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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对冒充千钧的神秘人,还是现任妖王夜笙,都得采取暗访,密探。

长老还是担心:“西疆是妖族的地盘, 衣家和千金楼都鞭长莫及,太危险了。”

风潇也说:“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回景阳,养病。”

衣非雪:“不就是别动灵力么,我可以。”

风潇难得气急败坏的爆粗口:“可以个屁,那是妖族大本营,不是你衣家后花园,你凭什么能……”

衣非雪:“明晦兰会跟我一起去。”

风潇呆住,然后醍醐灌顶的消了火:“这样啊……那行吧!”

衣家众人:“?”

千金楼众人:“??”

哪样啊?

衣非雪没空解释,把这群人撵走,也让多福回去。

多福是想跟着少爷的,但此去西疆暗中办事,他跟着只会碍手碍脚,分开时千叮咛万嘱咐,抱着衣非雪嗷嗷哭。

衣非雪:“……”

他是去西疆,不是上黄泉。

风潇说什么都要跟衣非雪一起去,季禾也帮腔道:“你伤势未愈,必须得有大夫同行。”

衣非雪看他整装待发的架势:“那你呢?”

季禾理直气壮地勾来风潇:“我保护他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风神医有多弱鸡。”

风潇心说你这么直白真的好吗?

出城路上,风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季小公子羞于承认担心非雪,也别拿我当挡箭牌吧,你这样让在下好受伤。”

季禾冷不防风潇突然袭击——离得太近,温热的呼吸洒在耳后,草药的清苦香扑鼻而来。

季禾猛地往边上一闪,风潇也愣了愣:“吓到你了?”

季禾正要回话,忽然看见等在城门口的明晦兰。

“他为什么……不会是想趁衣非雪走之前干一架吧?”

那哪成啊,衣非雪现在不能动用灵力。

风潇一把将激动的季禾按住:“你冷静一下,听我跟你说。”

风潇附在季禾耳朵旁,嘴唇开开合合。

季禾的表情从“???”,变成了“!!!”。

衣非雪走到明晦兰跟前,明晦兰见他头发被风吹的有些乱了,伸手娴熟的捋了捋,指尖在衣非雪耳廓上剐蹭一下,又趁机捏了捏柔软的耳垂。

季禾目瞪口呆。

风潇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

一行四人才走了几步路,就遇见等在前方的第五人。

是摇身一变,已经四肢健全的周老先生。

“不是要去西疆吗,一起吧。”周老故意用新长出来的胳膊拿剑。

老先生是一定要去的,本就是个热心肠,还因龙骨之事觉得欠衣非雪人情,现在衣非雪有事,必须得帮忙。

再者,忧国忧民的周老也惦记着妖王,倘若一直以来兴风作浪的都是夜笙,自当斩妖诛邪,义不容辞。

众人御器飞行。

明晦兰牵着衣非雪的手,踏上归尘。

明晦兰弱不禁风那阵子,衣非雪没少载他,这还是第一次被明晦兰载。

其实连搭把手都不必,衣非雪只是不能擅动灵力,不是站不稳。但明晦兰偏要衣非雪用双手抱住他的腰,还得紧一点。

此去西疆,先要做的是拜访妖王,其次再找神秘人。

因为神秘人躲在暗处,寻找起来耗费时间,而西疆是妖王的地盘,在这里盘旋久了势必被妖王察觉。

等到了西疆,掌握一手情报的明晦兰说:“等在这里就好。”

这里距离万妖谷还挺远的,周老问为什么?

明晦兰道:“距离送亲队伍路过不远了。”

这下除了半遮面主人,其余四个都是一脸诧异。

明晦兰:“还记得去年妖王大张旗鼓的选妃吗,这是第十六批美人。”

衣非雪虽然很震撼,但是能接受。

思想古板的周老先生表情炸裂。

现任妖王是千钧的儿子,名叫夜笙。

这名字正合乎他的性情,荒淫无度,夜夜笙歌。

作为一只孔雀精,本性荒淫,他也不辜负天性的将这点发挥到极致,以情欲入道,修合欢之术。每天就是双修双修双修,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交//配。

一个腻了就两个,这一批看够了就换下一批,所以隔三差五就选妃,各色佳丽一波一波的往万妖谷送。

轮流爬床,雨露均沾。

衣非雪瞬间猜到明晦兰的想法,嘴角抽了抽:“你不会是想……”

明晦兰:“扮做送亲队伍的佳丽之一,轻轻松松的混进去。”

衣非雪:“……”

靠!

不等衣非雪对这馊主意口诛笔伐,风潇直接拍案叫绝:“妙啊!兵不血刃,无需大动干戈就轻松进入万妖谷!”

季禾也点头道:“够隐蔽,够出其不意。”

周老捋着胡须说:“确为良策,送亲队伍什么时候来?”

一向上天入地为所欲为的衣掌门,实在难以适从。

就好像让一只凤凰收起翅膀和流光溢彩的翎毛,伪装成麻雀混在鸡群里。

还得是兰公子,能屈能伸。都能在宿敌身边当奴隶了,假扮妖王的妃嫔算什么。

衣非雪只恨时运不济,否则就直接杀上万妖谷,直接把妖王从床上提溜起来审问了。

暗中行事就是麻烦。

衣非雪这就有点着急了,忽然想起明晦兰的忍辱负重,韬光养晦,不得不说论“沉得住气”这点,衣非雪对明晦兰心悦诚服。

明晦兰说:“最迟天黑前。”

就这么定了。

季禾扫视一眼在座各位,扮做国色天香的佳人不成问题,就是周老先生……

无妨,用个易容咒、化骨符之类的把糟老头变成帅小伙,不是难事。

怎料周老提出:“兵分两路,一半混入送亲队伍,一半去找神秘人。”

明晦兰正有此意,去万妖谷用不着那么多人。

周老先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我去找神秘人。”

然后排兵布阵道:“只混进万妖谷是不行的,得见到夜笙本尊才成。我看咱们之中,最适合假扮妖王妃嫔的人,非衣掌门和明宗主莫属。”

“没错,就凭你们俩这脸,这身段,谁看了不迷糊?”季禾激动道,“骚狐狸肯定第一个宠幸你俩。”

衣非雪一时摸不准这话是夸是贬。

风潇迟疑道:“那我……”

季禾:“你也去万妖谷。”

风潇:“?”

“你得跟着衣非雪。”季禾莫名有些窘促,走到周老身旁说事不宜迟。

明晦兰把封印元神的石头给周老,周老被急性子的季禾拽着就走。

天色将暗,吹锣打鼓的送亲队伍准时从这里经过。

明晦兰施展“永寂”,在他功法范围内,一草一木皆停止了摇曳,飞虫悬在空中,美人们的面纱被风掀起一角。

不仅有美女,还有美男。

倒也不稀奇,早听闻妖王夜笙荤素不忌,男女通吃。

衣非雪挑出三个男子,换上他们的大红色喜服,风潇负责灌药,保准他们睡上十天十夜就算挨天打雷劈都不会醒来。

等衣非雪三人入列,明晦兰撤回“永寂”,所有被暂停的一切重新鲜活起来。

面纱被风绽放出朵朵涟漪,卫队长的槌响亮的敲在锣上,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一无所觉的继续前行。

这第十六批美人大概有一百来个,衣非雪粗略扫一眼,发现他们体质各异,但无一例外全都倾国倾城,各有各的美。

看来夜笙选妃,不是单纯用来采阴补阳双修的。像是那些和他体质不匹配的美人,就是纯粹看脸,沉迷美色而已。

这就一百多人了,算上先遣部队,华丽的数字。可以想象这土皇帝做的有多美滋滋。

夜笙的后宫究竟有多少美人,无法估量。

他和徐甘来究竟谁更胜一筹,也无法定夺。

反正提起灵墟大陆的“两大腰子”,公认的人族的徐甘来,妖族的夜笙。这二位旗鼓相当,巅峰对手,也是一对儿绝代双骄了!

