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实践动员会上,系主任拿着名单点名,目光在白薇薇身上停了停:“这次分组按体能搭配,白薇薇同学刚来,野外经验少,就跟赵磊一组吧,他经验丰富,能照应着点,免得出危险。”
白薇薇心里“咯噔”一下,既有点慌,又有点说不出的期待,手指下意识绞着衣角。
没等她应声,赵磊先举了手,声音洪亮:“主任,要不……让来福也跟我们一组吧?她是我未来媳妇,我得把她看紧了,仨人一起,我照顾得过来。”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同学“哄”地笑开了。来福的脸腾地红了,伸手在他后背偷偷拧了一把,眼里却带着笑。白薇薇脸上的热意瞬间退了,像被泼了盆凉水,刚才那点期待蔫蔫地垂了下去。
主任也乐了:“行,就依你,仨人一组,互相照应。”
往山脚下走的时候,赵磊扛着地质锤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喊:“来福,跟上,这块石头滑!”“白薇薇,把登山杖拄稳了,别逞能!”
白薇薇跟在后面,看着他自然地接过来福手里的标本袋,又把自己的水壶塞给她:“你那瓶快喝完了,喝我的。”一举一动里的熟稔,像山里的溪流,自然而然,淌得毫无缝隙。
她忽然想起昨天赵磊说“咱跟她不是一路人”,现在才明白,那不是客气,是事实。他的“照顾”分两种,对来福是融进骨血的惦记,对她是同学间的客气疏离。就像他会把最后一块压缩饼干分给来福,却只会提醒她“包里有备用的,不够自己拿”。
爬到半山腰休息时,赵磊给来福揉着发酸的腿,嘴里还念叨:“早让你穿我那双旧登山鞋,你偏不,看这脚磨的。”转头对白薇薇,就只是指了指远处的岩石:“你体能差,别乱跑,就在这附近采集标本,有不懂的问来福,她比我懂行。”
白薇薇坐在石头上,看着来福红着脸拍开他的手,却把自己的手绢递给他擦汗。阳光穿过树叶落在他们身上,像层暖融融的纱。她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至少能远远看着,看他怎么把“喜欢”藏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看他们怎么把艰苦的野外实践,过成只有彼此才懂的甜。
赵磊忽然喊她:“白薇薇,过来看看这块方解石,来福说你上次问过它的解理面,让她给你讲讲。”
她走过去,听见来福轻声细语地解释,赵磊在一旁补充,偶尔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光比石头还亮。白薇薇低着头听着,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忽然就淡了——能这样站在他们身边,哪怕只是个旁观者,也算没辜负这场突如其来的心动。
野外实践的第三天,赵磊正蹲在溪边给来福洗沾了泥的标本袋,手机突然在石头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村长”两个字。
他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就被那头急促的声音打断:“赵磊!你快回来!你爹在山里挖药材时摔了,现在在镇卫生院躺着,人事不省!”
赵磊手里的标本袋“啪嗒”掉在水里,溅起一片水花。他的声音瞬间发紧:“啥时候的事?严不严重?”“就今早的事,你娘急得快晕过去了,你赶紧回来!”
电话挂断后,赵磊愣在原地,脸色白得像溪边的石灰石。来福慌忙扶住他的胳膊:“咋了?家里出事了?”他猛地回过神,声音带着抖:“我爹……我爹摔了,得马上回去。”
白薇薇站在一旁,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把地质锤塞进包里,把刚采集的矿石标本一股脑倒给来福:“这些你帮我收着,我回来再整理。”他的手在抖,连拉链都拉不利索。
“我跟你一起去!”来福抓起自己的背包,“我帮你照顾叔叔。”赵磊摇摇头,眼眶泛红:“山路不好走,你跟着添乱,我自己能行。”可他转身时,脚步却踉跄了一下。
系主任闻讯赶来,塞给他一沓钱:“先拿着应急,不够再跟我说。”赵磊攥着钱,手指关节泛白,对着主任和来福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就往山下跑,背影在树林里缩成个小小的黑点,透着股说不出的慌张。
来福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眼圈红了:“他爹的腰一直不好,咋还去山里挖药材……”白薇薇递过块手帕,第一次没觉得尴尬,只是轻声说:“会没事的。”
那天下午,赵磊坐最早的一班车回了家。来福和白薇薇坐在溪边,谁都没说话。溪水哗啦啦地流,像在替谁着急。来福忽然想起赵磊总说“我爹这辈子就盼着我能走出大山”,现在才明白,那盼头里藏着多少不易。
白薇薇看着来福手里攥着的、赵磊没来得及带走的旧布鞋,忽然觉得,这场她曾想插足的感情里,藏着太多她不懂的沉重——那些分着吃的馒头,那些磨破的工装,都不是矫情,是两个年轻人在生活里互相搀扶的印记。
