盅递给章宏兴:“宏兴,你先来尝尝。”

章宏兴满脸笑意地接过汤盅,又多拿了一个勺子对父亲说:“老豆,我和你一起吃。”

章老板无奈地接过勺子,父子俩一同品尝起来。章宏兴刚吃一口,便惊叹道:“又嫩又滑,有肝的味道,但是不敢想是肝做出来的汤羹。”

陈锦莹也端起汤盅,尝了一口嫩滑如豆腐的肝糕。

论起吊汤的技巧,陈锦莹自认为并不逊色,而且这汤用的也是宁宴的高汤。单从味道上粗品,几乎尝不出差别,但作为行内人,细细品味后,她才体会到大师之作的独特之处。就像那些名酒一般,大师做的菜吃起来总有一种鲜活灵动的韵味,这也正是她一直追求的烹饪境界。

学徒们或许还难以完全领略其中精妙,但经验丰富的厨师们心里都明白,国厨的技艺确实名不虚传。大家边吃边聊,不知不觉间,锅里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菌菇与肉香相互交融,光是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

董银奎吩咐阿龙:“阿龙,去找一块竹箅来。”

阿龙迅速拿来一块竹箅问道:“师伯,这个可以吗?”

董银奎点头确认:“可以。”

接着,他拿起一根筷子说:“你戳一下,看看蹄筋软了没有,猪肚煮得差不多了吗?”

阿龙照做后回答:“师伯,可以了。”

董银奎继续说道:“那我们把里面的食材捞起来,汁水留着。”阿龙应道:“知道了。”

“鲍鱼、海参和墨鱼都是新鲜食材,不能久煮但又要入味。我们把这些食材放入汤汁中,快速汆烫三次。”说着,董银奎将三样海味倒入锅中,烫完后用漏勺捞出,如此反复操作了三次。

“让锅里的汁水用中火收汁,我们来摆盘。”

董银奎拿出一个盘子,对阿龙说,“你在盘子上垫上竹箅。”

阿龙依言将竹箅放在盘子里,董银奎指导他,先在盘底铺上煎过的葱段,再将捞出的食材一样样整齐地码放在盘子里,摆成圆形。

随后,董银奎要将码放整齐的食材推入锅中,且要保证形状不散开,他对阿龙说:“你连带箅子一起放入锅里。”

“好。”阿龙把竹箅连带食材一起放进锅里。

“开大火收汁。这道菜加了蹄筋,就不需要勾芡了,靠自然收浓的汁水裹住食材。明白了吗?”董银奎来了一个漂亮的大翻勺,所有食材整整齐齐地翻了个面。

董银奎一边将菜整齐地移入盘中,一边说道:“关火。”

阿龙听从吩咐关掉了火。董银奎放下锅,取来两根筷子,到阿龙的锅前。

竹箅是竹子编成的网格状,他将筷子插入两边的孔中,把竹箅连同食材一起移到盘子里,对阿龙说:“再拿个空盘,倒扣翻转,不就行了?”

阿龙顿时恍然大悟,拿来盘子。董银奎叮嘱道:“压紧,翻过来。”

阿龙翻转盘子,拿掉上面的盘子,再拿掉竹箅,一道完整的菜肴便呈现在眼前。

董银奎说:“把汁儿浇上去,就大功告成了。”

阿龙将锅里的汁水淋到菜上,顺利完成了这道菜。两盘菜摆放在一起,同样是汁水红亮,香气四溢。

一位学徒赞叹道:“阿龙,你太厉害了!做得跟董大师傅一模一样。”

董银奎笑着用筷子夹了些菜放入碗中:“你们都尝尝,阿龙做的这道菜,味道也不会比我的差太多。”

他把碗递给陈锦莹:“锦莹,尝尝哥哥的手艺。”

陈锦莹接过兄长递来的碗,目光紧紧盯着碗里色泽红亮的蹄筋,海参在浓汁的浸润下乌黑油亮,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煎葱段的焦香与肉脂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她咬了一口蹄筋,入口瞬间,软糯的质感与鲜美的菌菇味在口中散开,酱汁的醇厚包裹着海味的鲜甜,丝毫尝不出荤腥的油腻。陈锦莹点头称赞:“哥哥,很好吃。”