衣非雪津津有味的想着,情不自禁的看向明晦兰的腰。

察觉到视线,明晦兰看过来,衣非雪不躲不闪,就这么似笑非笑的看他。

明晦兰眼皮一跳,差点被惹出内伤,用元神传言道:“光天化日之下,衣掌门在想什么?”

衣非雪也用元神回他:“你猜我在想什么。”

语调轻佻,尾音带着撩拨的挑衅。

明晦兰面不改色,一派从容之态,但眼底窜起来的光芒出卖了他:“你等着。”

衣非雪哂笑道:“可别说大话。”

明晦兰猛地擒住衣非雪垂在身侧的手腕,这回没用元神,而是压低嗓音,温柔又惑人的说:“到时,可别哭。”

第56章 第 56 章 庸脂俗粉。

“是呀, 夜笙大人最讨厌人哭了。”说话的是衣非雪前排的姑娘。

衣非雪愣了下朝她看去,一眼就辨出她的真身,蝙蝠精。

难怪耳朵这么灵。

“是呢。”和蝙蝠精挨着的女子抿唇笑道, “夜笙大人最喜欢人笑了,尤其是笑着说‘哇,好棒, 好厉害’。”

衣非雪:“……”

明晦兰:“……”

风潇:“……”

衣非雪后排是一个男子:“你们都别怕, 我一个兄弟说妖王很懂得怜香惜玉的。”

风潇只觉天雷滚滚。

好家伙,没看错的话,这位兄台是人类吧?

仿佛看出风潇脸上的震撼, 男子给他一个“大惊小怪”的眼神,道:“我是人类, 自愿侍奉妖王,不行吗?”

行行行, 千金难买你乐意。

看来外面传的夜笙暴虐成性,强抢民男民女什么的都是假的。

这些美人有一个算一个, 非但全自愿, 反而提起夜笙都满脸崇拜。

更有甚者,已经做起了“专房之宠”的美梦。

衣非雪看向她,国色天香的牡丹花精,确实有“坐立中宫垂帘听政”的资本。

风潇看这些如花美眷即将被一只老狐狸糟蹋,心有不忍。

姑娘们反而觉得风潇不可理喻:“跟谁不是跟,我宁愿跟妖族最有权势的妖王, 虽说妖王后宫佳丽三千,但我也不是处子之身呀!不亏的,嘻嘻。”

风潇:“……”

瞧瞧人家这格局。

无言以对,不服不行。

“就是, 老娘跟过一只猫妖两只狼妖三四条蛇妖,睡过穷书生睡过小和尚睡过无情道修士,还睡过北域一个小国的皇帝老儿,现在终于要品尝孔雀妖王了,好刺激呀,嘻嘻。”

衣非雪、明晦兰:“……”

嗯,换个角度想,夜笙也挺惨的。

仿佛妖王大人才是受害者?

蝙蝠精看着风潇说:“你定是没见过夜笙大人的样貌,否则你定会神魂颠倒,就不会说这些傻话了。”

“夜笙大人俊美无双,灿烂夺目。”

“是呢,论姿容样貌,夜笙大人也只输给过衣非雪。”

牡丹精:“衣非雪知道吗?中土,景阳衣家的掌门人,听说生得风华绝代,妖王大人好伤心的,当晚就剃了尾巴,现在恐怕成秃毛鸡了呜呜呜……”

风潇:“……”

明晦兰:“……”

衣非雪想象了下秃毛鸡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

*

氛围热烈的送亲队伍一路抵达万妖谷。

群峰险峻,重峦叠嶂,最高峰直指苍穹,屹立云海,巍峨壮观。

跟在衣非雪身后的男子指着前方越来越窄的小路,说:“知道那是什么吗?”

风潇道:“一线天?”

估计是队伍里只有男子一个人类,所以对衣非雪等三个人类倍感亲切,尤其是看他们初来乍到,无论对西疆还是对万妖谷都不熟悉的模样,于是主动解答道:“没错,但你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吗?”

看男子津津乐道的模样,风潇没好意思打扰他演讲:“它……”

男子眉飞色舞道:“是明晦兰以归尘一剑,生生劈开的一线天。”

风潇:“喔!”

衣非雪:“还行。”

明晦兰:“凑合。”

男子差点绊个跟头,心说这三人是不是太淡定了?

亲眼目睹一线天的壮观,不觉得自己很渺小吗?

他还打算趁着三人目瞪口呆之际,娓娓道来兰公子“一日屠尽万妖谷”的壮举。

好没劲!

男子垂头丧气。

明晦兰流畅的步伐僵了一下,没有逃过衣非雪的眼睛。

重临成名之地,纵使是身经百战含蓄内敛的归尘,也难掩兴奋,在灵台中活蹦乱跳。

说话的功夫,队伍穿过一线天,正式进入万妖谷。

领头的卫队长发话道:“各位美人一路奔波,想必劳累了,可妖王大人早已在殿内等着美人们,所以就委屈……”

牡丹精:“废他娘的什么话啊!赶紧带本宫去见夜笙大人!”

“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有完没完。”

“就是,再瞎耽误时间,我拧了你的鼠头,喵呜!!”

卫队长瑟瑟发抖:“好的好的,各位随我来。”

穿过各种角门,走过游廊,直奔妖王大人的寝殿。

一百多个美人排成两排,中间空出来给妖王大人参观。

所有人都戴着面纱,营造出若隐若现的朦胧之美,身着的大红色喜服是鲛人所织,会根据穿衣者的身材自由变换,腰线掐的极好,勾勒出一具具婀娜多姿的曼妙倩影。

谁看到这群琳琅满目的绝代佳人都要眼花缭乱。

站了一会儿,美人们欢声雷动:“夜笙大人来了!”

衣非雪朝上首望去。

只见孔雀妖王闲庭信步的走出来,一左一右跟着两只桃花小妖,小妖轻纱一挥,在孔雀妖王必经之路上铺满桃花瓣。

衣非雪:“……”

他以为自己出行在外已经很讲究排面了,这下跟花里胡哨的孔雀妖王一比,自己还是挺朴实的。

夜笙一身霓裳羽衣,穿红戴绿,和他花里胡哨的排面一样姹紫嫣红。

他身上颜色五花八门,整个一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七色光,头发留的很长,已经拖地了,发间以爬藤花卉做配饰,发顶缠绕紫藤花,用凌霄花当发带,还有长长的珊瑚藤添光添彩。

不愧是花孔雀!

明晦兰和风潇大开眼界,有了对比方知,只穿鲜艳颜色衣裳的衣非雪是多么的低调!

一路上被这群姑奶奶们拿捏的卫队长终于能交差了,把自己感动的热泪盈眶:“西疆各州献给妖王大人的美人在此,请妖王御览!”

夜笙不知刚从哪个美人床上下来的,神疲乏累,半敞的衣领露出洁白的小块锁骨,竟比那些等待宠幸的美人还风情万种。

这下明白蝙蝠精为何那般得意了,除去浮夸的穿衣打扮,这夜笙长的确实叫人神魂颠倒。

孔雀眼睛一瞥,群妖倾倒,心花怒放。

夜笙却兴致怏怏,开口就是四个字:“庸脂俗粉。”

卫队长:“这是第十六批,第十七批已经在路上了,下个月能到。”

夜笙顿时不满:“还得下个月?”

“……是的。”卫队长半跪在妖王身前,哄道,“您再忍忍,且委屈委屈。”

夜笙看向满殿花枝招展各有千秋的美人们,老大委屈似的叹口气,勉为其难道:“行吧。”

风潇拳头硬了。

忽然听到明晦兰的元神传音:“放心,将来打起来时,我会多扇他几个耳光的。”

风潇眼前一亮,朝明晦兰眨巴眨巴眼睛。

你也怒了是不是?太他奶奶的惹人生气了!

兰公子艺高人胆大,当着妖王也敢元神传言,且不被妖王察觉分毫。风潇就不敢了,凭他那点修为,夜笙一逮一个准。

好在风潇只需挤眉弄眼,就能让善于察言观色的明晦兰读懂意思:“我没有。”

风潇:“?”

