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韧的活着,很好(2 / 2)

太阳升到头顶时,他终于走出了密林,看见山脚下有户亮着烟筒的人家。赵磊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那户人家的方向喊了一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炊烟在蓝天下飘着,像根救命的绳。赵磊扶着树,一步一步往前挪,伤口的血滴在地上,连成串暗红色的点,像在给身后的山林,留下一道带着血和泪的印记。他知道,只要能走出这山,爹就有救了,这点疼,算不了什么。

赵磊睁开眼时,首先闻到的是一股草药味,混着柴火的烟香。天花板是粗糙的木板,挂着串红辣椒,晃得他眼睛发花。

“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转头,看见个满脸皱纹的老汉坐在炕沿上,手里转着旱烟杆。炕边还站着两个梳着辫子的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正端着碗黑乎乎的药汤,看见他睁眼,都露出惊喜的神色。

“我……躺了多久?”赵磊想坐起来,却被左臂的疼按回炕上,那道伤口缠着厚厚的布条,渗着淡淡的药渍。

“七天!”老汉磕了磕烟锅,“要不是俺这俩丫头去山里采蘑菇,在山脚下发现你,你早被野狼拖走了。浑身是伤,发着高烧,跟个血人似的,俺们都以为救不活了。”

旁边瘦点的姑娘把药碗递过来,声音细细的:“俺们给你敷了草药,退烧的,你尝尝,不苦。”

赵磊没接药,急得眼睛发红:“我怀里的东西……还在吗?”他下意识摸向胸口,布袋还在,硬硬的一块硌着肋骨,心瞬间落回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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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宝贝?”老汉挑眉,“你昏迷时胡话不离‘爹’和‘石头’,俺们没动你的东西。就是好奇,你个小伙子,咋敢闯黑虎山?那地方连俺们这些老猎户都得绕着走,里面的熊瞎子比你这身子骨还壮。”

赵磊喝了口药,苦涩的味道刺得他皱紧眉头,才缓过劲来:“俺爹病了,要做手术,急需钱……那山里有块石头,能换钱。”他没细说宝石的事,只把“换钱救爹”四个字说得格外重。

胖点的姑娘蹲在炕边,看着他胳膊上的伤:“俺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手里还攥着把锤子,指甲缝里全是血和泥,像是跟啥猛兽打过架。”

赵磊想起那头黑熊,后背还发紧,却只是扯了扯嘴角:“碰见头熊,侥幸赢了。”

老汉叹了口气:“为了钱,命都不要了?那山邪乎得很,前几年有个采药的进去,就没出来。你这小伙子,是个硬茬。”他指了指那两个姑娘,“这是俺大丫头春桃,二丫头秋杏,这几天都是她俩给你换药喂水。”

春桃和秋杏都红了脸,秋杏小声说:“你发高烧时总喊‘爹’,还喊‘来福’,是你媳妇吧?”

赵磊的脸也热了,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把药碗里的药一饮而尽:“俺得赶紧走,俺爹还在医院等着。”

“急啥?”老汉按住他,“你这伤至少还得养三天,伤口刚消肿,走山路还得裂开。俺让春桃去镇上给你打个电话,先给家里报个平安。”

赵磊这才想起,自己昏迷了七天,来福和娘肯定急疯了。他攥着胸口的布袋,那块祖母绿隔着布传来微凉的触感,像块定心石。

“谢谢大爷,谢谢你们。”他望着窗外的山林,心里五味杂陈——这七天,他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却被素不相识的人拉了回来。原来这世上,除了来福的惦记、白薇薇的好意,还有这样不带半分功利的温暖,像山里的泉水,清冽又实在。

春桃已经拿起墙上的旧电话,回头问他:“号码多少?俺帮你拨。”赵磊报出医院的号码时,声音还有点抖——他知道,等报完平安,就得想办法把这块石头换成钱,然后,带着希望回家。

春桃拿着电话听筒,回头冲赵磊喊:“接通了!是位阿姨接的,说是你娘!”

赵磊挣扎着想凑过去,老汉扶了他一把,让他靠在炕头上。他接过听筒,声音还发虚:“娘?是我,赵磊!”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突然爆发出哭声:“磊子!你没死啊!你可吓死娘了!”哭了好一阵,才哽咽着说,“你爹……你爹手术做完了!很成功!”

赵磊猛地攥紧听筒,指节泛白:“啥?手术费……”

“是个姓白的姑娘!”他娘的声音带着感激,“你走后第三天,她就带着钱来医院了,300万啊,眼睛都没眨一下,直接交了费。医生说再晚一天,你爹就……就没机会了。那姑娘还守了两天,等手术成功才走,说让你回来别急,好好养伤。”

赵磊僵在那里,听筒差点从手里滑下去。白薇薇……她还是把钱给垫了。那300万像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慌。他拼死拼活想采宝石换钱,可到头来,还是欠了她这么大个人情。

“那姑娘还说,”他娘接着说,“让你别寻思钱的事,先把伤养好,她不着急要。还留了电话,说有啥事让你找她……”

赵磊没听清后面的话,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摸了摸怀里的祖母绿,这块拿命换来的宝石,突然就没那么沉了,可心里的愧疚却重了起来。他这辈子最不想欠人情,尤其是白薇薇的——他知道那钱背后,藏着她没说出口的心思。

“小伙子,咋了?”老汉看出他脸色不对,递过杯热水,“家里没事就好,钱的事慢慢还,急啥?”

