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儿女事(1 / 2)

端淑长公主少时与太上皇感情倒是颇好,还有几分兄妹情深的样子。可远嫁一事已经将这份情谊消磨得不剩下什么了,如今太上皇又对太皇太后下了狠手,端淑对这个哥哥心中便唯有怨恨了。

太皇太后叹道:“罢了,罢了,又何必再提他?母不母,子不子的,原都是冤孽。活着的时候互相怨恨,死了都还不能放过……”

她闭了闭眼睛,握住端淑的胳膊,目光留恋地在她脸上一寸一寸地划过,感叹道:“我如今倒是真要感谢永寿宫那位了,从前两宫之间有那么多是是非非,她还肯让你来接我回去安度晚年,倒也是宽仁了。我若是当年也能如她一般,‘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把事情往绝里做,也未必是今日这个下场。”

端淑长公主垂泪道:“太上皇后娘娘的确宽仁,并不曾迁怒于我,也不曾迁怒到恒媞身上,额娘放心。”

太皇太后长叹一声:“从前那许多种种,如今想起来,倒是我亏欠于人。孝贤皇后倒是罢了,等我下去了,也能亲自和她道一句不是。只是太上皇后和旁的宫妃那里,少不得要你替额娘弥补一二。”

说着,又呛咳了几下。

端淑忙给她拍背,待她气喘匀了,又扶着她靠着软枕道:“我晓得,我晓得额娘从前做下什么都是为了我,额娘做和我做又有什么区别?我尽力周全璟妘、璟宁的婚事也是为了弥补。我心中感激太上皇后这回肯允我接回额娘,往后定然尽力回报一二,无论是在宗亲的事儿上,还是在准噶尔的事儿,都不会吝惜本事。”

太皇太后听她喊的是两位公主的名字而并非是封号,就知道她与公主们亲近,心下稍安。

她今日长篇累牍地劝端淑与永寿宫亲近,说自己亏欠于人要端淑弥补,自然并非全部真心。

什么亏欠不亏欠的,她有自己的一条性命来偿,哪里会舍得让端淑母债女偿?

如今这样说,左不过是要把自己的身子衰败和被迫离京都推到了太上皇脑袋上,尽力弱化与永寿宫纷争相关的内容,横竖这也不算冤枉了太上皇。

她不想让端淑对永寿宫产生一丝一毫的芥蒂,到了如今,再产生什么芥蒂和仇恨都是害了端淑自己。相反,她还要靠着“亏欠”让端淑去弥补永寿宫,去接触永寿宫,就如四公主的婚事一般,接触多了,一来二往就亲近了。

她的端淑这样的明事理,这样的聪慧真诚,只要接触了她的人就没有不喜爱她的。端淑与永寿宫亲近,就是与新帝亲近,如此,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

“太后的身子是真的不行了。”

嬿婉搁下手中的石榴纹马蹄盖碗,缓缓对慧贵太妃和舒贵太妃道。

舒贵太妃凝神细思道:“可是端淑长公主怕姐姐终有芥蒂,连姐姐也一并瞒着不说,让太皇太后彻底假死回京?”

太上皇病得彻底,意欢才好渐渐“病愈”,时而出来行走,这一日便与慧贵太妃一同往永寿宫中请安来。

慧贵太妃在一旁剥着柚子,摇头道:“你没与端淑长公主接触过,虽说是母女,可她却是与太皇太后不同,是个赤子之心的良善人,做不出来这等过河拆桥的事儿。”

嬿婉笑着接话道:“慧姐姐说的是。再者说了,我都许了她了,也知晓了这李代桃僵的法子,就是想瞒着也不好瞒。若是被拆穿了就落个欺君之罪的不是,便是不提品性如何,单论端淑长公主的聪慧,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

意欢想一想正是如此,放下手中绘的花样子,叹道:“原是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她忌讳太皇太后的所作所为,对她的女儿也就先入为主报了警惕之心了。

嬿婉只笑笑,说来吃一堑长一智么,只是端淑长公主恰好与母不同罢了。

她索性换了话题,接过意欢绘制的花样子瞧:“画得真是精巧,都是双龙戏珠的样子,偏你画得就比旁人灵动十分。难怪前儿七阿哥带着绵忆、绵思来请安,一双孩儿身上的活计都好生鲜亮,皇后都止不住地称赞呢。”

慧贵太妃掩口笑道:“衣裳鲜亮,可也得是瞧是穿到了谁的身上呢。我看啊,皇后娘娘不是瞧中了这身衣裳,是瞧着这对小兄弟眼馋吧。也不光是她呢,就是云从抱着都舍不得撒手,只盼着沾沾福气,也让哥哥牵着弟弟来。”

云从是三阿哥的福晋,两人膝下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只是皇家素来多子多福,还是盼着再添好消息。更别提皇后了,皇帝如今身边还没旁的人,她于子嗣上的压力更大,自然极盼着腹中是个小阿哥。

提起双胞胎孙儿,意欢素来清冷的神色也温软了些,笑道:“这花样子有什么可稀罕的,回头我叫芸角收拾收拾给皇后娘娘送去,她那里攒下了一箩筐。”

慧贵太妃笑道:“芸角?是七阿哥的侧福晋?你与她倒是亲近。”

意欢从腰间摘下一个红青缎绣彩“岁岁平安”荷包,在慧贵妃眼前晃了晃,笑道:“这孩子可人疼,瞧,这还是她孝敬的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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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阿哥身边的人,她自然不可能不上心。

当初七阿哥受了她的连累没得赐婚,她心中常觉亏欠,也是揣度着孩子的喜好,嘱咐了娘家细细选出了一个胡芸角。后来果然永琪与芸角情好,叫意欢心中稍慰。

见胡芸角对永琪体贴入微,对自己也孝顺,如今又添下一双孩儿,意欢心中自然就与她更加亲密起来。

嬿婉在一旁悠然浅笑,是了,自己儿子最眷顾爱怜的枕边人,若做额娘的真对儿子有两三分的上心,又如何连人都不瞧上一瞧?连照面都不曾打过?

还是说海兰前世今生都压根不大在意、不大关心这个儿子呢?

还真是难猜呢。

慧贵太妃拿帕子擦干净手上柚子的汁水,才接过那个荷包,见其针脚细密结实,一瞧就是花了心思和大力气的,不免笑道:“可真是个实心的孩子,也难怪你这样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