明晦兰:“因为我理解他,确实都很平庸,泛泛而已。”

他恃才傲物的目光扫过群芳争艳,落到某个少年被面纱覆盖的脸上:“早已看过最好的,自然目无下尘。”

风潇目瞪口呆:“……”

用这个词来比喻,居然很贴切。

也对,妖王大人什么美色没见过,早麻了。

明晦兰:“不过我们三人混在其中,他却有眼无珠把咱们归类于“庸脂俗粉”,确实该打。”

风潇被逗得一乐。

远处,夜笙开始挑人,他赏阅的极快,边走边点评:“太瘦了,都分不清正反面。”

看着牡丹花妖,面色阴转晴:“丰腴绰约,珠圆玉润,不错。”

牡丹花笑颜灿烂,然后眼睁睁看着夜笙路过:“?”

和牡丹花挨着的是猫妖,夜笙道:“太能掉毛,不喜欢。”

猫妖:“?”

夜笙:“你刚挖过煤?”

蝙蝠妖:“……”

夜笙耐心耗尽,看来看去都那样,哪个都不如最近正得宠的“鹤妃”温柔漂亮。

夜笙想结束了,调头往回走,刚抬步,蓦地一怔。

几乎是鬼使神差的转头,看向紧挨着蝙蝠妖站着的少年。

虽说他们统一服饰打扮,且遮着面纱,但男女还是分得清的。

少年梳着高高的马尾,发尾很长,已经漫过腰线了。

看到腰线,夜笙又是眼前一亮。

特殊的鲛衣勾勒出流畅精致的线条,健美而不瘦弱,不用圈紧怀里就能想象到它浑圆柔韧的手感。

只观身姿,已是世间绝色。

夜笙兴奋欲狂,一把抓住衣非雪的手腕:“仙品,此乃仙品。”

虽说早有预料的风潇还是心里一咯噔,下意识看向明晦兰。

后者的眼神阴如毒蛇吐信。

衣非雪余光扫了明晦兰一眼,只一眼,明晦兰知道衣非雪让他按兵不动的意思。

夜笙凑近了闻,少年身上有种好香好香的味道。

夜笙双眼如烙铁,死死盯着衣非雪,抬手朝后方赶苍蝇似的挥了挥:“全都消失。”

卫队长心领神会,立即将所有淘汰掉的美人往外撵。

风潇大步窜到明晦兰身边:“放心交给非雪,他能搞定的。”

从衣非雪的眼神中,明晦兰看出他心有筹谋。只是夜笙那贪得无厌色眯眯的样子……

风潇安慰道:“非雪才不会吃亏,你跟他较量这么多年还不知道?”

明晦兰面色稍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方才只说如果打起来,他会扇夜笙几个耳光。

现在变了,他要把孔雀精两只眼球挖出来!

第57章 第 57 章 还是双修不完,根本双修……

寝殿门一关, 夜笙就要动手。

衣非雪身姿翩然的轻松躲过,夜笙扑了个空,转头一看, 衣非雪站在七步之外。

“妖王大人的真身是孔雀,可我看,你该属猴子。”

惯会怜香惜玉的夜笙不怒反笑:“春宵一刻值千金, 能不猴急么。”

看来这位美人是清冷那款的, 夜笙细数自己精彩纷呈的前半生接触过的清冷美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应对起来游刃有余。收起猴急, 正人君子般的先坐下,问:“你打哪儿来, 叫什么名字?”

衣非雪:“不要问,你会怕。”

夜笙呆住一秒, 然后笑出声。

这小美人真有意思。

夜笙:“你还真是不同寻常,小美人, 你成功引起了本王的注意。”

衣非雪:“……”

夜笙拍拍自己身边的床铺:“你身上有种十分吸引本王的气息, 过来让本王闻闻。”

衣非雪鸡皮疙瘩掉一地:“什么年代还用这种老掉牙的酸词,话本都不这么写了。”

夜笙全当自己被夸奖了,笑的颠鸾倒凤。

“小美人儿,天色已晚,别耽误时间了。”夜笙再叫他,“过来。”

衣非雪没过去。

夜笙也不勉强, 十分好脾气的主动去拉扯,更乐意陪小美人玩儿捉蝴蝶。

“小美人儿别跑呀!”夜笙朝前扑,衣非雪闪身一躲,一人一孔雀在宽敞的殿内追逐, 欢声笑语传了好远好远。

*

明晦兰勾唇笑了。

风潇一阵毛骨悚然。

如果钟书在这里,第一反应肯定是抓着风潇跑,能跑多远跑多远!

这种时候,切忌自以为是的过去安慰,更切忌自不量力的“留下来陪”。

风潇想吱声又不敢吱声 ,抓心挠肝的往寝殿看,靡靡之音非但不消停,反而更热闹了。

苍天啊大地啊,非雪在搞什么?

不会来真的吧?!

有一说一,那孔雀妖王论长相,还真不比兰公子逊色到哪儿去。论权势,夜笙是妖王,一统西疆的霸主,也不比兰公子差劲。

相反,夜笙是情场老手,论甜言蜜语的功夫能甩明晦兰几条街,而非雪单身久了不经情事,难保不被夜笙勾去三魂七魄,迷得晕头转向。

风潇心里咯噔又咯噔。

*

虽说夜笙连跑带跳,气喘吁吁的捉蝴蝶,却并不显得猥琐,反而有种风流倜傥的惑人。

他若想抓住少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但他偏不,就学着凡人那样你追我赶,这才是闺房之乐。

“用来调情的前戏不宜过多,太耗费体力本王怕你吃不消呢!”夜笙怜香惜玉的说道,无尽温柔。

然后擦擦额头上的薄汗,道:“咱们快些进入正题,完事了本王还得去鹤妃那里。”

衣非雪差点绊个跟头:“?”

夜笙失笑:“小美人儿吃醋啦?”

呵呵。

衣非雪想了下,根据他在话本里学到的有限知识,通常这种情况主人公该怎么反应?

怎么反应不知道,衣非雪很想用青丝绕把色迷心窍的孔雀精切成三千块。

衣非雪:“妖王倒是会吃锅望盆,跟我在一起,心里还想着别人。”

夜笙:“这有何奇怪?我在别人那里的时候也吃锅望盆,想着你呀!”

衣非雪:“……”

活这么大,他很少很少会陷入无言以对,无话可说的窘境。

夜笙翻了个白眼:“你们人类真是好麻烦啊,非要一对一,还造了个词叫从一而终。”

“双修欢爱之事那么快乐,岂能绑定在一人身上?既亏待自己,也耽误别人。弱水三千,当然要全部喝光了。”

衣非雪叹为观止。

不愧是妖修。

更不愧是天性荒淫,随心所欲的妖王。

夜笙没耐心了,脱掉外套道:“咱们快办正事吧,除了鹤妃是本王隔三差五就要宠幸的,你后面还有三四百个美人是本王没享用过的。诶,这回第十六批又添一百多人,实在是泛滥成灾了,本王天天双修夜夜双修,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搭进去了,还是双修不完,根本双修不完啊!”

衣非雪:“……”

看把妖王愁的,头发愈发的黑了!

衣非雪突然想起什么,神色肃穆:“你说你日日夜夜?那你有空离开西疆吗?”

夜笙愁眉苦脸道:“本王忙得要死,哪有时间?上回走出这间寝殿都好像是……十五六年前吧?”

“你——”衣非雪一时蒙住,被夜笙抓住手腕都忘了甩开。

“小美人儿是第一次吧?不用否认,本王一看便知你是处子之身。”夜笙笑眯眯的蛊惑道,“别怕,本王很温柔的,会一步步教你。”

衣非雪已经准备好把“神魂俱裂灰飞烟灭天地无极镇妖符”拍他脸上了!听到这话,符下留妖。

在宛陵客栈那晚意识到自己读书太少的弊端后,衣非雪想过等有机会,定要找几本少儿不宜的书来学习学习,有“一技傍身”才不会被明晦兰完全拿捏。

嘿你说巧不巧?

整个灵虚大陆最有经验最会的大师就在眼前!这不比万卷书有用啊!

“怎么弄?”衣非雪全神贯注,“详细一点。”

夜笙当场给“真的是来学习的”小美人整不会了。

衣非雪:“愣着作甚,教啊!”

