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的夜,被一种诡异的声音缠上了。
那声音说不清来源,像是风刮过破陶的呜咽,又像是无数冤魂在耳边低语,从子夜开始,顺着村道、屋檐、树梢蔓延,钻进家家户户的窗缝。最先被惊醒的是村口的王屠户,他梦见自己被黑毛毒水缠住,喉咙里塞满腥臭的淤泥,惊醒时冷汗湿透衣衫,耳边还回荡着“交出残卷”的嘶喊,可侧耳细听,院里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邪门了!”王屠户提着杀猪刀在院里转了两圈,刀刃的寒光没吓退声音,反而让那低语更清晰了些,像贴在耳边喘气,“这声音……钻骨头缝里了!”
天快亮时,村里的哭声此起彼伏。张婶抱着孩子坐在门槛上流泪,说听见亡故的丈夫在叫她去后山,孩子则指着空荡的墙角哭,说那里有穿黑袍的人对他笑;几个后生精神恍惚,手里的农具都握不稳,说脑子里总响着“归墟才是归宿”的胡话,脚底板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总想往村外黑气浓的地方走。
“是‘噬魂音’!”玄诚子顶着黑眼圈赶来,眼下的乌青比村里最愁的婆娘还重,他手里的符纸碎成了齑粉,“焚天宫请了‘音煞修士’,能用归墟煞气炼出邪音,这声音不伤人皮肉,专蚀心智,听久了会让人失魂落魄,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他们想不费一兵一卒,让咱们自己把残卷交出去!”
他捂着耳朵,声音发颤:“这邪音跟着煞气走,藏在风里、水里、树影里,法术根本挡不住!东荒已有三个村子被这声音毁了,村民要么疯癫,要么自己走进归墟煞气里……”
村民们慌了神。有人用棉花塞住耳朵,可声音像长了腿,照样往脑子里钻;有人点燃艾草熏屋,烟味能压下一时,烟散后那低语更凶了,竟学着家人的声音唤人出门。阿木抱着木陀螺缩在李长生身后,小脸发白:“师父,我听见陀螺在哭,它说……它说要去黑风岭找妈妈。”
李长生正坐在祠堂门口,手里摩挲着一块老松木,木头上刻着模糊的纹路,是村里祖辈留下的“平安符”。他侧耳听着风中的邪音,那声音忽高忽低,带着阴寒的煞气,却在靠近祠堂时微微发虚,祠堂里飘出的香火味混着供品的甜香,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邪音怕热闹,怕活人的声响。”李长生站起身,对围过来的村民说,“张大爷,把祠堂的老鼓抬出来;后生们,找铜锣、铜钹,越多越好;婆娘们,把孩子们聚到晒谷场,教他们唱秋收时的歌谣。”
祠堂的老鼓是祖辈传下来的,牛皮蒙的鼓面,枣木做的鼓槌,平时只有过年或祭祀才敲响。张大爷和后生们费力地把鼓抬到晒谷场,鼓身积着薄灰,却透着沉甸甸的阳气。李长生拿起鼓槌,对着鼓面“咚”地一敲——鼓声洪亮如雷,震得地面都发颤,鼓音荡开的瞬间,耳边的邪音像被重锤砸中,呜咽着退了半尺。
“好!”村民们精神一振。后生们敲响铜锣、铜钹,“哐哐当当”的声响混着鼓声,在村里炸开;婆娘们拉着孩子们的手,唱起秋收时的歌谣:“谷子黄,玉米香,镰刀挥,粮仓满……”歌声稚嫩却清亮,带着泥土和汗水的暖意,顺着村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