章宏兴早已迫不及待地凑过来,夹起颤巍巍的海参就往嘴里送。章老板也忍不住尝了一口,肥瘦相间的肉片裹着浓稠的酱汁,入口即化,菌香与肉香在舌尖交织,令人回味无穷。

陈锦莹品尝完二哥做的菜,又去尝徒弟阿龙做的。墨鱼口感弹牙不韧,羊肚菌吸饱了肉汁,滋味十足。阿龙焦急地等待着师傅的评价,陈锦莹说道:“很不错,就是火候上还稍微差那么一点点。”

章老板也补充道:“这点差别,一般人还真吃不出来。”

一位厨子好奇地问道:“有了这手绝活,是不是所有需要散扒的菜我们都能做出来了?像拆烩鱼头,也能用这个方法做吗?”

董银奎笑着肯定道:“没错。”

又有人发问:“董大厨,既然箅扒有这么简单的方法,为什么鲁菜还要学习大翻勺呢?”

董银奎解释道:“两者还是有差别的。大翻勺速度快,火候控制得更精准。这点精准度的优势,实际上没有太大意义了。只是胶东向来盛产厨师,咱们老家都是那儿的。过去,大家十一二岁就背着铁勺进京,投奔同乡讨生活。在京城,上至御厨,下到街边卖卤煮的,大多是山东人。从事这一行的人多了,各大饭庄对厨师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各大饭庄招厨子,试菜,不会大翻勺,可别想进。慢慢地箅扒这一技法也就被说成不入流了。直到我最近去河南,发现豫菜中的扒羊肉、扒青鱼头都采用箅扒的技法。我就想着,先让孩子们把菜做好,等以后他们想要精益求精,再慢慢学习大翻勺也不迟。没必要让孩子们把时间浪费在这种耗费精力,却对菜品口味影响不大的技巧上。”

陈锦莹听着二哥的这番话,回想起她爸教导他们姐弟时的情景。她爸常说,一个鲁菜大师傅要是不会大翻勺,会被同行笑话。自己有天赋能够练成,可像陈锦龙那样天赋不足的,无论怎么学都学不好,又何必强求呢?她爸教导儿子时如此固执,不知变通,说到底还是因为教学经验不足,不懂得如何引导没有天赋的孩子。而二哥却会设身处地为徒弟着想,思考怎样能让徒弟更快掌握烹饪技巧。如果陈锦龙在二哥手下学习,想必不会是如今的模样。说到底,是她爸的狭隘观念耽误了儿子的发展。

这时,陆永定提醒道:“老董,差不多该结束了,他们要准备开晚市了。”

章宏兴意犹未尽地说道:“哎呦,陆师傅、董师傅,就这么两道菜,太少了,我都没看够呢!”

章老板对自家儿子也是无语了,得寸进尺已经成习惯了?

岳宁站在厨房门口笑着说:“今年内地的酒楼都会派团队来参加厨王大赛,有得是机会让你大饱眼福。”

中午时分,已经有电视台播出了一则新闻,标题为“宝华楼大厨陈锦莹被指‘不检点’”。新闻报道了陈锦莹被两位亲姐逼迫前往台湾,她的亲哥出面维护的事件。港城地域虽小,但陈锦莹作为宝华楼最知名的大厨之一,这则新闻引发了极高的讨论热度。

到了傍晚,HTV又播放了两位大厨在宁宴后厨交流的新闻。新闻称,此次厨王大赛邀请了全球各地的中餐酒楼参赛。在岳宁的积极推动下,国内顶级大厨来到港城考察,HTV有望邀请到北京、上海和粤城三地的顶级厨师团队参赛。两位国厨借此机会,对宁宴的厨师进行了悉心指导,让厨师们都收获颇丰。新闻中,董大厨如神乎其技的大翻勺令人惊叹不已,而两位大厨烹制的菜肴更是勾起了观众们的食欲。