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大有一种教得不好就踹你的架势。

夜笙默了默,心里奇怪:“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色眯眯笑呵呵的夜笙正色起来,显然这不是土味情话。

衣非雪心说这只花孔雀色令智昏,估计是夜夜笙歌弄得脑子发蒙,所以眼睛都迟钝了。

不过也别完全怪他,这确实是正式的第一次见面。

衣非雪甩开夜笙的手,冷冰冰的试探道:“妖修还真是心大,你爹在外兴风作浪,搅的四方不宁,你却在家里夜夜笙歌,乐不思蜀。”

夜笙神色一凝:“你是谁?”

“中土的还是北域的?哪门哪派的高徒啊?”

夜笙上下扫量着少年,不屑的笑出声:“乔装打扮混进万妖谷,是觉得我那老爹会回来老巢,所以单枪匹马的赶来斩妖除邪?”

夜笙都不忍心腹诽了。

看少年挺顺眼的,实在不想承认他是个傻子。

一个人,万里迢迢的闯入万妖谷杀他们的前任妖王、现任妖王的爹。

呃……

难评,这真的很难评。

夜笙:“本王看你岁数不大,想必是自小听长辈讲兰公子的传说,听得魔障了,就自以为能效仿其当年壮举,也来个一日屠尽万妖谷?”

衣非雪轻笑一声,凤眸流光,桀骜飞扬:“人类修士中,可不只有明晦兰一个天骄。”

夜笙顺理成章的想起另一个天骄是谁,顿时脸色一暗,分不清是喜是怒:“景阳衣家的掌门人?”

夜笙琢磨几秒,单手拄着下巴,唇边勾起一丝敬意:“若是他在此,那就另当别论了。”

“是么!”衣非雪从容抬手,飞丝在他白皙匀长的五指间盘绕缠绵。

夜笙瞳孔骤然一缩。

紧接着殿门被一道蛮力从外冲开——

来人手持归尘,英朗玉立,眼底浸着凌虐的似笑非笑:“那若是衣非雪和明晦兰皆在此呢?”

第58章 第 58 章 明晦兰握紧衣非雪的手:……

夜笙瞠目结舌, 整个人,不,整只孔雀都石化了。

身前站着中土、景阳衣家的掌门人, 在他身上发生的传奇多到数不过来,听说还是千金楼的楼主。

身后站着北域、宛陵明宗的宗主,在他身上书写的事迹同样多到说不过来, 听闻还是半遮面的主人。

灵墟大陆最明亮最辉煌的两个人, 都在这里!

显然,他们目标一致。

夜笙:“?”

“!”

“……”

殿内一片死寂。

安静到了路过的蚂蚁摔一跤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衣非雪用青丝绕将自己身上的大红色喜袍绞烂,露出里面胭脂色的窄袖劲装。

清风托起发丝, 柔柔的蹭着腰线。

夜笙瞳孔紧缩,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 下一秒,蹭的窜进内殿。

明晦兰和风潇都以为他要动手, 就见殿门“砰”的一关,里面刷刷刷连下一百多道结界!

一波操作猛如虎后, 传出孔雀妖王的声音:“我没有惹到二位吧?”

语气中蕴含着三分懵逼、三分危机、以及四分的委屈。

最后进殿, 并且礼貌的关上殿门的风潇,十分能共情。

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寻欢作乐,也没妨碍谁,结果一睁眼就被灵墟大陆上最能打的二人组前后夹击,妖王懵逼啊, 妖王委屈啊!

风潇有那么一瞬间生出怜爱来,想过去呼噜呼噜孔雀毛,吓不着嗷!

夜笙心想自己在万妖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得罪这二位煞神什么?

“莫不是本王一时不察, 跟你们的谁谁谁双修了?”夜笙搜肠刮肚,只能想到这个理由。

“即便是一不小心睡了,那也是对方自愿的,鱼水之欢是快乐又享受的美事,所以本王从不强迫。”夜笙津津乐道,说得理直气壮。

衣非雪看着被各种结界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殿门:“你先出来,搞得我们上门欺负鸟似的。”

风潇:“……”

咱就说“中土北域两大神话人物齐登场”这架势,可不就是欺负人家鸟么!

风潇在心里浅浅的同情夜笙,结果里面的夜笙还不领情,大声嚷道:“本王才不是怕了!”边说边刷刷刷又立下一百道结界,吼道:“让他走,本王不要看见他!”

明晦兰:“他是谁?”

夜笙的嗓音听起来又气又委屈,带着浓浓的鼻音:“姓衣的。”

瞬间安静。

明晦兰醍醐灌顶的看向衣非雪,啼笑皆非。

风潇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原来是自残形愧,无脸见人。

衣非雪:“……”

他走到殿门前,说:“就问几个问题,问完就走。”

夜笙:“现在立刻马上就走!”

衣非雪眼皮一跳,好说好商量不配合,非得逼他来硬的。

不能妄动灵力也无妨,他自然有别的招。

“你要这么说,本掌门还不走了。”衣非雪唇角勾起恶劣的笑,直接盘膝坐到殿门口。

“妖王修为高强,不吃不喝也死不了,就是孤枕难眠没人作陪,想必空虚寂寞冷,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住吧?”

里面的夜笙明显动摇了,暗悔自己慌不择路,给自己“关大牢”了。

衣非雪乘胜追击,朝明晦兰和风潇说:“去把妖王后宫里的美人集合到这里,让她们看看是我衣非雪惊才绝艳,还是他夜笙秃毛鸡风华绝代,咱们同台比一比。”

结界刷刷刷全撤了,夜笙撕心裂肺的怒吼:“你欺人太甚!”

结界撤光光,殿门却没打开。

衣非雪登堂入室,殿内无人,只有床上被子鼓起一个包。

明晦兰:“……”

风潇:“……”

一代妖王,被欺负成啥样了。

衣非雪既无语,又不忍,难得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和怜悯来:“我说你至于吗?”

被子里传出委屈巴巴的嗓音:“至于!”

他生来光彩夺目,是整个西疆最漂亮的崽,是妖族最美丽的崽,就连那九尾狐都要逊色他几分。

天生丽质难自弃啊!夜笙以此为傲,招摇妖界,就凭这张脸横行霸道,别说霍霍良家妇妖了,连自己都被霍霍的七荤八素。

结果突然有一天,他听说中土景阳衣家的少掌门才是灵墟大陆第一美色。更是无意中得到这位少掌门的画像,只一眼,道心破碎,天崩地裂。

夜笙不哭不闹也没气急败坏,而是心如死灰的剪了自己的尾巴。

再也不开屏了,再也不献丑了。

他还恰到好处的想起一句歇后语,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呜呜呜呜……”被窝里传出心如刀绞的哽咽。

衣非雪:“……”

真的有点欺负鸟的负罪感。

若是夜笙恼羞成怒暴跳如雷召出本命法器大打出手的话,那衣非雪擅长。

可大孔雀原地自闭把自己团在被窝里嘤嘤嘤,这要衣非雪怎么办?

罕见遇到束手无策局面的衣非雪,下意识求助亲友团。

方才还要挖人眼珠子的明晦兰,温柔友善的劝道:“哄哄。”???

哄谁?!

他们是来万妖谷打鸟的吧?

不逗鸟就算了,还得哄?哄这只都几百岁了的妖王宝宝吗?

衣非雪一阵恶寒,却还是善良的走过去,温柔的抓住被角——狠狠地掀开!

被子之下还有被子。

早有先见之明的“大团子”受了惊,咕噜一下滚到地上,紧接着,探出一颗鸟头。

精致小巧的脑袋,湛蓝纯澈,流光溢彩。

衣非雪眼中闪过惊艳之色,由衷称赞:“还挺漂亮。”

鸟头一激灵。

木愣愣的张开鸟嘴,口吐人言:“真的吗?”