夕阳落进山坳时,来福把赵磊的标本小心翼翼收好,轻声说:“我们等他回来。”白薇薇点点头,心里第一次没有了嫉妒,只有一个简单的念头:希望那个总穿着破布鞋的男生,能顺顺利利的,带着他爹的好消息,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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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的话像块冰,砸在赵磊心上。他走出办公室,蹲在医院的墙根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300万,靠借钱根本填不上这个窟窿,就算白薇薇家愿意帮,那人情也重得能压垮他。
风里带着山里的寒气,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爹在 deep mountain 采药时,见过一处山涧,石壁上嵌着些亮晶晶的东西。当时爹说那是“不值钱的打火石”,可他后来在地质课本上见过,那光泽、那透亮劲儿,像极了未打磨的水晶,甚至可能有更稀有的宝石。
“对,去那儿碰碰运气!”赵磊猛地站起来,眼里燃起点微弱的光。那地方在邻县的黑虎山,比黑风口还偏,山高林密,连当地猎户都很少去,可现在,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跑回病房,强装镇定地给娘擦了擦眼泪:“娘,你在这儿守着爹,我去趟山里,找个老中医求点偏方,说不定有用。”他没敢说实话——他怕娘担心,更怕这唯一的希望最后也成了泡影。
临走前,他给来福发了条信息:“我去山里采点标本,很快回来,照顾好自己。”他没提父亲的病情有多重,也没说自己要去闯那处险地,只把那句“很快回来”发了三遍,像在给自己打气。
买了把新的地质锤,又备了些干粮和绳索,赵磊当天下午就往黑虎山赶。车只能开到山脚下的村子,剩下的路全得靠脚走。他踩着没膝的荒草往上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哪怕挖遍整座山,也要找到能换钱的宝石,哪怕只能凑够一天的治疗费,也得让爹多撑一天。
天黑时,他钻进一个山洞避雨,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见洞壁上果然有星星点点的亮。他掏出地质锤,屏住呼吸敲下去——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滚落在地,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紫,像浸了水的葡萄。
“是紫水晶!”赵磊的手开始抖,把石头揣进怀里,像揣着团火。他知道这一块还远远不够,可至少,他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雨还在下,山风穿过洞口呜呜作响,像在警告。赵磊啃了口干硬的馒头,望着洞外漆黑的山林,咬了咬牙——为了爹,别说黑虎山,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闯一闯。怀里的水晶硌着胸口,带着冰凉的温度,却让他心里燃起了点硬气的火苗:这辈子啥苦没吃过?这次也一定能扛过去。
赵磊在黑虎山深处已经钻了三天。干粮快见了底,水壶里只剩最后一口水,可怀里的帆布包只装着几块零碎的水晶,离那300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傍晚时,他正趴在一处陡峭的岩壁上凿一块泛着绿光的矿石,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低沉的咆哮。
回头一看,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一头半大的黑熊正站在五米外的坡上,前爪扒着岩石,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涎水顺着獠牙往下滴。这畜生大概是被他凿石头的声响惊动了,眼里的凶光像淬了毒的冰。
赵磊握紧手里的地质锤,大脑飞速运转。他记得课本上说过,熊的视力差,但嗅觉灵敏,且擅长攀爬——这处岩壁陡峭,退无可退,只能拼。
他故意把帆布包往旁边一扔,水晶碰撞的脆响吸引了黑熊的注意。趁它转头的瞬间,赵磊猛地从岩壁上翻身下来,落地时顺势抓起一块棱角锋利的板岩——这是他白天特意留的,片理发育的板岩受力后会裂开薄而韧的石片,比刀还锋利。
黑熊被激怒了,嗷呜一声扑过来,巨大的熊掌带着风拍向他的胸口。赵磊借着坡地的斜度,身体像块被地质锤撬动的岩石,贴着地面滑出去两米,堪堪躲开这一击。熊掌砸在地上,震得碎石飞溅,他趁机将板岩狠狠插进熊的前腿关节——那里是肌腱密集处,也是熊发力的弱点。
黑熊痛得狂吼,转身用粗壮的后腿蹬向他。赵磊早盯着它的动作,山里的兽类搏斗时习惯用后腿支撑重心,他猛地想起教授讲过的“断层滑动原理”——当力作用于不稳定的斜坡,微小的扰动就能引发滑动。他瞅准熊后腿站立的那块风化岩,将地质锤狠狠砸向岩块底部的节理面!