赵磊喝了口热水,喉咙还是发紧。他对着电话说:“娘,你好好照顾爹,我这边伤好点就回去。替我……谢谢那位白姑娘。”

挂了电话,他靠在墙上,看着窗外的山林。阳光穿过树叶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想起自己在山里拼死凿石头的样子,想起白薇薇在电话里带着哭腔的“先救叔叔要紧”,忽然觉得鼻子发酸。

春桃端来碗粥,轻声说:“俺听你娘说,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帮了你?那你这石头……”

赵磊摸了摸怀里的布袋,轻声说:“石头还是要卖的。钱得还,人情也得还,只是不能用这种方式。”他知道,白薇薇想要的不是谢谢,可他给不了别的,只能把这笔钱干干净净地还上,才算没辜负她的好意,也没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粥是小米熬的,带着点甜味。赵磊慢慢喝着,心里盘算着:等伤好了,就去把宝石卖了,先还上白薇薇的钱,剩下的给爹做康复。至于那份沉甸甸的人情……或许这辈子都还不清了,但至少,他得活得硬气点,才配得上这份雪中送炭的善意。

窗外的鸟叫得正欢,像是在为手术成功的老人,也为这个死里逃生的年轻人,唱着首带着希望的歌。

小主,

赵磊临走前,把帆布包里除了那块祖母绿之外的水晶、矿石全倒在了老汉家的桌上。阳光照在石头上,闪着细碎的光。

“大爷,春桃,秋杏,这些给你们留着。”他指着那块透亮的水晶,“这叫石英晶体,硬度高,能划玻璃,山里常见,但这大块的能卖些钱。”又拿起块带着花纹的岩石,“这是流纹岩,岩浆冷却时形成的,上面的纹路跟咱这山的年龄一样大,留着当个念想。”

老汉和两个姑娘听得直点头,秋杏拿起块紫水晶,眼睛亮晶晶的:“这石头真好看,比镇上卖的玻璃珠强多了。”

赵磊笑了笑,把祖母绿小心揣进怀里:“这点东西不算啥,多亏你们救了我,这份情我记着。”他给老汉留了地址,“以后有难处,就去地质大学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

坐上来福托人找的车,赵磊望着窗外倒退的山林,心里踏实了不少。车到医院门口,他刚下车,就看见来福趴在住院部的走廊栏杆上,头发乱糟糟的,眼下带着青黑,手里还攥着本翻旧的岩石图鉴。

“来福!”他喊了一声。

来福猛地回头,看见他,眼睛瞬间红了,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又赶紧松了手,怕碰着他的伤:“你去哪了?电话打不通,我以为……以为你出事了。”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赵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伸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让你担心了,我没事。叔叔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来福破涕为笑,“白薇薇说她托了最好的医生,现在就等康复了。她昨天还来看过,说等你回来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赵磊点点头,心里沉甸甸的。他跟着来福去病房看了爹,老人气色好了不少,正跟娘说着话,看见他回来,眼圈红了,却只是拍了拍他的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安顿好家里,赵磊掏出手机,给白薇薇打了个电话。约在医院附近的咖啡馆,他把那块用红布包着的祖母绿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这石头能值不少钱,你先拿着,算我还你的300万。”

白薇薇看着那块泛着绿光的宝石,没伸手,只是抬眼看他,眼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情绪:“我不要石头,我要你帮个忙。”

“你说。”

“假装我男朋友。”白薇薇搅着咖啡,声音很轻,“那些追我的人太烦了,尤其是王家那小子,天天堵我。你就帮我挡一阵子,等他们死心了就行。”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期待,“这块石头,你得郑重地送给我,就当……就当是‘男朋友’送的礼物。”

赵磊愣了愣,看着她眼里的光,又想起她为了救爹跟家里吵架的样子,心里那点愧疚忽然找到了出口。他拿起红布包,把祖母绿递到她面前,语气认真:“白薇薇,谢谢你救了我爹。这忙我帮,石头也送你。但我得说清楚,我心里只有来福。”

白薇薇接过宝石,指尖触到冰凉的石头,却笑了,眼里闪着光:“知道了,啰嗦。就当是……谢谢你给我一场体面的念想。”

咖啡馆的阳光落在那块祖母绿上,泛着温润的光。赵磊看着她把宝石小心翼翼放进包里,忽然觉得,这笔人情,这样还,或许是最好的方式——不拖泥带水,也对得起各自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