衣非雪点头。

宛如得到某种认可,而这份认可、是迟到的救赎。总之他们不是夜笙肚子里的蛔虫,不知他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但孔雀真身幻化成人,依旧裹着被子,尤其是把自己的腰部以下缠了三层床单。

终于恢复正常的夜笙问道:“中土北域和西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夜笙看见明晦兰,白衣素衫的一派宗主怀里抱着曾在万妖谷杀疯了的归尘,展颜一笑,谦和有礼。

夜笙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他的仇家也不少,记得那天,七八个仇家杀来万妖谷,和谷中奸细里应外合,顺利的如入无人之境。

彼时他正在美人儿的温柔乡里睡得香甜,察觉时仇家已经杀到寝殿外。

放在平时,就算这群仇家联起手来他也不会放在眼里,可那日他中了毒,给他下毒的正是刚刚跟他共赴巫山的美人儿。

温柔乡,淬毒刀。

美人儿就是奸细。

他拼尽全力逃出生天,把自己藏进禁地。而仇家误以为他魂飞魄散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便高枕无忧的鸠占鹊巢,在万妖谷称王称帝,以邪术操控群妖成为他的傀儡,并大肆杀戮人类的童男童女、为自己修炼所用。

结果遭报应了。

被兰公子盯上了!

明晦兰一人一间,独闯西疆,一夜屠尽万妖谷。

仇家和他的党羽魂飞魄散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细细追究下来,夜笙反而欠明晦兰一个好大好大的人情。

来讨债的?

夜笙目视明晦兰走近:“你爹在外杀人屠城,你作何感想?”

衣非雪跟夜笙在殿内说的话,以明晦兰的神识能听得到七七八八,本是来万妖谷解决疑问的,结果问题反而更复杂了。

他们以为是夜笙造成的环琅变之灾,可夜笙说自己已经快二十年没离开万妖谷了。

方才衣非雪说千钧在外胡作非为,夜笙并没反驳,可见夜笙和世人一样,都对假冒的“千钧”信以为真。

明晦兰干脆将计就计。

夜笙听得愣了愣,不以为然的笑笑:“没什么感想啊!他屠他的城,我睡我的人,他又没有来屠万妖谷,我管他毁天还是灭地呢?对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事先声明,千钧老头没有回来万妖谷。本王把话撂这儿,爱信不信。”

风潇难以理解:“他是你父亲。”

夜笙看向风潇,眼睛一亮:“哟,这位小美人儿是……”

都吃过一次大亏了还不长记性,管不住那颗淫心!

夜笙是坚信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目光刻骨的将风潇从头到尾荼毒一遍,似笑非笑的问:“小美人儿觉得本王是在包庇他?”

风潇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面上努力维持他的君子风范:“在下姓风,风潇。”

夜笙:“风度翩翩,英俊潇洒。人如其名,好听,好看。”

风潇干咳两声,耳根绯红:“过奖。”

夜笙欣赏着美色,嘴里的话倒是很正经:“不论你们信不信,总之千钧老头没有回来过。其实若你们有需要的话,本王十分乐意祝你们一臂之力。”

风潇愣住:“什么?”

夜笙辞严义正的说:“找到千钧弄死啊!你们不懂,他没死透这件事也让本王寝食难安,天天要提防他回来篡位,本王连个安生觉都没法睡。有次正跟一只千年莲花妖快活呢,本王一时舌头凝结,居然喊了“老不死的”,你们说尴尬不尴尬?”

衣非雪:“……”

明晦兰:“……”

好一桩父慈子孝的大戏,真是孝死人了!

风潇无言以对,看来血脉亲情这东西在妖的眼中,屁都不是!

衣非雪道:“当年的环琅变暂且不说,去年年末上阳道之劫,不是你爹做的。有人冒充千钧,打着你爹的旗号在外作威作福。”

夜笙一愣:“谁?”

然后恍然笑道:“看来你们也不知道。”

夜笙不知想起什么了,嘴角扯出一道阴冷至极的笑:“我爹背锅也不是第一次了。”

衣非雪问什么意思,夜笙却答非所问:“以我对我爹的了解,他若真的卷土重来,又岂会十多年不回来西疆一趟?他有制造环琅变的本事,就不会忌惮与我一战。”

夜笙所言也是有道理的,就算千钧不回万妖谷,难道还不回西疆吗?

衣非雪道:“可环琅变时,整个环琅城内城外都充斥着妖气,独属于你父子二人的孔雀妖气。”

“那就不知道了,你们一口咬定他还活着,但在我看来,当年扶曦以半招优势险胜,那一剑诛的我爹灰飞烟灭,神形俱散,死的不能再死了。”夜笙目光阴鸷,“呵呵,扶曦老贼,卑鄙无耻。”

这四个字一出,连明晦兰也是大吃一惊。

风潇急道:“你胆敢言语污蔑扶曦尊者?!”

扶曦是全人类的楷模,榜样,中土和北域都对其恭敬有加,奉若神明。

然而在西疆,扶曦就是个坏种!对妖王夜笙而言,更是三天两头拎出来骂一顿的杀父仇人。

但是恨理解,污蔑扶曦卑鄙无耻就很蛮不讲理了。

夜笙冷哼:“若我说我爹当年屠城,其实压根儿不是他干的,你们信吗?”

衣非雪三人震惊失色。

当年千钧丧心病狂的摆阵屠城,大陆以东接连沦陷,中土十座城血流成河,尸骨堆山。而北域和南辽也未能幸免,半个灵墟大陆都沦为地狱,简直惨绝人寰。

难道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千钧干的?

骇人听闻!

夜笙:“我爹虽也没少杀生,但一码归一码,制造灵墟大陆千年来最大浩劫的幕后真凶不是我爹!藏头藏尾见不得人,栽赃嫁祸要我爹背锅,呵呵。”

“还有,自知打不过我爹,所以在决斗之前下毒暗害,以半招取胜,呵呵,可是君子所为?”夜笙疾言厉色道,“若你们信奉尊崇的人是这样的货色,那当我没说。”

“我爹虽是妖孽,六亲不认,但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每次和扶曦交手都是堂堂正正的打。”

风潇惊骇的说不出话,几乎都站不稳。

扶曦尊者那么神圣的人,对于中土修士而言象征着什么?

是不容亵渎的神明啊!为他建庙立碑,供奉香火。

扶曦尊者蔼然仁者,悲天悯世,众口皆碑,流芳千古。

怎会如此?

扶曦怎会是丧心病狂的嗜血恶魔?!!

明晦兰:“你认为顺水推舟嫁祸你爹的,是扶曦?”

夜笙狞笑起来:“无凭无据,我没处说理,但本王就是这么认为的。连下毒那种下三滥招数都使得出来,为一己之私跟着杀人屠城修习邪门歪道,再把一切罪状推到我爹身上,现成的替罪羊不用白不用。”

“到时再打着斩妖除魔的幌子杀我爹,哈哈,一手制造的灾祸,再挺身而出当救世主。我爹做了糊涂蛋,扶曦老贼一身清白,飞升了还让你们这群蠢货世世代代的歌功颂德!”

若真如夜笙所言,那么千钧当然恨死扶曦了。

一生宿敌,一个尊重对手,光明正大的较量。一个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风潇激动的说道:“不可能的……”

“本王没必要说假话。”夜笙拖着厚重的被子,“敬仰的神明变成了阴毒的恶鬼,一时间接受不了,很正常。”

风潇扶住殿内石柱,若天下人知晓此事,该引发多大的风波?

那屹立在环琅正中央的神庙,直接成了一座笑话,耻辱的刻着每一个进去敬拜过的人。

明晦兰及时扶住衣非雪。

衣非雪脸色苍白得让人心悸。

“非雪。”明晦兰送了道真气在衣非雪体内,冰白的面色稍微好转了些。

当然不是信念崩塌造成的怀疑人生,衣非雪对扶曦本来就没啥好感,如今听到扶曦尊者的光辉形象破碎了,也仅仅觉得讽刺而已。

夜笙看向衣非雪,眉头微微皱起来:“我是真的觉得,咱们在哪里见过。”

衣非雪:“画像上见过?”

夜笙摇头:“不是,我也说不清楚。”

夜笙走过来,绕着衣非雪的身体转了一圈,回到原位时,夜笙笃定道:“在你的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

夜笙不以为意的耸耸肩:“挺莫名其妙的,算了,本王也懒得想。时辰不早了,几百个美人还排着队等本王宠幸呢,你们还有事没事,没事走吧,不送!”