宁宴趁机推出国宴菜品“肝糕汤”和“扒山海”。

第256章 家族齐聚

岳宁在台湾一直热度很高。德祥大饭店因陈锦莹的出走而关门,也没过去多久。陈锦莹被两位姐姐当众大骂,董银奎护着陈锦莹的新闻自然也被报道了。

之后,董银奎在宁宴展示他作为国厨的技艺,宁宴推出“国厨”菜品,一时间食客们趋之若鹜。

台湾有电视台为此专门前往宁宴,点了那道陈锦莹做的扒山海,还让陈锦莹出镜介绍菜品。陈锦莹出镜解释了菜品,主持人自然不会放过她认亲这件事:“这道菜是你同母异父的哥哥教你的。”

“是啊!这是我二哥去云南交流的时候,受到当地菌子的启发,结合鲁菜的特点,试制出了这道菜式。他不是说来教我,而是他教徒弟的一种理念,因材施教,最大限度地让学徒能够发挥出自己天赋所能达到的极限,而不是强人所难。”

陈德祥看着电视里的画面,边上四太太正切着释迦:“我就说了,去求她只是自取其辱。她叫董家那个小子叫得热情,你这么多年供她吃供她穿供她读书,教她手艺倒是半分功劳都没有,董家小子就做了一道菜她就夸不停。真是狼心狗肺!”

陈德祥这次脑梗后半边身体不能动,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他让大女儿二女儿去港城,也是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四太太用勺子喂他吃释迦,陈德祥怒瞪她:“家里这个摊子要是没人接,儿子还不到三十,接下去该怎么办?我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家业是不少,但是儿子手艺不行,我已经这样了,没时间教孙子了,这点家业又能支撑几年?”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加坡富豪叶应章抵达港城的消息,叶应章在岳宁的陪同下参观了浅水湾宁宴和正在装修的中环宁宴。

浅水湾宁宴从一开始就是鸿安集团收购之后交给宝华楼经营,后来宁宴大火,鸿安将浅水湾宁宴以极低的价格卖给宝华楼。

原本以为这是叶应章给岳宁这个小辈的扶持,没想到当天宝华楼和鸿安在港城鸿安大酒店签署长期战略合作协议,鸿安集团宣布入股宝华楼管理公司,以助力宝华楼进军日本、东南亚和内地市场。

岳宁总结了这一年来取得的成果,尤其是宁小厨在日本取得的成果,还公布了未来五年宁小厨、宝华楼和宁宴三条线的扩张计划。

在这个雄心勃勃的计划中,陈德祥听得最为清楚的是宁宴的安排。

岳宁对着镜头说:“宁小厨和宝华楼未来会走标准化的道路,除了针对地区市场会有差异化之外,我们尽可能地保证,客人在任何地方都能吃到符合宝华楼标准质量的餐品。宁宴不同,这个品牌从一开始它就代表个性化,代表定制,代表厨师风格。所以即便是在港城,未来中环店和浅水湾店会是风格差异很大的两家店。宁宴采用合作人制度,比如中环的宁宴陆府,陆大厨拥有20%的股份,未来是以南派粤菜为基础,北派粤菜为风格的一家店。我打算等宁宴陆府运营顺畅之后,重新装修浅水湾的宁宴,并将这家店交给陈锦莹大厨经营,同样这家宁宴也会有她个人风格,店名暂定为‘宁宴锦韵’。成为宁宴的合伙人,拥有自己的子品牌,将会是宝华楼厨师晋升的最高级别。而五年之内,我们会在内地另外开三家店,在日本开一家宁宴、三家宝华楼,配合鸿安对台湾的投资,计划中也有两家店……”

陈德祥摆了摆手,他哪里还吃得下?岳宁给出的是蓬勃发展的宁宴的股份,本来就对这个家没什么情分的女儿,怎么肯回来?宁宴如果来到台湾,必然会交给熟悉台湾市场的女儿经营,宁宴一来,他们的饭店就别想再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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