“咔嚓”一声,风化岩应声碎裂。黑熊的后腿突然失去支撑,庞大的身躯像发生了“顺层滑坡”,重重摔在斜坡上,顺着惯性往下滚了几米。赵磊没敢停,扑上去骑在熊背上,将板岩的碎片一次次扎进它脖颈后方——那里是动物的延髓所在,是最致命的地方。
黑熊的挣扎越来越弱,最后发出一声哀鸣,彻底不动了。赵磊瘫坐在地上,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干,才发现自己的左臂被熊爪划开了道深沟,血顺着指尖滴在岩石上,和熊血混在一起,红得发黑。后背火辣辣地疼,大概是刚才滚下坡时被碎石蹭掉了块皮,裤腿也被撕开,露出被树枝划破的伤口。
他喘着粗气,看着死在坡下的黑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可一想到病床上的爹,他咬着牙撑起来,捡起地质锤,一瘸一拐地爬回刚才的岩壁——那块泛绿光的矿石还嵌在石缝里,在夕阳下闪着幽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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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没受伤的右手握紧锤子,一下下凿着岩石。伤口的血滴在矿石上,像给这块未知的宝石镀上了层红釉。直到把矿石完整凿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的指甲盖全掀了,血和泥土糊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疼哪是累。
夜里,他躺在山洞里,用烧红的地质锤烫过的布条草草包扎伤口。火光照着他怀里的矿石,绿光在黑暗里跳动。他想起教授说过“宝石的形成要经千万年的挤压与淬炼”,忽然觉得,人也一样,总得熬过撕心裂肺的疼,才能透出点光来。
第二天清晨,他揣着那块绿矿石,拖着一身伤往山外走。每走一步,伤口就像被砂纸磨过,可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就算浑身是伤,只要手里还握着能救命的希望,就不能倒下。
赵磊把那块绿宝石揣进贴身的布袋里,布料被伤口的血浸透,贴着皮肤又烫又黏。他举起来对着光看,宝石里的包裹体像极了课本上描述的“祖母绿典型的三相包裹体”,那抹浓艳的绿色,在晨光里泛着油脂般的光泽——这绝对是顶级的祖母绿,别说300万,翻一倍都有可能。
可狂喜没持续多久,就被钻心的疼拽回现实。左臂的伤口已经肿得像根发面馒头,每动一下都像有针在骨髓里搅。后背的擦伤沾了泥土,火辣辣地烧,刚才站起来时,右腿膝盖“咔”地响了一声,大概是摔下坡时磕到了骨头。
他拄着地质锤往山外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山林里的雾气还没散,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冰凉的水渗进伤口,激得他直打哆嗦。周围静得可怕,只有自己的喘息声和树枝摩擦的沙沙响,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更要命的是,这地方草深过膝,正是毒蛇出没的季节。他想起书上说过,黑虎山多的是银环蛇和五步蛇,被咬一口,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放慢脚步,眼睛死死盯着脚下的草丛,像勘探矿脉一样,一寸寸排查可能藏着危险的地方。
走了不到半小时,他的伤口就开始发痒,大概是沾了山里的脏东西,开始发炎了。视线也有点模糊,大概是失血太多,头重脚轻的,好几次差点被树根绊倒。他靠在一棵老树上喘口气,摸出那块祖母绿,指尖的血在宝石上留下暗红的印子——这哪是宝石,分明是拿命换来的救命符。
“爹,再等等……”他对着山外的方向喃喃自语,咬着牙又站起来。他知道不能停,一旦倒下,别说救爹,自己都得喂了山里的野兽。他把地质锤横在手里,既当拐杖,又当防备野兽的武器,每挪一步,都在心里数着数,数到一百就歇十秒,像在给自己定个能摸到的目标。
忽然听见草里有“窸窸窣窣”的响动,赵磊瞬间僵住,握紧地质锤,心脏狂跳。一只花斑蛇从草里游出来,吐着分叉的舌头,离他的脚只有半步远。他想起教授讲过的“蛇类应激反应”——你不动,它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他屏住呼吸,像块岩石一样僵在原地,冷汗顺着额头流进眼睛里,涩得生疼。
蛇在他脚边盘桓了几秒,大概是闻到了血腥味,又慢悠悠地游进了草丛。赵磊直到听不见响动,才腿一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后背的衣服全被冷汗湿透了。
他看着手里的祖母绿,忽然觉得这300万太沉了,沉得能压垮他这条半残的命。可一想到爹在病床上等着手术,他又咬着牙把宝石往怀里塞得更紧——就算爬,也得把这石头带出去。