“当然了,若你们也对采阴补阳的双修感兴趣,愿意留下来快活快活,那本王求之不得。”

“他就算了。”孔雀自卑的咬咬嘴唇。

“你也不行。”孔雀对着“欠大人情”的债主可硬不起来。

衣非雪:“……”

明晦兰:“呵呵。”

那就只剩下最软的柿子,长的红扑扑饱满满,看起来就软嫩香甜一口爆汁的风潇美人儿了。

风潇身躯一震,呲溜一下躲到衣非雪身后。

有小表弟在,菊花可保。

明晦兰:“色字头上一把刀,都吃过一次大亏了,还不长记性?”

夜笙满不在乎的得意洋洋:“岂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放着美人不亲亲,那才叫亏大了。”

夜笙看着衣非雪身后的风潇,笑的千娇百媚:“本王等你。”

小美人儿,早晚有落单的时候。

*

从万妖谷出来,三个人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原本是找夜笙解惑的,现在反而剪不断理还乱,揭露扶曦可能是伪君子真小人!

衣非雪边在心里捋一捋,边让风潇诊脉,风潇说恢复的不错,但最好还是别动灵力,就像骨折初愈合减少负重一样,衣非雪心不在焉的没听进去。

明晦兰道:“先去找周老先生他们吧。”

衣非雪点点头。

风潇使用“传音符”,问季禾在哪里,等了半天也没有回答。

正当风潇困惑时,传音符内突然响起陌生的嗓音:“原来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屁孩叫季禾。”

风潇怔鄂,心里轰的一下:“你是谁?”

“你们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明晦兰脸色惊变,衣非雪一把夺过传音符,心脏跳动如擂鼓:“你把季禾怎么了?”

“你不先问问我姓甚名谁吗?”

衣非雪重复道:“季禾怎么样了?”

“衣清客,你……”

“我他娘问你把季禾怎么样了?!”

“想知道?你亲自来看。”

传音符自燃。

明晦兰立即抢过衣非雪的手指,免得被余灰灼伤。

同时,明晦兰扩散出神识,很快就探到季禾所在:“南边,周老先生在北方。”

一南一北。

风潇立刻说:“我去找季禾。”

衣非雪用传音符联系周老先生,没有回应。

明晦兰道:“风神医,你去找周老先生。”

神秘人就在季禾身边,凭风潇的修为,去了也救不了季禾,反而白白送人头罢了。

风潇知道这个理,可心里却宛如火烧似的,坐立难安:“可是……”

衣非雪:“放心,交给我们。”

明晦兰安抚道:“神秘人或许是要拿季禾做人质,以要挟清客交出龙珠龙骨,所以季禾性命无忧。”

风潇被说服了,点头道:“我这边也放心,等我找到周老先生,立即与你们汇合。”

犹豫了下,风潇看着衣非雪道:“你还是跟我……”

明晦兰截道:“清客跟我。”

衣非雪看向他,心中动容。

风潇想说跟神秘人碰面,免不得大打出手,衣非雪去太危险了。

明晦兰何尝不晓得这点。但是,季禾是衣非雪的徒弟,徒弟被人掳走了,当师父的能不去吗?

况且神秘人屡屡冒犯,终于要现身了,衣非雪岂能错过?

明晦兰了解衣非雪,所以坚定和衣非雪去南边。

明晦兰递给未来大舅哥一个放心的眼神:“有我在,没有他动手的机会。”

风潇被“可靠”住了。

三人在此分开,一个往北,两个朝南。

神秘人故意引他们过去,势必布下重重陷阱。

可就算前方是龙潭虎穴,也必须赴汤蹈火。

前方是西疆的富饶大城,名曰云之彼端。

根据半遮面掌握的情报,云之彼端内鱼龙混杂,属于人修妖修邪修甚至鬼修混居的不法之地。

而城外至少有上百只大妖的道场,最弱的也要三百年以上道行,有些大妖脾气火爆,哪怕是正常从它道场外经过,都要被以“扰睡觉”为由,将“明明距离它道场还有十几里”的无辜路人生吞活剥了。

明晦兰握紧衣非雪的手:“跟紧我。”

途经上百只大妖道场直达云之彼端,不成问题。

突然,衣非雪看见前方空地上躺着一人。

明晦兰也看见了,正是季禾。

周遭并无法阵,也没有神秘人猖獗大笑。

明晦兰还是牢牢牵着衣非雪,再叮嘱道:“跟紧。”

就在这时,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光扑面而来。

若是寻常人在此必然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也会因为光芒看起来“很温柔没有恶意”而粗心大意。

可明晦兰不是寻常人,他心脏骤缩,几乎是瞬间推开衣非雪。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他只来得及将衣非雪送出去,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59章 第 59 章 “明晦兰,你想迎娶谁?……

“晦兰, 再不起床,你父亲就要拿藤条叫你喽。”

明晦兰翻了个身,从半阖的眼缝中看见女人温婉慈爱的笑脸。

明晦兰眨眨眼, 猛地惊醒。

男人从屋外阔步进来,故意将地板踩得“咯吱咯吱”作响。

姜素失笑:“如松你别故意“提醒”他了,他起身了。”

明如松被戳破, 脸上挂不住, 埋怨的瞪了姜素一眼:“就你惯着他。”

姜素:“你就不刀子嘴豆腐心了?打他有多狠,你就有多后悔,昨晚潜进来偷偷摸摸的给晦兰上药, 别以为我不知道。”

明如松老脸一红,无地自容的干咳:“阿素。”

姜素也心生埋怨:“咱们儿子可是路见不平, 行侠仗义。你倒好,不分青红皂白打了晦兰六十鞭子, 知道的说你明宗主家风森严,教子有方, 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是给木宗弟子出气呢!”

明如松恼火道:“是你儿子把木剑陈的关门弟子腿打折的没错吧?也是你儿子先动的手吧?”

姜素不甘示弱,反唇相讥:“可在你儿子动手之前,是木剑陈的弟子先动嘴的。”

明如松心里有火,却愣是对结发妻子发不起来,憋了半天,略带讨饶的语气说:“姜女侠, 你莫要再纵容他了。”

姜素不依不饶:“总之,你儿子没错。”

“他说出那些混账话还没错?好好好,全是我的错,我错了成吧!”明如松甩袖, 气冲冲的走了。

姜素理都不理,转身搀扶明晦兰起来:“别搭理他,娘支持你。”

明晦兰想问发生了什么,才要张口,忽然醍醐灌顶般想起来了。

好像是……

他听到木剑陈的弟子对一个人指手画脚,口出恶言,然后一气之下就把他揍了。

是这么回事!

衣非雪,三日前继承掌门之位。

自己随父母前往中土景阳观礼,回来后不久,就听到木宗弟子对衣非雪大言不惭的品头论足,说他是扫把星,不祥之人,晦气什么的。

分明是木宗上上下下利欲熏心,没个好人,衣家连请柬都没给他们送,去都去不了,这才恼羞成怒恶语中伤。

明晦兰自诩心如止水,坐怀不乱,即便自己被人指着鼻子骂,也能保持君子风度,温良恭俭让。可当时也不知怎么了,心底涌出无名怒火,烧的他理智全无,等反应过来时,全干趴下了。

木剑陈的关门弟子也断了双腿。

他出手伤人,伤的还是木剑陈的亲传弟子,明宗总得给点交代。

所以他被明如松抽了三十鞭子,落魂鞭,专打元神,一抽一个不吱声。

明如松质问他知道错了吗,他说没错。

他甚至还说:“我想和衣非雪结为道侣。”

然后他就又被抽了三十鞭子。

钟书服侍更衣,看着明晦兰额头处因疼痛而溢出的冷汗,钟书心疼的直抹眼泪:“宗主下手也太重了。”

明晦兰:“父亲表面严厉,心里是软的,给我涂的药真好用,皮外伤几个时辰就好了。”

他说完这话愣了一下。

父亲对自己,这么好吗?

换完衣裳出寝殿时,没看见姜素,明晦兰问:“母亲呢?”

钟书:“小姐去宗主书室了。”

明晦兰毫无来由的心发慌,拔腿就朝书室跑。好像晚一步,他的母亲就会出大事。

明晦兰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东府,途中险些和门仆撞个满怀,门仆跪地问安也来不及理会,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明如松的院子,阔步进殿,远远听到书室内传出姜素的声音:“不——”

明晦兰心神骤颤,几乎就要冲过去。

“不听,我不听。”

明晦兰怔鄂,下意识倒退几步,躲到拐角的花盆后面。

书案旁,姜素背对而立,双臂抱胸气鼓鼓的。

明如松跟在后面语重心长的哄:“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兰儿胡闹,你也跟着胡闹,那衣非雪天命不详,怎配得上咱们兰儿。”

姜素眼眶一热:“什么嘛,你怎么也跟那些蠢货似的,无端对人家生出这么大偏见?”

明如松心疼的将妻子揽进怀里:“你又想起伤心事了?”

姜素摇摇头:“我小时候孤苦伶仃,被这个骗被那个卖,处处受欺负,谁也不要我。幸好衣非雪生在衣家,有个好爹爹,不然他会比我更惨更苦。”

明如松神色动容,姜素道:“衣非雪外冷心热,天资聪慧,在外嚣张轻狂,可对他爹恭敬有加。人人都说他恣意傲慢胆大妄为,可没一个人说他不孝顺的。”

“你别是担心他过了门,你压不住他,失了你这个做公公的威风。”

明如松简直哭笑不得:“你又乱说话。”

姜素:“衣家富可填海,衣非雪惊才绝艳,咱两家结亲,说不准还是咱们占了便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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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我再想想。”

“不用你想,反正我是同意了。”

“你这个做妻子的,还敢替为夫做主?”

“不行吗?”

明晦兰心里涌入暖流,蒸的鼻腔泛酸。

明如松:“还压为夫头上了?”

姜素:“我哪天晚上不压着你?区区一颗头算什么。”

明晦兰听得面颊一红,忙悄无声息的回避,将这里留给浓情蜜意的夫妻俩。

走到院外,钟书才跟过来,问他怎么了。

明晦兰木然的说:“父亲和母亲感情真好。”

钟书:“啊?”

明晦兰也愣了下。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从他出生至今,父母恩爱不减,如胶似漆,是放眼北域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明晦兰:“父亲八成会同意我跟衣非雪的婚事。”

钟书喜出望外:“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大喜事。

可不知为何,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

次日,明晦兰被父亲叫到书室,父亲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说要去中土景阳一趟。

好端端的去那里干嘛?而且还带着母亲一起,不言而喻。

明晦兰惊喜若狂,连声谢父亲成全。

明如松分明也很高兴,却还摆他那严父的架子,憋得面部肌肉都抽筋了。

明晦兰和姜素合起伙来取笑他。

父母前往衣家提亲了,明晦兰心急如焚的等着,在院里来回渡步。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明晦兰。”

明晦兰心脏微颤,这嗓音好熟悉,是……衣非雪?

明晦兰难以置信的朝四面八方张望:“你怎么来了?”

“你在哪儿?”

“我父母去你家提亲了。”

“非雪?”

他找遍整个西府,并没有人。

而那声清晰的呼唤只有一次,仿佛只是错觉。

三日后,钟书红光满面的跑过来说:“宗主和小姐回来了,事成了!”

明晦兰大喜过望,被强烈的喜悦覆盖住所有不值一提的困惑,他忙不迭跑去东府,追问父亲母亲细节。

父亲容光焕发,说和衣泊相处这几日,当真相见恨晚,他们约好了等迎亲送亲之日好好喝上一顿,不醉不归。

姜素也欢喜极了:“上次在衣非雪继位大典上,我只远远看了念容一眼,当时就觉得她面善。这回相处下来,果然是大家闺秀,蕙质兰心。我跟她一见如故,已经结为金兰姐妹了。”

明晦兰错愕:“母亲说谁?”

姜素:“风念容,非雪的娘亲呀,你这都不知道?”

明晦兰懵了一下,风念容不是早就……

早就怎么来着?

明晦兰想不起来了。

父母伉俪情深,明宗上下齐心,精致团结,木宗和郎宗根本不敢冒犯。而自己也即将成家,和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结为道侣,再缔造一对儿惹人艳羡的神仙美眷。

明明都这么圆满,美好,可为何他心里揣揣不安。

穿上喜服,明晦兰感觉哪里空落落的,下意识低头寻找,钟书正好进来,欢天喜地的说送亲的队伍到了。

明晦兰出门时,明如松特意将他叫住,为他理了理衣领,再扶正玉冠。

姜素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推他一下:“快去吧。”

明晦兰带领迎亲的队伍前往宛陵城门口。

忽然听见:“明晦兰。”

明晦兰心脏紧缩,似是被捏了一把,他几乎是慌不择路的东张西望,想回应,可嗓子发紧叫不出声音来。

钟书在旁问:“小主人找什么呢?”

“你有听见他叫我吗?”明晦兰手指不受控的痉挛,“非雪在叫我。”

钟书和迎亲的队伍全笑了,大家都说少宗主真是爱惨了衣掌门,还没迎到亲呢,这就先幻听人家叫夫君了?

幻听?

明晦兰心里七上八下,在宛陵城外,迎到了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

衣家少掌门成婚,排面自不必说,足以叫整个灵墟大陆瞠目结舌。

明晦兰收敛心绪,在众人热烈的吹锣打鼓声中,御剑上天,迎接红绸结彩的飞舟。

他踏上甲板的同时,多福搀扶着衣非雪从舱内走出来。

众人欢声笑语一刻不停,争先恐后说着吉祥话。

明晦兰站在原地一动没动,看着魂牵梦绕的心上人近在咫尺,他过了几秒才迟钝的伸出手。

伸一半,僵住。

他无凭无据的笃定方才那声叫喊是真实存在的,并非幻觉。

它不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而是切切实实在他脑子里响起的,准确来说不就是——元神?!!

刹那之间,原本空荡荡的手腕凭空多了一物。

相思扣流光溢彩,滚烫灼肌,亮的刺眼。

血契缔造斩不断的羁绊,冲破一切迷障!

只听那声音刻骨入魂,透着冷艳的讥嘲:“明晦兰,你想迎娶谁?”

明晦兰神魂巨震,如梦方醒!

右手一握,持归尘一剑横扫——

第60章 第 60 章 都他奶奶的上万岁了还小……

衣非雪左手边一个人事不省的季禾, 右手边一个雷打不动的明晦兰。

一拖二,实在辛苦。

尤其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舒舒服服的躺在树上喝琼酿。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娃娃脸,生的眉清目秀又俊俏又可爱,瞳孔是纯澈无瑕的水蓝色, 然而眉心一团黑气, 彰显着它绝非善类。

衣非雪一眼就认出这个跟沧澜秘境里的魂兽、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崽子。

多半就是明晦兰曾经提过的,魇兽!

天地孕育的双生兽,一为祥瑞, 一为灾厄。

魂兽化解心中郁结,超度世间积怨和戾气, 人入梦,时辰过了就会醒来。

魇兽则是激发心中郁结, 将一切美好呈现给你,再狠狠地打碎给你看, 让你悲喜两重天, 死去活来,一梦不醒。

魇兽:“你叫也没用,谁不眷恋美梦呀,嘻嘻。”

魇兽:“你杀了我更没用,做梦的是他,他自甘沉沦, 九霄神雷也劈不醒,嘻嘻。”

衣非雪很想把“嘻嘻”捏碎了糊它脸上。

是人皆有遗憾,魇兽就是将遗憾完美的“补偿”给你,即便是无情道修又有几个能坚守道心?

魇兽就是这么日复一日的玩弄修士, 等到道心破碎,它便可以彻底吞噬修士的元神。

衣非雪敛回视线,凝神静气。

魇兽好奇的看他搞什么名堂。

只见少年手腕上的红色链子灼灼发光,魇兽浑身一激灵,预感不妙:“那是什么鬼东西?”

相思扣同心永结。

他们可以神识传音,不受任何距离、阵法、结界的限制。所以衣非雪可以借用元神,看到明晦兰所看到的一切。

*

在明晦兰的梦里,母亲健在,爹娘伉俪情深,家庭和睦,团圆美满。

风念容也活着。

明晦兰在院中急不可待的来回渡步,衣非雪叫他的名字,明晦兰听到了,惊喜万分的问:“你怎么来了?”

却因为找不见他人而一脸困惑:“你在哪儿?”

又因为极端的欣喜而面颊泛红:“我父母去你家提亲了。”

“非雪?”还东张西望的找遍整个西府。

衣非雪从没见过这样天真无邪的明晦兰。

淳朴快乐,无忧无虑,就像一口纯澈的清泉,微凉回甘。

若无那些阴谋诡计,深仇旧怨,他本该是这样的人。

明衣两家一拍即合,他们互换生辰贴,结成亲家。

两个本该势如水火你死我活的宿敌,也日久生情,成就佳话。

明晦兰御剑在天,大红色喜服迎风飘扬,人逢喜事神采奕奕。

衣非雪本该高兴的,但一想到明晦兰美滋滋的迎娶一团“空气”,他就啼笑皆非,觉得傻的可以。

第二次叫他:“明晦兰,别做梦了。”

后半句被梦境搅碎了,消失了。

也不好小看魇兽造梦的能力,他能喊出明晦兰的名字已经很不容易了。

送亲的队伍抵达宛陵城,迎亲的队伍早就翘首以盼。

当明晦兰朝“衣非雪”伸出手时,正牌衣非雪忍无可忍的第三次叫他:“明晦兰,你想迎娶谁?”

*

一剑破空。

嚣张的剑气崩裂,混沌的灵台瞬间清明了。

明晦兰:“非雪?”

衣非雪被震了出去。

睁眼就看见魇兽凶神恶煞的走过来:“我原想把你留作夜宵,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那就一起入梦吧!”

大片大片的黑色如同打翻的砚台,昏天黑地,什么也看不见了。

突然,一道金光射入深渊。

魇兽震惊骇色:“这又是什么鬼东西?”

衣非雪即将溃散的意识顷刻间复明。

那金光从丹田乾坤而出,冲的魇兽避之不及,晃的魂魄乱颤。

衣非雪一时错愕,猛然想起,忙从丹田乾坤取出镇魂幡。

在镇魂幡之上,正有一道熠熠生辉的法印。

魇兽瞳孔骤缩,如临大敌:“你居然!”

法印散出万丈瑞光,一道神识飞了出去,落地幻化出魂兽的身影。

衣非雪措手不及,和魇兽双双呆愣。

魂兽笑了下:“好久不见了,该有个一千多年了吧?”

一个白发赤瞳,一个黑发蓝瞳,然而五官高矮胖瘦都长得一模一样。

双生兽,一神一魔。

魇兽:“你不是待在沧澜秘境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吗?”

魂兽嗓音温和:“偶尔也是会想弟弟的。”

魇兽嗤笑道:“我这个人人憎恶畏惧的梦魇之魔,可不敢跟尊贵的清魂之神称兄道弟,嘻嘻。”

魂兽听惯了这话,从不强求兄友弟恭,说道:“你的道场不在这里,你是被人当刀使了。”

魇兽:“少高高在上的教训我了,那人是直接来求我当刀的,我也乐意走这一趟,毕竟中土第一和北域第一的元神不用尝,光是远远闻一闻就好美味,嘻嘻。”

魂兽上前半步,魇兽却借着风往后闪:“我晚些时候再来享用夜宵,嘻嘻。”转瞬消失在树林深处。

衣非雪拄着膝盖起身。

不用想,魇兽就是被藏头藏尾的神秘人当刀使了。

衣非雪朝魂兽行了个礼:“没想到尊者远在沧澜秘境,还能帮我。”

魂兽:“我的玩具认你为主,说明你与我有缘,我就在上面留了道法印,若你将来到西疆,一不小心遇到魇兽的话,它能救你一命。”

衣非雪铭感五内:“多谢尊者。”

魂兽也自愧的摆摆手:“魇兽受人利用,在这里伏击你们,我这个做哥哥的代为赔罪。魇兽还小,不懂事。”

衣非雪:“……”

都他奶奶的上万岁了还小???

魂兽:“希望衣掌门看在我及时帮衬的分上,既往不咎。”

若是有人看到堂堂魂兽,居然求一个少年说情,必定匪夷所思。

可魂兽知道,就算衣非雪现在奈何不了魇兽,那十年后呢,一百年后呢?就凭衣非雪的疯批劲儿,若是被他记恨上了,哪怕飞升灵界也会想方设法的回来有仇报仇。

魂兽伸出一指点在季禾灵台:“你不用担心他。”

看向昏睡不醒的明晦兰,魂兽的神色明显紧绷起来:“他上过一次魂桥,我却只能看清他一半的心。”

魂兽最善探魂,居然也看不透吗?

衣非雪攥紧双拳。

“他的防备心太重了。”魂兽说,“人有时装得久了,会把自己都骗了,到最后,连自己的本来面目是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衣非雪感觉心口被生生剖开,再挖出一块血肉似的,又空又疼。

他问:“明晦兰现在做的什么梦?”

“美梦被打碎。”魂兽只说了一半,后半句显而易见。

取而代之的,是梦魇。

衣非雪盘膝坐好,手指轻轻粘着相思扣,为保万无一失,他求助魂兽:“劳烦尊者助我一臂之力。”

魂兽一眼看出衣非雪的目的:“不行不行,万万不行!他困在噩梦里,识海之中必定乌烟瘴气血雨腥风。稍有不测,你会第一个被攻击。”

而且若自己没看错,衣非雪元神在不久前肯定受过伤,多亏龙魂给治愈了。

这就相当于骨折刚刚养好就去徒步攀登昆仑山。

想啥呢?!

“没有不测。”衣非雪道,“他攻击谁也不会攻击我。”

魂兽心说你哪来的自信?

衣非雪已经准备好了。

就算不让他去,眼下也没更好的办法,况且见他成竹在胸,魂兽也就从善如流了:“我给你护法,但你需记得我本体在沧澜秘境,鞭长莫及,若真发生难以控制的状况,我帮不了你。”

衣非雪闭上眸子:“快点吧。”

以元神进入明晦兰的识海,方知魂兽没有危言耸听。

确实乌烟瘴气,乱七八糟的。

衣非雪叫明晦兰的名字,没有回答。

四面八方全是黑雾,他被迫像个迷路的旅人,只能小心谨慎的摸索前行。

似是察觉到有外物侵犯,识海震荡,似是要将他冲撞出去。

衣非雪正要应对,忽然一道清光顺着在外的本体涌入元神,半径之内,尽显清朗。

衣非雪在心里感谢魂兽的护法,继续前行。

由相思扣指引,他很快寻到明晦兰元神所在,穿过层层迷障,终于见到窝在角落里,被各种怨念戾气压得严严实实的元神。

衣非雪一掌拍散这些乌七八糟,快步冲过去。正如魂兽所言,明晦兰戒备心太强,即便元神“沉睡”了也锋芒毕露,时刻提防外来者的靠近,衣非雪被推出去好几米远。

这还多亏了冥冥之中的相思扣,让明晦兰晕头转向的元神知道衣非雪是自己人,否则就不是推走,而是一脚踹的神魂俱灭。

魂兽在外喊道:“别再靠近了,很危险。”

衣非雪充耳不闻,义无反顾的走过去,阻碍很明显,寸步难移。但衣非雪坚持向前,哪怕是龟速的挪也要一步步挪到明晦兰的元神跟前。

又被推出去,重复了七八次。

衣非雪能察觉到明晦兰元神的疲惫,疲惫而坚持,濒死的挣扎。

衣非雪边叫明晦兰的名字,边再次靠近,这一次他终于走到跟前,张开怀抱,拥住明晦兰。

元神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宛如婴儿眷恋母亲的怀抱,柔顺依赖的团成一团。

衣非雪立即融入明晦兰的元神,一窥他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